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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尤其是陶临九看到了主考官们欣赏震惊的神色,他只是因为嫉妒不甘而想对沈江霖发难,他的脑子依旧在,此时此刻他清楚,再说其他,都已是枉然。

    陶临九放下酒杯,对着沈江霖深深一揖,咬了咬后槽牙,低下头遮掩住自己愤懑的表情,“心悦诚服”道:“沈案首大才,临九自愧不如。”

    沈江霖脸上依旧挂着笑,只是那笑意却不曾达眼底,他也没有上前去扶陶临九:“临九兄不必羞惭,有道是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往后临九兄有任何不解难题,都可以垂询于我,小弟必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主桌的几个主考官从刚刚的震惊中缓过神来,纷纷有些失笑。

    都是爱打官腔的文臣,最是阴阳老手,哪里听不出沈江霖话里的意思——就你这点水平,还来为难我,我都可以做你老师了,少在这里叭叭。

    只是众人非但不觉得沈江霖讨厌,反而觉得刚刚老成的少年人,一下子变回了他本该意气风发的模样。

    年少有志,昂扬不羁,应当如是。

    这一场宴席结束之后,沈江霖的名声迅速传扬开去,甚至沈江霖拜师时候的七步成诗也不知道怎么就被人都得知了。

    沈江霖的天才之名在京城文人圈内,已经初步具有了雏形。

    当然,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这场宴席,沈江霖得到了众位主考官的一致认可和夸赞,而陶临九再次赔了夫人又折兵,之后回到座位上,一言不发、独自饮酒,任何人来攀谈都没个笑模样,众人见他心绪不好,便也无人再来敬酒,一直到散了场,才有些踉跄地独自一人回去了。

    沈江云看着陶临九离开的背影,用只有他们兄弟二人的声音凑近沈江霖道:“这人丢了这么大脸,后面不会还有后手吧?”

    沈江霖摇了摇头,安抚道:“能有什么后手?他一个弱质文人,也就在这种场合想点损招来为难我,出了这个大门,往后我们便是见面都见不着几回。”

    除非是以后会同朝为官,只不过如今他们二人还只是个生员,这以后的事情还早着呢。

    不遭人妒是庸才,沈江霖面对这种情况早就司空见惯,并不将陶临九放在心上。

    只是沈江霖只料对了陶临九这个文人的行为模式,却对接下来的事情没有预料到。

    兄弟二人今日都浅饮了两盏酒,便没有派人去雇马车,各自带着一个小厮往回走,准备散一散酒气。

    来之前他们便打探过,汪府宅院小,门前的小巷口也停放不了几驾马车,今日来往这么多人,再加上一众官员,沈江云他们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与人争锋,来的时候直接雇了一辆马车过来,等他们到了,人家也可自去,不至于在汪府门前造成拥堵。

    轻车简从,两人各带了一个贴身小厮跟着,毕竟到时候他们入了汪府院子,小厮们还要聚在外头等着,带了太多人亦是不像话。

    两个少爷走前头,知节和秋白跟在后面,京中治安好,又是四个男子,除了沈江霖年龄小些,另外三人光看个子,可都有成年男子的身高了。

    城西道路不如城东宽敞,小街小巷偏多,任他们四人谁都没想到,刚转进一处小巷,就有几个人突然从高处窜了出来,往沈江霖等人头上扔破箩筐。

    那破箩筐竹子编的,因着破损,有些便露出了尖刺,几个破箩筐兜头罩下,还没等反应过来,秋白就“哎呦”了一声,脑袋上被竹刺刮了一下。

    “哪里来的狗杂种,往你爷爷头上倒东西!”秋白疼的紧,一边着急把箩筐翻下来,一边破口大骂。

    沈江霖个子最矮,正正好好被罩在了里面,着急着要顶出去,结果被身后的秋白撞了一下,自己一个踉跄,连着破箩筐一起滚了出去,沈江霖头一遭遇到这种情况,赶忙将手臂捂着头部,滚了三圈撞到了巷壁才停下。

    沈江霖整个人都被撞懵了。

    沈江云惊声呼叫沈江霖的名字,眼看着要把破箩筐甩出去了,谁知道那些从高处扔箩筐的人都跳了下来,对着他就是一脚,沈江云被踹的晕头转向,咕噜咕噜滚到了沈江霖一处。

    刚刚挣扎着想站起来的沈江霖,瞬间又倒了回去。

    难兄难弟还没来得及互相解救,就听有个人哑着嗓子道:“确定是他们吗?”

