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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5章

    陈家老爷子是北京退下来的,在干休所颐养天年,老爷子在陈家就不会倒,可老爷子不能长生不老,他一走,陈家人走茶凉。

    陈晨吃了一嘴的灰,委屈的泪眼汪汪。她没开车来,又没有人搭载,她更加不可能回去找宴家的人送她回去。

    她只能靠自己的脚走出去。

    陈晨踢了一脚地上的碎石子,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走,怨恨的看着那些车屁股道:“以前还巴结我呢,一帮捧高踩低的东西……”

    这时候,一辆车子停在她的脚边,车门打开,后车座的男人对着她笑得幸灾乐祸,他道:“他们把你丢下了吗?”

    看到莫非同那幸灾乐祸的嘴脸,陈晨没好气的道:“要你管!”

    莫非同唇角冷冷一勾,道:“上车。”

    陈晨不想就这么一路走回去,她的腿肯定会废了的,于是就上了车。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她这一上车就等于羊入虎口了。

    ……

    枕园。

    宴席结束,请来的帮工在外面收拾起来,苏湘与宴家人都进了园子。

    莫非同跟裴羡都知道苏湘与宴霖的真实关系,在宴会后单独留了会儿,也去见过了宴霖给他另外道贺。

    两人都没多停留,道贺过后就一起离开了,苏湘送走了他们,去房间换了一身衣服。

    喝了那么多的酒,她身上浑身都是酒气,庆幸祁令扬先给她吃了保肝片,不然现在就该难受了。

    进到房间,桌上摆了一杯蜂蜜水,苏湘拿起来,温度正好,她微微笑了下。不用想,这肯定是祁令扬预先准备在这里的。

    温凉的蜂蜜水喝下去,人又舒服了一些,嗓子眼里没有那种灼烧感了。

    她坐在沙发上,怔怔的望着窗外的景色,心里平静。

    枕园的景色算不上好,甚至说的上荒凉。

    这里没有了当年的小树林,远望倒是能够看到一些阡陌田地,褐色的土地上冒出了绿油油的蔬菜。

    “妈妈,我回到他身边了……”

    她轻轻的说了一句,说给不存在了的人听,也是给自己定了根。宴会结束,她就是宴家的女儿了。

    她微微一笑,站起身来去洗手间卸了妆,换了衣服,然后下楼。

    她穿着一件白色的雪纺衬衣,墨绿色吊带薄呢裙,精神清爽。

    客厅里没什么人,都在修整。傅赢被苏湘提前留下,珍珠在跟他玩,张妈留下来照看俩孩子。

    傅赢见到苏湘过来,仰头看她:“妈妈,爸爸没进来。”

    真是的,他叫他先回去,他还真的就走了,以前怎么没见他听他一句。

    傅家的人全部都离开了,只留下傅赢一个小孩子。

    苏湘往门外看了眼,心里知道为什么。

    傅正康就不必说了,陆薇琪跟陈晨让他出了洋相,他怎么可能再来说几句,回去想办法挽救关系还差不多。

    至于傅正南,傅寒川知道了内情,他想必也是清楚的。傅家与她有隔阂,傅正南不会放低身段,让一个小辈笑话。有傅赢在,他根本不必紧张什么。

    不但如此,陆薇琪与陈晨得罪了宴霖,也就等于傅正康得罪了宴家,他应该还很高兴,不费一点力气就把傅正康给比了下去。他甚至不用担心傅正康会先一步拉拢宴霖了。

    至于傅寒川……他在吉隆坡的宴家,当着宴霖的面亲吻了她,又在刚才的宴席上调戏了她,宴霖讨厌他,他自然不会进来碰壁。

    他不会在形势不利的时候与宴霖有更多的交锋。

    典型的得了便宜就偷着乐的人。

    苏湘没再想那个人,摸了摸傅赢的小脑袋道:“不累吗?”

    进入四月,过了清明节天气就开始转热,小家伙玩了会儿,额头出汗就把外套领结全脱了,只穿着白衬衣小马甲,领子扯开了两颗纽扣,还真像是那个人,热了就脱。

    苏湘撇撇嘴,蹲下身子,手指灵活的给他系上扣子,说道:“这个天气不能贪凉。”她抽了纸巾,给他擦擦汗。

    “麻麻,我也要。”珍珠凑过来,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明亮,像是碧天洗过的星星,小脸粉嘟嘟的,额头的绒发黏在脑门上。

    苏湘一笑,换了纸巾给她擦:“好,小珍珠也擦擦。”

