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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九阳见状,不再多问,

    连忙下去寻师弟,

    吩咐此事。

    此时广场上烛火熄了大半,

    天色又越加昏暗,晏归之几人悄然离开也无人发现。

    晏归之三人在宫墙之上飞跃,宫墙之下宫人提着灯笼来往,鲛人烛的血气飘散在整个皇宫中,天空之上,初升的圆月都似被染上了一层血色,哀风凄凄,悲凉入骨。

    在路上,晏琼玖告知晏归之,她同月皎二人回到盂山之后,得知盂山根本就没有收到晏归之的信,她心中觉得事不好,便留了月皎在盂山采集解语花,她赶往了火狮族。

    待她向火狮族说明来意后,芒种立即让画师依照那小公主所言,画出了歹人模样,她看了一眼,连盂山都未回,连夜往人界赶,一入皇城,便寻着晏归之的味道到了广场。

    三人落到一处门墙上,止了步子,晏归之立在高檐上,眺望后宫。

    月皓道:“族长,这宫里血气太厚了,掩盖住了郝廷君的气味,这可怎么办?”

    晏归之觑了觑眸子,道:“去舒贵妃的宫殿!”

    三人正待动身,四道黑影落在前方屋檐之上,一人开口道:“这宴席都还没结束,晏族长准备去哪?”

    三人神色一凝,月皓拔剑在手,指着四人道:“尔等宵小,畏畏缩缩,不敢以真面目示人,鬼鬼祟祟,暗行不道之事,识相的,俯首认罪,便饶你一命,否则,叫你后悔在贪狼面前作怪!”

    一人桀笑不止,他道:“族长不是一直想见上我们一见,如今我们人便在这,族长若是有本事,便来亲自揭下我们面具罢。”

    话一落,已有三人动手,朝晏归之袭来。

    晏归之道一声:“莫与他们纠缠,寻郝廷君要紧!”

    晏归之轻身,足点轻风,身形闪躲,宛如游龙,霎时绕过了那三人,落在那三人身后,道:“想拦我,还不拿出真本事来?”

    三人便顺势拦住了月皓和晏琼玖。

    还剩下那日交过手的鬼面人抱着臂膀,立在夜空下,好似一座高山,雄伟厚重,威武不可侵犯,挡在晏归之面前。

    晏归之未动,这鬼面人也不动。

    风声一过,月皓同晏琼玖摆脱了那三人,同时,晏归之双手合十,掌心火焰交缠,升起腾腾青焰,晏归之一掌拍出,青色的火焰,铺天盖地似巨浪,空中火焰化青龙,地上火焰化苍蛇,一齐朝鬼面人撕咬而来。

    这鬼面人敛气在手,一掌有排山倒海之势,似千军万马呼啸而出,将这火焰破成火星,晏归之趁鬼面人出手的空荡,足尖一点,衣袂翻飞,就火焰之势越过鬼满人而去了,待鬼面人要来追,月皓提剑在左,晏琼玖在右,左右夹击而来,止住了鬼面人。

    晏归之一路急速朝舒贵妃宫殿而去,如风驰电掣,刚到宫门,听得里面哀声阵阵,有人大声叫:“护驾!”

    晏归之心中预感不好,急忙入内,只见侍卫横躺,血流遍地,有人从里边缓步走出。

    晏归之叫道:“应不休!”

    怒其不争!

    应不休一头散发,一身青墨衣裳是鞭痕,是剑伤,她下巴上满是血迹,双眸通红,已入魔怔。

    应不休一手抓住郝廷君胸前衣襟,将人强行拖拽而出,郝廷君虽紫气黯淡,到底还是帝王,护体紫气侵蚀应不休身躯,应不休又强行破了封印禁制,不时吐血,伤势愈重。

    潮音在侧,修为较浅,伤势比应不休都要重些,狼狈不堪,她持剑在手,面对着两名现身了的仙将,其中一仙将已负伤在身。

    仙将见晏归之到来,即刻道:“仙尊来的正好,此妖邪在宫廷之中肆杀无辜,侵犯帝王,违逆天条,请助我等一臂之力,将其拿下!”

    晏归之心中一沉。

    没了那幕后人的法力遮掩,应不休同潮音妖气暴露,竟是这么快就引来了仙将么!

    晏归之向仙将道:“两位且等等,此妖本尊认得,让本尊先劝劝她,免得强行动手,误伤了这天枢的君主。”

    两名仙将面有犹豫,在一旁并未言语。

    晏归之朝前跨了两步,向着应不休沉声道:“应不休,放了他。”

    郝廷君道:“道长,是道长,快救孤!”

