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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过了未时,第三道试帖诗的题目也公布了出来。

    一题更比一题难。

    牌匾上只有四个字:平仲,君迁。

    以此为题,作一首五言六韵的试帖诗。

    若说刚刚那道时文题,大家还能在四书中回忆一番,找到相应的字句,那么这首试帖诗的题目,则是干脆在四书五经中都没有见过的。

    连题目都搞不清楚是什么意思,还如何下笔作诗?

    许多考生,总以四书五经为科考要义,平生所学只局限于四书五经之中,再不肯多花费一些时间去学习其他知识,而如今,则是书到用时方恨少。

    沈江霖在这里没从课堂上学到过这些,但是奈何他在现代的时候够博览群书,这一次,两个时代的文学创作,跨过了数百年的时间,在此交汇。

    沈江霖马上就想到了南北朝庾信的《枯树赋》:

    若夫松子、古度、平仲、君迁,森梢百顷,槎枿千年。

    平仲,君迁,只是树木的名字而已。

    这篇《枯树赋》表达的是庾信对于树木由盛而衰,人生无常的感慨。

    有了这个为中心思想,读懂了这道题,方能落笔作这首试帖诗。

    若是题目都没有搞懂,胡乱去写,牛头不对马嘴,就是诗作的再好,也是没用。

    沈江霖写完了一首《无常感怀》,时间还绰绰有余。

    那名兵丁这回没有“腹痛难忍”,只见他在另一侧的夹道口来回踱步,愁眉不展,显然他也没有搞懂这首诗的题目是什么意思,自然没办法再去茅房中“作答”。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玄字十号房的人急的抓耳挠腮,见实在盼不来人,只能自己开始尝试着写一首。

    而就在这个时候,主考官开始巡场。

    主考官会在开考前巡一次场,考试结束前再巡一次场,检查考场上是否有违纪之行为。

    等到主考官汪学政到了玄字号房和黄字号房的中间夹道时,沈江霖在对方宛如要吃人的眼神中,举手示意主考官自己有话要说。

    谭信目眦欲裂,在他不敢置信的惊恐表情下,沈江霖气定神闲地站起身来,对汪学政行了一礼,不紧不慢道:“大人,学生刚刚见到有兵丁从茅房夹带纸张给了玄字十号房内的考生,还望大人明察。”

    汪学政原本以为那个考生年纪这般小,又坐着臭号,小脸通红,是有什么身体不适,才举手示意的,忍着那个地方的臭气,他是不情不愿地过来的。

    文人爱洁,况且汪学政为官日久,养尊处优,早就忘了当年自己也曾经历过考场的污糟情况,走到臭号附近已经是想略看一看就走,却没想到对方竟然说出了如此惊骇之言。

    谭信原本还心存一两分的侥幸,认为那小儿不敢如此明目张胆地说出来,谁知道竟就这般的口无遮拦,面对主考官也能面不改色。

    谭信此刻心中只剩下两个字:完了!

    周遭听到沈江霖说话声的学子心中一震,尤其是坐在黄字号这一侧的考生,全都往玄字十号号房的方向看去。

    考到试帖诗这个时候,真要写出几句诗那是快的很,只是题目如此捉摸不透,难者不会、会者不难,有已经早就写完答卷的,还有已经放弃胡乱作了一首的,有些人还不放弃,绞尽脑汁继续搜索记忆的,此刻俱都停了下来,竖起耳朵去听接下来的动静。

    汪学政目光如电,原本脸上还挂着和煦的笑容,此刻面色一板,往谭信的方向看去。

    谭信吓一吓沈江霖那般的小儿是肆无忌惮,但是顶上汪学政审视的目光,本就心中有鬼,眼神就有些躲闪。

    但是他心思电转,马上站了出来俯身下跪喊冤:“学政大人,学生如何会做这等事情,请学政大人搜检,以证学生清白!”

    同时,谭信又抬起头恶狠狠地看向沈江霖的方向,发狠道:“学政大人,倘若没有证据,还请学政大人将这个信口雌黄的小子赶出考场,小小年纪,如此歹毒,竟然会随意冤枉他人!”

