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李元他怎么可能不认识,整个德亚高都是由SK财团扶持的,长子李梁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从小就接受精英教育,按照继承人的那一套严格培养,现在已经跟在理事长身边开始接触SK的核心支柱性产业了,次子却被散养,放纵,这也养成了李元阴晴不定,暴虐嚣张的性格。他那样的人无论如何也和性格好这个词搭不上边。
也正是因为这样,宋璟才不愿母亲去李家做佣人,即便是侍弄花草,他也觉得很不安,还想再劝说:“妈,助听器的事情你别担心,我再去兼职一份工作很快就能攒够钱了,你别去李家,继续留在恩善院工作,好吗?”
见儿子这般反对,宋母低头陷入沉思,犹豫半晌,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儿子,你是不是觉得我在李家当佣人给你丢人?”
“你放心,我不会让李元少爷知道我们的关系的,而且我只是照顾花草,和他也不会有什么接触,不会给你丢脸的。”
宋璟没想到母亲会这样想,脸色变得有些难看,:“母亲,我怎么会这么想,你……”
宋母脾气很好,但骨子里也是个倔强的人,她既然打定了主意要去李家做佣人拿高薪水攒钱,宋璟就算再怎么劝也没有用。
两母子不欢而散,宋璟连饭都没吃,直接出了家门去烤肉店兼职打工了。
他一个人兼职两份工,周一到周三晚上在烤肉店兼职,周六周日在咖啡店兼职,整个人几乎没有停下来的时候,他也想停下来喘息一下,可他没有资格。
徐善从姜家回来之后就接着罚跪,她要跪一整夜,徐父和徐母已经休息了,安排佣人在监控里看着她。
她跪久了,膝盖已经被石头硌得麻木,血液不畅通,慢慢也感觉不到什么疼痛了,徐善也没有觉得时间难捱,因为她今天再痛肯定也没有姜承痛。
一想到姜父暴虐的样子,徐善唇角微微翘起,雪白的脸隐在昏暗阴影中,半明半灭,让人生寒。
那杆高尔夫球杆姜父用着一定很顺手吧,毕竟是她特别定制的,密度比普通的高尔夫球杆都要高,打人也更疼。
驯狗嘛,总是要先打了才能长记性。
翌日
徐父徐母坐在长餐桌上优雅地用餐,手握刀叉慢条斯理切着食物,送进嘴里,而徐善已经穿戴整齐坐在沙发上了,她换了德亚高的另一套春夏制服,原本藏青色的领结也替换成了定制款,上面多了雾灰色的蕾丝和白珍珠。
佣人半跪在她腿边,手上拿着消肿化瘀的药细细地往她膝盖上涂抹,跪了一夜她膝盖上硌出的红痕已经变得青紫,看起来十分骇人。
佣人温柔细致地给徐善涂抹好了药之后,给她套上灰色的过膝袜,遮挡住这些伤痕,又把她的脚放进一双低跟的珍珠扣鞋里。
都整理好后,徐善站起身,双手交叠在小腹前,转身朝着餐桌的方向微微颔首,同徐父徐母打招呼:“父亲母亲,我去上学了。”
徐父放下手中刀叉,声音温和地询问:“善儿腿怎么样了?还痛吗?”
徐善如实回复:“痛。”
徐父目光沉沉,语重心长:“痛就对了,这就是二等的滋味啊,要刻在骨子里。”
闻言,徐善脸上并没有浮现出什么怨怼的神情,反倒十分乖顺:“知道了,父亲,我会努力的。”
徐父点点头:“去吧。”
徐母扫了一眼徐善的膝盖,眼底闪过一丝不忍,但转瞬即逝,她很清楚善儿要走的路不能有丝毫偏差,她的心软和溺爱毫无用处,她必须跟随着徐父的步伐把善儿送进首尔大。
司机早已经备好了车,停在正门口,徐善出来直接坐进车里。
司机曾经撞见过徐善被惩罚,跪了一夜的样子。
他也知道每次只要小姐没有拿到一等就会被罚着跪在那里,所以对她很是怜悯,但他也清楚这些有钱人都极注重边界感,他极力避免自己越界,可看着年纪和他女儿差不多大的徐善,还是想尽力做一些他能做的事情。
司机戴着白手套,手握在方向盘上,启动车子之前,转头看向徐善,语气温和:“小姐,毯子我放在右边了,冰箱里给你准备了牛奶。”
他知道徐善爱喝牛奶,昨天又被先生和太太罚跪,心情一定不好,喝点甜的,应该会愉悦一些。
徐善扯出抹清淡的笑,道谢:“谢谢你,柳司机。”
柳司机和蔼地笑笑:“别客气,小姐,这是我应该做的。”
他见徐善情绪似乎没有特别低落,也跟着开心不少,平稳启动车子,驶离别墅。
