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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阿尾只有二阶,若正面对敌,绝不是三阶凶兽破锣暴熊的对手;基础技能“穿刺”的威力,也远远及不上元素技能“刹影爪”。但这一攻击的角度十分绝妙,避开了正面相撞,斜向发力,直接打歪了对方的施招。

    “吼……!!!”

    破锣暴熊吃痛,刹影爪偏离了原先的轨迹,从苍凌阑身前掠过,砰然砸向一块岩石!

    沙尘四起,又被山风吹散。

    第二枚羽箭高速旋转,自沙尘中穿出!

    随之而来的是沉稳的指令:“硬绞,叠一层淬毒!”

    破锣暴熊正要甩开自己臂上的紫晶蝎子,箭矢破空而至,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射中它的咽喉。

    “这……”

    不远处,刚刚召唤出战兽的魏恒睁大双眼。

    “呷沙——”

    在他的注视下,紫晶蝎子的尾部猛地弹伸,刺入破锣暴熊的脖颈,又顺势缠绕半圈,发力收紧时紫光一闪,毒素就灌入破锣暴熊体内。

    这次众人看得分明。有朱雀使扶起受伤的同伴,脱口而出:“这,这小猎人,她莫非是在……用弓箭指挥战兽么?”

    最为震惊者莫过于韩童,他在王都世家长大,拜访过的高阶御兽师不计其数,何曾见过这样的战斗方式?

    “好精湛的箭法,”他喃喃道,“好特别的御兽之术。”

    自古以来,御兽师都是利用契约后产生精神联系,配合口中下达的指令,指挥自己的战兽进行作战。

    然一心多用实为困难,因此,发号施令的御兽师往往远离战局,以灵流护持自身,再全神贯注地进行指挥。

    可眼前的少女,竟以凡人之身直面狂暴的凶兽。她挽弓射向哪里,紫蝎阿尾的技能便落在哪里;猎人的箭矢所惊之处,便是她麾下战兽的爪牙所向!

    “吼……!!!”

    破锣暴熊本就是强弩之末,又被毒素搞乱了脑子,发疯般向最近的那株巨木冲去,竟像是不惜拼着自己脑浆迸裂,也要将这折磨它的毒蝎撞死在树上。

    一道身影飞身迎上,出现在巨熊的侧前方。苍凌阑搭上第三箭,吱咯将弓弦拉满:“阿尾,上树!”

    紫晶蝎子猛地抽出尖锐的尾,灵巧地跃上巨树。

    随着尾刺抽出,破锣暴熊的脖颈赫然洞开一个口子,鲜血狂飙!

    “吼!!!”

    巨熊仰天瞋目,一头撞在树干上,发出狂乱的哀嚎。

    几乎同时,苍凌阑眯眼,松指,第三支箭离弦。

    那羽箭如流星追月,掠过山风汹涌的林荫,精准地没入阿尾留下的血洞之中,伴随着“咯嚓”一声骨裂的脆响——贯穿了巨熊的咽喉!

    空气一时凝固。

    斑驳的阳光从被震开的枝叶缝隙落下,巨熊眼中最后的光泽熄灭了,双爪上的黑气也消散而去。

    苍凌阑握着长弓的左手放下,轻轻吐出一口气。她转身的同时,破锣暴熊的尸体轰然倒下,荡起一片尘土。

    众人还回不过神来。

    苍凌阑看了一圈,缓声道:“都没事吧。”

    阿尾窸窸窣窣地沿着树干爬下来,跳到破锣暴熊的尸身上。

    它用那对大螫剖开巨熊的额心,将兽核夹起来,又窸窸窣窣爬到苍凌阑脚边,邀功似的举起:“沙沙~!”

    有个朱雀使清了清嗓子,走过来,多少有点不自在地行了个礼:“咳,多谢了。”

    “不用,”苍凌阑弯腰接过阿尾递过来的兽核,用袖口擦了一下血污,递给魏统领,“大人们不习惯大山,对凶兽警惕不足是常理,我做分内之事罢了,不然你们雇我干什么?”

    魏恒一愣,勉强摆摆手,做出一副宽宏之态道:“……区区一枚灵核不稀罕。你应变不错,想收着就收着吧,就当多打赏你的。”

    苍凌阑却道:“走山的猎人也有规矩。刚才是紧急情况,并非雇主请我出手,所以不加钱。”

    魏恒嘴角抽了一下,脸色隐隐涨红。以他的出身,何曾看得上这种肮脏的山民,遑论是个年纪都能当自己女儿的小丫头?岂料今日被自己看不起的贱民所救,面前的女孩越是不卑不亢,越是衬得他落了风度。

    到底放不下统领的面子,魏恒一时只觉得难堪至极,却又碍于韩小公子面前不好发作,只得含糊地哼了一声转过身去,好不憋愤。

    韩童也走了过来。

    他刚刚被苍凌阑一脚踹进水洼里,现在衣袍头发都是湿的,狼狈不堪,但表情却异样地郑重。

    “姐姐方才问我朱雀学府之事。”韩童正色开口,“冒昧一问,可是有志于此吗?”

    魏恒抬头惊道:“韩小公子!”

    韩童沉默了一会儿,他直直地望着苍凌阑,似乎在做什么决心。

    待他再次开口,语气已是坚定:“我方才观姐姐御兽,惊为天人。王都朱雀学府每年金秋时节招收学子,若是有意,我可以……”

    此言一出,不仅魏恒,连周围那些朱雀使都纷纷动容。

    韩小公子这话,分明是有向学府举荐之意。若能得入学府,这女孩岂不是得遇机缘,一步登天!?

