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二瑞这几天忙得脚不沾地,一会要看药坊,一会要看地里,对娘突然招人有些奇怪:“娘,你要进城?”江枝点头:“是,听你王嫂子说,这几天城里闹鬼,我想看热闹去,家里你管着!”
徐二瑞:“……娘,现在忙啊,你哪里有空去看热闹!”
事情还不清楚,江枝不打算跟二瑞说:“那我这个当娘的进城去清闲享福总可以吧!”
打发走一头雾水的二瑞,秦氏和刘氏一前一后的就来了。
秦氏是从地里被叫来的。
扯扯汗湿的衣服,她有些莫名其妙:“江嫂子,你要带我去赶街?”
江枝点头:“是要带你赶街,你这就回去,换身干净衣服,头发绑好,打扮得利落些!”
“那不行,误我一天工分!”秦氏也矫情起来。
不是她不想去,现在根庆在药坊,莲花又大着肚子没法干重活,家里就自己一个人能挣工分。
以后这工分换成钱,自己也是可以用的。
自己要是走了,工分挣不上,还得让根庆贴钱。
江枝瞪她:“跟我进城,给你算工分,再给三尺布去不去?”
秦氏一拍大腿:“去,当然去了,江嫂子你可别糊弄我?”
进城赶街不花钱还有东西拿,这可是梦里才有的好事,傻子才不去。
于是,秦氏喜滋滋又有些莫名其妙的走了。
刘氏跟着急匆匆过来,她脸色阴沉,眉头紧锁,显然已经从王小菊口中得到消息。
一见到江枝,刘氏就把一个小包裹交过来:“二瑞娘,你看看这个!”
江枝接过打开,里面是半幅被面,上面绣着一些憨态可掬的小娃娃,穿红着绿,或手持莲蓬荷叶,或蹴鞠嬉戏……
第319
章
守株待兔
刘氏拿来的就是普通的百子千孙喜被,有什么问题?
见江枝满脸疑惑,刘氏道:“这是小菊带回来给我做鞋面用的。
她说在一户人家里弹花,别人要丢弃的喜被!”
江枝点头,王小菊是这样说过,可有什么问题?
刘氏急道:“你再仔细看看,这上面一个娃是你家小姑子小兰绣的。”
“小兰绣的,你怎么知道的?”
江枝赶紧扯过被面看,上面的小人都差不多,看不出谁绣的。
刘氏指着其中一个小娃娃道:“以前小兰出嫁时不会绣花,我帮她做喜被,就教她在绣百子图时眉毛用点绣省事,她就学了。你瞧这两个小娃就不同。”
有刘氏提醒,江枝成功找不同,发现两个蹴鞠的小娃眉毛不是一线,而是一点。
刘氏眉头拧得跟那小娃一样,简直成了疙瘩,口中喃喃:“她既然在城里当夫人,这些年为啥不回来看看?
是不是她发生了什么事不能回娘家?”
兰小姑既然就在城里,娘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十几年里为什么不看一眼?
以她一个纯朴老好人的思想,自然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还替兰小姑考虑是不是出事!
江枝冷笑:“只隔着六十里,十几年来不了,除非是断了腿,当了哑巴?她最好能说出个一二三来,要不然……哼哼!”
不然会怎样,江枝没有说出来。
她只假设自己死去孩子会何等悲伤,面对家里顶梁柱倒下
,不得不以女子身躯撑起家庭何等痛苦。
感同身受就恨不得掐死兰小姑。
都说女人当自强,谁又会明白,自强的背后就是“无依”。
谁愿意自己世界一直是风霜雨雪,谁又不想天天春暖花开?
原生在承担这一切苦难时,可有人在当夫人,真是莫大的讽刺!
本来江枝已经对那个“小姑子”是聂繁天的娘有六七分把握,现在有刘氏的认证,那就百分百确定了。
听到江枝说出“断了腿,哑了声”,刘氏脸色变了变:若真是这样还好些,小菊口中说的那个夫人可是健康得很。
徐家村抓人队伍很快就组建完毕,也不管天色已晚,进城必定天黑。
江枝带着几个妇人到驿站。
“曹驿丞,我这需要两架骡车,你给安排一下。这有些钱给大侄子们打一角酒喝!”
