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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汪春英甚至能够想到,这一次院试谭信靠着如此手段,之前的县试和府试呢?若是真的深究下去,恐怕案子是可以越查越深的。

    但是,汪春英在此人的宗卷上,看到了与他县试结保之人的信息,其中便有一名叫做黄林志的考生。

    是的,一旦在院试中发现此人作弊,互相结保的五人都会被取消成绩,以与处罚,甚至,帮他们认保之人,也会被牵连其中。

    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互保与认保从来不是说说而已、走个流程的程序,而是有它的现实意义存在的。

    而既然院试中有作弊之举,监考官是有权继续往下查的,甚至之前县试和府试中与他结保之人的成绩亦是可以取消的。

    汪春英能做到监察御史的位置,对于朝中各个官员之间的枝枝绕绕的关系,那是了然于胸的,这个黄林志乃是黄有德之孙,黄有德曾经官至工部尚书,后来年纪大了之后就退了下来,黄家后继无人,没有出色的子弟继续入朝为官,但是黄有德之妻,可是出自吴家。

    吴乃庸是内阁次辅,官拜正一品礼部尚书,兼任武英殿大学士。

    吴家在京中,也算是第一流的人家,无人敢小觑。

    这便有些棘手了。

    黄家是吴家的姻亲,黄林志又是县试之时与谭信结保的,结保本就是十分熟悉的几个人才会在一处结保,若说那黄林志与谭信素不相识,汪春英是不信的。

    汪春英的手指在宗卷上点了几下,脑海中过了一遍利害关系,最后写了一封书子,让人连夜送到了吴乃庸府上。

    月上中宵,劳累了一天的吴大人原本都想要就寝了,却听底下人跑来传话,递上了一封书子。

    吴乃庸瞬间睡意就没了,在他的官宦生涯中,有好几次夜间传递信函的事件,几乎每一次都对他的仕途产生了极其重大的影响,他连忙下床靸着鞋,接过书子,就着房内的烛火就看了起来。

    吴乃庸看完之后,将书子掷到桌上,冷笑了一声,只觉得这位汪学政有些过分多管闲事了。

    这书子应该送到黄家去,和他又有什么干系?

    只是一个隔房的姑姑嫁到了黄家,生下的不孝子孙,怎么?这还要让他们吴家来善后?

    别说只是隔房姑姑的孙子,就是他亲孙子,他都不会管!

    什么东西,交友不善,识人不清,就趁早应该睁大眼睛看看清楚。

    不过是个生员名额,没了就没了,大不了从头来过,真要有才,还怕这个?

    吴乃庸原本还以为是什么紧急大事,没想到竟是这种破烂污糟之事,顿时感觉颇为恼火。

    吴乃庸起身就想回到卧榻,突然,他脑海中有一处信息闪过,吴乃庸又一次拿起了那封书子,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等看到那谭信的籍贯之后,吴乃庸背后突然升起一股冷意——竟是个商籍!

    商籍舞弊便也罢了,还扯上了吴家姻亲,当时朝堂上为了让商籍获得科考之权,费了多少心思,吵了多少日,中间又交换和损失了多少利益?若是这个案子继续往下挖,后头会不会被有心之人拿出来煽风点火?

    吴乃庸的政治敏感性绝对是一流,他马上站到了对家的角度,瞬间就想到了无数个整治的办法。

    一定不能把这个案子继续往下查了,否则遗患无穷!

    吴乃庸立即传人进来伺候笔墨,挥笔写下了一封回信,让过来送信的人务必帮他带去给汪学政。

    汪春英拿到了回信,脸上忍不住露出了淡淡的笑,他确实赌对了,吴大人果然是有所担心的,如今得了吴大人的回信,便是他欠了自己一番人情。

    官场之上,这一道人情,或许就是以后他的一张保命符。

    以小博大,所获颇丰啊!

