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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唉!

    有畜生不如的东西在,这也是没法子的事,谁愿意受这活罪,江枝无话可说!

    巧云抱着孩子,看到春凤的惨状也是吓得不轻,她无法想象要是自己也在路上逃荒会是什么样子。

    幸好,幸好听娘的话住到山上来,没有跟村里人乱跑。

    像春凤这样的情况已经不能是简单换衣服了,还需要将身上的污垢和痂皮洗去。

    从天热开始,江枝就在林子里搭了一间浴室,方便自己跟巧云洗澡。

    里面搭起一个土灶,还有木棒搭的条凳,坐在旁边洗澡,既能烧柴取暖,也方便熬药水。

    先从放草药的阁楼上取下一些草药熬水,再兑上山泉,等温度合适,春凤就脱去衣服坐在木凳子上。

    这时候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江枝帮她洗澡。

    先用木瓢舀水淋在她身上头上,把痂皮泡泛,等最后再用巾子搓。

    春凤的头发已经打结,只能先用草木灰洗去油脂,再用敲碎的皂角一遍一遍的揉出泡沫,还得靠手指梳理开。

    这一洗就是一个时辰,饭菜已经做好,小满奶喊吃饭才勉强结束。

    洗过澡换上新衣的春凤像是换了一个人,整个人都喜气洋洋熠熠生辉。

    尤其是头上插的竹簪,是徐大柱前一段时间给妮妮做竹节人时削的。

    簪身用木贼草打磨得油光水滑,簪头还专门打磨出一朵杏花。

    徐大柱当时只当是一个寄托心思的东西,没想到还能用上。

    今天大家高兴,家里熏的肉干炖上了,笋干菌干,烩豆角,还炒了一大盘辣椒鸡蛋,满满当当一大桌菜。

    巧云还没有出月子,徐二瑞带了饭菜回去陪媳妇孩子,江枝留在崖下一起吃饭。

    屋里点上珍贵的油灯,满屋人笑着说着,欢天喜地的气氛中只有一个人最是别扭。

    妮妮坐在春凤身边,低垂着头赌气,像个木头人般动也不动。

    对堆放在自己面前的菜,还有对自己笑的“娘”也不抬头看一眼。

    “妮妮,你爹说你最喜欢笋子!”春凤把笋丝放在女儿嘴边,哄着她吃饭,努力控制自己不流泪。

    自己回来了,女儿却不认识自己,就连大柱哥叫她喊娘,也紧闭着嘴巴不吭声。

    不过她有信心让女儿接受自己,弥补两年亏欠的母爱。

    徐大柱靠在炕边,虽然没办法上桌,可看着妻子女儿吃饭,他的笑容就没有停过。

    老云崖上团聚欢喜,徐家村里却炸了窝。

    流民胡老大失踪了,一起失踪的还有一个女人!

    第53章

    脱险

    徐家村的人是在天黑后才发现胡老大失踪的。

    张军头怒气冲冲大骂:“一个个饭都吃不饱,还惦记着胯下那个玩意,等我找到,军法处置!”

    很快就有军士来报,村外一条水沟里有人打斗还有血迹,但没有看见人。

    张军头看一眼周围的山,沉着脸道:“我就不信,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还会出毛贼!”

    新军在半月前接下渝州府,如今已经打下巴郡以南三府,但伤亡也有。

    现在上面要在沿途修医疗点,他接下在徐家村设下医棚的任务,准备接下一批伤患,就需要一些民工干活。

    可没想到这里早已经跑得没有居民,就连劳力都找不到人,只能在路上拦截流民。

    胡老大等人就是路上拦的。

    原本村里住的几个流民也准备留下做杂役护工,现在人跑了,让张军头如何不气。

    口中说山上有毛贼,他心里却是不信的。

    要在这里扎营,自然是在来之前就调查过当地户籍。

    这里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小村,平时村民也老实本分,除去鸡啄菜,狗踩苗惹来妇人之间的谩骂,没有发生过其他事。

    就连这里的山也是普通草山,没有山洞没有寨子,更没有粮食。

    除一些躲起来的村民,是藏不下大股匪徒的。

    当然,若是山民就需要安抚,若是匪徒就要清理。

    胡老大多半是争风吃醋被人打了。

    他目光凶狠的从村里十几个流民身上掠过,最后落在其中一人身上:“昨天晚上听说又有人生事,是谁?”