    应不休抓着郝廷君衣襟的手紧了几分,她道:“妖界势弱,到如今,人人可欺!他们天枢,昏庸无道,残暴不仁,屠戮我妖界生灵,晏族长为何还要护他!”

    晏归之道:“应不休,冤有头,债有主!”

    应不休手中自始至终攥着一物,听得此言,仰天一笑,眼中落下泪,竟是血红色的,她将手伸出,摊开来,是烧了一半的蜡烛。

    “他们点鲛人烛!族长!你可闻到,鲛人族近万生灵的百年的冤屈!”

    应不休字字泣血,声声敲击在人的心头。

    “族长可知,我心如!刀绞!他们死后依旧不得安宁!身躯还要受烈火煎熬,凭什么!他们有什么过错,要受如此对待!凭什么!潮汐一生与人为善,要落的魂飞魄散的下场!族长,你告诉我!”应不休看向郝廷君,切齿道:“他便是头!是主!他死,不冤!”

    “你杀了他便回不了头了。”晏归之如鲠在喉,她闭眼一声长叹,她道:“你可知,桀骜似桑娆,为了将你带回妖界,也会低声求人,只为留你全尸,将你葬入族陵,保你一丝魂魄入轮回,她费尽苦心,你要负她么!”

    “她魂飞魄散,我还有什么留恋,祈求什么轮回,自一开始,我便回不了头了,我从未想过好死。晏族长,替我向族长道声谢,也替我向她道声歉,应不休不忠不义,今生报不了她的恩,来世为牛马……不,没有来世了,是我欠她的。”应不休神色遽变,望向郝廷君时,双眸血红,形似恶神,她道:“应不休不惧灰飞烟灭,只望你也尝尝,烈火焚烧之痛!”

    言罢,应不休带着郝廷君,同潮音一道往后宫深处逃去。

    两员仙将见状,对视一眼,一人去追应不休,一人立刻朝外撤去,意图回仙界,禀告仙界此事。

    晏归之人已经一步跃到墙上,见仙将意欲回归仙界搬寻救兵,神色一变,恰逢月皓和晏琼玖从对面过来,晏归之当机立断,凌声叫道:“六姐!拦下他!”

    晏琼玖立时方向一转,身形朝那仙将袭去,只是人还未到,四面一阵怪异,倏地静的没有一丝声响,下一刻,好似水珠落入水面,一声叮咚。

    狂风大作,不知从哪吹来一阵花瓣,铺天盖地,将视线都模糊了。

    眨眼间,风又息了,眼前景色大变,血月当空,比往常夜空中那轮月亮要大,好似压在头顶一般,四周暗红,脚下还是那处宫殿,可那些士兵的尸体早已不见了踪影,那仙将也不知去处。

    再往地下一看,青石铺就的地面哪里还在,地面就犹如一面镜子,倒映着上面的景象,宫殿,血月,一时竟分不清哪边是真,哪边是影像。

    月皓凌然喝道:“哪方宵小,背地里施展幻术,还不出来!”

    声音远远的传去,散在空中,四周寂静非常,好像除了她们三人以外,再无活物。

    晏归之一阵恍惚,踉跄一步,从墙头跌了下来,吓得两人连忙过去,将人扶起。月皓忧心道:“族长,怎么了?”

    晏归之喃喃道:“是非镜。”

    月皓一怔,问道:“什么?”

    晏归之望着地面,地面的倒影并没有她们三人的影子,脚下的触感像是踩在琉璃上,可稍有动弹,脚下会泛起一圈圈波纹,好似踩在水面。

    晏归之道:“是人界神器是非镜。”

    月皓道:“族长怎知是神器是非镜……”

    晏归之摇了摇头,扶住额头,银发垂落,她道:“我不知道。”

    有一道人影从南边过来,遥遥的就喊:“晏族长!”

    几人看过去,见是应不悔。

    月皓道:“原来不止是我们被困在这里面。”

    晏归之眸色一沉。头中眩晕的感觉渐去,她示意两人不用搀扶。

    应不悔几个起落便到了这边。她追应不休而来,她们嗅到鲛人烛的味道时就知道事不好,果然不久应不休就同潮音拼了命破了封印,两人发了疯般要寻郝廷君,桑娆出手要拦,两人全然不躲,一心往外走,终是被两人逃了出去。

    应不悔道:“晏族长怎么在这处?可见到过我阿姊,不知何故,我一路追来,路上半个人影没有。”

    晏归之告知了应不悔这里发生过的事,应不悔听完,面色凄惶,她来时这心便是悬在半空,一直晃荡,见到晏归之,好不容易安定了几分,听到她这话,五脏六腑又绞在一起。

    应不悔悻悻道:“只恨这天枢君主,昏庸无道,中秋佳宴上在整个后宫中点鲛人烛,阿姊她如何不崩溃!”