徐善按下车窗,有微风吹进来,她拿过一旁的毯子展开铺在膝盖上,可能是因为昨天晚上跪了一夜的缘故,即使穿了过膝袜,她依然觉得膝盖有些凉,盖上毯子才好些,又拉开双肩包,拿出韩国史,翻看起来,翻了两页,觉得有枯燥无趣,按开内置冰箱,柳司机为她准备了好多盒牛奶。
她笑吟吟地拿出一盒,插好吸管送到嘴边,一边翻着书一边慢吞吞喝着。
德亚高九点开始正式上课,宋璟七点半准时出门,其实他们家离德亚高并不远,如果坐全程的公交大概五十分钟就能到达,可是离公交站很远,他一步一步爬完上坡路,又绕过了两条弯路,才到公交站。
公交车到这一站车上已经没什么人了,宋璟上车后却没坐,走到车后方,握住扶手站定,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正好八点,他松了口气,唇边无意识地翘起细小弧度,他很少笑,但笑起来很好看,像山巅上积久不化的雪在慢慢消融。
公交车行驶很平稳,只不过每一站都要停,速度很慢,转过一个路口,右侧慢慢汇来一辆黑色轿车。
宋璟握紧扶手,垂着眸子,透过车窗向外看去。
和公交车并行的这辆昂贵私家车正是徐善家的车,少女坐在车里低着头,微风拂过耳边碎发,雪肤花貌,阳光微薄,衬得她发越黑,肤越白,膝盖上盖着毯子,上面放了一本书,手里拿着一盒插着吸管的牛奶,水润唇瓣红的像初生的玫瑰。
隔着车窗,宋璟视线一错不错地盯着徐善,这是他为数不多能俯视她的机会,只要按照这个时间精准地出门,他几乎每天早上都会和徐善相遇,都可以透过车窗这样望着她,俯视她。
只是,她从来没有抬过头,也永远不会知道他这样窥视着她。
他和徐善同班已经两年了,却从未交谈过,可他却知道很多关于徐善的事,她经常喝这个牌子的牛奶,甚至可以说是偏爱。
这个牌子的牛奶很贵,他从未喝过,不是不喜欢,而是怕喝了之后会喜欢上,甚至成为他的偏爱,如果只买一次,他咬咬牙当然可以买,还不至于穷匮到那种地步,他只是怕尝过一次之后就喜欢上了这种滋味儿,再忍耐就难了,那才是他负担不起的,还不如一开始就不喝。
私家车和公交车并行,缓慢经过一个红绿灯后公交车到站必须停,让乘客下车,可私家车却无需停留,车影越变越小,渐渐淹没在车流里。
每天这个时候,宋璟的心情反而是最好的,现在把他甩在身后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要到达的终点都一样,只不过是时间先后的问题罢了。
6.医务室
姜承今天很早就来学校了,他迫切想要逃离那个让他窒息的家,一秒都不愿多待。
昨夜,他枯坐在房间里一夜未睡,父亲坐最早一班航班出发前往釜山参加存储芯片二期项目的竣工仪式,父亲疯狂虐打他时只会捂着嘴哭泣的母亲今早却早早敲响他的房门,端着水和药站在门外,蹙着眉一脸心疼地看着他,想要给他涂药。
他最厌恶母亲这副模样,为什么总是在他被父亲虐打完之后,才哭哭啼啼地做出一副心疼的模样,是想让他理解她无能为力的立场吗?
可他理解不了,都说母亲可以豁出命来保护自己的孩子,可他的母亲是这世上最自私,最懦弱的人,她从未有过一次张开双臂,坚定地挡在他身前,保护过他。
他透过母亲脆弱可怜的表情,甚至隐隐约约看到了另一个人,徐善,她和母亲一样,像剔透的琉璃一般脆弱易碎,可却有着这世上最恶毒冷漠的心肠。
上高三以来他从未赢过徐善一次,每次都被她压一头,狠狠踩在脚下,父亲对待他的态度也越来越恶劣暴躁,一开始还只是冷暴力,可能是一周不同他说话,或者是冻结他的附属卡,后来就逐渐演变成了拳打脚踢,咒骂他是个没用的东西,视他为耻辱,而每次他挨打时,母亲只会站在父亲身后,捂着嘴哭。
比起父亲,姜承更厌恶她。
他不愿同母亲独处,也不愿看到母亲那副哭哭啼啼的可怜模样,背着书包,甚至没看她一眼,直接绕过她出了门。
他知道母亲肯定会因为他的冷漠而感到痛苦,可明明她也漠视了他的痛苦。
坐在座位上的姜承浑身没有一处不痛,比以往每次被父亲虐打过的滋味都要痛,胳膊,后背,身上到处都是可怖的青紫。
他眉眼很好看,清爽利落,可却被阴沉的神情生生破坏了这份美感。
这一切都是拜徐善所赐,这个贱人!
