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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如果那真的是萧木,一定要留下她,然后……报她救命之恩?

    不等裴静枫多想,萧赢比斗完一场,便跳下擂台,朝人群走去。

    司空瑾朝她跑过去,边跑边喊“萧木!是你么?我是司空瑾!我是阿瑾啊,萧木!”

    “萧木你给我停下!”

    “我是你的主人,萧木,难道你要违抗主人的命令!”

    萧赢闻声,顿住脚步,回过头来。

    只见司空瑾和裴静枫两人都气息不稳地站在她不远处,司空瑾见她停步,犹自下命令,让萧木到她身边来。

    而一旁的裴静枫,却是快步上前,走到距离萧赢只有几步之遥的地方,声音低哑,语气带着几分试探小心地问道“萧木,真的是你么?”

    萧赢顿了片刻,取下脸上蒙面的罩巾,点头道“裴公子。”

    “许久不见,公子风采依旧。”

    仍是那般黑丑的样貌,只是瘦了些,身形比以往清减不少。

    裴静枫以往从未将这张脸,这个人看在眼里,放在心里,对她只有对强者的一份尊重。

    而此时再看萧木,他却觉得……似乎有什么地方变了。

    总之,现在的萧木,跟以前不一样了,不论是眼神,还是周身气质。

    明明还是同一个人,如今的萧木,却让裴静枫心中生出距离、仰望以及些许……不知来源的敬畏。

    司空瑾看到裴静枫盯着萧赢,不知怎地心中有些不快,冲上前来,用一贯娇蛮,且理所当然的语气道“萧木!”

    “你既然活着,为什么不回药王谷找我?见了我也不见礼,我方才喊你,你还跟没听见一般,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主人!”

    “你难道忘了你的身份?你是我药王谷的药奴!我的丫鬟!只要你不死,就别想脱离我药王谷!”

    萧赢听到她的话,长眉微挑,淡声反问道“司空姑娘的话我听不懂,便是卖身,也有赎身一说,我与药王谷,既无身契,也无相欠,怎地就不能脱离药王谷了?”

    司空瑾顿时瞪大一双杏眼,眼中写满不可置信“你要叛离药王谷?”

    “你这叛徒,忘恩负义的白眼狼,难道你忘了当年是谁救了你的小命,还留你在药王谷安身,避免你被仇家追杀的?”

    萧赢面色疏淡“药王救命之恩,我自不敢忘。”

    “只是再多的恩情,也有还完的一天。”

    “我为药王谷做牛做马多年,屡次救司空姑娘性命,这恩情,怎么算也该还完了,仔细论起来,真正欠了恩情,应该不是我。”

    司空瑾听得心头直火,偏又反驳不得她的话,一时憋屈,竟是掉泪哭闹起来,边哭边指着萧赢喊道“没有我爹,你早就死了,你现在竟然不要我,不要药王谷了,你对得起我爹么!”

    “我才不听你的大道理,我说你的恩情没还完就是没还完,你别想甩下我不管!”

    第51章

    恩断义绝

    司空瑾被药王谷上下娇宠多年,

    性子早就宠惯歪了。说好听点儿,那叫任性娇蛮,

    说不好听的,

    那就是跋扈脑残。

    萧赢与她没什么情分可言,自然不可能惯着她在这胡搅蛮缠。

    “正巧今日万侠会黑白两道聚集,各路武林同道俱是在场,

    吾乃紫州萧家遗孤,名萧木,

    多年前蒙药王谷司空药王相救,入药王谷为药奴,

    供其役使十九年,

    其间舍命救主不下百次,恩情早已还尽。”

    “还望大家做个见证,

    自此之后,我萧木同药王谷恩断义绝,

    再无干系!”

