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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在这位堂弟面前,他只是一位再普通不过的闲散京城阔少。

    庄亦樨被当众弄得下不来台。

    可脸上的笑容还不尴不尬地挂着,很明显他不敢惹怒庄弗槿。

    “没别的意思,我只是夸弟妹。如果他感觉到冒犯,我向他道歉。”

    庄亦樨露出了屈辱的表情。

    沈怀??本来深深低着头,听完这话连鸵鸟都装不了了。

    “不不,没事。”他生怕引起庄家兄弟阋墙,又摇着庄弗槿的胳膊,“可以了,你这个人……”

    庄弗槿笑了一声,对庄亦樨抬了抬下巴:“算了,二哥喝酒去吧,小??让我别为难你。”

    又是小??……

    沈怀??依然听地耳朵泛红。

    宾客们都围观了庄家这场不大不小的闹剧。

    说到底,是庄弗槿在为沈怀??找场子。

    这次的小孩,似乎不是被玩玩而已的金丝雀呢。

    庄亦樨推门出去了,沈怀??绷紧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

    庄弗槿带他来到糕点区,这里有屏风分割出来的位置,沈怀??选了一个角落的沙发,舒舒服服地坐上去。

    庄弗槿站在他面前,问:“你刚才要说我这个人什么?”

    沈怀??抬头看他。

    然后发现庄弗槿今天华贵无匹的衣着。

    “我说……”他有点被眼前的美色弄混了脑袋,支吾半晌,道,“你这个人喜欢戏弄别人。”

    “我戏弄谁了?”

    “你二哥。”

    “你说庄亦樨那个草包,”庄弗槿轻蔑道,“我平时给他连话都懒得说。”

    “那你刚刚?”沈怀??自己取了个小蛋糕吃。

    “我刚刚为谁?”

    沈怀??睁大了眼睛。

    “这蛋糕不太甜。”他生硬地转话题。

    庄弗槿的胳膊撑在沈怀??的座椅扶手上,他弯下腰来。

    一个类似于圈占的姿势,沈怀??被困宥在方寸之间。

    “你在我面前演的也太差了,要岔开话题也应该自然一点。”庄弗槿俯于他耳边说。

    沈怀??把头偏向一边。

    “我没有你演得好。”

    其实旁人早看到他们待在一个僻静的小角落。

    情侣之间嘛,难免有一些隐私的话要说。

    可庄弗槿离他的小男友越来越近,眉眼间的笑意也越来越深。

    围观者感叹道:

    “看来是真喜欢。”

    “庄弗槿平日里脸上连个笑影也没有。”

    “宝贝着呢,亦樨冒犯了小男友一句,被他这样下面子。”

    “我看你也别动把你家女儿介绍给庄弗槿的心思了。”

    “开什么玩笑,”那位中年妇人像被踩了脚一样,瞪着眼睛说,“谁不知道庄家祖传克妻,庄弗槿更是谁都克,我的乖乖女人是要寻一个好人家的。”

    众人都笑她。

    “张夫人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克妻是没凭没据的谣言,但庄家的金海银山是实打实假不了的。”

    “京里谁家的孩子不到三十这么出息?”

    庄弗槿就是有这样的魅力。

    人们一边怕他一边还要想办法讨好他。

    他是庄家的天,京城世族里最年轻的一家之主。

    沈怀??站在他身边,自然逃不开一些凄风苦雨,明争暗斗。

    但沈怀??目前还感受不到那些。

    他只知道庄弗槿距他近在咫尺,还咄咄逼人。

    “我演的好不是如你所愿吗?你之前骂我挡酒、点赞,演技太拙劣。”

    “嗯,”沈怀??的喉结不住滑动,他闭了闭眼睛,“我的错,抱歉。”

    他认输了。

    和庄弗槿的协议里,他不应该奢求能得到一分一毫的真心。

    假的也可以,只要是庄弗槿给的。

    沈怀??不知道自己认命的表情是那么脆弱。

    苍白的,没有一丝妆容修饰的脸上,流露出了饮鸩止渴的哀怨神色。

    仿佛庄弗槿是他世界里的全部,抓住他,就能不那么遗憾地死去。

    第55章

    母亲的创造物

    “好,你懂认清自己的身份就好。”

    庄弗槿直起身子,退后到正常的社交距离,“我喜欢聪明一点的人,但你总是要被教很久才学会。”

    沈怀??一口把不甜的蛋糕全咽进去嗓子。

    他明白了庄弗槿的意思。

    对方从他们签下结婚协议的第一天开始,就在教他如何做一个合格的协议情人。

    要配合他高调展示恩爱,要听话和顺从。

    可是沈怀??太笨了,竟然今天才彻底放弃那些没有用的挣扎。

    庄弗槿喜欢无孔不入地控制一个人。

    他喜欢掌控,而不是让一个小替身反过来对他予取予求。

    “我听话,”沈怀??努力挤出来一个不那么漂亮的笑,他知道今天要唱的这场戏才刚开场,“接下来要我做什么。”

    庄弗槿打量了他身上灰扑扑的衣服,说:“换一身穿着,去见一下我的母亲。”

    盛玫的住处在别墅的最顶层。

    这里的隔音极好,大厅里热闹的宴会和顶楼的孤寂毫不相关。

    夜晚,灯盏照下来的光束里轻轻飘过几粒灰尘。

    安静填满了这里。

    沈怀??被这种诡异的氛围骇住,对和他一起登上顶层的庄弗槿说:“《简爱》里,罗切斯特把他的妻子囚禁在阁楼。”

    庄弗槿的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不疾不徐的声音,他说:“他的妻子伯莎是个精神病人。”

    “但罗切斯特也不是好人。”

    “你想说什么?”庄弗槿在一个黑色的大门前停住,看向他。

    “她是你的母亲,你不爱她也不能这样软禁……”

    庄弗槿:“在指责我之前,你最好还是先见一见她。”

    说着,他推开了黝黑的门板。

    柔和的光线瞬间照亮了沈怀??的眼瞳,他惊讶地发现面前这个巨大的房间都是用蜡烛照明。

    上百朵跃动的火苗把房间墙壁都映成了暖黄色。

    依然寂静,沈怀??手指叩了叩门框,出声道:“庄夫人?”

