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不过当着许东的面,她还是做出为难:“好,许医官只管放心,家里人全部去找,总能找到的。”这一次的药材依然换了粮食和盐油,另外江枝讨要了一些生石灰和烈酒。
只是背上一大篓走在村里,很快又引来无数目光,这一次,躺了几天没死的李老实也在其中。
李老实蹲在路边,羡慕的盯着江枝身后的背篓道:“大嫂子,要不要人帮忙采药?”
他现在失业了,不想走,又不想学其他人种点小菜干点小活,就眼馋这伸手扯把草就能换粮的事。
江枝冷冷一瞥:“医棚正要人洗单子,你可以去做。”
李老实摸着脑袋,露出一脸谄媚的笑:“大嫂子这活轻松!”
江枝没搭理他,自顾自走着,只是一直留意着周围动静。
好在这里的流民已经知道李老实几人的下场,没人再来生事,络腮胡头上的伤还没完全好呢!
刚到林边,徐二瑞就冲过来,伸手接下沉重背篓,一边担心道:“娘,下次我得跟你一起去。”
他在外面等着,心中急得不行,总害怕那些流民会惹出事。
江枝也不再勉强,她取下背带,伸了一下腰:“嗯,下次你跟我一起去,该带的都带好。”
自己虽然最近不下山,以后还会,该硬就要硬,需要让流民感觉害怕,也要让他们尝点苦头。
该带的就是武器,小满喜欢使用手臂粗嵌着石头的青冈棒,挥舞起来呼呼带风,一棒打翻一个。
什么技巧都不用,一力降十会,彰显的是一个暴力美。
徐二瑞没这样的习惯,他只用江枝给他的药汁抹了两把破镰刀,一刀割开血口子,丢了也不心疼。
母子俩一边絮叨,一边翻山越岭回家。
流民并不能影响山上生活,回到家里,江枝就宣布了一件事:识字!
除去小满爷和小满奶,每个人都要学会识字。
这可是一个稀罕事。
入夜,两家人又在崖下小满家聚一起,这一次,不再担心会被人看见,直接在院子中间点燃一堆篝火。
木柴烧得噼啪作响,火焰熊熊将整个院子照得亮如白昼。
小满爷坐在旁边用高粱杆扎着扫把,小满奶摇着纺车,两人乐呵呵的看着旁边一群孩子们。
江枝取出白天从山下带回来的纸条,对大家道:“这是许医官给我们定的药,他写了药名,从现在起来,我们就要学会这些字,以后才能看懂单子。”
十来张草纸上是药名,也就只有二十多个字。
看着这个陌生的东西,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人都陷入沉默。
读书对他们来说,就是做梦也没有梦到的事。
小满一脸迷糊:“江婶子,我们只需要医棚说什么药就行,不需要认字吧!”
江枝严肃道:“三四种药你还记得,三四十种呢?还有交换的东西若是提前支借,需要打欠条呢?十天半月才结一次账又怎么算?你的脑袋记得住这样多吗?”
小满被问得一愣一愣的,只能挠着脑袋嘿嘿笑。
会识字有知识,在任何时候都是稀缺资源。
尤其是在基本上都是文盲的大燕,能意识到读书识字重要性,还为之付出努力的人不多,民间什么事都习惯口口相传。
像小满,徐大柱、徐二瑞这样的男孩难得有上学的,巧云春凤这样的女孩子就更没有读书机会,当然也包括原身。
难得有现在这学习机会,只要能识百个字,就不会被人诓骗。
巧云有些扭捏:“娘,我要带孩子,能不能不学了?”
她看见那些墨疙瘩就头大。
“学!我这样大的年纪要学,你更要认真学,以后彩霞的识字还得你教她!”江枝严厉道。
不是自己在苛待儿媳,虽然说“养不教父之过”,现实生活中妈妈总会在孩子教育上付出更多。
要是妈妈自己不想学,也没有学习重要性这个心态,又怎么去引导孩子。
巧云低下头不再说话,只抱紧熟睡的小彩霞点点头。
旁边,春凤抿紧嘴唇,她也怕学。
可江婶子刚才说了,当娘的会识字才能教孩子,自己以后也要教妮妮。
徐大柱斜躺在一张木板上:“婶子说得对。
以前我去镇上卖炭,斤两合不上,人家说多少就是多少,拿着账单给我看也不认识,要是自己认字,就不会吃这些亏。
小满,二瑞,我们一定要好好学。”
春凤抱着妮妮,扭头一笑:“大柱哥,我们比一比如何?”