    另一个声音细一点的人马上道:“就是他们,我跟了一路了。”

    哑声的显然是领头者,直接一挥手:“兄弟们,快上!”

    他们是城西的一群地痞流氓,成日里专干一些偷鸡摸狗的勾当,有人出了银子要他们兄弟几个打他们四人一顿,揍几拳给金主出出气,他们是干熟练的,甚至连面都不用露,直接把人往破箩筐一套,胖揍一顿,赶在巡街的官差来之前散了,被揍的人连他们是谁都不知道,到时候又到哪里去告他们去?

    他们也不需要知道对方姓甚名谁,反正今儿个碰上他们几个,算他们倒霉,谁让他们得罪了人呢!

    他们也不打狠,最多让人疼的三天下不来床,修养个十天半个月后就活蹦乱跳的了,太狠的事情他们不沾,算是一群有原则的地痞流氓。

    十来个人打四个人,其中一个是孩子,另外三个除了知节还有一把子力气,沈江云和秋白都是手无缚鸡之力型的,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就在他们这群人要扑过来打人的时候,说时迟那时快,突然又从外头窜进来一个纤细的黑影,对着这群人就怒斥:“你们作什么呢?赶快散了,否则休怪姑奶奶不客气了!”

    这群人理都不理突然冒出来的女子,眼看沈江云都要站起来掀开箩筐了,就想扑过去把人先打了再说,一个多管闲事的臭娘们,一会儿再收拾也不迟。

    钟扶黎怒不可遏,身形快如闪电,直接奔了过来,对着那个要扑过去打人的飞起就是一脚,力道之大,直接将一个壮汉踢飞出去两丈远!

    沈江云丢开箩筐,看到的就是眼前这震撼人心的一幕!

    沈江霖终于也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就听自家大哥大吼一声:“姑娘小心!”

    沈江霖抬眼看去,就见十来个男子冲着一个女子挥拳打去,可是那女子身形灵活到极致,在一群人中左冲右突,腰身向下一俯,便从腰间抽出了一根九节鞭,鞭声烈烈,挥舞起来残影闪过,便是一个人倒下,不消几个呼吸,一群大老爷们便捂着痛处“哎哟哎哟”地叫唤起来。

    其中一个叫瘦猴的混子一看钟扶黎向着他走来,刚刚被打的肋骨还在生生发疼,恐怕是被打断了,那女子看着纤瘦,力道大的可怖,挨上她一鞭,半条命都快没了!

    瘦猴惊叫着拖着身体往后退:“你,你别过来啊!你再过来我可要喊了,我求你别过来了姑奶奶!”

    瘦猴看着钟扶黎一步步逼近,简直是吓破了胆,两条腿在地上划拉着把自己拱出了巷子口,往外头大街凄惨地喊起来:“快来人啊!这里有人要杀人啦!快来人啊!”

    沈江云和沈江霖:…….

    沈江霖看向他大哥震惊的面孔,想到他大哥刚刚那一句:姑娘小心!

    实属是多虑了啊!

    这么彪悍的女子,乃是沈江霖前世今生之仅见。

    因着瘦猴的大喊声,附近巡街的官差很快就跑了过来,见到眼前的场景也是愣了一下,等到将人都拖到大街上借着外头商户的明角灯光亮辨认了一番,马上就认了出来这些人是谁。

    这帮人都是衙门里的常客,好几个都是熟面孔,再看沈江霖几人的穿衣打扮,就知道必又是这帮人作恶了,只是没想到这回遇到了硬茬。

    从秋白口中知道他们少爷出自荣安侯府后,这群官差马上肃了面容,狠狠踹了那帮人一脚,心中暗骂道——尽给人添乱!什么钱都敢挣,真是胆儿太肥了!

    官差们将这些人用绳子绑了串起来收押,然后一个领头的上来对着沈江云打哈哈:“沈大少爷,今日已经晚了,明日若不然您派家人到衙门走一趟录个口供?”

    沈江云此刻也是形容狼狈不堪,他知道衙门的流程,闻言点了点头:“这是自然,只是这群人与我素不相识,想来是受人指使,还请各位差爷帮我问出真凶是谁,到时候荣安侯府必有重谢。”

    沈江云直接豪气给了表示,众官差互相对视了一眼,心中已有了计较,连声客气道:“这是自然,我们定会还沈大少爷一个公道!”