有钱就是好,江枝大方给驿卒一串脚力钱,曹驿丞立即安排驿站的两个骡车直奔平川县。
等到县城,正赶在关城门之前。
此时街道上行人稀少,各处已经打烊。
江枝只能匆忙买下一些饼子放在随身带的背篓里,备着好让大家充饥。
“二瑞娘!我们怎么走?”刘氏缩着身子靠过来。
她一个在乡下过了大半辈子的农妇,除跟着村里逃荒,就没有出过村子。
此时面对冷清又陌生的街道,又怕又急,紧张得发抖。
江枝捏捏刘氏的手:“嫂子别害怕,我们人多着呢!”
说着看向王小菊:“小菊,你能找到那处院子吗?”
若是王小菊能找到院子,就先干正事。
若不能就只能找客栈住一晚,等第二日天亮再说。
王小菊道:“试试,勉强还记得!”
于是,几个人在王小菊的带领下,穿过大街走小巷,路越走越偏,天也越来越黑,大家都紧张起来。
刘氏不停问小儿媳妇:“小菊,到了没有?能找到不?对不对?”
王小菊也是满头大汗。
她虽然记着路怎么走,可现在光线不好,四下关门闭户跟白日不同,连错了几次。
好在江枝没有催她,还好言安慰:“别急,慢慢找,找不到就住下明天再接着找。”
就在宵禁的锣声远远传来时,王小菊终于停在一处院子的后门上。
她喘着粗气道:“婶子,这就是!”
江枝上前一看,小门挂着一把锁,伸手一摸,上面没灰。
“就是这里了!砸门!”
王小菊捡起一块石头,对着锁芯就是猛敲,简易的铜锁不耐砸,只两三下锁头弹开。
江枝摘下锁,推门就入。
院里昏暗一片,王小菊从背篓里取出火石和一包绒纸,三两下点燃,又把一支小蜡烛也点燃。
她在外干活,这些灯火都是随时带着的。
门重新关上,借着小小烛火,江枝看清楚院里情况。
跟王小菊描述的一样,厢房里放着好些杂物,只是没有了那堆棉絮和被套。
刘氏站在院里又问:“二瑞娘,这里没人,我们到哪里找去?”
她心里慌,自己几个人砸门闯进别人家里,要是被人当成贼娃子抓住怎么办?
旁边,从进城开始,在村里蹦跶得欢的秦氏和皮氏就成了锯嘴葫芦,此时沉默着一声不吭。
只有王小菊像是开了窍,脑子一直灵光,听到婆母说怎么办,她接话道:“上次我就是在这看见那个夫人的,肯定是她的院子。哪怕不是,明天也能从周边找邻居打听。”
江枝赞赏的看她一眼:不愧是敢带人打家劫舍的主。
以前是劫自家,扭过来了就能劫别人,面对这种事情就比皮氏精明。
王小菊的话还不能消除刘氏等人的担心,毕竟是砸门进来的。
江枝道:“小菊说得对,你们都把心放到肚子里。
这处房子肯定是那没心肝的,我们就这样住进来。
要是有人来问,正好可以找到正主,没人问也能住一晚上。”
打草惊蛇,守株待兔,不失是好方法!
平川县不大不小,想隐藏两个人很容易。
兰小姑既然有能力躲十几年,就能再躲一辈子。
现在能主动问到徐根宝夫妻面前,那就是笃定能继续藏下去而不被发现。
与其费时间费心思满城去找一个躲猫猫的人,还不如瞅准一个地方两棒子捣出来。
现在砸门动静不小,周围邻居肯定会听到,等这里的主家找过来,线索就自动送上门。
见江枝和王小菊都这样不慌不忙,刘氏三人也定下神来。
自己这边有五个人,农家干活的也不怕什么事。
于是放下背篓,几人从厢房里收拾出一块地方,找到几张破损桌凳烧了火堆,从井里打水吃些干饼。
肚子不饿,几人就坐在火堆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时不时听听外面的动静。
随着时间流逝,睡意上头,皮氏和王小菊年轻坐着就睡过去。
刘氏、秦氏和江枝还在说话。
刘氏道:“你婆婆就只生了一儿一女,生小兰时伤了身子,以后再没有孕过。
那小兰因着早产,生下来猫儿一样小,所有人就疼爱得紧。”
第320章
秘密正在打开
秦氏在旁边酸溜溜道:“小兰有爹娘疼,有哥哥爱,在村里养得娇花一般,还给我看她的胭脂水粉。”
她比兰小姑大一岁,嫁到徐家时对受宠的兰小姑羡慕嫉妒。
兰小姑长得好,嘴又甜,把村里长辈哄得人人都夸。
她学不来这些,还被婆婆和继女骂过:“你这种又笨又蠢的山猪,给人家兰兰舔脚丫子都嫌舌头粗。”
江枝沉着脸:“明天我们先从周围打听,就是一只耗子也给挖出来。
丢下爹娘这些年,害了兄长这些年,丢下孩子这些年。
别说三件,就是一件也要她跪祠堂!”
