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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尽管隔着距离,还是吓得小满和徐二瑞这两个村里娃不敢抬头。

    “小满,你看清楚没有?”徐二瑞低声道。

    小满眉头拧成疙瘩:“没看见,我们再等等。”

    刚才匆忙一瞥,没有看见住在自家窝棚的女人露面。

    不过小满不急,今天时间还多,总能看见的。

    出来可不能这样闲着,两人一边挖翻白草,采草药,一边查看着下面动静。

    随着时间过去,太阳已经升到头顶,那处窝棚一直没有人出入,小满开始有些泄气。

    突然,跑到另外一处挖药的徐二瑞窸窸窣窣跑过来,神情慌张道:“小满,快,你看那边山脚的水沟里在干什么?昨天那女人在呢!”

    小满提起木棒就往那边跑。

    就在村外的水沟里,两个人正抱一起在草丛中翻滚着。

    晃眼还以为是什么野鸳鸯,仔细看去就能发现是昨天晚上看见的女人正在跟人厮打。

    她没有出声,只用指甲抓,用牙咬,用脚蹬,正用尽全力在反抗着。

    可她的反抗激起男人的兴趣,如同猫戏老鼠一般,一边压着女人的腿,一边撕扯着女人身上破烂衣衫,口中骂骂咧咧:“贱人,昨天晚上是给你脸了,还敢烧我。

    让老子看上是你的福气,若不是有张军头他们在,老子昨天就让人把你轮了。”

    男人一边骂,一边扯,可

    大夏天里女人身上衣服穿了三层,不仅厚,还是用针线密密匝匝缝着。

    腰带也打了死结,使劲拉扯都不会松开,急得男人越发焦躁。

    那女人声音嘶哑,气喘吁吁:“就是……掐死……也休想沾我身子!”

    “老子现在还没有试过死的!”那男人发起狠来,他就不信自己连一个女人都摆布不了。

    心里歹念一起,顿时变得面目狰狞,骑跨在女人身上,伸手就掐向女人细细脖颈……

    第51章

    春凤

    就在男人想掐晕女人再慢慢收拾时,有人已经悄无声息的靠近。

    木棒带着风声打过来,狠狠敲在那男人的后脑勺上。

    猛击之下,那男人脑袋瞬间就鲜血淋漓,但他还没有晕,想回头看清楚是谁对自己下黑手。

    可他才一扭头,徐二瑞又是一棍挥出,这一次,那男人连话都没有说出来,扑通一声就倒在旁边。

    女人正被掐得眼冒金星,突然感觉脖子被松开,还没有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就见原本压着自己的男人脑袋冒血的倒地。

    模糊视线里突然出来两个男子把她吓一跳,但经历过太多事,这惊吓也只是短暂惊愕。

    “多谢……多谢两个……”她咽喉疼痛,声音愈发嘶哑。

    可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男孩子颤抖着喊道:“真的是春凤姐!”

    “嫂子!”

    女人受惊般猛然抬头看过来,努力控制住自己的声音:“你是小满?”

    她离开徐家村已经两年,那时候小满才十三岁。

    现在眼前……瘦瘦小小的孩子长高长壮了。

    小满使劲点头:“是我,嫂子!”

    徐二瑞刚才也认出女人是谁,他惊讶道:“春凤嫂子,你怎么来这里了?”

    “我……你们怎么也在这?”春凤只感觉自己一言难尽,小满怎么也出现在村外。

    小满一指山上:“我们就在山上!”

    春凤眼中充满希望:“你们……你哥……”她不敢再问。

    小满点头:“我哥好着呢!”

    春凤黑瘦的脸上瞬间绽放出笑容,甚至还有一丝潮红羞涩。

    可此时不是说话的时候,旁边被打倒的男人还在抽搐着,好像要醒过来了。

    小满道:“嫂子,快跟我们走,别再回村里!”

    春凤没有动,她看着小满和徐二瑞道:“你们去外面等等,我刚才的裤子被扯烂了,要收拾一下!”

    小满和徐二瑞这才反应过来。

    春凤嫂子被欺负,他们只看到衣服被扯破了,现在嫂子提醒,赶紧爬出水沟在外面等。

    徐二瑞刚才情急动手打人,这时候手还在抖,出了水沟忙道:“小满,那人怎么办?”

    徐二瑞和小满是埋过死人的,还用大粪解过尸毒,已经不是昔日村里那单纯孩子。

    只不过情急之下打人是一回事,要杀昏迷不动的人又是另外一回事。

    可是不灭口,要是知道山上有人居住,被人找来肯定会有麻烦。

    小满摸摸腰上的柴刀,绷着脸咬牙:那人欺负嫂子,必须死!