    晏归之道:“当时在宴上,郝廷君并不知情,这事应当是有人背后捣鬼,与郝廷君无甚关系。”

    月皓闷闷道:“就凭那天枢君主在宴上对族长不敬,又说出那番狂妄的话,贬低妖界,对鲛人之死不以为意,他就该死。”

    晏归之淡淡的叫了声:“月皓。”

    月皓努着嘴,不说话了。

    晏归之望着空中那轮血月,沉吟道:“若这东西真是是非镜,那这背后的人……”

    应不悔道:“我可是听错了?族长说是非镜?”

    晏归之垂下头来,立即问道:“风吟和桑族长在何处?”

    应不悔被晏归之这声势唬的一愣,答道:“我追出来的时候,族长尚在绮阴宫中,少族长先前同重岩出去了。”

    此话一出,三人面色齐变。

    应不悔见晏归之直直盯着她,问:“风吟同重岩出去了?”

    “是,是……”

    月皓见晏归之神色有异,立即道:“族长莫担心,夫人修为深厚,且属下觉得不论重岩大人是什么人,她都是不会伤害夫人的。”

    他还是难以相信重岩是伤了火狮族小公主的人,直觉得其中有什么误会。

    晏归之默然半晌,而后沉声道:“应不悔,你同月皓回绮阴宫去寻桑族长,她见过是非镜,应当知晓这到底是不是是非镜,如何破解!不论寻不寻得到她,都跟着月皓一同来找我!”

    又对晏琼玖道:“六姐,你去思量宫,去找久华。”

    晏琼玖一愣,而后摇了摇头,直望着晏归之。

    晏归之道:“六姐,你听我说,他们先前想要用文偃陷害久华,怕是想要借应不休同潮音的手杀了她,再将一切罪名推到她身上,既然已经动了杀心,怕是不会善罢甘休,你必须去思量宫,护她平安。”

    晏琼玖看了眼思量宫的方向,眸中颤动,她抿了抿唇,再回过头来看晏归之,沉顿片刻,依旧是摇头。

    晏归之道:“六姐,久华不能有事!”

    于公,日后她还需要久华帮忙去调查冥界,于私,久华是晏琼玖喜欢的人。于公于私,晏归之都不希望久华出什么事。

    晏琼玖垂着头,不看晏归之了。

    晏归之心里一叹,道:“晏琼玖,这是族长之令,去思量宫护冥界殿下殷子菁周全,若是她没被拉到这幻境里边来,你再来寻我!”

    晏琼玖身子一颤,后退了一步,朝晏归之一拜,领命。

    在要离去时,晏琼玖再三回望,晏归之叹道:“我不会有事的,快去罢。”

    晏琼玖这才离开,转瞬间不见踪影。

    月皓见晏归之如此安排,知她另有打算,问道:“族长要做什么?”

    晏归之道:“我去找她。”

    月皓道:“若是夫人没有被拉进这里边来……”

    “不,她在这里边。”晏归之手中燃起火焰,火焰升腾,金黄与湛蓝交织,化作青色,腾空而起,变作一只只青鸟,朝四处飞去,晏归之对这些鸟儿道:“去找她。”

    晏归之又对二人道:“你们速去速回,莫要耽搁了。”

    外面应不休将郝廷君掳去了,又有仙将去仙界报信,她们不能在这里边困太久。

    月皓道:“是!族长万事小心!”