    汪春英作为此次的主考官,自然有权利选择查与不查、如何查,查到哪里算完。

    于是,这次的舞弊案,便花了三日时间,便匆匆了结了。

    等到沈锐打探到消息的时候,谭信已经被打了三十大板,被罚永不录用,与他结保的四人,不论这次成绩如何,都将作废,周万、周千也被打了板子收押,交由顺天府处置,汪春英也写了奏折上报此事,但是因为受处罚的几人都是一些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此事并没有在朝堂上掀起什么波澜。

    沈锐这几日吊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

    对方不是什么厉害人物,汪大人一心为公,院试竞争对手瞬间少了五人,对他们沈家百利而无一害。

    只是到底沈锐还有些心有余悸,难免不对两个儿子嘱咐一番。

    若是这次顺利,他们二人能考中秀才,有了功名后,以后说不得就要出去交际,外头事情不比家里,自然要小心为上。

    但也不是谁都能欺负到他们沈家人头上,若是有那不长眼的,又比不上沈家的,自然是该怎么打回去就怎么打回去。

    沈江霖听了一耳朵,无外乎就是不能得罪的人千万不要得罪,但是在不如他们沈家的人面前,那再如何张狂都无碍。

    将欺软怕硬说的如此清新脱俗,确实是渣爹的风格。

    甚至沈锐还拿出了两本册子出来,郑重其事地交给了两个儿子,让他们务必熟读熟记。

    沈江霖回去后,翻看了一下,上面记录了京城中所有的世家名门、官员品级、姻亲关系,可谓是事无巨细,能写的都写了上去。

    这倒是个好东西,沈江霖确实需要这个,省的对朝堂关系两眼一抹黑。

    不得不说,沈锐为官多年,虽然才干不如何,但是该有的那点谨慎还是有的。

    兄弟二人静待放榜,沈江云在和沈江霖谈及院试题目的时候,原本还不放心沈江霖对于最后一道试帖诗的题目是否能解读出来。

    沈江云跟着秦勉读书,秦勉是真正有大才之人,他奉行的除了要将四书五经精通之外,其他先贤书籍也要涉猎,最后一题的题目出处,秦勉恰好有给他们说过庾信此人及其诗作。

    但是霖哥儿跟着张先生读书,恐怕想要答对并不容易。

    不过没想到霖哥儿运气就是这般好,他说他曾在书肆中读到过这首《枯树赋》,所作的试帖诗也完全符合其要义,甚至有几句颇有华彩,此次中得秀才,在沈江云想来,应是板上钉钉。

    院试成绩不日就要公布,魏氏心情越发急躁起来,整日里坐卧不宁,比之沈江云还要紧张十倍。

    她是吃也吃不香,睡也睡不好,脑海中总是想到万一此次霖哥儿中了,她的云哥儿若是没有中,那到时候可该如何是好?

    因着这个,魏氏再见徐姨娘母女三人给她请安,那脸色就一日不如一日了。

    这日六月十二,是院试放榜的日子。

    院试放榜和县试、府试有所不同,并非直接张贴红榜让大家到考场门前去看,而是会有官差将名次一家一家地报去。

    本就住在京中的人家自不必说,北直隶其他府的考生则会在京中客栈等到院试放榜之后才会走,因为都有留下下处,所以报喜之事不难。

    这是上头给到下面人的好处,但凡上门报喜,自然会得赏银,同时又给了中了的人家以面子,碰到出手豪绰的,或许一家人几个月的嚼用都有了。

    这是一个肥差,又是众人皆喜之事,无人会对此置喙什么。

    等到挨家挨户都报完了喜事,国子监门口才会张贴上这次得中的生员名字,其中前十者可以成为廪生,廪生可得每月官府提供的廪米。

    廪米一月是六斗,约108斤,虽然对沈家这样的门庭不算什么,但是这便意味吃上了皇粮,从此以后便是高人一等。

    当然,对于贫困之家而言,这六斗廪米或可解燃眉之急。

    除此之外,廪生还可以为人作保,这便又是一处进项了。

    当然,一切还是要先中了秀才再说。

    魏氏早上起床的时候,春桃为她梳发,便听到窗外有喜鹊在叫,春桃便笑着道:“喜鹊叫,好事到,太太,这可是个好兆头啊!”

    魏氏原没注意到,此刻倾耳一听,果不其然有只喜鹊在鸣叫,心里头顿时一喜,刚要开口说两句,又想到家中可不止只有云哥儿一个考生,这喜鹊到底叫哪个,谁也说不清啊!