    萧赢说罢,

    朝众人微行一礼,随即身形一晃,移步换影,于人群中消失。

    司空瑾和裴静枫追了几步,

    却发现连对方的影子都摸不着。

    江湖人最爱看热闹,

    此时两人身边围了一群又一群的江湖同道,皆是议论纷纷,连声音都不带压低的,

    反正大家都是有点本事的,声音压地再低,有心去听也能听到,还不如正大光明地议论。

    司空瑾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恨极了让她陷入如此境地的萧木,从小到大旁人只有捧着她的,从来没有这么多人对她指手画脚议论的。

    “看什么看!再看小心我把你眼睛挖出来!”司空瑾朝一个矮胖中年人骂道。

    那矮胖男子被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顿时沉了脸色道:“早闻药王谷行事霸道,如今一见果真如此。”

    “先前那萧家遗孤,药王说是救了人家,倒不如说是抓了个不要钱的药奴。”

    “你们药王谷怎么对待药奴的,外界谁人不知,药奴各个被折磨地不人不鬼,生不如死,就这竟还敢觍着脸说是‘救’!”

    “就算这是救了人,你药仙司空瑾入江湖三年,惹了多少仇家,哪次不是你身边那个叫萧木的救了你?要是没她你早死了不知多少回了,眼下还敢跟人家算恩情,你算地过来么你!”

    不少人顾忌司空瑾和裴静枫的身份,不想真的出头得罪他们,但这万侠会,卧虎藏龙,更多的是出身底蕴极厚,或者有所依仗根本不怕他们的。

    江湖儿女多得是仁义侠气,讲究恩怨分明,行事论一个“理”字,司空瑾显然哪个都不占,旁人又不耳聋眼瞎,便是今日之事传出去,大家也不会站她司空瑾。

    先前伴在司空瑾身侧的二皇子周怀曜,已不知何时从会场退了出去,不知所踪。

    裴静枫见大家越骂越来气,连药王谷的一些阴私事迹都被挖了出来说道,忙扯了司空瑾匆忙离开。

    到了没人的地方,裴静枫甩下司空瑾的腕子,平日里俊秀风流,和煦含笑的脸上,此时满面寒冰,看向司空瑾的眼神也是前所未有的冷然。

    “你若还想以药仙的名号,在江湖行走,我劝你莫要再拿萧木的事,在外说道。”

    “她不欠药王谷的,更不欠你的!”

    司空瑾冷笑一声:“这会儿裴庄主倒是来做好人,替那药奴说话了?当初我带你从地宫石室离开的时候,你怎么不出声?怎么不留下陪她一起死?”

    “如今我倒成了恶毒小人,难不成你裴静枫就是身不染尘的真君子么?”

    裴静枫面色冷沉,薄唇紧抿,负在身后的右手紧握成拳,手背上青筋鼓露。

    “我承认我不是什么好人,也对不起萧木。所以从今往后,我绝不容许有人再与她为难,甚至意图伤她!”

    司空瑾听到他的话,像是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一般,她仔细盯了裴静枫半晌,突然发疯似的大笑出来。

    司空瑾边笑边流泪,语气讥讽却又带着自嘲的悲哀:“这太好笑了,我司空瑾的未婚夫,竟然在我面前,百般维护一个药奴!一个丑地不堪入目的药奴!”

    裴静枫任她嘲讽,恍若未闻,声音平静道:“看在你我以往的情分上,我言尽于此。”

    “婚约之事,就此作罢。”

    “他日若你再与萧木动手为难,我亦会向你拔剑!”

    裴静枫说罢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而司空瑾满脸泪痕,红着眼睛死死盯着他绝情离去的背影,良久她崩溃一般大喊一声,将手中佩剑用力摔到地上。

    镶珠嵌玉的剑鞘受她内力撞击,直接震碎在地,连那同心结剑穗也一同化为齑粉。

    这剑鞘和剑穗俱是当年二人情浓时,裴静枫亲手所赠,那时他们郎才女貌,两情相悦,携手快意江湖,谁人不羡,不曾想,几年过去,便已情逝陌路……

    万侠会进行月余,最终推选出来的新任盟主,乃众人意料之中的落枫山庄庄主裴静枫。

    他当众宣布了与司空瑾婚约取消,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对此江湖中人,有人觉得裴静枫薄情寡义,始乱终弃,也有人觉得司空瑾蛮横霸道,还与他人有所纠缠,着实非贤妻良配。