    第四十五章

    月皓走后,

    晏归之跟着空中的那些青影一路飞掠,

    垂头看脚下各处宫殿,

    当真是一个人都没有。

    血月在空,

    洒下赤红的光芒,

    妖冶鬼魅,

    四面静悄悄,整座宫殿犹如坟墓,

    肃杀荒凉。

    晏归之到了中秋宴的广场,场上杯盘还在,却不见一人。晏归之又随着青鸟,

    一路到了皇宫外。

    她站立在威严的宫门上,

    望着外边,

    什么东西都没有,

    一望无际的平地上倒映着天空中的血月,

    分不清哪边是天,哪边是地,

    天地在遥远的地方交汇成一线。

    晏归之落到地面上往外走,

    每一步脚下都会泛起一圈涟漪,就像是走在湖面,不知走了多久,

    已离那皇宫很远了,天地空荡,

    好似就她一人。

    晏归之再看地面,

    发现面前荡起一圈圈波纹,

    像是雨天,雨滴落在水面似的,水面一阵荡漾,渐渐的呈现出别样的画面。

    画面中一男子抱着一小女孩,走在桥上,女孩一头银发,满面欢笑,手上小心的拿着好几串面人,十分宝贝。

    两人下了拱桥,走到大门前,一身量魁伟的男人站立在门前,双手背在身后,沉声道:“你们去哪了?”

    女孩见到他,面露惊慌,将脸埋着,不敢看他。

    男子笑着好声道:“爹,人界正好中秋节,我带期儿去人界走了走。”

    男子放下女孩,又轻拍了拍她的背,对着她笑了笑,以此安抚。

    女孩遂放松了些,走到男人面前,望了他一眼,抿了抿嘴,鼓起了勇气,将手中的面人取出了一只,道:“爹爹,这个叫面人,哥哥给我买的,是个手艺精巧的人界老先生做的,我央老先生给我做了一套,一共十只,有哥哥姐姐,大嫂,爹爹,还有娘亲。”

    女孩拿出来的那只是一个女子的身相,霓裳羽衣,粉面朱唇,栩栩如生,女孩将其递给男人,说道:“这个是娘亲,老先生按着哥哥描述的娘亲的身相捏的,哥哥也说很像,这个是期儿送给爹爹的。”

    女孩小心翼翼,又带着一丝期盼,似希望这份礼物送出,能看到面前人露出一丝笑来。

    岂料男人依旧冷着脸色,手一挥,那面人从女孩手中摔了出去,男人道:“我让你潜心修炼,你就是这样修炼的!”

    男子叫道:“爹!是我要带着期儿出去的!你莫怪她!”

    女孩跑到一旁,那面人摔在地上,早就成了一滩,与灰尘滚在一起,女孩将其捡起,男人大步跨来,一把将这面人夺来,丢到了更远的地方,女孩要去捡,男人吼了一声道:“不许捡!”

    男人将女孩手中剩下的所有面人劈面夺来,作势要摔,女孩要拉住男人胳膊,奈何身子太小,怎么也够不着男人的臂膀,她急忙道:“爹爹不要,那是给哥哥姐姐的!”

    男人对女孩道:“玩物丧志!你是贪狼族的少族长,日后便是族长,是全族的表率,就你如今这模样,怎么担负得起贪狼的名声!简直不配姓晏!”

    男子愤怒的叫道:“爹!再怎么说,你这话也说的太重了!你天天叫她修炼,期儿何曾懈怠过,她一直乖顺听话,就是人界的那耕牛,尚有喘口气的时候!她才多大,别的孩子同她一般大的还在地上打滚撒泼,她如此刻苦,你为何还要这般苛责!”

    男人将那些面人悉数摔在地上,那些精致的人物成了一滩烂泥。女孩望着男人,眼眶一红,眼泪扑簌簌的往下落,一颗一颗,珍珠一般。

    男人一把抓住女孩,严声道:“不许哭!”

    “晏期,你给我听着,全族的人都可以落泪,都可以哭,唯独你,不准掉一滴眼泪!你听见没有,把眼泪给我收回去,别再让我看见你这不成器的样!”

    “去,找大长老修炼去,一月之内还召不出玄都冰焰,自己给我到明堂跪着!”

    女孩抹着泪,轻轻的哽咽着,一人往门中远去了。

    晏归之半跪在地面上,男人的面貌总是模糊不清的,晏归之手贴着地面触碰着那男人的面容,轻轻抹了抹,依旧是模糊一片。

    此时,平地里起了一阵风,晏归之依旧保持着半跪的姿势,她淡淡道:“既然来了,出来罢。”

    四道身影应声而来,落在四处,将晏归之围困在中心。

    晏归之缓缓的起身,衣袂飘动,垂在身侧的手中,青锋显出身形。

    晏归之淡淡的望着鬼面人,鬼面人面具下的一双眼睛,幽幽的透出两点寒光来,风一阵阵吹来,又寒又湿,像是夜露一般,笼在身上。

    鬼面人手在空中一握,手中便显出一根镔铁杵,他低喝一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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