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章
零点三十分，苹果岛，废弃化工厂。高阳仍然清楚记得，高考的前一晚，他和鬼马、5组成员以及最初的同伴青灵、黄警官，在这里跟玄武发生了一场死战。
那晚，鬼马把命留在了这，换取了高阳的生。
鬼马的毕生理想，就是希望人类能打开终焉之门，逃离迷雾世界，为了这个理想，他绝对忠诚于龙，也绝对忠诚于自己。
他是先驱，是殉道者，是熄灭于黎明前的火炬之光。
高阳来到废弃的化工厂，这里还残留着当初战斗过的痕迹——垮塌的厂棚，倒下的墙壁，扭曲变形的反应炉，断裂凌乱的钢管，坑洼龟裂的水泥坪，大火烧过的焦黑痕迹。
高阳来到鬼马死去的地方，他一直记得，在一片输送管道下，那里有一个圆球形的灰色反应炉，就在那附近。
高阳蹲下，拿开几块碎石头，拂开地上的灰尘，还能看到一些很浅的褐色血迹，上面已经长出杂草，变得枯黄。
高阳可以想象，明年春天，这些杂草又会生机盎然，越发茂密，直到彻底抹去那暗淡的血迹，就像它们从来未存在过。
高阳拿出一张写有“月色真美”的纸条，折成一朵简单的白花，放在杂草边。
“队长！”
罐头第一个出现，她背着鼓鼓的黑色背包，满额头的细汗，上气不接下气：“我，我，我来了……哇，队长你怎么……湿身了？”
浑身湿透的高阳站起来，刚要说话，一个黑影带着一抹锋利的刀光从天而降。
高阳甚至都懒得闪开，轻松一抬手，手中变幻出一把乌金匕首，架住了对方的偷袭。
黑影的短刃被高阳接住，他在半空一弹，落在高阳几米外。
曼蛇将短刃插回刀鞘，嘴角是一抹冷笑：“你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一开始。”
“我潜行这么差？”曼蛇皱起眉头：“不应该啊。”
高阳没解释：他的魅力1200了，六感开到最大时，近距离可以听见曼蛇的心跳，他虽然停止了呼吸，但心跳无法停下。
“其他人呢？”高阳淡淡地问。
“都来了。”曼蛇之前一直藏在高处，整片苹果岛一览无遗。
“好。”
高阳转身，领着曼蛇和罐头走出化工厂的铁门，来到工厂外。
月夜下，是一片灰褐色的荒地。
十点钟方向，一辆银色轿车吭哧吭哧地开过来，转眼就停在了高阳、曼蛇和罐头身边。
“砰！”
车门被一脚踢开，灰雄从驾驶座上钻出来，正好搭了顺风车的九寒，也从副驾驶座下车了。
“队长！”
“队长。”
两人异口同声。
高阳微微点头，算是回应。
他侧目，一点钟方向，一辆共享电动车正颠簸着驶过来。
骑车的人是红晓晓，她的脑袋上还站着一个指头大小的人，正是奈奈。
她裹着中二的大黑袍，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前方，迎风大笑，嘴里叽里呱啦地说着什么，可惜没人听得见。
红晓晓看一眼电动车的电量：糟了，快没电了，一会要怎么把车骑回去啊。
等等！都什么时候啦！你怎么还在考虑这种事情啊！
红晓晓，打起精神，接下来才是真正的考验啊，一定要活下去啊！
红晓晓一边反省，一边把共享电动车开到众人面前。
“我来了，七影……”红晓晓停好车，快步走向高阳，她忽然意识到自己不应该再叫他七影长老了，愣了愣，改口道：“八方旅人。”
高阳在心里笑了笑：红晓晓，那就是一个梗啊。
“没被人跟踪吧？”曼蛇对这个新手不是很放心。
“没有没有！”红晓晓激动地挥手：“肯定没有，我很小心。”
“那就好。”
这时，站在红晓晓头顶的奈奈跳了下来，迅速变大，以一个单膝跪地的中二姿势落地，她左手抓住黑袍用力一甩，露出一身水手服。
她缓缓站起，猛地抬头，摘下眼罩，“邪王绯红之眼终于解封！颤抖吧，悲泣吧，今日起，吾王之意志将行于……”
奈奈忽然闭嘴，低下头，老老实实地走到高阳身边，两秒后，她又往后退了退，瑟缩到了他身后，似乎在避开谁的死亡视线。
高阳早已察觉，在他的正右侧出现一个高挑女性，她穿黑色紧身衣，披着一件黑斗篷，兜头罩着大半张脸，气场冰冷。
她腰间别着两把乌金长刀，双腿外侧附着两把蝴蝶双刃，三枚闪烁着银光的乌金飞镖像三只纸鸢漂浮在肩膀两侧。
