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5章
“求你放了我，求求你，我，我不想死啊……”林大健哭着哀求。对面的男人终于说话，声音沙哑漏风，“生命是原罪，欲念是敌人，无明是末日。”
“什么敌人，什么末日……”林大健越发迷茫了。
“最近听到的一句话，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么？”尘埃问。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不认识你，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抓我……”
“是啊，你怎么会懂呢，你只是一个迷失者。”尘埃冷笑一声，起身离开。
“放我出去！”林大健自动忽略了“迷失者”三个字，他努力挣扎却挣脱不了身上的束缚：“你要关我到什么时候？放我出去！放了我……”
“嘎啦——”
罩着黑斗篷的尘埃走出忏悔室，离开了教堂。
尘埃穿过一片月光都难以照射进来的树林，又走上十分钟的夜路，来到一片广阔的灰色荒原。
荒原上横亘着一条宽敞的河流，河中漂浮着大大小小的碎冰，河岸边有一块凸起的巨石，上面还残留着少许积雪。
明镜（律起）坐在巨石上，抬头望着极光。
夜空繁星闪烁，一条变化莫测的“绿色飘带”轻盈地飘荡着，忽明忽暗，不时泛出一种瑰丽的粉色。
深邃的夜空，灰白的荒地，在极光的晕染下像极了一幅既神秘、深远又迷幻的油画。
尘埃登上巨石，在明镜身旁坐下，一起抬头欣赏极光。
不一会，尘埃开口了：“我抓林大健过来的一路上，特意留下了一些痕迹，神嗣有心调查肯定能发现，快的话，明天就可能追查过来。”
明镜微微点头：“这边也已经准备好了。”
“嗯。”
兄妹两不再说话，继续静坐，看着极光。
过了许久，尘埃：“你说，这些光都是从哪来的？”
“极光是磁层和太阳风的带电高能粒子……”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尘埃不耐烦地打断，“这些光，这个世界，还有我们，都是从哪里来的？”
明镜认真回答：“我们来自生命之树。”
“你现在还会做那个梦么？”尘埃侧目看向明镜。
在梦里，有无边无际的白墙和黑墙，很多眼睛和手的河流，一棵比城市还大的树，他们都是树上结出的果实，“成熟”之后便掉入了河流中。
明镜摇摇头：“从我第一次寄宿人类后，就不再做那个梦了。”
“我也是。”尘埃伸出右手，看着满是烧伤疤痕的手掌：“自从我寄宿在黄连体内，我就再也没梦到生命之树了。”
尘埃忽然一阵伤感，她从口袋掏出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是一对年轻的兄妹。
男人黑色长发、眉目深邃，相貌古典，玉树临风。女孩也是黑发，扎着一个大麻花辫，美丽娇柔、小家碧玉，惹人爱怜。
尘埃看着照片出神，想起了一些像是上辈子的往事。
“你还留着？”明镜问。
“我不想忘记自己的脸。”尘埃声音恨恨的。
“尘埃，外表并不重要。”明镜伸手要掀开尘埃的斗篷。
“别……”尘埃敏感地避开：“我讨厌这张脸，不，是讨厌他的全部，要不是看中他的天赋，我早换人了。”
“尘埃，外表并不重要。”明镜重复一遍：“我们的灵魂永远不会改变。”
“我们真的有灵魂么？”尘埃自嘲地苦笑一声：“我以为，只有人类才有灵魂。”
“万物有灵，所有生命都有灵魂。”明镜十分笃定。
“嗯。”尘埃听着明镜一本正经地说话，心中宽慰了不少。
卧底这十年，尘埃最想念的就是明镜。
以前，兄妹两总是形影不离，后来加入苍母教，两人为了信仰，为了救赎，为了前往神的国度，他们不得不分开，各自执行任务。
尘埃拉下斗篷的帽檐，彻底遮住脸，她斜着身体，将头轻轻靠住明镜的肩：“明镜，我们真的可以到达彼岸么？”
第772章
神爱世人
“当然。”
“骗人，你其实也不知道吧。”尘埃沙哑的声音中，透着一丝撒娇的意味。
“我知道。”明镜的声音带着一丝克制的温柔，“我梦到过，我们就化作这极光，飞出迷雾，飞到世界尽头，那里就是彼岸。”