    那人脸色白了白:“是胡老大跟人逗乐!就是……就是跟不见的那个女人。”

    张军头终于是勃然大怒:“这是胡老大把人带跑了!

    你们都给我听好了,昨天晚上凡是掺合调戏之事的人,一人领罚十军棍,先打五棍,另外五棍记着。”

    昨天还笑得张狂的汉子们顿时傻眼,纷纷叫屈:“这是胡老大做的事,我们又没有动手!”

    “对呀!胡老大带人跑了,你们去找他就是,我们可是老老实实待着!”

    内心中,张军头并不在意胡老大的去留,即便是流民的头,也只是一个流民而已。

    自己身边如今只有三十人,要想在规定时间里完工,就必须把这些流民管得服服帖帖。

    很快,昨天晚上围观哄笑的几人被按住打了五棍。

    听起来不多,可军棍比不得寻常,这五棍打得几人惨叫连连,裤洇血迹,再想到还有五棍记着,顿时所有人都心生惧意。

    第二日所有任务加倍,累得这些流民叫苦不迭。

    张军头暗中也派人查胡老大去向。

    因为当夜又是暴雨,村外那条水沟跑过山洪水之后,什么痕迹都没有。

    春凤留下的窝棚也简单翻找一下,除去一张破席,就是一个缺口的砂锅,自然没有什么线索。

    山上的情况也查过。

    他们找到赵力的炭棚,这里也被烧过,见到的依然是垮塌的窝棚,残剩下的几根黝黑木梁木柱,再被雨水冲刷过。

    而另外一条通往山上路被塌方毁了,上面已经长出青草,显示一直无人行走,那也就意味着山上无人。

    山火烧过的林子如同癞疤,一眼就能望到头,也不像能藏土匪的样子。

    如此看来,的确是胡老大带人逃了。

    那些到山上查看的军士,浑然不知有两双眼睛正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观察了几天,知道军士不再查看,小满和徐二瑞才回崖。

    这件事自然就这样草草了结,很快就被张军头抛在脑后。

    因为上面已经开始催促医棚修建进程,过不了多久,伤员和医官们就要来了。

    此时的山上,却是一派繁忙轻松!