    药王闭关多年不曾理事,不知怎地知道了女儿被退婚的事情,强行提前出关,亲自带人找上落枫山庄,意图为女儿讨说法。

    裴静枫客客气气地把人迎进山庄,也不知他们怎么沟通的,爱女如命的药王,竟然当真把此事给忍下了,只是从此之后,药王谷在外经营的一切医药产业,都拒不供应落枫山庄。

    司空瑾医毒双绝,修炼了地宫里的神功秘籍后,已有半步宗师的实力,跻身江湖一流高手之列。

    寻常百姓家的女儿,大都十七八嫁为人妇,江湖儿女不拘小节,晚嫁的居多,还有不少终身不曾嫁娶的。

    药王疼爱女儿,却不想让女儿成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被人笑话,司空瑾如今也二十出头,相貌武功都绝佳,哪怕被退婚过,在江湖又有“蛮横”的名声,想娶她的人也如过江之鲫。

    药王亲自在药王谷设了擂台,给女儿比武招亲,只要能打得过司空瑾,或者打赢替司空瑾上台的药王谷弟子,就有机会同司空瑾相处,得了她青眼,这亲事就差不多算成了。

    药王想得容易,然而招亲招了一两个月,都没有能入司空瑾眼的。

    知女莫若父,药王哪里会不懂女儿的心思,她这是拿裴静枫的标准,去挑选夫婿,心里赌着气,想要找一个样样都压裴静枫一头的男子做夫婿。

    裴静枫乃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偌大江湖放眼看去,比他模样好的,没他的武功高,比他武功高的,又不如他年轻英俊,风姿出众,要想找个比裴静枫还出色的,谈何容易。

    眼见着招亲不成,司空瑾脾气越发古怪难伺候,药王谷的杂役丫鬟,被她打杀了不知多少,连药王都忍不得她的脾气,将她禁足谷中修身养性。

    江湖多事,每日都有各种各样的消息流传,萧赢有时会关注一些自己感兴趣的,但大多数时间都是暗中调查当年萧氏一族灭族惨案,只要跟其沾了边的消息,不论大小,她都不会错过。

    如此调查了三月,还真让萧赢找到了一些头绪。

    当年萧氏一族除了萧木,尽数死于杀手刀下,包括两位萧家大宗师,都被人暗算,死不瞑目。

    萧家那些主子们都死了,底下的仆役也大都没逃过,不过却有一个丫鬟,被主子放出去配人,正好躲过一劫。那丫鬟的身契已从主子那拿回,那些杀手自然不知道萧家府上还有这么一个丫鬟,倒让她在外安生过了这么多年。

    那丫鬟娘家姓柳,当时出府后嫁了村中杜姓秀才,杜秀才屡试不第,后来便放弃科举,在村里做了教书先生。

    夫妻二人感情和睦,生养了三子一女,长子成亲成地早,如今这杜家夫妻连孙子都有了,最小的女儿,也有五岁。

    萧木找到杜家的时候,柳氏正在教女儿写字。她当年也做过萧家二房主母的贴身大丫鬟,虽不算特别得夫人青眼,却比一般的丫鬟体面地多。

    这琴棋书画,柳氏都懂一些,身上还有些拳脚功夫,都是自萧家学来的。萧家灭门之后,柳氏得知这个消息,很是沉寂一阵,此后再不曾于人前使用萧家功夫,连丈夫有时都会忘记她是,出自武道大族萧氏府上的丫鬟。

    萧赢用雷罡拳证明自己的身份,柳氏自无不信。她虽不是萧家家生子,却也在萧家待了十几年,萧家的雷罡拳还是认得出的,这拳法也只有天生神力又身具萧家血脉的少爷小姐,才能练。

    “不知您是府上哪位小姐?”柳氏仔细回想当年府上小姐们的长相……

    她记忆里萧家的姑娘们,各个生得都极好,似乎没有这么……又黑又丑的。

    “我名萧木。”

    柳氏闻言,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您是阿木姑娘?”

    柳氏是真的很难相信,萧木是萧家大夫人膝下嫡女,生得那叫一个粉雕玉琢,任谁见了都要说一句美人胚子,怎地……会长成这副模样?

    然而事实摆在眼前,容不得柳氏不信。

    萧赢没有把自己的事全部与柳氏说了,只简单向她询问了当年的一些事,看能不能从中得到一些线索。

    不想柳氏这个被主母放出去配人的丫鬟,当真知道一些事。

    “说来不怕你笑话,我年少时不懂事,对府上一客居的公子生了心思,被夫人看出来,夫人怕我情难自禁,作出让府里蒙羞的事,便还了我的身契,给了我一笔嫁妆,将我放出去许了人家。”

    “我归家成亲后不久,就听说了萧家……的事,当时很是吓了一跳,随后又是伤心又是害怕,这些年过去,我时常梦到当年在萧府的一些事。”

    “我怎么想都不明白,萧家厉害的老爷夫人那般多,怎么会……都死了呢?”