    顿时,魏氏刚刚松动的脸色又紧绷了起来,春桃见状,心里头轻轻一叹,不敢再过多言语。

    每日清早,几个子女、妾室都要来主院向魏氏请安。

    一般三个妾室来的早一些,今日便和往常一样,徐姨娘最先到,叶姨娘和孙姨娘随后。

    三人给魏氏请了安,魏氏这几日没有给过她们几人好脸过,三人在魏氏面前,俱都是谨小慎微,生怕更惹的魏氏不喜。

    魏氏正要用早膳,孙姨娘本就是魏氏的贴身丫鬟出身,最会伺候讨好魏氏,见她落座,连忙帮她递筷布菜,叶姨娘受宠,但在魏氏面前也不敢恃宠而骄,小心得替了春桃的位置,端着铜盆,伺候着魏氏净手。

    徐姨娘站在一侧插不上脚,但是最近她显然知道魏氏的冷脸与霖哥儿的愈发出色是有关系的,所以徐姨娘更想在魏氏面前讨好一二,将她伺候舒服了,万不要为难她儿子才好。

    春雨端着茶盘过来,徐姨娘连忙迎过去讨好道:“春雨姑娘,让我来吧。”

    徐姨娘姿态放的很低,春雨便将茶盘给了徐姨娘:“姨娘小心着些,是刚刚沏的茶。”

    徐姨娘也是伺候惯人的,连声道好,稳稳地端着茶盘,刚要放在魏氏手边,却不知哪里斜过来一只脚,绊了她一下!

    顿时,那一碗热茶瞬间全部泼到了魏氏身上!

    夏日衣裳单薄,魏氏里面一件无袖绸缎褙子,外罩纱衣,滚热的茶水泼在皮肉之上,那贴身的纱衣更是将那热意包裹似的,烫的魏氏再也顾不得世家女的做派,直接尖叫着“嗷”地一声跳了起来,一挥手就推开了扑倒在她身上的徐姨娘,徐姨娘人长得娇小,重心不稳,就倒在了碎瓷之中,两只撑地的手瞬间被划伤了一大块皮肉,鲜血直流。

    第41章

    双喜临门

    等到沈江霖和沈江云二人进到小花厅准备请安的时候,

    看到的就是眼前一幅鸡飞狗跳的场景。

    兄弟二人连忙快走几步,沈江云见母亲魏氏疼的原地打转,看那衣服还紧贴在臂膀上,

    连忙按住了魏氏,

    让人给她除了纱衣。

    刚刚那一盏茶水全都泼在了魏氏的左臂上,魏氏养尊处优多年,

    哪怕年纪已过四十,胳膊依旧白皙柔嫩,此刻手臂上已经红成了一片,

    看着很是有点吓人。

    但其实,

    春雨知道魏氏的喜好,茶要入口适宜,

    茶叶冲泡之后,

    春雨是等了一小会儿才端过来的,原想着等到魏氏用完早膳再喝,那是刚刚好的,所以这茶水确实烫人,但是比刚烧出来的沸水要好上不少。

    沈江霖扫视了一眼周围,指着冰盆道:“取冰水过来,

    反复冲洗一下烫处,

    便能缓解。”

    孙姨娘、春雨等人呼啦啦地去拿角落的冰盆过来,

    一群人围着魏氏,

    又是用棉布沾了冰水帮她擦洗,

    又是一叠声地喊府医过来诊治,机灵的春桃更是马上又去里间拿出一件宽袖缎子的上衣,

    等会儿府医来了好给魏氏披上,不至于失了形态。

    唯有已经被吓坏的徐姨娘还跌坐在碎瓷茶水之间,

    手上被割破的地方还留着血。

    沈江霖皱着眉蹲下身,拉开她的手,将扎在她手心里的碎瓷片拔掉,然后从袖袋中拿出一方干净的棉帕,裹在了掌心伤口处止血。

    看到徐姨娘整个人吓得浑身发抖,沈江霖低低叹息了一声,轻声道:“姨娘别怕,血很快止住了,一会儿让府医也给你看看。”

    徐姨娘哪里是怕自己手上流的那点血,她是怕自己触怒了太太,到时候倒提脚把她给卖了或是送到庄子上去!

    徐姨娘大大的杏眼里全是泪珠子,连忙拉住儿子的手,慌里慌张地摇头:“不是我,不是我!是有人绊我,我才会摔的!”

    徐姨娘此刻脑中一片清明,脑海中立马回忆起刚刚的站位,她走过的时候,站在太太身边的是孙氏,就是那个贱人绊了她!

    难怪说会咬人的狗不叫,平日里看着老实巴交一个人,做起坏事来简直满肚子坏水!

