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这是哪?祁嫣不由得惊慌失措,她身上的衣物完好,手脚亦没有束缚住,这是什么情况?
她起身下地,要冲出房门。
房门突然被打开。
她警惕后退。
敞开的房门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庞。
“方澜旭?!”
没有什么比在这里看见方澜旭更震惊的事了,祁嫣恍然觉得自己还在梦里,为什么方澜旭会把她带到这?
“公主,属下救驾来迟,请公主原谅!”说着,方澜旭半跪下来。
祁嫣脑子乱成一团,“你先起来,把话说清楚。”
方澜旭解释道:“属下知道您的寝殿内有值守的宫人,为了防止惊扰到她们,属下自作主张,放了迷烟,这才将您带出来。”
“今天晚上我们就可以出城,先离开这里,待大晋王回宫之后我们再回来。”
祁嫣觉得既荒唐又可笑,她突然消失,北堂殊会发疯一样找她,这不是添乱呢吗!
况且她还要杀北堂殊呢,怎么可能离开,难道要指望着萧听延逼宫的时候动手呢?万一萧听延失败了呢?
祁嫣一口气是上不来也咽不下去,她气得捂住额头:“前些日子你去哪了?”
“属下在王宫行刺失败,一直躲避大晋王的搜查,后来又在后宫藏身了一段时间,听到您安全的消息才放下心来,期间属下一直在找机会救您出来。”
“只是巡视军的行动在刺杀发生之后便失去了规律,属下一直找不到第二次行刺的机会,又或者是救您出来的机会,只能在暗中蛰伏。”
“直到大晋王动身出宫,属下一路偷偷跟随,这几日您的殿外都是一些高手暗卫在看守,属下怕打草惊蛇,昨夜终于找到合适的机会救您出来!”
方澜旭越说越激动:“从此您就自由了。”
祁嫣:“……”
乱了!全乱了!
“你听我说,我有我的计划,我要回去。”
祁嫣正欲往外走,却被方澜旭拦住,他不理解地看着她:“公主,为什么?”
“别拦着我,这是命令!”
祁嫣快要急死了。
方澜旭不再阻拦,可他眼中难掩失落难过,竹篮打水倒是小事,关键是他想不通她为什么要回去?
如今她已经被他劫出来了,她还拿什么借口回去?
忽然,外面响起百姓的惊声尖叫,极为嘈杂混乱。
祁嫣提裙跑了出去,跑出院门,这里是一处偏僻的宅院,可依旧能看见主街上的人们各个惊恐地跑。
建筑的周围几乎是人挤人地试着往外跑,往角落跑。
人们口中大喊着:“杀人啦——杀人啦——”
“快跑,暴君在屠城了!”
“救命啊,整条街的人都死了,现在大晋军已经朝这里来了!”
第270章
残暴君王(36)
街道乱作一团,人们相互推搡着疯狂寻找安全的地方躲藏。
只要他们跑得慢一点,就会立刻被割破喉咙,变成一具尸体。
没人想死。
试图跑出城的人绝望地发现,城门紧闭,城防军把守,不得任何人出去,违令者斩。
祁嫣知道,这场屠杀根本就是冲着她来的,北堂殊试图用隗国百姓的性命来逼迫她,让她出现,她太清楚他的心思了。
她要往外跑,却被方澜旭一把抓住胳膊,他急切道:“公主,你去哪?”
“当然是回去。”
“危险!眼下暴君屠城,你过去会出事的!”方澜旭极为不赞同她的决定。
祁嫣深吸一口气,“方小将军,我很感谢你的忠诚,但我也有我的打算。”她掰开他的手:“隗国灭了,我也不是什么公主,你若真的想报仇,就去接萧听延将军进城。”
方澜旭自然听说过萧听延的名号,“他也来?那岂不是……”腹背受敌吗?