    “我几次回想,都忍不住怀疑到一个人身上。”

    “就是那个我曾动过心思,客居在萧府的公子。我记得他姓赵,是大夫人,也就是您母亲师门里一位师弟的朋友。”

    “他喜欢作画舞剑,兴致来的时候,会随意喊府上会剑舞的丫鬟,与他一同舞剑。”

    “我当年也是年纪小,和他舞了一回剑后,便按捺不住动了心……现下想想,那位赵公子,舞毕酒醒后,怕是连我是谁,唤什么名字,长什么样都不记得。”

    “而且……当时府上的丫鬟姐妹们私底下有传言,说那位赵公子是有心上人的。”

    “他时常作美人画,末了再点一枚枫叶章印,自己动手裱起来,却又不会挂在房里,反而私底下自行烧掉。”

    “枫叶章印?”

    “对,是红色枫叶状的章印,没有署名,只有这么一个章印。”

    “我当时迷了心窍,竟自欺欺人一般不认为画上女子就是他的心上人,舍不得他心血白费,趁他不注意,从他要烧的几十幅画中,偷了一幅出来,一直贴身藏着。”

    萧赢听到这,忍不住问:“那画可还在?”

    柳氏点点头:“木姑娘且等,我这就给您取来。”

    第52章

    十方盛宴

    这幅画,

    柳氏已经许久没有拿出来看过了,许是存放妥当,

    画看起来并不太陈旧。

    萧赢展开画卷,

    在看到画中人的一瞬间,眉头轻蹙,但她没有多言,

    又仔细瞧了落款处的章印后,便将画还与柳氏。

    不料柳氏却推拒:“左右我已嫁为人妇,

    孙儿都有了,早年留着这画,

    就是为了有朝一日,

    能做些什么,如今它的用处已尽到,

    我留着无用,倒不如姑娘收着罢。”

    其实柳氏心里,

    也担心留着这画,

    会招来祸端,既然萧赢想要查明真相报仇,这画给她是最好的。

    萧赢哪会看不出柳氏的心思,她也未点名道破,

    只将画随手收入包袱中。

    柳氏犹豫再三还是问道:“姑娘接下来有何打算?依老奴愚见,

    不论来日发生何事,姑娘定要保重贵体,萧家……”

    “只剩姑娘这一丝血脉了啊。”

    柳氏说着眉眼神态恍惚起来,

    似是忆起了萧家当年煊赫盛状,一时悲从心来,泪流满面。

    她颤着声叮嘱:“姑娘定要保重自己,哪怕这仇报不了,姑娘也一定要保全自己,为萧家延续血脉……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姑娘活着,萧家血脉不断绝,报仇就有望……”

    柳氏一直以曾在萧府为婢感到荣幸,主家供她衣食月例,教她读书识字,琴棋书画,又让她习武自保,她能好好过这么多年,都是主家给的。柳氏多年来铭记主家恩德,无奈人微力薄,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

    萧赢从杜家离开时,留给柳氏一枚玉符,上面存着一张召唤符,她交代:“若是遇到性命攸关之事,摔碎这玉符,便能脱险。”

    或许柳氏一辈子都用不到这玉符,但只要萧赢在这一界,无论何时何人用了这玉符,她都能允诺现身。

    村口稚儿三两成群,你追我赶地嬉戏,老柳树下,有耄耋老翁,躬身驼背,拄着木拐,在树底下乘凉。

    村民闲来无事,在树下置了棋盘,聚在一处斗棋猜赌好不热闹。

    萧赢刚走到杜家村口,便被一四五岁大的女童给撞了一下。

    倒不是躲不开,而是怕这小女娃摔倒,索性任她撞来,把她扶住。

    “小心一些。”萧赢把人扶住后,叮嘱一句,正要绕身离开,衣袍下摆却被这孩子扯住。

    “姐姐,你有吃的么?我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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