    珍珠就跟她的名字一样,越长大,身上的珠华越亮,小丫头才四岁,小模样就已经很动人了。女大十八变,她还能长得更漂亮。

    两个孩子站在一起,观音座下的金童玉女似的。

    这个时候,楼梯处传来咚咚的脚步声,凌乱但有力,几个男人从上面走了下来。

    祁海鹏与宴霖握了下手,笑说道:“那就这么说定了,以后再来拜访。”他看了眼苏湘,又道,“好好陪陪宴老板,我先回去。”

    他说完就走了,带着笑容,看起来心情愉悦。

    苏湘不知道他们说定了什么,不过应该是好事情。

    苏湘询问的看向祁令扬,祁令扬对她笑了笑道:“我以为你还要再睡一会儿。”

    她喝了那么多,睡一觉应该会好一点。

    苏湘摇摇头,笑笑说道:“不用啦,喝了你的蜂蜜水,还好。”

    两个孩子都仰着小脑袋,乖乖的站在一边看大人们说话,傅赢已经好奇的看向背着手的宴霖了。

    宴霖不说话的时候威严,他的脸上还有一道疤,小孩子看到会害怕,可他不怕,一双眼睛澄澈。

    宴霖也在打量着这个小男孩。

    这孩子长得像傅寒川,没怎么遗传到苏湘的样貌,更没有沈烟那么漂亮的眼睛。傅家的人模样长得都不错,可他不喜欢,因为傅家的人欺负了他的女儿。

    从资料上来看,这孩子出生的时候,还差点夺了苏湘的命,他就更不喜欢了。

    这孩子还虎头虎脑的,眼神跟傅寒川一样霸道,他就更更不喜欢了,目光也冷了下来。

    傅赢还是盯着他,一点没错开他看过来的视线。

    苏湘两头都瞧了一眼,心里有些打鼓。她知道宴霖现在正厌烦傅家的人,可傅赢是她的孩子,不能也讨厌了去吧?

    这时候,宴霖上下瞧了瞧傅赢,往前走了一步淡淡道:“你不怕我?”

    傅赢却问道:“你是我的外公吗?”

    他的声音童稚,但是颇有小男子汉的气势了,不畏惧人。

    宴霖又看了看这个小家伙,拄着手杖走到沙发前坐下。

    这个年纪的孩子,都被家里惯的不行。在家里是个小霸王,在外面是只瘟猫,一句重话一个严厉眼神就乱发脾气,不然就是吓得哇哇大哭,这孩子没有发脾气没有哭,倒是有点胆量,还很机灵。

    他看出来他不喜欢他,但是自己主动开口问:你是我外公吗?

    听起来像是一句求证,但可以听出另一层意思:如果你是我的外公,你就要对我好。

    这讨人厌的口气都跟那傅寒川差不多,可在宴霖听来,居然没有那么讨厌了。

    男孩子不能畏畏缩缩,要是一瞪就哭的,他就瞧不上眼了。

    宴霖沉着气,心里很不舒服。

    他一方面讨厌这孩子是傅家的,可他又是苏湘肚子里出来的。而且,老年人对孩子天生没有什么抗拒力,又是这么个白玉娃娃。

    这孩子还有股虎气,想来以后也不是个纨绔子弟。苏湘以前被人欺负,当然,现在有他护着了,可是以后呢?他总有死了的那一天。

    自己的孩子总会保护自己的母亲,苏湘以后老了,有孩子护着,就没人敢欺负她了。

    这么一想,宴霖的表情软了几分。

    就这几分钟里,苏湘大气不出,紧张的后背都冒出汗了,看宴霖表情松动,她心里舒了口气。

    她打算好了的,要给孩子们单独认亲,而且没有特意解释干亲跟血亲的叫法。反正她已经对外认了干亲,以后孩子们就算当着面叫爷爷,在外头看来也是干外公,但听在宴霖耳朵里不一样。

    她不能对外叫他父亲已经是遗憾,不能再让他有更多的失落。

    张妈看到宴霖坐在沙发上了,就知道差不多了。她准备了两张软垫,铺在地板上,沙发前面的茶几早就挪了位置。

    苏湘站在两个孩子中间,两只手贴在孩子后面往前轻轻的推了下,笑说道:“这是妈妈的爸爸,也就是你们的外公,去叫外公。”

    珍珠刚回北城的时候怕生,可这段时间她去学校上课,又有祁海鹏那样的爷爷,已经没有那么胆小了。小丫头按照苏湘提前教会的,乖乖的跪在软垫上,对着宴霖磕头跪拜,奶声奶气的叫外公。