见他疑惑惊异的模样,祁嫣发现了,这方小将军赤胆忠心但是一根筋,丝毫不懂变通,也不明局势。
她没有过多解释,只是让他想办法帮助萧听延的兵马顺利进城。
方澜旭没有质疑她的决定,利落去办了,临走时严肃道:“您注意安全。”
祁嫣定然会注意安全的,因为她要活着。
她毅然决然走向主街。
此时整条大街一片混乱,远处,隐约能看见一支架起的白色高帆。
白帆上喷洒着许多血液。
那是一场游戏,由士兵抬起屠刀挥砍普通人脖子的大动脉,将其喷出来的血溅在白帆上。
这道白帆,便是挂给她看的。
白帆之下,北堂殊骑在高大的战马上,一袭玄衣,棱角分明的面庞俊美异常,那双凤眼此刻带着笑意扫视着慌乱的人群,他手握缰绳,背脊笔直,却有说不出的慵懒闲适。
仿佛这并不是一场大屠杀,而是在田野中赏花寻乐。
他无所谓杀多少人,这里是隗国曾经的子民,他所做的就是用他们的性命逼她出现。
北堂殊身下的马蹄踏过一个又一个尸体,他很快在人群中发现了她。
她戴着一支镂空海棠步摇,明眸皓齿,华容婀娜,她站在人群中,一身云纹洒金的纱衣衬得她缥缈似仙。
所有人都在惊慌失措地逃窜,独有她站在巷口,避开了人流,站在台阶上注视着他。
她面容平静冷淡,瞧不出喜怒。
北堂殊抬起手,示意停下。
屠杀在这一刻停止。
他很高兴她可以出现。
今天他听到侍卫传出消息的时候,先是惊愕,紧接被怒火瞬间灼烧了理智。
她就这么想跑?
他第一反应便是屠城,逼她出现。
她可以不在乎他,但不会不在乎隗国子民。
她是他的所有物,这辈子别想从他的身边离开,就算再痛苦,也要留在他的身旁悲鸣。
“北堂殊,你迟早会遭报应的。”她看着遍地残骸碎尸,眼眶发红。
北堂殊挑眉,他从不信因果报应的说法,更不会相信来世,那只不过是世人安慰自己失败的借口。
人是活在当下的,自然要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随孤回宫。”
他说的自然是大晋王宫。
与此同时,人群渐渐安静下来,众人发现屠杀停止了,便回头惊恐地观察着情况。
“那个女人好眼熟啊。”
“等等,她不是我们的公主吗?”
“没死吗?她没有死吗?”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
人们议论纷纷,带着恐惧躲避着。
北堂殊听到下方的声音,朗声道:“她是你们隗国曾经的公主,不日后,她便会与孤成亲,成为大晋王后。”
一石激起千层浪。
“她要不要脸,居然要嫁给敌国的君王!还是这个暴苍天无眼啊,隗国皇室怎么养出这么一个白眼狼啊。”
“真是丢隗国人的脸!呸!”
“都怪她,要不是因为她,我们的亲人也不会死得这么惨!都是她的错!”
……
密密麻麻的谩骂声累积在一起,哄闹成一团。
不知从何处飞来烂菜叶子,直接砸在了她的身上。
紧接着是飞过来的菜根与石子。
她狼狈地躲在木柱后面,忍受着那些侮辱与诋毁。
北堂殊嘴角弯起,人性就是这样,这些人不敢去惹他,就把所有的错都推在她的身上,仿佛她才是屠城者。
这样也好,让她认清旁人的嘴脸,被所有人抛弃,才能心甘情愿地跟他走。
人们好像只需要一个宣泄情绪的突破口,将所有恐惧与愤怒推给她。
是她连累了大家,连累了全城的人。
北堂殊亲自控马过去,来到她身旁,那些丢砸的烂菜叶骤然消失,无人敢扔。
他对她伸出手。
“上来吧,与孤回去。”
她回头看了眼百姓,即便满身狼狈,依然坚定地开口:“我不回去,这里是我的家。”
北堂殊身子前倾,“孤再说一遍,上来。”
在他身后,高高的白帆被血液泼湿,整个天空都透着暗红色。
她沉沉一叹,伸出手与他相握,他一把将她捞上马背,坐到了前面。
北堂殊将她圈在怀里,单手握着缰绳在手掌处缠绕两圈,另一只手紧紧箍住她的腰肢,调转马头,回行宫。
街上飘荡着血腥味,回头的路上满地尸体堆积如山。
“你好像很冷。”北堂殊将手探入她的衣裳里,“别抖。”
“拿出去。”
她语气冷漠,每一个字说出口的时候都恨不得把他扒皮剔骨。
北堂殊将手拿出来,老老实实放在外面。
“孤不会再伤害你了,你不用怕。”他心满意足地揽着她,如今她重新回到他的身边,感受着她的柔软与温热,他烦躁的心绪才平稳下来。
“待回去,孤便昭告天下,举办封后大典。”北堂殊难掩笑意,满心欢心,“孤已经下令修建陵墓,刻好我们二人的碑文谥号,百年之后你我二人合葬一处。”
他将她搂紧了些,贴在她的耳边低声蛊惑:“将来这大晋江山亦是你的,嫣儿,嫁我之后,国号可以为你改成隗,如何?”
