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1章
高阳不说话，盯着罐头的脸，她左脸上有一条红色伤痕。罐头下意识地用手摸了下，还是笑：“洗脸时不小心被指甲划伤了。”
高阳低头看向罐头的双手，根本没指甲。
罐头下意识地握紧拳头：“哈哈，所以，我把指甲全剪了。”
“我打伤了你？”高阳猜到了。
罐头赶忙摆摆手：“嗨，发病时是这样，难免磕碰，我当初也很疯，队长也没少遭罪。”
“对不起。”高阳说。
“哎呀，不用道歉。”罐头喊起来：“多大点事，太见外了。”
高阳沉默。
罐头看着高阳，眼神悄悄变得温柔：“队长说，木星旅人都很孤独，梦会把我们的一部分永远留在梦中，即便醒来后心中也总觉得少了什么，跟这个世界格格不入。那种感觉，就像是世界的孤儿。”
“可是啊，就算孤独，也可以好好生活，我们人类，远比想象中的要坚强。”
高阳缓缓抬头。
“哈哈，怎么画风突变了。”罐头伸出手，拍拍高阳的肩：“学姐已经毕业了，学弟加油，你也一定可以……”
罐头话未说完，手背上的I芯片闪烁起来。
罐头立刻收回，说了声“接听”。
I芯片上立刻弹出一段小型的全息影像，朱雀身处一间废弃工厂，坐在一个集装箱上，翘着长腿，抽着烟。
这是一段已经录好的群发全息影像。
朱雀挥了下夹烟的手：“病友们，来活了，一小时后老地方集合。”
“哔——”
全息影像消失。
“嗯……”罐头立刻起身，用力伸了个懒腰：“一个小时，还有时间，我去给你弄吃的，我们吃了午饭再走。”
“我也要去？”高阳问。
“当然呀。”罐头笑，“我们是同伴啊。”
……
一小时后，月之城17区。
这里是月之城最像废墟的区域，大片废弃的老旧工厂和烂尾工程，断水断电，除流浪汉外几乎没有居民，也不覆盖元网络。
高阳开着朱雀留给他的摩托车，载着罐头来到了朱雀所在的一家废弃工厂。
两人走进厂房，放眼望去，满地报废的零散义肢，破碎的乳白色人体外壳，一坨坨凝固成蓝色果冻的机械液，老树根一样遍布的神经线路。
“你俩真慢！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灰雄坐在一辆报废的起重机上，手里拿着一个机器人脑袋，丢来丢去。
“我们又没有迟到。”罐头快步走向大家，一边整理被风吹乱的头发：“而且谁要吃屎呀！”
西燃和罗尼正聚精会神地操作着一台行李箱大小的绿色科技箱，科技箱投放出一个全息操作界面，足有一台钢琴大，两人并排站着，手指灵活，分工默契，像在合奏钢琴曲。
“队长，这的确是云荒最新开发的VR情景推导模拟器，外号，你怎么弄到的？”西燃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难掩兴奋。
“老主顾送的，算是这次任务的预付金。”朱雀还坐在集装箱上，姿势慵懒。
头顶传来“咚咚咚”的脚步声，高阳抬头，发现曼蛇正倒挂在工厂的顶棚，他一边走动，一边朝朱雀比了个“OK”。
曼蛇已经检查过附近，并布置了微型侦查机和信号干扰器。
朱雀跳下集装箱，拍拍手：“人齐了，开会。”
大家朝朱雀走去，曼蛇直接从顶棚跳下，一个单膝跪地稳稳地坠落。
罐头在高阳身边小声解释：“蛇哥生病前是特种兵，他的异能可以让他贴墙行走，像壁虎一样，另外他的双腿植入赛博肌肉，行动力超强，是team中的战力担当。”
“那老子呢！”灰雄听到罐头夸曼蛇，十分不爽。
第1017章
你是我的货
“呵呵。”罐头见自己的的话被听见，干脆大声说道：“雄叔以前是给月之城的有钱人当保镖，生病后的异能是体格强壮，力大无穷，不过也有副作用，那就是上半身的皮肤会长出很多鬃毛，跟狗熊一样，天天剃天天长，贼烦人，所以雄叔攒了半年的钱，换上赛博皮肤，刀枪不入！”
“哼！何止刀枪不入，激光都别想切开！”灰雄对自身每一个义体都很骄傲，越贵的越骄傲。
朱雀修长的食指轻轻摸了一下大腿外侧的“红蜈蚣”，两秒后，黑色义眼立刻照射出一段全息影像，按照真人比例在眼前展开。
看得出，内容是月之城1区“月下大酒店”的高空停车场，一辆三栖车停好后，三个人下车，朝高阳他们迎面走来。
司机最先下车——一个中年男人，穿灰衬衫和西裤，一米七五不到，窄肩窄脸，背头，戴无框眼镜，眼神精明中透着防备，好像打从出生起就没相信过任何人。
接着下车的是一个高大魁梧的光头男人，满脸横肉，一身黑色西装，戴黑墨镜，很典型的保镖打扮。