    官差们带着一串混子要走,有几个躺着赖着说走不动的,钟扶黎上前问了一句要不要帮忙,顿时这些人就都挣扎着站了起来,主动要求赶紧帮他们套上绳索,一瘸一拐地跟着官差走了,生怕走慢了半步,被女魔头再来两下。

    沈江云带着沈江霖上前,对着钟扶黎便是深深一礼:“多谢女侠救命之恩,在下沈江云,这是我弟弟沈江霖,不知女侠尊姓大名?”

    钟扶黎刚刚一心整治那几个地痞,没有仔细看自己救得人是谁,如今沈江云就这么从暗处走过来,钟扶黎只觉得自己的眼睛被晃了一下。

    钟扶黎心中暗道:难怪一个大男人这么容易就被打倒了,长得一幅比女孩儿家还要白皙貌美的面孔,想来是个养尊处优的。

    钟扶黎仔细盯着沈江云看了好一会儿,看的沈江云脸色都有些发红了,他摸了摸自己的歪斜的发冠,想到自己刚刚在箩筐里打过滚,头发都散了出来,衣裳也破了皱了,实在是不雅的很。

    沈江云有些窘迫,忽然便听钟扶黎问:“我们是不是哪里见过?”

    钟扶黎总觉得这人熟悉的很,但是又确信自己没见过这张脸。

    这张脸若是有人见过,是绝对忘不了的。

    沈江云一愣,他们见过吗?

    因着这句话,沈江云也拿眼打量了钟扶黎一眼,只见眼前的女子做男装打扮,一袭利落短打,但是女儿家的眉眼却是遮挡不住的,只见她眉毛纤长,一双凤目很是凌厉,琼鼻秀唇,浓密长发只用青色发绳高高束起,端的利落干脆。

    这样的眼神,这般的打扮,见惯了京中贵女窈窕之姿的沈江云也敢确信,自己从没见过她。

    但是,确实熟悉。

    沈江霖对人的声音很是敏感,头脑中想了一圈,便道:“是不是去年春日的时候,在南门街附近的小巷口,侠女姐姐从墙头一跃而下。”

    沈江霖给出了提示,两人顿时恍然大悟,异口同声道:“是你!”

    钟扶黎朗笑了一声,那日的乌龙本来她已经忘了,如今被人点出来,也颇觉得好笑,她钟扶黎居然跳围墙直接跳到一个人身上去,事后回头想想,也是够可以的。

    钟扶黎完全没有女儿家的扭扭捏捏,她冲着沈江云一抱拳道:“我叫钟扶黎!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我们师门门规,你们不必放在心上,咱们有缘再见吧!”

    钟扶黎见他们都无碍,只是受了一番惊吓,又有两个官差留下来要护送他们回去,直接摆了摆手,消失在了街头。

    沈江云和沈江霖兄弟二人今日去汪府参加宴席,魏氏是知晓的,可是眼看着夜色越来越浓,这种宴席必是散的时候一起散,不会闹到很晚,所以到了巳时还不见人影,魏氏实在是急了。

    今夜沈锐宿在叶姨娘处,那边早就落锁了,哪里还喊得到人,听底下人说,叶姨娘的院子里灯火都黑了,显然沈锐早就睡下了,并没有因为两个儿子的迟迟不归而操心过。

    魏氏憋了满肚子的怒火和担忧,只能派底下的嬷嬷唤来外头的曹管事,隔着窗子交代好事情,让他带着人手出去去寻,以防有什么不测。

    那曹管事得了令就带着府上一群身手不错的家丁出去了,在半路上就和沈江云等人碰了头。

    原本曹管事心中还想着天子脚下能出什么事情,主母想来是过分担忧了,但是一看他们四人的形容,顿时也是大惊失色,幸好大少爷说他们身上无碍,曹管事没敢细问究竟发了什么事情,鞍前马后地将人扶上了马,快快往荣安侯府赶。

    魏氏静静地等在花厅里,一听到前头传报沈江云他们回来了,连忙迎了上去,结果一看儿子发髻散乱,脸颊上还有几道红痕,顿时吓住了,连声问怎么了。

    她也没想到自己一语成谶,还真的就出事了!

    沈江云言简意赅的说了一遍,虽然沈江云说自己没有受伤,可是魏氏哪里敢信,又是被套了破竹筐,又是被人踹了滚地上,一时之间心惊胆战的没顾上,说不得就伤了碰了哪处自己都没发觉的。

    魏氏连忙派人烧水的烧水,唤大夫唤大夫,又让厨下备好夜宵,闹到这个时辰了,哪里能有不饿的?