她曾经失去的整条左肩，回来了。
罐头看呆了：卧槽，这也太帅了！完全就是我心目中的女武神啊！不过，感觉还差了点什么……对，是鼓风机！
罐头轻轻一挥手，一阵风吹过去。
黑衣女刀客的斗篷兜帽被吹开，一头长发散落，月光下，青灵眉眼凛冽，面容清美。
“欢迎回来。”高阳微笑。
青灵不语，抬起双手，将长发往后一梳，熟练地拿下手腕上的黑色橡皮筋，扎起一个利索的高马尾。
她右手搭在腰间的刀柄上，慢慢走向高阳。
“人都到齐了？”青灵问。
“还差最后一个。”高阳说。
“昂——”
话音刚落，一声高亢又狂野的引擎声划破了荒野的夜空。
众人纷纷侧目，一个穿赛车服、戴头盔的男人，骑着拉风的红色摩托车狂飙而来。
第614章
追逐黎明
很快，他猛打车头，一个横向漂移，滑出五六米，精准地停在高阳跟前。
男人摘下头盔，露出一头柔软毛躁的金发和一张意气风发的脸，他咧嘴一笑，一口白牙。
“兄弟，我没迟到吧！”
“时间刚好。”高阳问：“欣欣呢？”
“放心，我已经把她藏在绝对安全的地方！”王子凯从车上下来，将头盔挂在车头上：“你果然料事如神啊，高欣欣还真被人盯上了。”
高阳淡淡一笑，不多解释。
起初，高阳和红晓晓被律起偷袭后，他就担心律起会从其他方面寻找突破口，比如他最大的软肋——高欣欣。
所以高阳立刻拜托王子凯，让他接下来的时间里密切保护高欣欣，一旦有人想要伤害她，立刻救下她，并将她藏好。
王子凯的恐怖能力，高阳认为不会在青龙和斗虎之下，除非龙、麒麟这种级别的人出手，否则不必担心。
之后，高阳认清了形势，知道无法再拖延时间，便做好随时跟麒麟决裂的准备，于是，王子凯的任务做出了调整。
调整如下：王子凯一旦收到高阳的暗号，不管三七二十一，立刻带高欣欣藏起来，再赶过来跟高阳汇合。
高阳可没天真到会相信麒麟是讲道义之人，不会对他的妹妹出手。
就如麒麟自己所说，他为了目的可以付出生命，他自己的生命都不在意，又岂会在意其他。
“灰雄。”高阳看一眼灰雄。
灰雄立刻会意，朝大家伸出手：“来，手机都给我。”
灰雄麻利地收走所有人的手机，扔进了他开过来的车上，接着，他又提起王子凯的摩托车，以及红晓晓骑过来的共享电动车，一起扔到了汽车旁边。
“小心点……”红晓晓差点说出“弄坏了要赔”，马上又闭嘴了。
她发现其他人一脸平静，对此早已习惯。
这一刻，她越发真切地感受到，自己正在远离普通世界，踏入残酷、真实的觉醒者世界。
高阳走上前，看着眼前的汽车，思考着什么。
“那个队长，”罐头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我们是不是要有个名字呀？既然都自立门户了，要把名气打响啊！”
“哼！早就有了！”王子凯双手叉腰，颇为自豪地宣布：“94二人组！”
“不行，这也太难听了！”灰雄第一个反对。
“吾王也无法接受！”奈奈跟着反对，她要知道组织名这么难听，她都不想加入了。
“那你说叫什么？”王子凯反问。
“叫，叫……”奈奈脑子里塞满了各种华丽的词汇，但真要选一个时竟然卡壳了。
鬼使神差的，她竟然把求助的目光投向青灵，然而青灵面无表情，名字什么的她根本无所谓。
“我们现在有九个人，二人组的叫法不对。”九寒也表示反对。
“是呀，至少也得叫……组织吧？”红晓晓也弱弱地表示反对。
“我倒是有一个。”曼蛇眯起双眼。
“你就算了吧，初中都没毕业，能想出什么好名字？”灰雄嗤之以鼻。
“我很好奇诶！”罐头笑着看向曼蛇，一脸期待：“快说说。”
“94组织。”曼蛇说。
“诶？”罐头呆住。
“有区别么？”九寒皱眉。
“行了，别丢人现眼了。”灰雄一脸意料之中。
“吾王反对！反对！”奈奈再次抗议。
“不是数字，是文字。”曼蛇一字一顿地强调：“九，嗣，组，织。”
“哦哦！”罐头眼睛一点：“我们是九个人，叫九，队长是神嗣，所以叫嗣。九嗣组织！哇，立马感觉高大上了！”
九寒略一思考，点点头：“我OK。”
“哈哈哈看吧，讨论了半天，还不是要叫94！”王子凯自动忽略前面那段话，坚持认为就是94，这一点上，他真是相当合格的迷失者。