    汪春英监察御史出身,经常在南北直隶领命巡查,专门就是干巡查地方弊端,检举官员为非作歹的事情,通过刚刚两个学生之间的一点表情动作,心中已经有些偏向了沈江霖,但是凡事讲究一个证据,捉贼捉赃,若是谁都能空口白话,去定罪,那么他这种监察御史早就被撤掉了,大理寺和刑部也不需要存在了。

    沈江霖指出了一个名叫周万的兵丁与谭信偷渡纸张,汪春英一声令下,就叫人将周万绑了过来,周万磕着头连连喊冤,汪春英并不理会,一队十人的兵丁立马上前对着谭信的号房里里外外搜检,谭信身上、考篮也全部搜查了一遍。

    然而,却是一无所获。

    谭信跪在地上,头颅低垂着,却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嘴角勾起一抹狞笑。

    他能这么傻,将那作弊用的纸张留在此地?

    那两张纸早就被他悄悄地吞吃入腹,难道为了怀疑他作弊,主考官还能让人将他开膛破肚不成?

    岂不可笑?

    今日这小子竟然真敢举报他,那么就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因为沈江霖提供的线索,那个周万几次去了茅房,周万却连连辩解,自己只是昨日吃坏了肚子,所以多上了几趟茅房,同他一起上过茅房的兵丁都可以作证。

    况且他一个兵丁,大字不识几个,哪里有那个能耐,帮童生老爷作弊?

    “大人,小的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啊,您这都可以去查的,小的万不敢欺瞒大人啊!”

    与周万相熟的兵丁纷纷出来作证,证明周万并没有说谎。

    汪春英一言不发,只叫人将茅房也搜查一遍,只是等了半刻钟时间,两个汪春英的侍卫搜检回来,抱拳回禀:“禀大人,并无发现。”

    汪春英狐疑的眼神看向沈江霖,那两个侍卫是他的心腹,跟了他许多年了,与这两位考生素不相识,不会偏帮任何一方。

    周万和谭信二人,心头大石头落地,幸亏他们计划缜密,这回可要轮到那小子倒霉了!

    这里的茅房沈江霖虽然没有去过,但是基本上是大同小异的。

    像这种官家的茅房,为了体面,也为了众人上茅房方便,是有一个个小隔间分开的,上面是坐的类似恭桶的座位,下面便是茅坑。

    沈江霖想了一番可能藏匿东西的地方,心中已有了猜测,便出声提醒道:“不知道两位大哥是否有自己搜检一番恭桶下面有无细鱼线之类的绳子。”

    两个侍卫面面相觑,说实话,他们刚刚就是每个隔间打开看一下,恭桶也打开看了一下,想着要作弊,肯定需要笔墨纸砚那么大一包的东西,一眼就能看到,结果根本没有。

    如今沈江霖这般一提示,他们马上就知道自己漏了哪里,只是这事太过恶心埋汰,两人只能忍着想要呕吐的感觉,终于找到了汪春英要的东西。

    那包东西用一根透明的鱼线吊着,放在了茅坑里,外面包了厚厚的油纸,笔墨纸砚俱在,还有何能够抵赖的?

    周万一个趔趄就摔倒在地,谭信此刻更是抖似筛糠,再没有刚刚的嚣张之色。

    人证物证俱在,不容两人狡辩,汪春英当机立断,让人将他二人捆了带下去。

    沈江霖在汪春英即将要离开的时候,低声说了一句:“大人,别忘了看一看那周万的手。”

    刚刚距离的近了,沈江霖明明白白看到,周万的手指光洁,不见兵丁日常有的因为长期操练而生的老茧。

    那双手,确确实实像一双读书写字人的手,并不像兵丁的手。

    汪春英刚刚其实也注意到了。

    一开始他没有往这方面想,但是一个兵丁传答案给一个童生,而且很多认识周万的其他兵丁都有作证,周万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如何帮童生作弊?

    况且,此次自己出的题目还并不简单。

    所以,他才会在周万被带走的时候,特意看了一眼周万的双手。

    自己因是官场生涯数十载的经验老辣,才会想到这一层,可是这个还长着一张孩童样稚气脸的小小少年,竟也有如此敏锐的心思?