要不是她故意把成绩单夹在文件夹里,父亲怎么可能识破,都是因为她!
姜承眉眼阴沉的快要滴出水来,郑裕就在这个时候进来,他早上去打网球了,没穿德亚高的制服,穿了件蓝白条纹的运动polo,黑色短裤,也没背书包,手里拎着个网球拍,慢吞吞走进来,白皙如玉的肌肤上泛起运动过后的红潮,额边碎发被汗水濡湿,矜贵眉眼间藏着的那股躁动感愈发外露。
郑裕瞥见姜承,勾唇走到他座位旁,拿着沉甸甸的网球拍在他桌边轻敲两下:“怎么样?考了二等拿到什么奖励了?”
“车还是卡?”
姜承抬头和郑裕对视,没作声,整个人十分阴郁,表情极为难看,怎么看都不像是被奖励了车或者卡的模样。
郑裕撇撇嘴:“怎么这副表情?”
姜承脸色阴沉,咬牙挤出几个字:“被父亲发现了。”
郑裕有些惊讶,倚着他桌子搭了个边,另一只手不断翻转着网球拍:“发现了?你爸怎么发现的?”
“公章是真的,成绩单也是真的,他向老师求证了?”
姜承脸色很难看,声音里带着恨意和愤然:“徐善昨天过来给父亲送文件,她故意把成绩单夹在了文件夹里,被父亲看见了。”
郑裕了然,挑了挑眉:“你又挨打了?”
姜承低下头沉默。
他不说话,郑裕也知道,视线在他身上扫了一圈,现在正是盛夏,天气炎热,大家都穿春夏制服,就他一个人破天荒的穿了件长袖衬衫,一看就是又挨打了,想遮盖住身上的痕迹。
郑裕拿着网球拍在手上敲了一下,啧啧两声:“徐善这个贱丫头真够狠的。”
德亚高校园内部禁止任何社会车辆通行,再昂贵的私家车也要停在校门口,徐善从车上下来之后走的很慢,她膝盖麻木涨疼,快走两步就感觉钻心的痛,像千千万万根针刺入,带来密密麻麻的疼痛。
德亚高依山而建,到处都是上坡路,要进入教学楼,还要爬过一个极长的阶梯,一共有多少节台阶徐善没有数过,但她站在台阶下只能看见教学楼的一个尖顶和外墙上爬着的常青藤。
她走的很慢,一节一节台阶往上走,过膝袜虽然遮盖住了可怖的伤痕,但她走路的姿势却明显有些怪异。
宋璟从公交车上下来的时候已经八点四十分了,他匆匆进了校门,步履飞快,一节一节漫长的台阶被他甩在身后,走到一半,他的脚步却突然慢了下来,一个熟悉的背影映入眼帘,少女背着书包,动作缓慢,一节一节台阶走着,柔顺幽黑的长卷发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烟粉色的真皮制双肩包拉链上挂着一个小熊玩偶,鞋上的珍珠扣在阳光折射下,泛出干净的光线。
徐善走的慢,宋璟也放慢了脚步,保持着几节台阶的距离跟在她身后。
现在,神明洒在他们身上的阳光是同等的,也没有碍眼的人跳出来提醒他,他是条生活在阴暗淤泥里的蛆虫,不配沾染任何美好的事物。
宋璟希望这台阶能多一些,再多一些,徐善能走的慢一些,再慢一些。
徐善进到教室,第一眼就和姜承对上了视线,他望着她的眼神就像淬了毒汁一样,毫不掩饰自己的恨意,如果视线能化为实质的话,徐善此刻可能已经被刺穿了,但他表现得越愤恨,徐善就越开心。
这证明她给姜父送去的那套定制的高尔夫球杆他用着一定很顺手,没有浪费她的心意。
郑裕身子倚在姜承的桌边,把网球拍竖起来,手交叠抵在上面,也顺着姜承的视线朝她望过来。
两人视线都盯在她身上,徐善也并没有觉得压迫,反倒冲姜承笑了一下,清凌凌的眼睛弯起来,像四月枝头的白栀子花。
在姜承看来这就是胜利者的挑衅,压抑着的满腔怒火瞬间腾然而起,将理智燃烧殆尽,在徐善从他身边走过的时候,伸出了脚,将她狠狠绊倒。
就像徐善知道怎么对付他一样,他也知道怎么才能让徐善更疼,即使她穿了过膝袜,遮住膝盖,他依然能嗅到那股活血化瘀的药味。
徐善只要没有拿到一等就会被徐父罚跪,想来昨天也是一样。
他之所以知情,还是曾经他赢了徐善时,徐父亲自邀请他和父亲去的,目睹她狼狈的模样,徐父想让她把这种屈辱的滋味儿刻进骨子里。
徐善被姜承结结实实地绊了一下,身子向前扑去,膝盖着地,狠狠磕在地上,钻心的疼痛蔓延到四肢百骸,她双手支撑着身体,侧过身子仰头望向姜承。
姜承坐在椅子上,垂着眼睛和徐善对视,眉眼寸寸冰冷,漫不经心地收回腿,毫不掩饰他故意的恶劣行径。
郑裕手撑着桌子,吹了个口哨,嘲讽道:“徐善,多大人了,走路还会摔倒?”