最后下车的是一个相貌英俊、成熟儒雅的中年男人，淡绿色薄风衣，内搭格子衬衫和休闲裤，给人休闲却不掉价的气质。
高阳立刻认出两个“老朋友”，司机是玄武，最后下车的风衣男是晏风。
几秒后，全息影像定格住。
朱雀走过去，用手点了一下风衣男，他的数据立刻涌现，包括年龄、身高、性格、身份信息、身体信息等。
“此人叫晏风，月之城的大明星，相信各位都不陌生了。”
“哇！”罐头很兴奋：“我上周才看了他的新电影《月之城没有眼泪》，他的眼神戏真好，就算是看着一瓶饮料，都让人觉得很深情。”
“本次目标。”朱雀不紧不慢地说明，“他表面身份是大明星，其实背靠黑势力，职位属于中层，负责人口买卖的验货工作，当然不是普通的人口买卖，对象主要是木星旅人，用来做什么，我就不清楚了。”
“不是吧，我滤镜碎了一地！”罐头很失望。
“罐头，你来月之城也快两年了，别光长肉不长脑啊。”灰雄嫌弃道。
“胡说！我才没长肉！倒是你自己发福十公斤！”罐头急了。
“我这是换了义体！发你个头！”
朱雀不理会两人的斗嘴，走到司机跟前，点开他的资料：“此人叫归折，表面上是晏风的经纪人，两人形影不离，实则也是黑势力的中层，跟晏风应该是平级关系，他为人低调，关于他的资料很少。”
朱雀掉头，碰了一下魁梧的光头男，资料立刻铺开，密密麻麻一大堆。
“此人叫暴狮，早期雇佣兵出身，目前是晏风的贴身保镖，全身除脑袋外，其他部位都改造过不止一次，副作用是丧失人类的绝大多数欲望，唯一的爱好就是杀人。”
“听上去很危，险。”罗尼操作着，正在输入暴狮的数据。
“是很危险，但弱点也明显。”朱雀笑了：“他的身体差不多就是台机器，没设军方防火墙，我两秒就能让他报废。”
“哈哈，遇上天敌了。”灰雄说。
“别误会，这次任务比杀人难度大多了。”朱雀手一挥，定格的全息影像消失，变成一家酒吧的实况照片。
“任务只说一次。”朱雀抬高声音：“明晚我会去这家酒吧跟晏风做交易。”
朱雀扭头看向曼蛇和灰雄：“你俩是我的保镖。”
“行！”
朱雀看向西燃：“你是酒保。”
“明白。”西燃点头。
朱雀看向罗尼：“你是DJ。”
“O，K。”
朱雀看一眼罐头：“你，买醉客，装像一点。”
“唔……”罐头认真思考了下：“有点难度，但问题不大。”
朱雀看向高阳：“你是我的货。”
高阳一愣，立即了然。
朱雀打算拿高阳这个刚醒不久如假包换的木星旅人去跟晏风交易，演戏演全套。
“在交易过程中，我的货，”朱雀转身看向高阳：“忽然爆发出某种神经信号类的异能，让在场所有植入S芯片的人进入到几秒左右的混乱状态，而我的货趁乱逃走，交易失败，这就是任务全部。”
“不是，我怎么听都像是吃饱撑着没事干。”灰雄说。
“别急，以上是表任务，接下来说里任务。”朱雀微笑。
“真实情况是，我会想办法让他们昏迷三分钟，这三分钟内我会通过潜入晏风的大脑，将他一周之内的记忆数据化再拷贝走，交给买家，任务就算完成。”
“何必这么麻烦，直接干趴就行了啊。”灰雄说。
“如果这么简单，这事还用找我们？”曼蛇冷笑：“灰雄，我看你全身上下最该换的就是脑子。”
“滚蛋！”灰雄瞪他一眼。
朱雀继续说：“买家要求我们悄无声息地拿到情报，不能打草惊蛇，否则情报就会失去价值。”
“懂了！”罐头眼睛一亮：“所以我们要制造出一场完美的骗局！”
“嗯。”朱雀微微凝神：“表面上，这只是一次失败的交易，我带来的货忽然爆发异能并趁乱逃走，木星旅人本来就是一个极不稳定的因素，什么事发生了都不奇怪。”
“对方以为自己的大脑只被干扰几秒钟，但其实他们昏迷了3分钟，完美掩盖这点，是本次任务的核心。”
“如果他们发现自己昏迷了一小段时间，一定会猜到自己的大脑可能被入侵，从而对S芯片进行仔细排查，3分钟太仓促，我不可能抹除所有访问痕迹，必定留下蛛丝马迹。”
“一旦打草惊蛇，买家得到的这些情报将失去价值，我们不仅拿不到尾款，还可能引来祸端。”
“有趣。”面对挑战，曼蛇永远感到振奋。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
“时间很紧，开始准备。”
第1018章
镜花水月
深夜，月之城4区榴莲街，镜花水月酒吧。
在月之城这个不夜城，榴莲街聚集了大量寻欢作乐的年轻人。
这条街上全是酒吧，到处都是榴莲树的虚拟景观，各种广告灯箱和建筑标志也都是榴莲元素。