    汪春英心头有些震撼,他看了一眼沈江霖的座次和相貌,深深地记到了心里去。

    锣鼓声再次敲响,收卷时间到了,所有考生正襟危坐于号房内,这个时候不许有任何人走动或是发出声响,等待典吏一一将每个人的卷子收走,这才能按照顺序开始离开考场。

    轮到沈江霖的时候,等卷子一收走,沈江霖再顾不得其他,快步走出考场,他实在是忍不下去了。

    沈万吉的座次离沈江霖最近,他一眼看到了人群中的沈江霖。

    没办法,沈江霖几乎是所有考生里最矮的一个,好找的很。

    沈万吉人高腿长,很快就在国子监门口追上了沈江霖:“霖二叔,您…….”

    沈万吉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就往后退了三步,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沈江霖:“怎么这么臭?!”

    该不会是霖二叔没憋住,拉身上了吧?

    难怪走那么快!

    沈万吉目光下移,心中想着这可如何是好?脑海里还在找着办法,却看到沈江霖铁青着脸,看着他道:“我今日坐的是臭号。”

    沈万吉:…….难怪,如此味道,这是,把霖二叔都给腌入味啊!

    沈万吉原本想讨教一下沈江霖,最后那道试帖诗的题目,究竟是什么意思,如今看着沈江霖宛如黑锅底一般的脸色,讷讷不敢回答了。

    回去的路上,沈江霖说什么都不愿意坐进马车里,把车厢给熏臭了,他蜷缩成小小的一团,坐在车尾,熬到了侯府,魏氏等人还亲自到二门口去迎接他们兄弟两个,沈江霖却只匆匆行了一礼,像一阵旋风一样地从魏氏身边刮过,魏氏嘴角的笑就这般凝结住了。

    沈江霖洗了三桶水,全身擦了好几遍皂角,才觉得身上没了那股臭气,整个人才放松了下来。

    此刻,他才有余力想一想今天发生的这件舞弊案,会给他来什么影响。

    这首要之事,便是派人查一查,这个作弊之人,究竟是何身份。

    第40章

    牵连甚广

    沈江霖没有人手,

    但是好歹有一个当侯爷的渣爹,况且此事是大事,必然是要和沈锐通气的。

    沈江霖还没有自大到,

    仅凭自己就能解决一切问题。

    否则他早就跳出荣安侯府,

    不用再趟这浑水了。

    这日沈锐下了衙,就叫上了两个儿子一同到主院用晚膳。

    魏氏知道今日毕定是要一同吃饭的,

    早就让厨下预备好了精致饭菜,一流水的婢女们,端着净手的铜盆,

    擦手的棉帕环伺左右,

    桌上银箸金杯、细瓷碗碟,四荤四素,

    另有一大碗鲜笋老母鸡汤,

    两道时兴的点心,鹅油酥和软香糕,就沈锐他们一家四口吃,实在是用不完的。

    沈江云也是梳洗过了,穿了家常衣服过来,小花厅内四角放着冰盆,

    四面直棱窗打开,

    夏日晚间的风吹拂过四角的冰盆,

    暑气顿时一消,

    沈江云一身轻薄绸缎长衫,

    此刻又恢复了翩翩公子的样子,一丝汗都瞧不见了。

    沈锐显然也是重新换洗过衣服来的,

    等他落座后,魏氏才招呼着开席,

    沈江霖今日从寅时一直忙到现在,除了喝了几口凉茶,滴米未进,此刻也真是饿了,吃了两碗饭菜才觉着吃饱了。

    沈锐最重礼仪行止,若是以往见沈江霖哪怕动作不粗鄙,但是进食速度这么快,是定然要训诫一番的,但是如今沈锐再看沈江霖,那是满心满眼的喜欢,甚至还给沈江霖和沈江云各夹了一个鸡腿,言说两个哥儿如今正是要吃的时候,且放开了吃。