    只是多了一个春凤,就仿佛重新回到春暖花开时,小满家人人带笑,走路脚下都带着风。

    春凤不是能闲着的,休息一晚马上接下小满爷赶雀儿的活。

    而且也不要人帮忙,自己就把徐大柱从阴冷的屋里背出来,带到梯田边上陪自己。

    树林边,小满爷原本临时搭起守雀儿的窝棚被铺上松软的干草树枝,徐大柱就这样躺在里面,看着小媳妇在田埂上跑来跑去。

    等到春凤回来,他就把清凉的山泉水递过来,再给她小媳妇扇风。

    旁边,妮妮虽然还是不说话,可一直粘着爹娘身边,一双眼睛更是追着娘转。

    驱赶雀儿的闲暇中,春凤也不闲坐,一边跟徐大柱说话,一边把小满割回来的葛藤用小刀刮去青皮。

    这也是农家活,要想冬天有葛衣葛布,夏天时就要准备。

    留下葛藤里面的白色纤维,再用开水煮过,晾干存放用着纺布。

    徐大柱躺着不方便干活,就帮着春凤压藤,两人亲昵得仿佛是没有分开过。

    只是春凤熟练的动作,还有那缺失的一截小指,让徐大柱心疼。

    以前春凤在徐家可是从来没有干过这种脏活累活。

    对于手指的缺失,春凤是这样解释的:“是我自己用菜刀砍掉的。她说家里鸡蛋少了一个,怪我偷吃让人打我。

    我不愿意承认这冤枉,就砍了自己的手!”她语气平静,像是在说别人的事。

    春凤口中的那个冤枉人的,就是再嫁后的婆婆。

    这一刀让她对婆家死心,也对逼自己出嫁的娘家死心。

    从逃荒路上跑了,她就再也没有想过娘家。

    “春凤……是我对不起你,害你受苦了!”徐大柱此时深深懊悔,自己不该强行把媳妇送回娘家。

    本来是想她能重新找一户人家好好生活,却是将她送去受折磨。

    春凤终于是回来了,她不想再提过去:“大柱哥,我不再是以前什么都不会的凤妹子,我有力气,能干活,你会的只要教我,我就会了。”

    “凤妹子!我……”徐大柱喉头发紧,下面的话再也说不出来,只能转头将脸避开春凤的视线。

    两家人很默契,没有去梯田边打扰夫妻的团聚,而是分头各忙各的事。

    麦收在即,就这一两天就要收割,小满爷又开始磨镰刀。

    其实那点地根本就用不着这样煞有其事的准备。

    可在老农民心里,无论怎样,开镰的仪式感要拉满,他要选一个好日子,好天气,才能让来年一样丰收。

    江枝还惦记着林里的雷公菌,木耳,还有青冈菌、鸡枞菌,在收麦前得赶紧收一波。

    只是在这繁忙之中,她感觉小满和徐二瑞好像瞒着自己什么事,总是鬼鬼祟祟说话,出门也是一天才回来。

    对春凤的离村,小满和徐二瑞打着包票说没有人发现,他们这两天一直都盯着呢!

