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这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也是把自己带进痛苦的恶魔。没有逃荒时,晚上只要听到娘痛苦低声呻吟,白天就能看见一张青紫浮肿的脸。
她知道,那是爹嫌娘生不出儿子打的。
每天自己跟妹妹还有娘,都有做不完的活,大娘和奶奶一直都说丑丫头卖不到钱,只有当牛做马,做得不好就要挨打。
自己问娘过为什么爹和奶奶会厌恶女孩子?
娘没说为什么厌恶女孩子,只说等以后有亲弟弟就不挨打了,现在别说话,只管多做事,不要出错。
什么时候有弟弟?可能不等弟弟来,自己和妹妹就已经被打死。
地上的杨老三看见大丫拿着竹签走过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又惊又怒,抬着头恶狠狠瞪过来,破口大骂:“小贱货,你这个不孝子敢扎亲爹,雷要劈死你!短命鬼,我以后一定要打死你……”
他话音未落,谭氏像是疯了一样扑过来。
一把夺过大香香手中的竹签,对着杨老三就没头没脑的扎下去,她一边扎一边放声大哭:“是我对不起你,没有生出儿子,你再怎么打我……我都认了。
可女儿是你亲生的,你还口口声声要她们的命!
你不要孩子们活,我就杀了你,我杀了你!”
杨老三满眼的不可置信,仿佛是第一次认识谭氏般,口中喃喃道:“你还真的敢下手啊!”
竹签尖早已经杵平,可在谭氏的大力之下,依然扎进杨老三的肉里,把签头染上一抹血红色。
杨老三没办法再感慨了,他疼得大声惨叫:“别扎了、别扎了!求求你,媳妇儿,别扎了!”
“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以前也是用花轿抬你进门的!”
谭氏跪在杨老三身边哭得泣不成声,双手抱着只剩半截的竹签子,哪怕手早已经绵软无力,还往杨老三身上一下一下的砸:“你为什么这样狠心?为什么?刚成亲时对我那么好!”
秦氏等人松开按压杨老三的手。
这时候杨老三浑身血点,不再挣扎,只喘息着,侧头死死盯着谭氏。
盯着这个对自己连大声说话也不敢的女人。
或许谭氏和女儿真敢对自己动手,已经把杨老三心里那点自信击垮。
只要谭氏和大香小香心里放下最后的血脉牵连,他就啥也不是了。
此时,杨老三有些后悔来这一趟。
自己连那个江恶霸的面都没有见到,就被一群女人用筷子夺个半死。
或者不跟那个狗屎老头进村,还能躲过这一劫。
现在晓得已经迟了,这个村太邪门!
第393章
搞笑的李老实
等李老实拎着一包盐、二两酒晃晃悠悠回来时,杨老三已经绑起来关进驿站的马厩,正报往张巡检那里。
此时秦氏等还聚在工地的窝棚边。
一边安慰哭得抽抽噎噎的谭氏,也安慰受到惊吓的大香香和小香香。
秦氏恨铁不成钢的骂道:“别哭了,光哭没用,人都是贱皮子。
你流那么多眼泪没让杨老三道歉认错,今天扎那几下,他就跟你跪下了。
你说,他是不是贱?”
李老实贱兮兮的凑过来:“秦嫂子,你们今天又在说啥?”
谭氏来了十几天,村里女人们时不时就要给她讲要伸起腰来做人,别怕这怕那的。
秦氏正说得激动,见到李老实凑过来,习惯性的一啐:“呸,我们说的就是你们这些坏男人!”
李老实没有像平时那般嬉笑着躲开,端端的被秦氏啐了一脸。
秦氏一下愣住,吼道:“你、你呆子啊!都不知道躲!”
李老实没笑,凑得更近,歪着头严肃看她的脸:“你脸是怎么回事?”
秦氏抬手摸了摸,刚才杨老三打的那巴掌不轻,现在脸上还带着印,可她不愿意说,立即板着脸道:“关你啥事,就是被人打了!”
“被人打了!谁?”李老实一声怪叫,引得旁边王小菊和没赶上趟的皮氏看过来。
王小菊眨眨眼,皱起眉苦着脸道:“李叔,秦婶子的脸被人打了,会不会留疤呀!”
皮氏瞬间感觉不对劲,转头瞪向王小菊:啥?留疤!
秦婶子的脸挨一巴掌虽然有些肿,跟留疤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吧!
李老实却炸毛了:“啥?留疤!
那赶紧找点药敷上,仓库里有药,我给你拿去!”
王小菊噗嗤一声笑出来,秦氏有些羞恼,对李老实吼道:“这点事要什么药,再说那男人也没落到好。”
李老实也回过神来,讪笑一声:“秦嫂子脸皮厚,是不怕打的哈!”