    没有人应。

    庄弗槿用眼神示意他进去。

    沈怀??换了纯白的丝绸衬衫,宫廷风格,两条飘带在他的颈前缠绕成结。

    他步伐轻轻的,像飞进山洞里的一只蝴蝶。

    沈怀??看到四面墙壁上都做了柜子,塞满了碟片和书籍。

    这里似乎是一个书房,他心想。

    走到一个转角处,里面终于传来了一点动静。

    滑轮滚动的声音。

    诡异,隔着地毯,像碾在黏腻的液体上。

    一个瘦削的中年男人推着轮椅从深处走出来。

    沈怀??第一眼便被?轮椅上的人吸引了主意。

    苍老衰败的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极白,嘴角皱纹根根可见,唇彩是年轻女人爱用的艳红。

    只有鬼魅可以形容。

    “弗槿来了。”推轮椅的男人开口说。

    他像是那女人的舌头。

    “齐叔,”庄弗槿对他点点头,又对着老妇人,“母亲。”

    妇人的眼睛没有聚焦,也没有理会庄弗槿。

    她枯瘦的手指朝另一个方向指了指,说,“你来。”

    妇人的声音意外的年轻,柔软清亮如少女。

    她的眼睛并不是正对沈怀??,沈怀??感觉到她大概是视盲。

    出声叫她:“阿姨。”

    “我们弗槿谈了个新男友,听说还姓沈。是你吗?”

    一个“还”字颇有深意。

    沈怀??规规矩矩:“是我。”

    “可惜了,我看不见,”妇人脸上展现出一种近似哀伤的神色,可嘴角却是上翘的,“来,让我摸一摸你的脸,记一记你的长相。”

    烛火摇晃,一时没有人说话。

    沈怀??看向庄弗槿。

    “您记性还不错。”庄弗槿语带嘲讽。

    “哼,不敢忘,”妇人无神的眼珠转了转,又对沈怀??说,“乖孩子,过来,我送你见面礼。”

    沈怀??只能走过去,在她的轮椅前蹲下。

    女人的腿被毯子牢牢盖着。

    她伸出涂了红指甲的手,一点一点触摸沈怀??脸上的皮肤。

    从额头,到眼皮,再到唇珠和下巴。

    她的指腹有着一股稀有的触感,柔软,却没有弹性,宛如蚕蛹。

    “像一位故人的脸。”

    女人仔细摸过沈怀??之后,说。

    她从手腕上褪下一只翡翠镯,“翡翠养人,你这么漂亮,配得上它。”

    “我……”沈怀??捧着镯子,不知道该不该收。

    “那我替小??谢谢母亲了。”庄弗槿走上前,把沈怀??扶起来。

    他们共同站在庄母面前。

    庄母似是感应到了什么,拍了拍轮椅背:“董潇,我们走吧,我累了。”

    齐董潇刚想把她推回去。

    庄弗槿拦住他:“我话还没说完,母亲,我想和小??结婚。”

    沈怀??的手一下子攥紧了。

    庄弗槿捏他的手指,一根接着一根,像小孩子无聊的消遣游戏。

    齐董潇率先惊讶地说:“弗槿,你之前说不结婚的。”

    “遇见了喜欢的,改变主意了。”

    说这句话时,庄弗槿揽着沈怀??,低下头来看他,眼里是藏不住的情意。

    可惜他们这出戏的观众是庄母,是位盲人。

    “你今天二十九,是为了三十岁还不丧失继承权。”

    庄母把这件事挑明。

    “继承人只有我。”

    “我是你的母亲。”女人加重了语气,特别是“母亲”两个字,声音甜美却凄厉。

    “孩子,你要和他结婚?你知不知道他前任就是这样被他克死的。”

    “我也见过那位姓沈的孩子,记住了他的样子,你是我根据他的模样创造出来的。沈怀??是吗?你应该感谢我,没有我给你这张脸,你现在站不到他身边。”

    第56章

    阁楼

    庄母突然变得很亢奋,说了很多话。窄而甜的声线逐渐变得撕裂、干涸,像女巫正在诅咒人。

    庄弗槿也没有预料到她会发疯。

    沈怀??感觉自己的世界裂了个大缝:“什么你给我的一张脸,你也知道我做过人脸复制手术。”

    “别听她说,她是个疯子。”庄弗槿咬牙切齿地说。

    “我有病也是你逼的!”女人朝庄弗槿说话的方向猛地转过头,灰白的长发披散,“我都说过要让你没有爱。”

    “你怎么能娶他呢?你怎么能有圆满的婚姻呢?沈眠死了还不够,我要你再尝一次失去的滋味。”

    “这个赝品怎么样?他本来都要死了,我花了一点钱从沈家手里买来了他。作一个试验品,让费云充亲自给他换了一张脸。”

    “沈眠的脸。”沈怀??脱力般往后退几步,背重重撞在书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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