现今，纯天然的植物和动物都是极其稀缺的资源，普通人可能一生都见不到一次，能尝到的水果和蔬菜也都是一些人工合成产品。
人们对于动植物、鲜花和水果都有着强烈的向往和热爱，对这一元素的运用也渗入到了城市的景观中。
高阳所在的黑马街，也是因此而形成。
很快，一辆新能源豪华商务车停在镜花水月门口，一群全息影像生成的美女穿着性感，在路边欢快地舞蹈。
一名半人迎上来，它通身银白，没有头发，没有五官，没有性征，没有衣服——随着仿生人越来越像人类，引发了诸多危机。
后来几乎所有国家都出台法律，禁止将仿生人的外表人类化，禁止给仿生人植入更加拟真的人类情感和“自我意识”，禁止仿生人技术继续发展。
剩下这些“阉割版”的仿生人勤恳忠诚地服务人类，它们被称为“半人”。
司机曼蛇最先下车，他一身笔挺的西装，戴全息面具，恭敬地拉开车门。
一只黑色细高跟带出一条大长腿，“啪嗒”一声踩在浅浅的蓝色工业水泊上，朱雀披着一身红色风衣，戴着“烈火鸟”的全息面具，身姿优雅地走向酒吧阶梯。
同一时间，高阳和灰雄也下车了。
两人穿黑色西装，戴全息面具。
灰雄一手挟着高阳，一看就是在挟持他。
“欢迎光临镜花水月，请问四位贵客有预约么？”仿生人的胸腔发出机械音。
“镜房。”朱雀高冷地伸出自己的左手。
仿生人立刻上前轻握住朱雀的手，访问她的I芯片并获得预约信息。
“里边有请。”
仿生人退后一步，做出迎客姿势，他的动作过于精确，正因如此才能很好区别。
朱雀走在前头，曼蛇、灰雄一左一右夹着高阳，跟在身后。
高阳一走入半透明的屏蔽层，震耳欲聋的音乐立刻敲打起他的耳膜，让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放眼望去，灯红酒绿，纵情声色。
中央的舞池里，造型各异——主要是接受大量义体改造的年轻人，跟随着音乐节奏疯狂舞动着。
他们的头顶上空悬浮着一串数字，它飞快增加，很快达到“99999”，同时闪烁着刺目红光。
“砰！”
几秒后，数字爆炸了，化为无数的红色蝴蝶，飞向舞池内每一个人的后颈窝，并钻入S芯片的接口内。
这是可视化的数据交互，通过酒水、音乐和情绪数据的轻交互，直接刺激人们的大脑神经，为人们提供一种集体化的愉悦体验，它通俗的说法叫情绪催化。
“啊啊啊！”
一瞬间，舞池中的人们摇头晃脑，疯狂尖叫，面目甚至有些狰狞。
这感觉是如此怪异，他们自己很快乐，可从高阳眼中看去，他们好像是一群即将被屠宰的牲口在绝望呼救。
很快，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又如行尸走肉。
那是长达十几秒的的诡异寂静。
“磅！”
紧接着，更加爆炸的音乐响起。
所有人的S芯片接口处出现了可视化数据，它们化为一根一根独立的金色触须，朝着头顶上空聚集，很快汇合成一只巨型金色水母。
大家的情绪越是高涨，金色水母就膨胀得越大。
大家于是更加疯狂地跳舞和尖叫，等待着下一次情绪催化的临界点，再迎接下一次的集体情绪高潮。
朱雀一行人从舞池旁边穿过，走向包间区。
走到一半时，朱雀稍微放缓了脚步，朝舞池中央的DJ台看去。
DJ台上有三个DJ，中间那个是主DJ，负责客人们的情绪交互，也被称为情绪按摩师，身旁两个DJ则负责音乐和全息光效。
其中一个，正是罗尼。
他的本职就是酒吧DJ，业务能力强，但不喜欢上班，只有缺钱时才接一接兼职。
在朱雀的精心安排下，镜花水月的一个DJ忽然“生病”，罗尼便过来江湖救急了。
罗尼跟朱雀对上眼神，不作任何停留，继续打碟。
朱雀也往前走，很快，端着酒水的西燃出现，他露出服务生的礼貌微笑，跟朱雀擦肩而过。
四人很快来到包厢区的入口，一个身材热辣、浓妆艳抹的金发女孩刚离开吧台，跌跌撞撞地走过来，正是罐头。
为扮演好这个角色，她用贴附型仿真肌肉给自己临时“增重”了十斤，立刻变得前凸后翘、性感妖娆。
朱雀转入灯光暧昧的廊道，来到名为“镜”的包厢，“敲”响了门。
“刷——”
十秒后，门打开，一个身材魁梧、穿西装的光头男人堵在门口。
他戴着全息面具，图案是一个子弹壳拼凑成的骷髅头。
面具后面，一双红色义眼犹如扫描仪，射出两束红光，上下打量朱雀，迅速访问了朱雀的基本身份，接着又试图连接S芯片进行深度访问。
朱雀左眼微闪，眉头一皱：“小子，礼貌点，我今天不想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