可话一出感觉又不对,赶紧道:“我是说秦嫂子胆子大,不怕这些小事!”
旁边王小菊笑得前仰后合,皮氏一脸懵的东张西望,不知道王小菊在笑什么。
秦氏憋红脸,咬着牙道:“李老实,你会不会说人话,不会说就去驿站打听消息,有什么事就回来说一声。”
杨老三被小满爷他们带走,具体怎么处理还不知道,自己这些妇人也不好还跟着在外面招摇。
李老实这才知道自己错过一场好戏,而那个打人的杨老三还在驿站,立即起身就往村外走:“你们等着,我马上就去问了给你们回话!”
杨老三只在驿站待了一个时辰,张军头就让人送去县衙:寻衅滋事,拐带人口……反正江村长还在县里没有回来,让她自己看着办吧!
秦氏只感觉自己畅快淋漓的出了一口气,对这种打女人的东西,就该让他也吃吃苦头。
李老实这一天很忙,忙着传递消息,还抽空回到堆放药材的仓库里,翻翻捡捡拿出几种药。
撇开人少的时间送到秦氏面前:“秦嫂子,这药是可以治跌打损伤的。这药是行气的。这药是活血的……”
秦氏一脸惊讶,又满眼崇拜:“老实,你懂得真多!”
李老实嘿嘿一笑:“这点算啥,我懂的可多了,啥时候我教你!”
秦氏又啐一口:“呸,再胡说八道,我撕了你的嘴!
这些药你拿回去,要是仓库里的药对不上数,小心江嫂子要用黄荆条抽你!”
李老实守库房,里面都是药草和蚊香,王小菊三五天就要对账,可不能出错。
李老实有些得意:“不怕,这些都是我自己采的。呃,是江嫂子教过我记下的。”
秦氏:“那好,我拿去试试!”
她的脸早就没事了,可鬼使神差的还是拿了几种药,哪怕知道自己肯定不会用。
这件事只在徐家村引起小小波澜,很快就被另外一件事给盖过去。
死了几次的徐长其终于死了!
徐长其就是徐根生那个从逃难回来就一直身体不好,在床上躺着大半年的爷爷,也是徐长明的二弟。
本来在年前就几天不进茶水,心心念念的是能躺在堂屋里停棺。
村里疯狂修房,他也住进新房子。
心情一好,身体也就好转了,又多活半年,心心念念又说皮氏和根生还没有孩子!
可惜这次,他的心愿没有达成。
第394
名利两不误
这一天里,村里接连着出事。
徐根生、徐根宝他们在外收草药不在村里,身处平川县的江枝也不知道。
亡者为大,大夏天不能停灵,需要赶紧下葬。
蚊香作坊停工,帮忙丧事,刘氏、秦氏带着女人们扯孝布,扎纸花。
两年前死在外面乱坟埋葬是不得已,现在就需要操办一下入土为安。
小满爷他们则安排一些人去镇上请阴阳先生看墓地,看日期,挖金坑,其他人则抬出提前准备的棺材,找柏枝松枝。
另外还要赶紧通知徐根生、江村长他们回来!
黄家,谢家他们那些刚来的流民帮不上忙,依然在修房干活。
此时的平川县里,江枝跟章县令交了药方,就跟向德金、吴洪茂他们去酒楼雅间摆酒庆贺。
一是为小满伤愈,二是为两人能在县衙挂上官职。
本来向德金说不用破费,就自己家准备菜,在院里摆一桌席面就是。
江枝却不同意。
德金媳妇怀着孕,虽然有厨娘准备菜,自己一群人吃喝吵闹酒气熏天也是烦人,还是自个在外面逍遥一些。
酒楼中,知客、伙计一口一个“官爷”,把二瑞、小满喊得面红耳赤,脸上的笑容却没有收过。
他们两个虽然是虚职,但在普通人眼中,以后也是官府之人。
江枝同去,只浅浅吃了些酒菜,就离席把空间留给那些男子们。
她在旁边廊阁喝茶也没有得到清静,突然霍家管事不请自到了。
一见到悠闲喝茶的江枝,霍管事直接坐在旁边座位上就道:“江村长,若我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唉,还请直言!”
江枝诧异:“霍管事这是什么话,哪里有什么对不住了?”
霍管事皮笑肉不笑的呵呵两声:“呵呵,二小姐在家时,江村长送来几样新药,我们两家也算合作得愉快。
可现在……你看二小姐一走,你就把做好的药交到县衙。
唉,江村长若是有不满意的,可以说出来好商量!”