“行吧，这个我能接受。”灰雄也认为好听多了。
“九嗣组织。”红晓晓念了一遍，笑了：“我觉得还蛮好的，是我弟弟会喜欢的风格。”
这时，大家不约而同地看向高阳。
高阳仍然背对着大家，过了片刻，他淡淡开口道：
“曼蛇想的这个名字很好，不过，注释有偏差。”
高阳转过身，环视一圈，一张一张脸看过去：“黄警官曾说过，我们每个人，都是世界的孤儿。”
高阳摇摇头：“不，他错了。”
高阳右手轻轻抬起：“我们不是世界的孤儿，我们都是神的孩子，为自己的命运而战。”
“崇——”
整辆汽车迅速燃烧了起来，化为一团冲天的火光。
刺眼的红光将高阳裁剪成了一个逆光的影子，其他人都望着大火下的高阳，脸上的火光变幻摇曳。
奈奈呆住了。
此时此刻，她在追的那本里的一句话忽然就蹦了出来，她觉得莫名合适，不，简直就是量身定做！
有如神祇一般，奇妙的灵感注入她的天灵，让她浑身的细胞都在兴奋中战栗。
她就是悬崖峭壁上那朵绽放即凋零的花，在向死而生的永恒瞬间，抓住了天地间的那束光。
这一瞬间，是属于她的，曾经不会有，今后也不会再来。
两秒后，奈奈脱口而出。
“该行的路还在行，该守的道仍要守，这场并不美好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燃尽最后一丝生命，便是王冠，”
“流干最后一滴鲜血，即是加冕。”
奈奈深吸一口气，大喊一声：
“九嗣组织，生于黑夜，追逐黎明！”
第615章
木星
三十三年前，离城，西荆区以西。
这片地带交通闭塞，全是山地，连绵不绝的苍翠山脉中藏着数不清的清澈溪流，它们在山脚下汇聚成一条大河，正是离江的源头之一。
河附近有一株很有名的“鸳鸯树”，其实就是两颗古老的松柏挨得近，枝叶缠绕，经年累月后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便合并成了一棵大树。
当地人会去鸳鸯树下求姻缘，树枝上挂满了红丝带。
因为鸳鸯树的关系，这条河也被称为鸳鸯河。
河流下游处蓄有一个河坝，涨水后相当于一面小湖，每年盛夏，当地人都喜欢来这游泳。
几乎每一年，都有小孩甚至大人在在这里溺水，可依然阻止不了大家的热情。
清晨，山间有薄雾。
一位穿素白衬衣、藏青色长裤，蓄齐肩短发的女人，骑着一辆高大的单杠自行车，奔驰在有些颠簸的山路上。
自行车后头，坐着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他穿着蓝白条纹T恤和黄短裤，一双棕色凉鞋。
骑自行车的女人二十五六岁，眉目娟秀，可惜脸颊过瘦，皮肤苍白，眼窝微陷，一脸的苦相。
小男孩乖巧可爱，一双漆黑的大眼睛湿润清澈，他闷闷地低着头，一手抓住妈妈后背的衣服，一手提着一只小竹篮。竹篮里装着东西，盖着白布，看上去沉甸甸的。
行在山路上的自行车摇摇晃晃，前方是一段不算陡峭的上坡路，女人蹬自行车开始吃力，她直起身子，咬着牙，用力踩踏板。
“妈妈，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走。”小男孩小声说道。
“不用……妈妈可以……”女人吃力地回答着，对她而言，中途停车再上车更费力。
每一次，女人都要单脚踩着自行车助跑一段路，再费力地抬脚跨上自行车，儿子再小跑追上，跳上自行车后座。
小男孩不再说话，抓住妈妈衣服的手又攥紧了些。
母子俩上了坡，又是一段颠簸的山路，小男孩的屁股被颠得发麻，他强忍着，不敢有丝毫抱怨。
终于，妈妈停下自行车，眼前就是鸳鸯河的河坝了。
时间很早，还没人来游泳，水面静谧，笼罩着淡淡的雾气，河坝四周环着青翠的树林，清凉的晨风吹来，带着细碎的蝉鸣声。
“木星，过来。”女人一边擦着额上的汗，一边朝儿子挥手。
木星不敢怠慢，双手提着小竹篮，快步追上妈妈，跟她走向水坝。
木星这个名字，是他父亲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