    他想到自己早就发现有人在自家老房子里搭窝棚,就没有想到会是嫂子回家。

    幸好昨天晚上江婶子来了,还说嫂子危险,若是嫂子真的出事,自己要悔死。

    无论怎样,那人必须死!

    就在小满下定决心时,水沟里突然响起一声短促惨叫。

    外面两人一激灵,赶紧翻进水沟。

    面前已经没有昏迷男人,只有一具头上开洞的尸体。

    春凤放下手中还粘着脑浆的石头,恨恨看向那人:“这人是那些劳工里的头,要是他醒过来就麻烦了。”

    军营收揽了一些流民干活,这人就是流民里领头的,他身边还有几个朋友,要是被他醒来,又看清小满和二瑞,以后会给大家带来麻烦。

    小满满眼惊骇看向春凤:“嫂子,你以前连鸡都不敢杀的。”

    春凤露出一丝苦涩:“因为那时候有你哥!”

    小满默然,大哥身体还好时,一力顶天,大家躲在他身后就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管的。

    这里不能再留了,春凤不再回村,反正那个窝棚里除去一张草席就只有一个破瓦罐,她的所有家当都在身边。

    春凤找到自己那个被丢在水沟里的布包。

    男人尸体也不能留下。

    小满和徐二瑞已经有处理尸体的经验,两人抬起死人顺着水沟走,春凤踉跄跟着,很快三人消失在茫茫树林里。

    两个时辰后,三人出现在老云崖的山头。

    春凤越走越快,她以前刚成亲时,跟着徐大柱也来过自家炭棚,知道这条路。

    就在炭棚屋角出现在视线里,春凤浑身力气仿佛都没有了,双腿发软,抓住身边树枝蹲在地上失声痛哭。

    徐家村被烧,她以为徐家人都逃荒去了,于是就在废墟中等待,心里想着哪怕死也要死在徐家。

    经历了那么多,什么情况都想到了,就没想到人就在自己身边。

    从死到生,巨大的惊喜让她干涸的眼睛泪水滚滚。

    小满和徐二瑞默默跟着,这时候也是眼睛干涩,这一路春凤嫂子已经哭了几场,等会还不知道大哥和爷奶受不受得了。

    就在春凤踏上屋前石坝时,小满奶正从屋里端着一筐豆角出来。

    她一眼看见突然出现的女人,呆立片刻,昏花的老眼才认出人来:“春凤,春凤是你吗?”

    “奶!”春凤扑通一声跪下,红肿的双眼热泪盈眶。

    小满奶嘴巴动了动,想说话说不出来,身子有些摇晃站不住,手中的豆角也撒了。

    春凤赶紧起身扶住她:“奶,你坐下,别急!”

    小满奶终于出声:“傻闺女,你怎么又跑来了!”

    “奶,这里才是我家呀!”春凤声音沙哑得吓人。

    屋里,突然传来一阵骚动,然后就是扑通一声跌落声音。

    大家忙看过去,却见徐大柱已经从炕翻滚到地上,正努力向外爬着。

    “大柱哥!”春凤站在门口。

    她想走过去,脚却像是粘住,想哭又哭不出来。

    夫妻俩已经分开两年,四目相对,就这样呆呆的望着。

    知道大哥跟嫂子有话要说,小满捡起打翻的豆筐,搀着抹泪的奶奶退出棚子。

    在外面低声把自己在村外遇到嫂子的事详细说了,但水沟里被欺杀人却没有提,这是三人约好的。

    小满奶哭着摇头:“真是冤孽啊!早知道她在村里,就该接上来!”

    棚子里,徐大柱死死盯着春凤,咬牙:“你已经嫁人,就该好好过日子,跑过来做什么,是来看我死没死吗?”

    春凤已经稳住情绪,走过去扶他:“你答应过我好好活着,怎么瘦成这样了?”

    徐大柱推开她,举起手:“你走,我说过,你再来徐家我就打死你!”

    春凤一改自己以前说走就哭哭啼啼的,直接把头伸到他跟前:“打吧!你打吧!打死了,正好把我埋在你身边!”

    徐大柱高举着手却不能落下。

    他的目光落在春凤脖子上,像是被马蜂叮了一下,瞬间急道:“你脖子上的伤是哪里来的?还有这些……”

    春凤这才想起山下发生的事,赶紧遮住:“没什么,不小心碰到的。”

    除去脖子上那些伤,徐大柱还发现春凤双手满是瘢痕,一根小手指断了一截……

    以前羞涩白嫩的小媳妇憔悴得不像样,本就单薄的身体更是如同纸片。

    他心痛如刀绞,举起的手在妻子脸上轻轻抚摸:“你这个傻子!你怎么这样傻!