第85章
五花肉变滚刀肉
一个互相比拼的识字班正式开始。
白天,各忙各的活。
梯田的稻谷由小满爷和春凤照看着,两人还会抽空慢慢砌建梯田。
徐二瑞和江枝收集树叶怄肥,另外找合适的泥土石头,还要顺带采一些草药。
小满则负责巡山,防止流民偷摸着过来,遇上就会撵走。
再布置陷阱抓一些野鸡野兔,他还发现野猪有回转的迹象。
不过翻过垭口的那条水沟显然给野猪群留下难以磨灭的深刻印象,让野猪始终不敢过来。
徐大柱留在家里,小满爷给他做了一个简陋的木椅子。
可以依靠着被褥坐起来,只是腰上无力撑不了多久,需要绑上布带固定身体。
徐大柱觉得有这样的效果已经很满意了,自己可以坐起来,可以渍麻纺纱,可以打草鞋,可以做很多事。
晚上,小满爷早早在院里烧起篝火,大家又聚在一起说笑一阵。
江枝把草药找回来,大家每天认一种药,也认识一种药物的名字。
学字的人里,结果最好最快的是巧云,除去小满她也最年轻,第二是春凤。
都说为母则刚,怕以后耽误孩子,两个妈妈是拼了命在记。
而且每天被婆婆夸奖一次,巧云抱着小彩霞走路都抬头挺胸,对老是出错的徐二瑞也敢大声说话。
接下来才是徐大柱和徐二瑞,小满则是连续几天出错,说是单独一个在山上忘了学。
被小满爷骂几句,他也不恼,嘿嘿笑着说以后认真。
十几个药名很快就学完,江枝没出声,自己悄悄用炭块在纸背写了其他药名混进去。
日子一天天平静过去,转眼山里的秋意开始显露出来。
依然是满山苍翠,但其中一些树木在开始变黄,叶落飘飞,层林尽染。
山坡上的瓜菜没有了,只剩一些老叶枯藤,地里的棉杆也已经秃了,上面叶子一部分是枯黄,一部分是江枝打下去的。
棉花种植一直是江枝在管理,现在杆上还剩零星几个棉桃。
趁着秋雨还没有来,收最后一批棉花。
江枝把所有棉花棉桃都摘下来,就准备拔杆清地。
拔棉杆是个技术活,根深杆粗,力气小了拔不动,力气大了站不稳,而且还是在这斜坡地上,一个不小心就要跌下山。
坡地也有坡地的好处。
江枝也不使傻力干苦活,用木棒绑上绳子,一头杵在坡地高处,只需要利用杠杆原理,一抬杠就连根拔起,不费力气非常适合懒人。
小野猪哼哼唧唧跟在旁边。
每当江枝拔起一根棉杆,露出下面松土,它就赶紧用长嘴呼呼乱翻,几下就翻开一大片土,寻找里面的蜗牛和虫子还有嫩草茎。
只是吃着吃着,小野猪就走了神,看见更吸引它的东西。
其实,野猪还喜欢棉桃,要吃那种里面还没有形成棉花的嫩桃儿,一掐就冒水,吃起来还带甜。
还要吃绽开的棉花,将里面的棉籽嚼得稀烂。
江枝不让小野猪吃棉桃,棉花虽然没有长成但纤维已经有了,宽肠理肚,吃多少拉多少。
小时候见过“獾子”吃棉桃,每天都会在山泉溪水边发现一大堆粪便,里面全是没有消化的棉花。
现在野猪也吃,江枝生怕它也这样造粪。
“五花肉!不许偷吃!”
随着一声暴喝,正偷摸着吃旁边篓子里棉桃的小野猪一个激灵,篓子一下翻倒滚出老远,里面的棉花棉桃白花花倒了一地。
小野猪知道自己闯祸,转身就想溜,可已经迟了。
江枝抓住它的耳朵,左边一个大逼兜,右边一个手贴脸,打得它一声尖叫,头一摆,扯回自己的耳朵就跑。
几十斤重的野猪力气大,江枝一把没抓住反而被带了个趔趄。
野猪奔出几步回头翘着鼻子哼哼,就像是在嘲笑江枝追不上自己。
仿佛就是一夜之间,小野猪身上的花纹就消失了,小短嘴变长了,变成一个长嘴褐黄的怪物。
就连以前那双布灵布灵的卡姿兰大眼睛也没有了,成了随时翻白眼的叛逆少年。
妮妮也不能再给它扎小辫子,实在是佩奇长得太快,一旦高兴,狂起来就没轻重。
随便一碰,妮妮就要被撞得人仰马翻,弄得时不时哇哇哭。
被人嫌弃,小野猪也毫不在意,它依然喜欢跟着江枝身后转。
哪怕刚刚挨了一顿打,才半分钟就忘了,黏着人讨吃,呆萌呆萌的五花肉变成皮糙肉厚的滚刀肉。
看着皮厚的小野猪犯贱,江枝骂了一句:“五花肉,回去就吃了你!”