徐家村没有祠堂,早就烧了,江枝也没有心思去折腾那些东西。
但江枝作为嫂子有资格处罚她,作为徐家村村长,她也有资格过问。
不仅是兰小姑,还有现在的夫家也要追查,不明不白的婚嫁谁做主的?
几个人就这样大张旗鼓闯进院子,结果白等一夜,到天亮时也没有人上门来问。
第二日,江枝就带着人在周围打听这处院子的主家。
“不知道,不知道,我家来时这里就常年关着,没有见人来。”
“这里是以前的老街巷,靠着臭水沟,房子阴湿狭小,手上稍微宽松点的都搬走了!”
一连问了好几户,都说是新搬来的,最长时间也就十五年。
十几年间,平川县经历过两次大火,一些老住户都挪了位置,又有这次兵乱流民进城,更是迁移诸多。
连续问了好几家都没有消息,刘氏等人渐渐开始失望。
这小兰是想着法的躲自己,想找她肯定不容易。
终于在一处巷口,江枝问到一个拄拐杖的过路老头子。
“以前好像这里是有一户人家,开着布庄,家里只有一个闺女,是招婿上门的。
后来那闺女生下一个女儿得产后风死了,那布庄变卖干净,姑爷带着孩子也不知道上哪里去了。”
老头子说得明白,江枝的心倏地抽紧:产后风又叫月家痨病,一般是产褥期间因为身体虚弱,再感染风寒等落下的病症,多发于春冬两季,一般不会死人。
要是小天的生母就是这个布庄闺女,也说得通,而且那个上门女婿问题也大。
老头说完感叹着就想走,江枝赶紧又问:“老爷子,我跟你说实话吧!
我跟这家布庄以前有点关系,她家还欠我当家的五两银子,现在我当家的死了,我就想找到把老账要回来。
老爷子要是知道些啥,我感激不尽!”
听到欠银子,那老头子一下就站住,用浑浊的眼睛盯着江枝:“你欠五两银子还想要?早干啥去了,这账可不好收。”
江枝苦笑:“以前我也不知道这钱,还是逃荒回来收拾那死鬼的东西,才找到欠条。
想着家里儿子儿媳妇如今还住着窝棚,连一间房子都没有,五两银子够我们家吃段时间饱饭,总要来找一找才甘心。”
旁边,刘氏不会撒谎,只皱着眉头一脸的愁容。
秦氏活跃起来:“是啊,有五两银子,别说顿顿吃鸡,至少锅里可以多放一把米,糊糊也能煮稠一些。”
说着,她好像是在回忆鸡肉味,还垂涎三尺的舔舔嘴唇。
王小菊和皮氏两个小媳妇则一脸害羞样的低着头。
“五两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是要找回来。”
老头子看看面前这五个村里来的妇人,对江枝的话没有怀疑,转身指着那小院道:“这院子关了十几年,刚开始偶尔也有人进来打理,后来就再没有人来了。
前年来流民进城,见这里长满草也没有撬门,这家原本姓聂,上门女婿姓杜,其他的我也记不得了。”
重新回到那间院子,五人都有些垂头丧气。
问了大半天,得到的消息就是一个姓杜,一个姓聂。
现在江枝已经确信聂繁天就是这家的孩子。
生母是怎么死的,聂繁天又怎么被兰小姑抱走的?
这些内幕还需要找到杜女婿和兰小姑才知道。
可现在又上哪里去找人?
看来这两人真的相信无人知道他们去向,才敢冒头挑衅。
江枝这边皱眉苦想,王小菊已经道:“婶子,在这干等没用,我们还是到街上打听去!”
既然能在这里问到一些线索,那就到大街上继续问,多费些时间总能问到。
江枝想了想:“乱问不可靠,太耗时间,我们去县衙打听,既然十几年前这里有一个布庄,无论生意大小,总会在县衙有底档。”
她虽然这样说,心里还是没底。
自己去问向德金,肯定会想办法请书吏查找旧档案,这是兰小姑也猜不到的。
只担心那县衙被清洗过,里面的档案资料是否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