说着,他缓缓站起身,拿着手中的网球拍递到徐善眼前,开口:“抓着。”
徐善微微扬起下巴看他,郑裕唇边嗜着恶劣的笑。
一旦她抓住,郑裕就会松手,让她更难堪。
宋璟就在这时进来,他看见摔倒在地上的徐善,顿住脚步,垂在身侧的手下意识微微抬起,指尖蜷缩了一下,随即克制地攥紧。
见徐善迟迟没有动作,郑裕不耐地挑了挑眉:“怎么?不想起来?”
他垂眼睨着她,像打量货物一样。
德亚高的春夏制服上衣布料薄,包臀裙短,此刻徐善摔倒在地上,用手撑着身体,制服短袖微微向上爬了一寸,露出一截白皙莹润的腰身,可能是因为摔倒了痛吧,虽然没哭,但眼尾却红了,像簌簌春水。
也许是因为徐善这副模样太过脆弱,又或许是因为清晨打完网球的身体太过躁动,郑裕突然觉得嗓子有些发紧。
他压下心头蔓延的躁动,漫不经心地调笑暗示:“怎么?太硬了?”
说完,把网球拍换到了另一个手,将空着的那只手递到徐善眼前:“这回可以了吧,现在起来吧。”
站在门口的宋璟两条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理智告诉他,他现在应该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背着书包走到他的座位上坐下,同往常的每个早晨一样,可他现在却无法控制身体挪动脚步,听到郑裕调笑的话,觉得肮脏又恶心,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住,手背迸出明显的青筋脉络。
这边,姜承也慢条斯理地起身,朝徐善伸出了手,眼底是遮不住的嘲讽和得意,假惺惺地开口:“徐善,走路要小心一点啊。”
“尤其是像你这种人。”
后半句他声音很轻,轻到只有徐善能听见。
徐善视线定在姜承朝她伸出的手上,他今天穿了长袖衬衫,袖口上褪,露出白皙手腕,内侧有青紫痕迹向上蔓延。
她眼底闪过嘲讽,抬手抓住姜承,但却没握他的手,而是抓在他的手臂上,指甲快要透过薄薄的布料陷进他肉里。
姜承痛得皱起眉,轻嘶一声。
徐善借着他的力道站起身来后,就松开了手,笑了一下:“以后走路我会更小心的,提前把那些绊脚石都踢开,就不会摔倒了。”
郑裕从头到尾被徐善忽视了个彻底,脸色变得有些难看,收回手摸了摸后脖颈,扯唇无语地笑了一下,侧头却不经意瞥见站在门口的宋璟投在徐善身上的视线,这种眼神他很熟悉,同那些妄想爬上他父亲床的低贱女人一样,是赤.裸的觊觎。
这一刻,郑裕像吃了苍蝇一样恶心。
就算他再怎么讨厌徐善,徐善也不是宋璟这种人能够觊觎,窥视的。
他顺着宋璟的视线望过去,徐善已经回到了座位上,放下书包,微微仰着头同前桌女生交谈,不知在说些什么,唇边突然漾开一抹笑,雪白的肌肤同透过窗户洒进来的阳光与绿意交织在一起,生机盎然。
郑裕眯起眼睛,显得危险,压迫性十足,低声咒骂:“真是让人烦躁!”