    张妈倒好了茶水,苏湘端起茶,扶着珍珠的小手去给宴霖敬茶。

    小丫头长得像洋娃娃似的讨人喜欢,又乖巧伶俐,她是苏湘一手带大,对苏湘来说跟自己女儿一样。

    是苏湘的女儿,也就是他宴霖的外孙女儿。宴霖喝了茶,掏出准备好了红包,小丫头咧开小嘴笑得眼睛弯弯,露出白白的小米牙,糯糯的说谢谢。

    小丫头今年过年的时候,拿到了红包亲了一下爷爷,妈妈说外公跟爷爷是一样的,都是疼她的人,她觉得亲了爷爷就也要亲了外公才好,就像她亲了妈妈就会再亲亲爸爸,这样才公平,谁都不会不开心了。

    小丫头踮着脚尖亲了下宴霖。

    宴霖这辈子遭逢大难,一生坎坷,在沈烟离开以后就没有了这样的温情时候,此时软软的小姑娘化开了他冷硬的心,眼睛竟然微微湿润了起来。

    他没有见到过苏湘的小时候,错过了她的成长,他想,眼前这个小姑娘是老天送来弥补他此生遗憾的吧。

    苏湘心里也很欣慰,她一直担心宴霖太自责,两个孩子多少弥补了他的遗憾。

    她看向傅赢,小家伙规规矩矩的磕头,他是小男子汉,不能跟女孩子那样撒娇。磕了头,他改口叫外公,双手稳稳的端着茶水。

    宴霖看着他,小孩子有这样稳重的心性,不骄不躁,难得。

    他喝了茶,给了红包。

    傅赢以为结束了,苏湘给他使了个眼色,下巴往宴霖的脸侧一抬,虽然是男孩,但年纪还小,该讨巧的时候就要讨巧,这时候可不能害羞摆男孩子气。

    傅赢长大了,不可能再像三岁小孩那样动不动就来个么么哒讨人欢喜,他就只对苏湘亲过,那也是在没人的时候。

    小正太耳朵红了红,还是过去亲了一下。

    宴霖这边的认亲结束了,接下来是宴孤,以后他就是孩子们的舅舅。两个孩子按照苏湘的吩咐,改口叫舅舅,宴孤习惯了一张冰山脸,被叫舅舅时眼睛里也没什么波动,但给了厚厚的红包。

    苏湘忍着笑,垂着眼皮,她看出来宴孤的紧张,所以才绷着脸没动。

    不过,她听说了宴孤的身世,他从孤儿院被沈老夫人收养,亲人也就宴霖与老夫人,有两个孩子围着他叫舅舅,再坚冷的心也会化开了的。

    宴家父子的认亲结束,苏湘问道:“老夫人还在休息吗?”

    沈老夫人年纪大了,不适合飞长途,为了这次的认亲,特意从马来西亚过来了。不过她不喜欢热闹,反正她一个老太太也不需要去认识那些什么大人物,她不需要交际,就单独在小楼里休息。

    这时候宾客散尽,宴霖的助手推着沈老夫人过来。老太太休息了一天,精神恢复过来,见到苏湘容光满面:“湘湘。”

    “外婆。”苏湘走过去,从助手的手里接过轮椅,把她推到客厅中央,也让俩孩子磕头行礼,认了这个曾外婆。

    老太太见到两个小可爱,笑眯了眼睛,感觉又年轻了几岁,她轻轻的抚摸小孩子柔嫩的脸。她把动作放的很轻很轻,就怕自己手心老了硬了的皮肤弄疼了孩子们。

    她可惜自己年纪大了,不能亲自带他们,更可惜这样的时候不多了。

    她已经八十多岁了,是一天天数着日子过的人。

    吃晚饭的时候,苏湘道:“外婆,你要是愿意,可以留在这里,不要回吉隆坡那里了。”

    北城的空气虽然没有吉隆坡那里的好,但是这边有亲人在,而且枕园环境清幽,后面有单独的小楼,就算这里接待宾客也不会吵到她。

    沈老夫人摇头道:“不啦。”她的神色微微落寞,又掩饰的笑了笑,“我半辈子在吉隆坡,已经熟悉了那里的生活,再回来就不适应了。”

    苏湘明白,老年人不适合换环境。她身边认识的人,朋友邻居,都是吉隆坡那边的人,北城已经没有什么故人了。

    在那一场变故以后,在那些老去的人的记忆里,沈家的人早就都已经不在了。

    苏湘没强求,心中也知道,老夫人是不想再面对这个让她伤心的城市。

    她在这里,失去了自己的丈夫,至交好友,还有自己的女儿。若不是这次认亲,她是绝对不会再回来的。

    苏湘此生亲情太少,她也希望老夫人再长寿一点,可以让她多陪陪她。

    苏湘道:“也好,吉隆坡那边的环境好,适合养老,我可以经常带着孩子们过去看你。”