“彼岸有什么？”
“有神。伟大、温柔、慈爱、悲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神。”
“祂光是静静地注视着我们，就像神圣光辉的沐浴，能洗去我们身上所有的罪孽；祂光是轻轻叹息一声，就充满了无穷的智慧，能解答我们心中所有的困惑。”
“还有什么？”尘埃闭上双眼，试着去想象这一幕。
“还有爱。”
“爱？”
“神爱世人，世人爱神；众生爱世界，世界爱众生。”
“呵呵，听上去好傻，大家什么都不干，就那么爱来爱去？”尘埃说。
“嗯。”
“如果只是这样，我们已经拥有了啊，我爱你，你也爱我，我们就是彼此的一切。”
“我们的爱只是短暂的，神的爱才是永恒的。”
“我说不过你，你说是那就是吧。”尘埃有些累了，“明镜，我困了，我想睡一会。”
“睡吧。”明镜还是抬头望着夜空，忧郁的双眼中倒影着变幻的极光。
……
翌日下午三点，雪国机场。
一个伪装成家庭游客团的八人觉醒者小队，大大方方地走出机场。
扮演导游的是无色，七位游客的身份如下：奶奶（李某人），父亲（青龙），母亲（柳轻盈），大女儿（了了），女婿（钟赫），小女儿（六霜），大舅（死猪）。
这一家人中，“大女儿”了了心中最委屈。
海川团成立后，了了为了保命，主动请辞，退居幕后做情报工作，铁了心要苟到天荒地老。
可偏偏这次任务，她又非参加不可。
因为需要用到她的天赋，序列号187，辅助系。
有两个能力，一是发动“低调气场”。
它能大大降低周围人对自身的关注、好奇和怀疑，同伴们足够靠近天赋者，也将被这种“低调气场”所笼罩，效果相同。
八个觉醒者一起行动，实在过于招摇，没有，只能找这个平替了。
还有一个能力：向敌人求饶，可有效降低敌人的仇恨、愤怒和杀意，激发仇人的善良、宽容和同情心，甚至有一定几率逃生。
这一家人中，最尴尬的莫过于“女婿”钟赫。
当斗虎得知死猪要跟柳轻盈前往雪国时，他立刻派钟赫陪同，算是对新成员的一场考核。
钟赫如今是十二生肖的正式员工，取名“影鼠”，全名其实叫“影鼠二代”，因为鼠的第三代前辈也叫“影鼠”。
钟赫才跳槽没几天，便又要见到自己的前领导李某人，前同事无色、了了，还要面对麒麟工会的青龙和六霜，简直是修罗场。
李某人倒是从容淡定，无色也完全理解钟赫的选择，但她嘴上却故意不饶人，一口一个“影鼠大人”，阴阳怪气得很。
根据柳轻盈的情报，尘埃就藏在极光镇，而前往极光镇唯一的官方通道就是长途汽车站。
一行人没有马上出发，而是在长途汽车站附近的一家人不多的旅馆入住。
八人一共开了四间双人房。
李某人和了了一间房，无色和六霜一间房，青龙和钟赫一间房，柳轻盈和死猪一间房。
柳轻盈和死猪恨不能立刻前往极光镇，但作为此次小队的最高指挥官李某人，却坚持要再等等。
等什么，李某人没说。
入住旅馆后，大家在房间用了餐，各自休息。
一直休息到了夜深，李某人还是没有去极光镇的意思。
这期间，李某人醒来一次，并跟炎凉长老通了一次电话，聊了几分钟。
这之后，她便坐在窗前，看着窗外，静静思考着什么。
了了不便打扰，随手找到一本杂志翻了翻，她不懂外语，就随便看看图。
“咚咚咚。”
这时，有人敲门。
了了前去开门，柳轻盈站在门外，笑意盈盈：“李夫人睡了么？”
“之前睡了会，已经醒了。”了了如实回答。
柳轻盈说：“这家旅馆的露天温泉不错，这时候也没人了，你可以去放松一下。”
了了知道柳轻盈想支开她，单独跟李夫人聊一会。
了了刚想婉拒，身后传来李某人的声音：“了了，你去泡个温泉吧。”
“是。”了了服从命令。
了了找到旅馆前台，打开手机的翻译软件，表明来意，很快她就被领到更衣室，换上浴衣，领到洗浴用品，前往女士温泉区。
温泉在旅馆的后院，就像一片露天的浅蓝色小池塘，泛着氤氲的水汽，温泉中央隐约可以看到两个人影，正是无色和六霜。
无色和六霜睡一间房，无色对麒麟工会的人没什么好感，尤其是青龙组和炎凉组的人，六霜又是一个机器人，两人共处一室，气氛实在很尴尬。
无色以前在冰岛生活过，一直挺喜欢泡温泉，等到夜深人静，她便过来了。
谁知道，六霜竟然也来泡温泉了。