    魏氏为他们两兄弟各舀了一小碗鸡汤放在他们手边,慈母之态展现的淋漓尽致。

    寂然饭毕,底下婢女们漆盘上端着雨水煨的明前龙井,沈江霖喝了一口,净了口,这才向着沈锐开口:“父亲,今日院试,孩儿有一事,需要禀报父亲。”

    沈锐正要问两个儿子这次院试考的如何,当下就和颜悦色道:“说来便是。”

    “父亲,孩儿在考试时,碰到了一个考生行舞弊之事,孩儿在主考官巡考之时,检举了出来。”

    沈江霖的话音一落,整个小花厅都寂静了下来,魏氏有些错愕的看向沈江霖,心中起伏不定,又迅速地扭过头看向沈江云,见蠢儿子还一脸赞同的表情,魏氏都恨不能站起来一人一巴掌将他们打醒才是!

    这么就这么鲁莽!

    是了,是了,她怎么就忘了这孩子从小的轴性子,被人冤枉那么一点都要跳水以死证清白的人,眼睛里哪里能容得下一粒沙。

    如今大了一点,有了点本事,可不就是要在外头闯祸!

    魏氏此刻心中甚至无师自通地冒出来一句哲言:这人的能力越大,闯的祸事也能越大。

    沈锐的面色也瞬间就变得凝重了起来,长眉紧锁,清瘦的脸颊肌肉不由绷紧:“到底是如何前因后果,你细细说来。”

    沈江霖一五一十地将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沈锐马上抓到了其中的关键点,进行垂询:“所以说,你并不知道这个考生究竟是何人,是何等身份?”

    沈江霖摇了摇头,这是他想让沈锐去查的事情。

    魏氏听了半天,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忍不住插嘴:“霖哥儿,你连对方到底是谁都不知道,就如此贸然行事,若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又当如何?”

    京城之大,达官贵人众多,虽然他们是侯府之家,但是说到底,侯爷不掌实权,就说比虚名,京中还有皇亲国戚,还有其他公府侯府,他沈江霖怎么就确认,自己检举的人,是他们侯府能得罪的起的?

    若是普通考生也就罢了,荣安侯府捏死他就和捏死一只蚂蚁一般简单,但是那人明明能够买通兵丁,甚至在被沈江霖发现的时候,还如此嚣张,想来这人就是有后台的啊!

    魏氏能想到的,沈锐自然也想到了。

    他脸上飞快地闪过了怒气,但是为官多年的沈锐还是有一点城府的,此刻一切都是未知数,就贸然责骂沈江霖并不合适。

    但是沈锐心中好不慌乱。

    “母亲,父亲,孩儿实在无法坐视不理,此次院试,光我们沈家子弟就有四人参考,两千余考生中只取两百人,若有人通过这种卑鄙的手段中了,很有可能拿走的就是原本属于我们的名额。再者,就算孩儿不检举出来,若是最终依旧还是被考官发现了他舞弊,那么轻则我的成绩作废,重则我也会被牵连进舞弊案之中,届时依旧官司缠身,倒不如当时当刻就向主考官检举,保下我们荣安侯府的一身清白。”

    这些是沈江霖实实在在的顾虑,除了舞弊者的嚣张触怒了沈江霖之外,沈江霖更是清楚,他虽可以知情不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是一旦被查出来,大周朝实行的是连坐制,玄字号房和黄字号房的人,都逃脱不了干系。

    再加上五人结保制度,沈家子弟四人甚至加上殷少野,他们这些人的考试成绩都有作废的可能。

    沈江云听着弟弟的话,忍不住频频点头,沈江云心怀正直,就算不考虑这么多,他见到这等事,也会和沈江霖一般做出同样的选择,况且二弟还处处为了他们沈家着想,何错之有?

    沈江云再一次,因为母亲对弟弟的态度,对魏氏感到失望。

    “母亲有何好担心的,舞弊之人又不是我们,便是天子犯法还与庶民同罪,以当今陛下之圣明,便是真的此人是高门之后,我们沈家也是清清白白的,有错的只是这些该死的舞弊之人而已!”