    沈江霖托他大哥的福,也能顺带被照应上。

    荣安侯府中,一盏盏羊角灯亮起,四处都开始忙碌了起来,叶姨娘的宅院离主院不远,夜间一点动静都能放的很大,沈锐也被吵醒了,一问是两个儿子的事情,顿时也睡不着了,让叶姨娘起身伺候他穿衣,整顿好后便也往花厅前去。

    如今这两个都是宝贝儿子,哪个都损失不起啊!

    徐姨娘本就没睡下,她和魏氏一般忧心,之前知道魏氏派人去找了,心中还万分谢了魏氏一通,如今打听着人回来了,但是却好像遇上了事儿,顿时也坐不住了,巴巴地跑了过去,得要自己亲眼看过一遍儿子没事,她今天晚上这觉才能睡的下去。

    整个荣安侯府打破了静谧,处处忙乱,只不过关起门来,外头也不知道。

    然而,在荣安侯府的西南角上的一处小院落里,却有一个满头银发的老人坐了起来,守夜的曲嬷嬷连忙帮她披了一件衣裳:“老夫人怎么醒了?时辰还早着呢!”

    “我听着外头好像有动静,这大半夜的,又是在闹什么?”

    卫老夫人眼神有些花,耳朵却不聋,半夜这般闹,定是出了什么大事,卫老夫人虽然已经不管侯府的事情许多年了,自己一门心思关起来吃斋念佛,但是涉及到侯府的大事,她还是关心的。

    这卫老夫人便是沈锐生母,沈江云和沈江霖的亲祖母。

    曲嬷嬷出去了,虽然这处“静安院”依旧是在侯府内,但是因着卫老夫人成日里礼佛,谢绝所有的登门之客,为了清净,将此处院子围了起来,只打了一扇角门,方便人进出,所以等曲嬷嬷打听到消息回来的时候已经有一会儿了。

    “是两个哥儿,听说今日赴宴谢师,谁知道回来的路上遇到一伙地痞流氓,差点就被打了,好在有人出手相救,没什么大碍。”曲嬷嬷回来禀告说。

    卫老夫人已经自己穿好僧袍站了起来,再睡已是睡不下了,倒不如早点起来做早课。

    听到两个孙子在路上差点被打,卫老夫人带僧帽的手一顿,似乎想到了什么,扭过头去看曲嬷嬷:“云哥儿该十六了吧?他们给云哥儿请过武师傅吗?”

    曲嬷嬷愣了一下,脑海中翻了翻记忆,摇了摇头道:“好似不曾听说过。”

    卫老夫人眼前黑了一下,曲嬷嬷唬的连忙上前来扶,着急道:“老夫人,您这是怎么了?”

    第49章

    祖母发怒

    卫老夫人年事已高,

    又常年茹素,起得这般早,等了许久,

    腹内空空,

    便有了低血糖的反应,被曲嬷嬷扶住后,

    曲嬷嬷一摸卫老夫人的手,只感觉到冰凉颤抖,连忙喊人送碗糖水过来,

    伺候卫老夫人喝下,

    这才让她缓了过来。

    卫老夫人冷静了下来,独自在卧房里坐了片刻,

    一言不发。

    曲嬷嬷是个不多话的人,

    所以才能在卫老夫人身边伺候这么多年,见此情况,虽知道老夫人定是有什么不痛快了,但也不敢多问。

    大约有一盏茶的功夫,卫老夫人才肃着脸开口道:“你去把侯爷请过来。”

    曲嬷嬷一听,顿时心头一跳,

    忍不住抬眼看了看卫老夫人,

    以为自己听错了。

    卫老夫人扭过头看她,

    皱了皱眉:“怎么不去?”

    曲嬷嬷赶紧俯身一礼,

    得了命令往外走。

    刚要走到房门口,

    卫老夫人想了想又把人叫住:“把两位小少爷也一同叫过来。”

    曲嬷嬷是个老实人,原本卫老夫人准备一心礼佛后,

    便不打算再叫人在房里伺候,还是沈锐实在看不过去,

    求着卫老夫人安排一个近身伺候的人,否则京中人该要戳他脊梁骨了,急的差点都要跪下了,卫老夫人才点了头,选了寡言少语、勤快能干的曲嬷嬷。

    曲嬷嬷跟了卫老夫人十来年,从没听到过老夫人主动邀请过府里的侯爷夫人、孙子孙女过来,逢年过节的时候,孝子贤孙要来请安拜见,也只让人在屋外头磕个头便是,除了侯爷大年三十晚上老夫人还见一面,其余人等是一概不见的。