    徐姨娘立刻膝行几步,跪倒在已经冷静下来落座的魏氏跟前,指天发誓、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道:“太太,刚刚是孙氏那个杀千刀的绊了我,我才没站稳扑到太太身上的,太太您没事吧?我真是恨不能替了太太这痛!太太,您要给我做主啊太太!”

    其实刚刚茶水泼到魏氏身上的时候,徐姨娘也被溅到了,可是她此刻哪里还顾得上身上的那点疼?

    孙姨娘一听,连忙吓得跟着跪了下来,一张老实人的面孔,吓得脸色惨白,抖抖索索地回道:“太太,奴婢伺候您多年,奴婢是您从魏家带来的陪房,怎么会生出这种歹毒的心肠?徐姨娘,你自己没有端稳茶盘,怎么能去怪别人啊?”

    徐姨娘是真的没有想到,这个孙氏如此不要脸,到了这时还要狡辩,“嗷呜”一声,就扑了过去,一手揪着孙姨娘的发髻,另一只受伤的手想着去打孙姨娘的脸,结果被手帕包的太过厚实,打在孙姨娘脸上像是给她挠痒痒似的,自己的手动了伤口,却是疼的龇牙咧嘴。

    只是徐姨娘嘴巴里不饶人,骂骂咧咧一刻不闲着:“你个贱蹄子敢害太太,今日我就替太太除了你这个祸害,戳心烂肺的玩意,还敢说不是你,我撕烂你的嘴!”

    徐姨娘嘴巴凶,但是奈何人比孙氏矮小,再加上孙氏比徐姨娘身材也胖些,力气其实比徐姨娘大多了,被徐姨娘骂急了,自然也要还手,但是徐姨娘深谙干架之道,紧紧揪着孙氏的发髻,将她头发都给扯乱了也不松手,孙氏头皮疼的炸起,动作稍大就是几撮毛掉下。

    孙氏的头发这几年本就日益稀少,平日里靠着梳上假发髻来填补缺漏处,如今见自己头发被揪掉好几撮,又是疼又是怒,但她又是个表现的老实惯了的人,不敢在魏氏面前直接和徐姨娘厮打起来,只能死掐着徐姨娘的胳膊,让她别再靠近她。

    沈江霖感觉自己只是个晃神的功夫,徐姨娘就冲了上去,两个姨娘扭打在了一团,这个时候沈初夏和沈明冬两姐妹也到了,看到眼前的场景亦是呆了一呆。

    沈初夏见她姨娘居然被制得动弹不得,连忙冲过去拉架:“姨娘,你这是作什么?快快放手!”一边说着一边去拉人,但是却并不是去拉徐姨娘,而是拉住了孙氏钳着徐姨娘的手,姑娘家尖尖的指甲掐过去,疼的孙氏一个哆嗦,立马跟着惨叫起来!

    “放肆!都成什么样子了?还不快给我住手!”魏氏疼痛感消散了一些,见底下竟然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扭打的扭打,劝架的劝架,丫鬟婆子叽叽喳喳、两个姨娘尖声利叫,简直闹得不可开交。

    魏氏一声怒斥,两个姨娘顿时消停了,分别跪倒在魏氏左右两侧,一个赛一个地哭的伤心。

    魏氏额角直跳,被吵得脑瓜子嗡嗡作响,刚刚她确实是疼的怒不可遏,可是见她们两个打的不可开交,如今头发散乱、衣衫裙子全皱了,像个市井疯婆子似的,魏氏甚至觉得连多和她们说一句话,都是掉身份的。

    等到府医给魏氏验了伤口,连说无碍,又拿出了一瓷瓶的烫伤膏,让丫鬟稍后给魏氏涂抹上便是。

    府医走的时候,心里还嘀咕,到底是富贵人家精贵,这么一点烫伤,一番折腾下来,都快要好了,还要他过来看过后开方。

    当时府医看的时候,丫鬟早就将帘子放下,府医也看不真切里头什么情形,就只听到两个女子断断续续的哭声。

    总归是是非之地,府医奉上药方后,转头就走。

    沈江霖弯腰向魏氏行礼:“母亲,儿子送送何大夫。”

    沈江霖将何大夫送出了二门,见四周清净,才小声道:“何大夫,不知是否有金疮药,小子想求一罐。”