第271章
残暴君王(37)
北堂殊温热的气息在她的耳廓边喷洒着,缱绻着暧昧。
如果不是眼前满地狼藉血流成河,这番话听着还真像一位愿意拱手让山河的帝王告白。
“我不稀罕,北堂殊。”她偏开头,离他的唇远了些。
可是无论她怎么躲,她都在他的怀里,就如同她永远逃不开他的掌控。
待回到行宫,北堂殊率先下马,而后将她接了下来。
他牵着她一路回到寝殿。
令人意外的是,青鸾居然亲自站在门口相迎,这是以往从来不会发生的事。
祁嫣环视一圈,无论在殿内还是殿外都没有看到熟悉的小丫鬟,“阿愿呢?”
北堂殊云淡风轻道:“杖毙了。”
刹那间,她愣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她愕然地看着他,呼吸沉重,“杖毙?”
北堂殊握着她的手,“是啊,她居然连你去哪了都不知道,办事不力,自然是要罚的,从今往后,青鸾跟着你。”
浓烈的愤怒在她的胸膛翻涌,下一刻她挥出一巴掌甩在了他的脸上。
她用尽了力气,耳光打得又亮又响,她的手心疼得发麻。
祁嫣骨子里从不觉得谁卑贱,每个人都在努力地活着,可是北堂殊从始至终都没有把别人的性命当回事。
阿愿是多么简单的小丫鬟,她虽然慢吞吞,但性格很好,办事利落,嘴巴也严实,她甚至想过等尘埃落定之后安排阿愿出宫嫁人。
可一切都晚了。
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到阿愿的时候,小姑娘低着头不肯说话,存在感也低,平时就算逗弄只会面红耳赤。
可现在这样一个活生生的人去世,祁嫣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
那不是寻常的路人,而是切切实实陪伴在她身边的。
祁嫣心中悲愤,她大喊着:“北堂殊你就是畜牲!你发疯的时候只会乱咬,和狗没什么区别!”
她顿了顿,讥讽一笑,语气忽而平缓下来,红唇开合:“不,辱狗了,你连狗都不如。”
她收回视线,大步走进寝殿,青鸾正欲跟着,被她呵斥一声阻拦在外。
关上门,祁嫣靠着门,忍了许久的眼泪喷涌而出。
不同于之前锚点的情绪,她现在就是很难过。
她根本无法阻止阿愿的死亡,就像她想不到自己会被方澜旭劫走一样。
这种无力感她无法抗衡,只能被动接受。
祁嫣把自己关在寝殿里一整天,她算计着时间,萧听延的兵马应该快到了。
或许是她不吃不喝的原因,北堂殊直接闯殿。
他进来的时间不巧,又或者是刚好,她正在沐浴。
北堂殊凤眸闪过忌惮之色,先前公事太多,他也需要处理大晋传来的事物,便忘了这个水池的事了。
他没有靠近浴池,而是站在大殿门口,“出来。”
“你这么怕死啊,连这里都不敢靠近。”祁嫣泡在暖泉的热水里,她游到浴池边,胳膊搭在大理石砖上,“箭已经用完了。”
北堂殊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出来吃东西。”
“不饿,不吃。”
“祁嫣!”
这是他第一次喊她的全名。
她觉得颇为好笑:“你不是剥夺了我的姓氏了吗?原来大晋王还记得我姓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