    魏氏气结,再次觉得自己这个儿子读书读迂了,还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些写在书上的话,就连她一个内宅妇人都不信,她儿子还真信了?

    沈锐却在心中揣摩了一番沈江霖的话,也是回过味来。

    他自己也经历过科考,自然对里面的弯弯绕绕知道的很清楚。

    当今陛下雄韬伟略,一心要做一个圣明之君,对于科举选才就十分重视,沈锐冷眼看着,陛下当政这么多年,启用了多少寒门新贵?这些人都是天子门生,永嘉帝用的放心。

    可是如今若是有人要在里面弄虚作假,侵犯到了陛下的利益,恐怕下场并不会好过。

    还记得三年前,江南科场乡试有过一次舞弊案,考生贿赂主考官,在开考之前就拿到了考题,最后被人检举揭发了出来,正四品的学政官,江南地方上的一众监考官,全部摘了官印,流放的流放,抄家的抄家,哪怕中间有人极力奔走通门路,还是没人得以幸免。

    也是因为这件舞弊案,他的大舅哥才能得了陪都学政的空缺,故而沈锐对这件轰动全国的江南舞弊案中的内里,还是知道的比较多的。

    想到陛下坚定清扫舞弊案的作风,沈锐的一颗心暂时放回进了肚子,虽然这事做的莽撞,但是好在人证物证俱在,没有被人留下把柄。

    沈锐眉头稍微舒展了一点,但是语气依旧严肃:“此事我已经知晓了,后面你们哥两个在此次风波没有结束之前,就不要出门走动了,正好备考了这么长时间,最近便安生在家修养一段时间吧。”

    沈江霖与沈江云应诺之后离开,沈锐也急着要去找人打听消息,刚刚还热热闹闹吃饭的一家人,转瞬间就只剩下魏氏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那里,对着一桌的空杯冷肴。

    魏氏手心里的丝帕一点点地揪紧,今夜外头月朗风清,花厅外头明角灯亮起,恍如白昼,院子里假山憧憧、流水潺潺,明明如此静谧清凉的环境,魏氏却一点都感受不到,只觉得一阵心烦。

    沈锐在派人暗中调查,汪春英则是将人绑了之后,第一件事也在调查这二人的身份。

    这些人来参加科考,自然都有报名的信息,汪春英命人将谭信的宗卷一调出来,便看到上面写清楚了此人的籍贯和来历。

    若说家世,汪春英并未看出什么特殊之处,只是京中一户富商之子,因为去年商户纳入可参与科举的良籍之后,这个谭信便也光明正大地报名参与生员考试,今年一路披荆斩棘,从县试考到了院试。

    至于谭信花了五百两银子买通周万之事,汪春英派人拷问了一番,都不用如何上刑,贪生怕死的谭信便将事情全盘托出了。

    其实当日帮他作答之人,并非周万。

    周万有一孪生兄弟,名叫周千,早年间因为家贫,过继了出去,那家人是行下九流的唱戏行当,但是家中颇有些家资,抱养了周千后便让他同样读书认字进学,毕竟曲艺不分家,要做一班之主,也是要能书善吟的。

    周千天份极高,先生常常为他扼腕叹息,他如此好的天份,却因为贱籍而无法参加科考,实在是天道不公。

    后头周千的养父生了一场大病,大夫开了方子,每日需吃五钱的药,长年累月的,家中便吃空了,戏班也无人经营倒闭四散而去,里面的行头全都拿出去典当了,眼看着养父因为吃不起药了,周千长跪养父床头,恸哭出声。

    因缘际会之下,周千遇到了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两人彼此相认之后才知道竟就这么巧,他们就是当初被迫分开的孪生兄弟。

    周万从小混迹三教九流,后头又在京郊大营充了兵丁,平日里没少仗着一点小权做些鸡鸣狗盗的事情,自从遇到这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周千之后,他就心里头琢磨开了。

    谭信和周万两人,纯粹就是臭味相投,经人引荐之后,一拍即合。周万为了撺掇弟弟做下这事,诱哄利骗,拿着他养父的身体作文章,才让周千下定决心去干这一票。

    照理,处置这样几个人,毫不费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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