上午的课程只有三节,生命科学,韩国史,英语,徐善吃了颗止痛片,没怎么影响上课的状态,上午的课程结束后,她去食堂用餐。
德亚高的食堂十分豪华,大片通透的落地窗,宽敞明亮,一共分为三层,高一到高三每层是分开的,采取自助餐形式。
徐善端着餐盘选好餐找了个位置坐下,在德亚高到处都是小团体,开学之初大家就会敏锐地寻找到和自己同阶层的人成为朋友,形成封闭的交友圈,如果做什么都是自己一个人的话,会被大家认为是性格不好,孤僻的人,但徐善是个例外,她没什么朋友,但又似乎同大多数人的关系都还不错。
毕竟是食堂,再怎么豪华做出来的东西也十分单调,学生们都不怎么爱吃,随随便便吃上几口就匆匆离开,只有徐善优雅地握着刀叉,慢条斯理地切着食物一口一口送进嘴里。
她刚切好一块牛排,要送进嘴里,背后却突然传来许景的声音。
“尹冬,我剩了好多,浪费食物不好,剩下的这些就拜托你了。”
许景一手端着餐盘,另一只手按着尹冬的肩膀,笑盈盈的:“你看你最近都瘦了,多吃些。”
说完就把自己餐盘里剩的食物全部倒进了尹冬的餐盘里,又将指尖上沾染到的污渍擦在她的制服上。
许景的同伴也这样做,都笑着:“我的也拜托你了,尹冬,谢谢。”
“我的也是哦,还有,这瓶饮料也送你了。”
女生说完之后将饮料拧开,举过尹冬头顶,尽数倒在她身上。
现在是盛夏,天气炎热,食堂提供的饮品都是冰镇过的,冰冷黏腻的饮料浇了尹冬满头,冰冷透骨,顺着她的发梢不断滴落,制服也吸饱了水紧紧贴在她身上,狼狈不堪。
看到这一幕,许景满意地笑了笑,拍了拍她的肩膀:“好好享用午餐吧,尹冬。”
说完,双臂交叠在胸前,趾高气昂地抬步离开。
她的同伴们紧紧跟上。
徐善背对着这场霸凌,听完了全程,始终没有回过头,慢条斯理切着食物往嘴里送,直到用完餐才整理好餐具起身离开。
她吃完午饭没直接回教室,而是去了医务室,她想再去拿一些止痛药,顺便休息一下,膝盖又疼又胀,如果回教室坐在座位上只能一直蜷着,很不舒服。
德亚高的医务室按时间开放,午休时间段没有医生在,徐善不是第一次被罚跪,也不是第一次来医务室拿止痛药,很快就找到,她吃了一片后,妥善地塞进包臀裙口袋里收好,抬步走到最里侧的病床上躺下休息。
医务室里设置了很多张病床,每张床中间用白色帘子隔开,和医院病房不同,干净明亮,也没有刺鼻的消毒水气味,甚至还放置了很多绿植。
徐善闭着眼睛躺在床上,药劲上来,膝盖慢慢变得没有那么疼了。
突然门把手咔哒一声,被拧开,而后被关上反锁。
徐善缓缓睁开眼睛,浓密卷翘的睫毛轻颤了颤。
放肆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走到她相邻的病床旁,隔着白色帘子,对方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她的存在,坐在床上,紧接着响起布料褪下的摩擦声,再然后是细细的低喘声。
徐善垂着眼,视线微微往下睨,限量款的名品鞋暴露了主人的身份,她勾唇露出轻蔑的笑。
郑裕微微仰着头,白皙如玉的脸上染上红潮,耳朵里塞着无线耳机,视线盯在手机屏幕上的人,脑海里想的却是徐善,像白山茶似的微微摇曳的脆弱感。
半晌,隔着白色帘子,徐善听着他的喘气声,缓缓开口问:“爽吗?”
徐善突然出声,郑裕被吓了一跳,他极其厌恶这种被人窥视的冒犯感,他语气冷沉烦躁:“西八,谁?”
徐善声音淡淡的:“为什么对我发火啊?”
她声音很好听,咬字轻缓,尾音微勾。
郑裕起身,皱着眉:“徐善?”
他下意识抬手攥上隔在两人中间的白色帘子,下一秒就要拉开。
徐善平静地躺在病床上,神情有些漫不经心:“别拉,我没穿衣服。”
郑裕动作瞬间僵住,不知想到了什么,面红耳热,嗓子发紧发干,像是被放在太阳下暴晒后,那种极度口干舌燥的感觉。
他倏地松开手,匆匆转身离开。
郑裕进来时把门反锁了,这会儿慌乱手有些颤,好不容易拧开,医务室的窗开着,门一打开,有风吹过,他鬼使神差地回头,病床旁隔着的白色帘子被风微微卷起,露出一截小腿,灰色过膝袜明明好好地在她腿上套着,郑裕紧紧皱着眉头,低声咒骂了一句:“疯子!”
7.跑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