六霜是双天赋，泡在水中，可以让她得到更好的放松和恢复，之前摘星阁一战对她的消耗很大，她并没有完全恢复。
六霜完全没有“尴尬”的感受，于是尴尬的人就只有无色。
两人在温泉池中沉默了十几分钟，两人的身心都得到放松，僵硬的气氛也缓和了不少。
无色缓缓靠近六霜，主动开口道：“六霜，问你个事。”
六霜微微侧目，面无表情，月光下她的皮肤白得几乎透明。
“摘星阁那晚，你事先知道会有什么结果么？”无色问。
六霜不说话，似乎没能理解。
“你事先知道会死很多人么？”无色进一步说。
“知道。”六霜说：“我们要全歼九嗣组织。”
“你就没有一点心理负担么？”无色本以为六霜并不知道，这话让她大为火光：“那里面有你的前同事。”
“他们是叛徒。”六霜说。
“好吧，就算叛徒该死。”无色眼神冰冷：“那你知不知道，陈萤带着很多人去九嗣那边了，其中还有两个孩子，一个七岁的小男孩，一个刚满五岁的小女孩，难道他们也是叛徒么？他们什么都不懂，他们完全是无辜的！”
第773章
功德无量
六霜沉默了。
事实上，陈萤带人投靠九嗣一事，她是战斗结束后才知道，但她没为自己辩解。
“六霜，你怎么下得了手啊？”无色眼底闪过一丝憎恶：“你这人，没有心么？”
“我在执行任务，我完成了任务。”六霜面无表情。
这话彻底激怒了无色，她难以遏制地大吼一声：“去他的狗屁任务！”
无色指着六霜：“你是在杀人！你这个蠢货！刽子手！你跟那些兽有什么区别？不，我看你连兽都不如！”
“哗啦——”六霜从温泉水中站起来，氤氲的水面刚好漫到她平坦光滑的小腹。
“你没资格审判我。”
六霜感受到无色眼中的怒火，瞬间，她的双眼变成了刺目的深蓝，四周的温泉迅速变冷下来。
“哗啦——”
无色也从温泉池中站起，双眼流动出暗红色的光泽，温泉表面的白雾一阵一阵地朝着四周荡开，无形的精神力正朝四周蔓延。
“我不介意帮上帝审判一次。”
“你试试……”
“阿——嚏——”
一个夸张的喷嚏突然而至，六霜和无色立刻收回杀意，侧目看向一旁。
了了不知何时出现在温泉池边缘，她头发盘起，露出脖颈和脑袋，笨手笨脚地朝着两人划过来。
“咦，这温泉怎么有点冷啊，太坑爹了吧……呀，真巧啊，你俩也在！”了了故作热情地走过去。
她先是色眯眯地看向无色：“哦豁，无色姐，你这身材也太顶了吧，真是羡慕嫉妒恨啊。”
“少来，你也不差嘛。”无色掩饰住尴尬，从水面捞起一条湿毛巾，遮住上身，缓缓下沉到温泉中。
“哪能跟你比啊，小巫见大巫。”了了故作女流氓地笑着，又看向还站着的六霜：“六霜老妹，你这皮肤白得发光啊，身子也薄，细胳膊细腿的，啧啧，过分了，这简直就是二次元中走出来的少女……”
六霜一脸冷漠，她重新蹲下，泡在温泉中：“我身材不好。”
“不不不，你们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美，都是老天爷的宠儿。”了了继续拍马屁，“哪像我啊，既不够有料，也不够瘦，平平无奇，泯灭众生。”
六霜和无色都沉默了。
了了一张嘴跟机关枪似的，没完没了：“无色姐，这附近有什么好玩的好看的好吃的，推荐一下呗！我感觉还得在这待上几天，来都来了，不能浪费啊。”
无色想了想：“真没什么好玩的，哪都一样，冷得要命，死气沉沉的，不过有家餐馆的龙虾汤和熏羊头确实不错……”
“诶，六霜老妹，你能吃海鲜么，你这种皮肤，我感觉很容易过敏吧。”
“我从不过敏。”六霜说。
“那太好了，到时我们一起去吃啊……”
了了滔滔不绝，硬是把冰冷又危险的气氛给重新炒热，虽然这热闹多少有些尴尬，但至少安全。
了了暗自舒了一口气：很好，成功阻止了两位美女上演温泉激情大战，了了啊，你真是功德无量！
……
泡完了温泉，原本要同睡一间房的无色和六霜，显然没法共处一室，不然很有可能半夜睡着，把旅馆都给拆没了。
但无色也不愿意跟李某人待一起，临时再找老板加房间也有点引人注目。
最后在了了这个和事佬的安排下，换成六霜跟青龙一间房，无色跟柳轻盈一间房，死猪跟钟赫一间房。
大家都没意见。
双人床的房间内，青龙只是脱掉了外套，将被子放在床边的地板上，然后平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