    我现在是个废人,再也不能给你带刺泡儿回来,不能给你摘花戴,也不能抱你,跟着我你会吃苦……”

    春凤终于是哭出来,捂住他的嘴:“大柱哥,我不要刺泡儿,不要花,我不怕吃苦,我只要你。”

    妮妮躲在炕角被子后,手中的竹节人掉落,只呆呆看着爹跟那个陌生的婶子抱在一起又哭又笑……

    第52

    章

    团聚

    夫妻俩抱头痛哭。

    换成以前,徐大柱还能硬逼着妻子离开自己,重新嫁人好好过日子。

    可现在兵荒马乱,妻子千辛万苦才寻过来,这话他再也说不出口。

    心里他也舍不得再离开春凤。

    梯田边,江枝悄声问二瑞是怎么回事,怎么随便带人上来。

    徐二瑞悄悄道:“上次晚上在村里就发现嫂子。

    小满觉得有些熟悉,只是还不确定,我俩就去查看,结果遇到有人欺负嫂子。

    那人已经被我们处理了,娘你放心,嫂子是从村外走的,上山没有其他人知道。”

    再三确定没问题,江枝这才放心,对看向旁边的小满爷恭喜道:“长庚伯,这可是天意啊!”

    已经知道消息的小满爷没有急着回家,这时候大孙子夫妻肯定要说些贴己话。

    他坐在田埂上,看着远方已经升起的夜雾出神:“唉!这就是命啊!春凤是个好姑娘,到现在还惦记着徐家,她这些年肯定要受不少委屈!”

    “守着大柱,以后就苦了她!”

    江枝暗暗点头,小满爷人老了,心中还是跟明镜似的。

    年纪轻轻就要一辈子守着瘫痪的人过,其中会有常人难以想象的艰辛。

    徐二瑞插话道:“春凤嫂子说再苦也比改嫁好,她愿意留下伺候大柱哥!”

    说着,就将在路上时春凤说的经历全部说了。

    原来,春凤被徐大柱一封和离书骗回娘家,中途跑回徐家几次又被赶走,接受不了就病倒在床。

    娘家见她这样,很担心人财两空,匆忙间接下聘礼就将她塞进轿子改嫁他人。

    这场婚结得不情不愿,于是丈夫不喜,婆婆全家都百般虐待,家里家外所有事都是她一人做,稍有不顺心就是一顿打。

    没有银钱也没有路引,待不下的夫家,回不去的娘家,就连逃都不知道该往何处去。

    趁着这次全家逃荒,走到半路她终于还是逃跑了。

    本来想找一个地方躲起来吃野菜过活,可心里还是念着徐大柱。

    徐二瑞感叹道:“春凤嫂子是一个人走回来的,边走边问路才找回村子。

    知道徐家村的人都逃荒走了,她就在老宅的断墙下搭起窝棚,说就是死,也要在那里等大柱哥回来。”

    江枝已经不知道怎么佩服春凤,她站起身,觉得自己要好好跟这个重情重义的小媳妇相处:“长庚伯,今天我们做顿好饭聚聚!”

    等徐二瑞说完,旁边小满爷抹一把已经被泪打湿的胡须:“好,家里还有些干肉,全部拿出来,给大柱媳妇接风。”

    突然江枝像是想起什么,急匆匆往家走:“春凤回来得急,肯定是没有带衣服,我这就让巧云把她的衣服拿出来!”

    搬家上山时她问过小满,为什么家里没有嫂子春凤的东西。

    小满说是大哥全部送回嫂子娘家,一丝挂念都没有留下。

    现在春凤回来,肯定没有多的衣服。

    巧云成亲没多久就怀孕,置办的两套衣服还没有穿过。

    等江枝捧着衣服到小满家,徐大柱已经躺回炕上。

    春凤还是那一身又脏又破的粗布衣服,正跟小满奶说着什么。

    见着江枝,春凤立即就要行礼:“多谢婶子照顾!”

    从小满口中,她已经知道一家人能过成现在,还全靠这个婶子帮扶。

    江枝扶着她:“别说了,回来就好,以后一家人好好过日子!”

    春凤身量不高,头发焦黄蓬乱打结,只用树枝簪着,整个人虽然憔悴,还是能看出以前清秀容貌。

    江枝有些不相信眼前这个瘦弱不堪的女人,就是那晚用火烧流氓的悍妇。

    小满家就是一间大房子,现在要换衣服不方便,江枝把春凤带回自己的家。

    春凤要换衣服,第一件事就是需要先将身上的衣服剪开。

    那些细细密密的针线,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缝的,看得人眼睛发花。

    拆下层层衣服,春凤露出身体,江枝差点叫出来。

    因为缝得严实,春凤这几个月就没有脱过衣服。

    气味什么的自不用说,她皮肤长满厚厚的一层疹子,看不出原来的颜色,有的地方化脓生疮,更多的地方就是牛皮一样的厚痂。

    “你这也太难受了!”江枝感觉心疼。

    春凤却道:“这样招惹不到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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