    对两人的话江枝还是信任的,为了不留下痕迹,如今大家习惯走各种水沟,这样只要下雨就有水流,不会被人发现脚印。

    第54章

    采鸡枞

    现在七月,正是一年中采菌菇的最好时候。

    而且现在山上多了一人,能种的庄稼只有这么多,只要进入冬天,粮食又会进入短缺状态。

    那么就依然需要用青冈粉和葛根为主食。

    这些东西号称是救命粮,那就是要快饿死时才吃得下。

    真正论口感和花样,自然无法跟经过老祖宗优选的大豆、小麦、稻子相比。

    为了填饱肚子,就只能尽量添加口感好的食物。

    干笋,菌菇,干果,还有各种调料都需要多备一些。

    惯例先收一批木耳,江枝刻意将长过木耳的菌棒保留下来。

    青冈菌现在也开始冒头,对这种味道极美,但也很容易出错中毒的蘑菇,江枝一向很谨慎。

    青冈菌可以食用,而且有一种特殊香味,但不能过量,否则会有头昏等轻微中毒症状。

    因为采摘的位置不同,颜色不同,毒也不同,每年都有人因为食用青冈菌而急救。

    自己对这里的青冈菌不熟悉,江枝决定忍痛割爱,放弃采摘,而是寻找另外一种最安全的菌子。

    就是大如巴掌,伞盖厚实,颜色洁白,大名鼎鼎的鸡枞菌,民间又叫“斗鸡菇”。

    枞菌肉厚肥硕,质细丝白,味道鲜甜香脆,它的美味自不必说,是人人信服的菌中之冠。

    而且只要见过鸡枞菌,就很少采错。

    这种蘑菇一般生长在白蚁窝附近,不用太过费力寻找,江枝就找到鸡枞菌成片生长的地方。

    这里是别人家的炭棚附近,堆放着很多预留烧炭的杂木,木屑引来白蚁筑巢。

    挖开潮湿的泥土,露出鸡枞菌长长的根茎,一挖就是一大片。

    江枝来得早,这里的鸡枞菌很多才冒出土,伞盖没有打开,看去只见泥土被顶着一个个尖塔。

    也有性急的已经完全长开,伞盖下的折皱丝丝分明。

    江枝不管大小全部摘下,只不过那些已经长开的需要单独放着,避免伞盖里粘上泥。

    眼见着太阳升上头顶,江枝采完一片就急忙回去。

    鸡枞菌好吃也娇嫩,采下来只要气温一高就会变黑腐败,若不能赶紧处理,采得再多也只有坏掉。

    再说,自己今天是第一次出来就采到这样多的鸡枞菌,也想跟大家分享。

    没想到等她回家,又遇上一件开心的事情。

    院里,突然多了一群毛绒绒的小鸡。

    在老母鸡带领下,小鸡崽在太阳晒着的地方刨食走动。

    满院都是“咯咯咯”和“叽叽叽”,原本安静的林间小居突然就热闹起来。

    巧云没有在屋里,正抱着小彩霞坐在旁边奶孩子。

    妮妮这时候也没有黏着爹娘,而是蹲在旁边一脸稀奇,摸摸小妹妹的手脚,再跑过去抓鸡崽,乐得她咯咯笑。

    江枝惊讶道:“哎呀,什么时候这些小鸡崽孵出来的,我怎么还不知道?”

    她是真正的开心,母鸡入窝就不用多管,她刚开始还去看看,最后忙着忙着就撇在一边,全是巧云在照顾。

    看着小鸡崽个个健康的跟在母鸡后啄食,江枝放下背篓就开始数:“一、二、三、四……哎!二十个蛋孵出十八只鸡,这母鸡很会孵啊!母鸡也没见瘦。”

    “巧云,想不到你照顾这些鸡崽还有一套,以后家里遇上再孵鸡还得你管,越养越多,满山都是鸡!”

    听到婆婆夸奖,巧云面上只是微笑,心里却是乐开花。

    整个孵蛋过程都是她在管的。

    每天她都要去看母鸡孵蛋,查看蛋是不是全部搂在肚毛下,还要帮母鸡翻蛋孵得均匀。

    担心鸡妈妈饿瘦,每隔一天她会强行抱鸡妈妈出来吃食喝水,拉一大堆臭臭的鸡屎,然后再进鸡窝孵蛋。

    母鸡出来吃东西这期间里,还要用衣服盖着鸡蛋保暖,不让壳里的小鸡受凉。

    在这样细心照顾下,除去两个没有踩上背的寡蛋,其余鸡蛋全部出壳,就连母鸡也没有亏着,依然是毛色鲜亮。

    巧云见其他人都在忙,就没把这两天小鸡崽出壳的事说出来,直到小鸡全部出壳,毛干腿脚硬朗,这才带出来给大家看。

    果然给婆婆一个大惊喜!

    江枝笑得合不拢嘴,自己要养跑山鸡的想法终于找到主管了。

    在这种环境里,靠一个人的力量根本就不能生存下去,自己需要更多的助手分担压力。

    中午时,徐二瑞和小满也回来了,两人带回来一只肥肥的兔子,这是昨天晚上被陷阱困死的。

    他们现在整天在山上跑,前期是需要找葛根挖山药,现在是抓兔子,设陷阱,更多是为了安全考虑。

    只要有人的痕迹和气味,那些有智慧的大型野生动物就会自觉离开这片区域。

    有菌子有兔子,正好把巧云出月子的事办了,两家人聚在一起热闹热闹。

    一大筐菌子全部清洗干净,在梯田边的春凤也被小满换回来帮忙做饭。

    小奶娃躺在垫着干草,铺着凉席的箩筐里呼呼大睡,小满奶坐在旁边用蒲叶扇蚊子,妮妮跑来跑去要赶鸡进圈,俨然一副农家傍晚时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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