    祁令扬也道:“是啊,不过趁着老夫人在北城,你也可以带着老夫人好好看看,北城的变化很大。”

    他这么一说,大家都释怀,接下来的时间过得很快。

    吃过晚饭,苏湘跟祁令扬带着孩子们回去。苏湘还要把傅赢送回半山别墅那儿去。

    傅寒川的信息已经发过来了:什么时候送傅赢过来?

    他是绝对不可能走入湘园的范围的。

    苏湘看过信息,回复过去:在路上。

    299

    他没出轨

    傅寒川看到苏湘发过来的信息,眉梢微扬了下,把手机放在桌角,继续的吃晚餐。

    傅赢不在家,他一个人也没什么事,让宋妈妈随便煮了点东西。

    吃过晚饭以后,他带着手机,在院子里饭后散步。

    这个天气,晚上出来散步还是有些寒凉,不过傅寒川不在意,他一个大男人也不怕冷。

    新别墅面积很大,除了花园,游泳池还建了一个小型网球场,就在后院。不过这个时候他肯定不会一个人去打网球,只是在路灯下一个人慢慢散步。

    傅寒川回家以后就换了家居服,灯下斜影细长,嗒嗒的脚步声也显得单调。他工作忙,平日里很少出来晃悠,每周抽点时间做个健身就不错了,哪还有什么闲情逸致出来散步。

    但今天晚上他没什么心思放在公事上。

    沿着网球场转了一圈,他觉得有些无聊,在球场的休息椅上坐了下来。

    他斜坐着,一条臂膀随意搭在椅背上,长腿叠起来,另一只手拿着手机随便翻看了下,然后又随手搁在了一边。

    橘色的灯光照着下方的椅子,男人点了烟,橘色的光芒一闪一闪,白色的烟雾在朦胧灯下飘散开来。

    男人微微的眯起眼睛,就想起午后的事情来。

    宴家的宴会,下午一点多就结束了,傅赢要留下来见宴霖。傅家跟宴家的和解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解决,他便先离开了。

    回去路上,他遇到了车子坏了的乔影,这倒是让他有点意外。

    自从乔影跟裴羡分手,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看到她。一个熟悉的人突然就消失了,这种感觉对傅寒川来说并不陌生。

    当初苏湘一走三年,他也是过了很久才适应看不到她的日子。

    傅寒川下了车,乔影还弯着腰,掀开了车前盖在自己检查。

    乔影是医生,但车子出了问题,她是看不出什么来的。

    “车子坏了?”傅寒川走过去说道。

    乔影心里正烦,这是城郊与市区交界的地方,车子坏在半路上,她还得叫拖车公司的来处理。傅寒川突然出现,她吓了一跳,拂起垂在脸侧的一缕头发勾在耳后,因为逆光,她不得不眯起眼睛瞧他。

    “傅寒川,是你啊。”

    傅寒川点了下头,偏头扫了一眼掀开了盖子的车道:“怎么了?”

    乔影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无奈道:“坏了呗。”

    她想到傅寒川他们那一帮人都是汽车爱好者,说道:“你帮我瞧瞧,是哪里不行了?”她的车上有修车工具,不过前提是车子没有什么大问题。

    这套工具,还是很久以前裴羡放在她车上的。

    乔影想到裴羡心里就一刺,想到他把这套工具放在她车上时的场景,心里就又刺痛了下。

    她不能想,便赶紧把注意力收回来问道:“还能不能修?”

    傅寒川看都没看,将撑杆一拉,放下车前盖道:“不用看了,找修车行吧。”

    乔影皱了下眉毛看他一眼,他看都没看怎么就判定这车无可救药了?

    不过在这一眼以后,她才注意到傅寒川穿着一件极为昂贵的手工西服,脚下的皮鞋也是铮亮无比。

    他的西服依然是黑色的,亚光面料衬出质感贵族感,雪白的衬衣领子顶在他的脖子间,一条绅士领结,胸口的口袋插着一块深蓝色丝绸手帕。男人头发打理的一丝不乱,器宇轩昂,看起来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贵气。

    他这样的打扮,确实不适合弯腰给她修车。

    乔影放弃了自己修车,拿出手机在号码簿上翻找修车行的电话,一边淡淡问道:“今天是苏湘跟宴家认亲的日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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