她没空跟野猪斗气,还得赶紧收拾棉杆。
春季时,在被山火烧过的山坡大面积撒种,这大半年下来发现绝大多数地方并不适合庄稼生长。
挑挑拣拣,只选出这片棉桃地和菜地,坡度稍缓,土层也稍微厚实,准备精心打理。
这片地大概有两亩,土质稍厚,坡度也相对平缓。
因为接下来就要在坡地播种冬小麦,在这之前会重新焚烧一遍地皮。
一是为了增加肥力,连同从旁边林子里收集树叶一起烧。
二也是为了除草灭虫,将土里的草根草籽清理干净。
开荒没有捷径可走,只能这样一年一年反复的劳作,把生土翻成熟土,把心血汗水流在土地中,才能将荒坡变成沃土。
徐二瑞和小满爷在旁边挖红薯。
今年的红薯长得勉勉强强,好在面积够大,能长的地方都被插了藤苗,现在就得掰开石缝找红薯。
小满爷好不容易从石缝里取出一根手臂粗的红薯,笑得满脸褶子:“这石头山上也能有收成,真是难得。”
靠山上种的那点粮食肯定不够吃,这一个夏天几乎都是吃瓜菜。
麦子和玉米,也是磨成粉煮糊糊省着吃。
现在有山下换来的米面,还有这些红薯和干菜,再加上马上可以收集的青冈粉,又有粮食可以熬过接下来的冬天了。
收完棉花,这些棉杆需要带回去做烧柴,暂时堆放在地边晾晒。
地里开始枯黄的草全部收拢,只等晾干一把火烧成灰。
刚才还在偷吃棉桃的小野猪跑到小满爷跟前,又开始吃红薯藤。
小满爷没有撵,只摸摸它的脊背惋惜道:“我怎么就忘了早些阉呢,以后长大看谁管得住你!”
想想上百斤的大野猪在身边走着都可怕,不听话只能吃肉,还是五花肉。
小野猪对小满爷的话无动于衷,它只专心干饭,在这里所有人中,自己只怕一个人的巴掌。
等到收工回家,跟着混吃的小野猪已经吃得肚子圆滚滚。
吃了东西就要干活,小野猪自觉叼起自己的袋子到江枝跟前。
这次,两包棉桃将背袋装满,小野猪背负起来毫不费力,等大家一起走时,它迈着短腿悠闲走在后面。
今天自己干了活,肯定又有煮好的糊糊奖励,至少有那些红薯根须煮软吃饱。
第87章
小满练武
那一片经过整理的坡地上晾晒两天后,选了一个无风的中午,一把火烧了里面的枯草瓜藤。
几大堆的枯草烧起来黑烟滚滚,直冲上半空,在晴朗的天空下,隔着老远都能看见。
另外一处山腰上,伤好之后的络腮胡正在采野果子,看见这浓烟不由变了眼神。
他将一把火棘果塞进口中,嚼得脸直抽抽。
这野果子虽然能填肚子,可吃多了又酸又涩,咬合间牙齿都在咕咕响,哪里有白面好吃。
现在村里住的流民来来去去都有,有好几户人还想在徐家村这个地方定居。
可是医棚的张军头说了,以后得按户籍回乡,现在即便住下也是暂时。
想想自己老家欠下的十几两银子,络腮胡越想越是恼火,自己若是要回去,还得找到钱才行。
他将嘴里的渣啐出去,走到旁边正埋头挖草根的蓬头男身边道:“哎!胡老哥,你看那边!”
蓬头男看向络腮胡指的方向,一眼看见天空的黑烟,眼睛里顿时冒出火星子:“妈的,我们在外面逃荒不敢回,人家倒好,有吃有住的。”
他跟络腮胡迷路闯进山上被打后,对那户人家就恨上了,总得找回场子才行。
不过李老实是个软蛋,每天躲在村里找些草药混日子,而同行中踩到陷阱的那人也是个胆小怕事的,被放下山第二天就带着一家子跑了。
有着同一个仇家,现在这两人就成了肝胆相照的好兄弟!
络腮胡蹲下身低声道:“胡老大,你看见那几袋子白面了吗?现在这物价,卖出去就能五两银子,听说还有油……要是我们有这些粮,完全可以换一个村子住着,这个冬天就好过了。”
他掰着手指,慢慢说着自己在医棚杂工那里打听的消息。
现在虽然说要流民回乡,可是从战乱一起流匪横行,各处官府新换县尊,首尾不接,无暇顾及乡野,无论是回乡还是路上并不安全。
就是要回去,自己也要先抢些白面吃几顿好饭,有些力气也不怕被别人抢。
之前江枝几次来村里换粮,都落在那些流民眼中,想瞒是瞒不住的。
可是,络腮胡很快就被蓬头男泼了冷水:“你想啥好事!那样远的路,等你爬上去就累得够呛,哪里有力气抢。
再说了,还有那个心狠手辣的小崽子。”
提起小满,两人只感觉脑门疼,尤其是络腮胡,现在脑子上血洞还没有掉疤壳。
穷凶就极恶。
络腮胡黑了脸,一把丢了手上的火棘果,狠狠道:“我们那晚只是没有防备。
我就不信,两个大男人,还会拿一个小孩子没办法。”
蓬头男摸摸还在疼的脑袋,也定下心:“试试也无所谓,反正,我们是被人打了,医棚不撑腰,我们就给自己找个说法去。”
两人主意一合,立即商量起怎么上山。
此时,江枝几人还在山坡地里烧着干草。
虽然无风,周围也还是绿叶青草,不太担心引起山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