一事不过二主,行业内对这种合作伙伴的突然换人看得极重,总得有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江枝挑挑眉,霍家在县衙的人手还是安插到位,这消息才传出来一个时辰,霍管事就找过来了。
对于没有把地锦草片药交给霍家药行,江枝是有自己的想法。
她跟章县令说的那些“大义凛然”话,也是真实存在。
这些时日观察下来,章县令是真正的为民谋利,说来跟自己想要功名是一路人。
霍家毕竟是商,以利为重,只要把新药配方给他们,定会给自己带来一笔不小的银钱。
就好像板蓝根冲剂,益母草冲剂,在这里全部卖给那些小病大养的富人,贵点无所谓。
一支十几文,一天就用去四五十文。
穷人是不会喝冲剂的,他们都是找点偏方,或者小病拖到好,大病拖到死。
夏季腹泻肠炎频发,在缺医少药的环境里,这些有治疗效果的药就不能一心谋利益。
熙熙攘攘皆为利来,见钱不挣就是傻子。
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赚富人钱,救流民命,这钱不烫手。
面对还等自己答案的霍管事,江枝笑了笑:“霍管事多虑了,我们合作得很好,没有什么不满意的。
只是那配方本来是章县令提出,我再想办法做出来,现在做出成品自然要交给县尊处理。”
“哦?原来如此!这方来自章县令!”
霍管事心里略松,若配方真出自章县令,自己霍家的确不能过问。
但他还不能确信江氏没有改换门庭。
半个时辰前,县衙里的熟人传话来说,青泉湾药坊的江氏把一些药送给县令。
县太爷就招了江氏带来的两个男子入职,此举可让霍管事担心不已。
江氏若是把药剂制法传给别人,少不得要一番拉扯。
现在藏春香和驱蚊液和几种冲剂卖得正好,他不想节外生枝,但还是得问一句:“江村长以后有什么打算?”
此时旁边的酒席喝得正欢,小满被向德金等人笑着劝酒:“小满,你小子也要定亲了,怎么都没有跟哥哥们提前透点音讯!初二时你小子还一口一个亲事尚早。”
小满不知是酒意还是羞涩,一张脸憋得通红,几颗青春痘更是呼之欲出:“我也是前段时间受伤,桃儿妹妹对我照顾很好。我爷奶觉得这亲合适,我就……我也觉得不错。”
随后就是一阵哄堂大笑声。
江枝侧耳听到这人间喧哗,笑道:“霍管事,无论怎样,人要想活得舒心,挣钱还是首要的事,我以后有能赚钱的新法子,还是要会先考虑霍家。”
霍管事露出满意笑容:“有江村长这句话,霍某就放心了!今日贵公子能得官职,霍某也该去敬上一杯!”
这话说得漂亮,江枝笑着引他进入酒席,添菜添酒,雅间里又是一番恭贺!
时间一晃,日头开始偏西。
向德金家里,江枝跟着厨娘在灶间做醒酒汤。
今天是没办法再回徐家村了,二瑞小满在中午喝得酩酊大醉,此时还在酣睡。
向德金几人中午是带着醉意去当差,过一阵也该下值了。
突然,德金媳妇过来喊她:“婶子,县衙有一个差役找你!”
江枝笑着道:“章县令还真是急性子,这才拿到配方,就又要说事了!”
可是,到了县衙,江枝没有见到章县令,只见到负责平川县治安的县丞,还有一个放在角落浑身污秽,披头散发装进囚笼的人。
“江村长,这人是徐家村送来的,叫杨老三,试图拐走你家奴婢,被村民送来。”
平川县丞是个很严肃板正的人,此时说话也是声音平平。
江枝惊讶:自己当时拐买走谭氏,杨老三就不服,想来至少要过半年一年才能到徐家村找自己要人。
没想到这杨老三是一点不拖沓,时间是一个月不到,他就来找人了。
不过,这样子怎么太过狼狈,就跟掉过粪坑差不多,刚刚被人用水泼过,浑身上下到现在还在淌水。
“县丞大人,这杨老三怎么回事?”江枝抬手掩住口鼻,努力遮挡那一股股恶臭。
县丞不愧是经常面对各种血腥大场面的,对这恶臭也仿佛闻不到,淡淡道:“此獠在徐家村寻事,被扎了针刑,又落了粪坑,刚刚才冲洗过。”
江枝表情僵住:针刑、粪坑!这大夏天若得不到治疗肯定要感染了!
第395章
徐长其的丧葬
江枝是急急忙忙离开县衙的,一回向家,她就马上叫醒二瑞和小满:“快,我们回村了!”
二瑞酒还没有醒,迷迷瞪瞪道:“娘,不是说明天再回去吗?”
江枝催着他赶紧洗脸:“杨老三今天去村里想带走谭氏,被秦氏她们打了。”
“哦!”
二瑞靠着床头,眼睛半睁着,心里还是一团迷糊:杨家要来村里找人自有叔公他们在,娘着急着回什么家。
小满喝得最多,哼一声就不动。
江枝道:“我已经请人雇车,杨老三这边交给县丞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