    说着沈江霖从荷包中掏出了二两碎银,塞到了何大夫的手中。

    何大夫常年为沈家人看病,是知道沈江霖在太太跟前的尴尬位置的,刚刚被茶水烫伤的是嫡母,那么求的金疮药恐怕是为了姨娘。

    何大夫有些怜悯地看了沈江霖一眼,然后从药箱中拿出了一罐金疮药:“伤口不深的话,早晚用药粉敷上两次,伤口不要见水,一般用个三日便可结痂。”

    沈江霖谢过之后便匆匆赶回花厅,还不知道魏氏一会儿要如何发落徐姨娘。

    魏氏心里头是更相信孙氏的,孙氏从小是她的大丫鬟,因为伺候周到、为人细心,所以才被选中做了陪房,和魏氏一起嫁到了沈家,也因为孙氏足够得到魏氏信任,魏氏才会在自己怀了身子的时候,抬了孙氏做姨娘,也算是给了孙氏莫大的脸面。

    孙氏也是个乖觉的,哪怕做了姨娘,这么多年在自己跟头依旧伏低做小,只以奴婢自称,有时候甚至还要亲自上手端茶倒水。魏氏喜欢孙氏梳头的手艺,孙氏经常还会起个大早,专门来给魏氏梳头。

    若说孙氏会有这等坏心思故意绊倒徐姨娘,把滚烫的茶水往她身上泼,魏氏是怎么都不信。

    瞬间,魏氏就心里认定,肯定是徐姨娘自己没拿稳茶盘,害怕被自己重罚,便将罪过推到了可怜的孙氏头上!

    徐姨娘这些时日仗着自己生了霖哥儿,说话做事是有些不同以往了,恐怕再不惩处一番,这徐姨娘就要飞到她头上去做窝了!

    若说魏氏真的就以为徐姨娘胆子大到如此,敢用热茶水泼她?其实魏氏自己心里也是不信的。

    虽然魏氏心里看不起徐姨娘,但是两人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徐姨娘什么样的人,魏氏还是有数的,她便是有这个贼心,恐怕也没那个贼胆。

    但是,魏氏可管不着徐姨娘是成心还是无心,众目睽睽之下,她泼了自己一身滚烫的茶水之事,可是无法抵赖的。

    本就看徐姨娘不顺眼的魏氏,直接就寒着芙蓉面,冷声道:“徐氏,跪到外面去,烫了我一胳膊,还敢在这里狡辩冤枉人,这事,便等侯爷回来再行处置!”

    魏氏听着说的宽宏大量,其实这个跪着的惩罚着实不轻。

    如今还是大早上,等到沈锐回来的时候,都得是傍晚了,小花厅外面就是一个园子,园子里碎石铺路,嶙峋咯人,再加上最近天气热得不得了,那外头既无树木遮阴,又无片瓦挡阳,这般跪下去,不死也要跪个半残。

    沈江云着急地看了一眼沈江霖,连忙上前劝道:“母亲……”

    “好了,今日就这样吧,你们都退下,我乏了,胳膊疼的紧。”魏氏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春桃见状便扶着魏氏起来往里间走去。

    沈江云还未出口的劝阻被堵了回去。

    沈江霖手中还捏着刚刚讨要来的金疮药,看着徐姨娘隐晦地冲他摇了摇头,自己走到了外头便跪了下来。

    徐姨娘低垂着头,身上的衣服因为刚刚的扭打还乱糟糟的,头上的簪子也掉了,头发散乱着,手上还裹着沈江霖的棉帕,雪白的棉帕上印出点点红印,但是徐姨娘仿佛毫不在乎这一点伤,刚还用这只受伤的手打人打的起劲。

    主院仆人进进出出,对跪在园子里的徐姨娘视若无睹。

    对啊,说到底,徐姨娘她只是个妾。

    沈江霖背过大周律法,知道妾通买卖,魏氏对徐姨娘是有生杀予夺的权力,但是第一次如此赤裸裸地观看了全程,沈江霖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在沈江霖看来,这个罚跪,不仅仅是身体上的惩罚,更是心理上的羞辱。

    他走到了徐姨娘身边,蹲下身,想要解开她手上缠着的帕子,给她上药。

    这么热的天,伤口又有些深,

    不及时上药,帕子捂着,恐怕很容易感染化脓。

    这是一个缺医少药的年代,不及时处理,沈江霖怕拖成大问题。

    徐姨娘却惊慌地将自己的手背到身后去,抬起头望着沈江霖,低声道:“二少爷这是做什么?赶紧走吧,太太宅心仁厚,只让我跪着,但凡能让太太气消一点,我也跪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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