    今日不年不节,却要见人,还是这个时辰,实在是破了天荒了。

    曲嬷嬷心里慌慌的,走到院门外的时候还差点绊了一跤,稳了稳心神才到前院去传话了。

    卫老夫人可以不管侯府里头的事情,但是有一件事她是不得不管的。

    原本她听到两个孙子在外头差点被人打了,但是好在碰到好心人给救了,没受什么伤,心里已经安稳了,不准备去管儿孙的事情。

    但是她突然想起来,云哥儿已经十六了,鬼使神差就问了一句,府里有没有给云哥儿安排武师教导习武,结果一听没有,卫老夫人心情激荡之下,便有些站不住了。

    他们沈家以军功立家,她丈夫自小习武,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寒暑不歇,大儿子亦是如此,哪怕是不成器的小儿子沈锐,当年也是狠狠练过几年的。

    如今沈家虽然弃武从文,但是就算只是强身健体,府内也应该有一批武师傅的,若没有武师傅,便说明沈锐很有可能削减了一笔开支!

    卫老夫人走到了院内的花厅上,在上首坐好,夜色正浓,守夜的婆子连忙将花厅内的灯笼一盏盏点亮,等了大概有两刻钟,沈锐带着两个儿子匆匆赶了过来。

    “儿子见过母亲。”

    “孙儿见过祖母。”

    沈锐父子三人纷纷向卫老夫人行礼,卫老夫人脸上没有什么见到儿子孙子的激动高兴之色,而是淡淡地把人喊了起来看座。

    沈江云小时候还见过几次祖母,是知道祖母长相的,知道祖母一心皈依佛门,不理世事,等长大后也不觉得有什么,毕竟接触少,感情也不深。

    沈江霖则是不管原身也好,还是他自己也罢,这还是第一次见这位祖母。

    卫老夫人清瘦至极,一身朴素的僧袍穿在身上都有些空空荡荡的,脸上的皱纹倒是不多,但是僧帽外露出的发丝却都成了银白色,仔细看她五官年轻时应该也是一个标志长相,可是如今因着过分的瘦削,脸颊凹陷,面皮泛黄,显得原本就大的眼睛更突出了一些。

    虽然卫老夫人气色看起来不太好,但是身上自有一股气势在,她只是淡淡地坐在上首,就让人感到敬畏,就连一向在侯府里横着走的沈锐,见了他亲娘,沈江霖也能看出来,是有几分怕的。

    想来这个祖母,不是个好惹的性子。

    果然,沈江霖刚刚肚子里思量完,就听到祖母在上首不疾不徐地发问:“我今天喊你们几个过来,就想问一件事,府里的那班武师傅,还在吗?”

    卫老夫人说是问“你们几个”,但是眼神却盯着沈锐的,沈锐本来一听到曲嬷嬷说老夫人请,心里头就七上八下地猜疑了起来,如今见问到了这个事情,顿时感觉到背后一阵发凉,冷汗冒了出来后贴着皮肉,难受的紧。

    沈锐悄悄咽了口口水,囫囵道:“且在呢,若不然等过两天得闲了,儿子叫他们来给母亲请安?”

    “哐当”一声,卫老夫人将身边的茶盏直接扫了出去,瞬时间在地上砸了个四分五裂,将沈锐父子三人都吓了一大跳,卫老夫人重重拍了一下身边的茶几,怒斥道:“若他们还在,怎么没有教授两个孩子习武?!守正,你是欺到你老母头上来了?还不速速说实话!”

    守正,是沈锐的字。

    其父沈世昌为他取的。

    锐为锐不可当,守正为坚守本心、持正自立。

    名与字,都寄托了父母的殷殷期待,只如今,沈锐让他母亲失望了。

    卫老夫人太了解自己这个儿子了,哪怕这十来年母子感情日益淡薄,但是毕竟是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卫老夫人能不知道自己儿子的心性?

    若是那班武师傅还在,何至于到现在还不教两个孩子习武?便是如今不上沙场,十五岁开始习得一些强身健体和御敌的手段,也是沈家的家训。况且小儿子自来对自己大方,对外头人却是精明,既然养着这班武师傅,难道就不派活给他们做,就这么白白养着?

    沈锐额头上的冷汗一滴滴流了下来,只是此刻也顾不得擦,连忙道:“如今两个孩子都是要科举入仕的,哪里还能沾上武人的粗鄙之气,儿子便没让他们学,还望母亲见谅。”

    卫老夫人眼中划过一抹失望,儿子这是忘了根了啊!还武人的粗鄙之气,他忘了他大哥、他爹、他爷,可都是武人出身!

    只是小儿子的荒唐事多了,这想法她也左右不了,今夜把他们喊过来也不是为了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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