    无数目光汇聚过来,众人等着看这少女脸上露出受宠若惊的感激之色。

    苍凌阑弯腰把紫晶蝎子抱了起来,先认真夸了句“干得好”,再拍了拍它甲壳上沾的沙尘,放回自己肩上。

    “多谢大人好意。”

    她抬眉,脸上波澜不惊:“可惜我不是御兽师,阿尾也不是我的契约战兽。大人这份心意,怕是要浪费了。”

    作者有话说:

    御兽,但是注重参与感。

    这是一篇御兽师酌情参战的非典型御兽文(。

    .

    不好意思,由于作者的愚蠢操作,提前把这章存稿吐出来了qwq

    以后正常更新时间还是晚上九点~

    第7章

    苍凌阑

    说罢,苍凌阑将自己的右手伸了出来。只见皮革缝成的护腕上套了一枚暗银手环,环上镌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隐约透出玄奥的气息。

    韩童一眼就认了出来,不禁抽了口气:“御兽器!”

    他又惊疑地去看那只紫晶蝎子:“它是只器契的战兽!?这,怎么会?”

    “沙~”阿尾打了个哈欠。它把自己的大尾巴盘在了苍凌阑的脖子上,懒洋洋地眯起眼,好像一切尘世纷扰都与它无关。

    魏恒:“小丫头,你休要唬人,你这只紫晶蝎子发育得相当不错,战斗意识颇强,更晓得亲近主人……它能是器契的战兽!?”

    这就让人不太好回答。

    苍凌阑沉吟道:“可能是我培养得太好?”

    “……”对面的脸色变幻莫测。

    见韩童等人明显不信,苍凌阑索性并指在御兽环上一抹,口中低念咒文。

    那串符文上泛起点点光芒,一个召唤阵自阿尾身下浮现。紫晶蝎子化作一道白光,消失在御兽环内。

    魏恒的脸色一阵红一阵青,像喉咙里噎了颗核桃。

    竟然真的是器契的战兽!

    所谓器契,即是凭借外物完成驯化的契约方式。

    器契的战兽无法进入御兽师的灵界,只能呆在幽闭狭窄的御兽环内;它们不与御兽师产生精神连接,甚至会在交易中被反复转手。若是落到没良心的御兽师手上,被当作工具奴役也是常事。

    因此,通过御兽环”器契”的战兽,往往精神萎靡呆滞。与自然契约的战兽站在一起,一眼就能区分出来。像阿尾这样的,绝对是例外中的例外了。

    韩童失魂落魄:“怎么会……”

    “看来贵使一行是误会了。”

    苍凌阑捏了捏有点泛酸的肩颈,骨头发出嘎啦的声音。紫晶蝎子的分量属实不轻,一直托在肩上她也受不了。

    “我精神力衰微,当年启灵失败,灵界未开,直到今日也凝不出完整的阵纹。”

    她皱眉揉着自己的肩头,随口说道,“万幸家里人曾给我留下一个御兽环护身,这才有了阿尾。”

    “至于用弓箭给阿尾下指令,也不是有意在钻研什么特殊的御兽之术。器契的战兽无法与主人建立精神联系,言语不通,指挥起来很困难。我这样是不得已而为之罢了。”

    “若不然——”

    最后她抬起脸,一本正经地歪头问:“若真有‘惊为天人’的御兽之术,我还做什么猎人?”

    这话太有道理,无人能反驳她。韩童、魏恒等人面面相觑,一时尴尬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们心想这小猎人也坦荡过头了,三言两语把自己的底儿给拆了个干净——转眼间就从一个被学府公子赏识的神秘御兽师,变成了根本不能御兽的凡人。

    世家公子的欣赏,学府的诱惑,竟不能动摇她半分?

    “走吧,大人。”苍凌阑没有多看那群人的反应,而是谨慎地重新把那长弓背在了身后。

    少女紧了紧束腕的麻绳,目光平静地投向远山轮廓,“我们要在日落之前入城,夜里的深山太危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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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那片密林,竟有了路;沿着弯曲的山路走上一炷香,便能看见朔城的北门。

    青黑色的城墙从地平线的尽头拔地而起,宛如斑驳老斧,将天顶劈成两半。

    盘虬的树根在城楼上纵横,已与这小城化为一体。有青袖铁甲的城卫兵踩着凸起的树根,于城头上行走。

    朔城乃边疆之地,山中之城,为了抵御凶兽的袭击,城墙便修筑得极为高大。行人从这城门下穿行而过,就像蝼蚁成行,又密又小;同样渺小的几十个黑点在高空之上来回飞旋,那是巡逻的守城战兽。

    车队穿过城门时,已是日暮。风一吹,无数黄绿色的叶子不知从哪儿飞来,在夕阳中旋落如雨。

    朱火角马嗅着落叶的味道,打了个响鼻。

    “天有叶,地有根,好独特的城池。”

    韩童已掀开车幔往外张望了半天,此时从肩头拈起一枚落叶,打量着车轮滚过的街道,啧啧称奇。

    在这座北方小城里,遍布着深深扎入砖石的树根,乍一看觉得贫瘠,细品又能觉出粗犷与野性的生机。

    “这些根系,应当是植类凶兽的吧?我在王都便隐约有所耳闻,说朔城有巨木,叫……”

    “荒桑。”

    苍凌阑从车厢前面回头,她将手肘搁在曲起的膝盖上,倒是蛮惬意,“这种植兽叫荒桑,城头爬的是它的根,城中飘的是它的叶……荒桑的叶子香得很,不仅能入药,取来酿酒煎茶都是绝品。沿街就有卖,大人们得闲可以尝尝,好喝的。”

    韩童望向他手中的叶子:“朔城人居然在凶兽的躯干上筑城,它不伤人吗?”

    “不会,植兽生在山林里,每天得被飞鸟走兽踩上几百次?要是回回都暴起攻击,自己也不用活了。”

    “也是,也是。”韩童后知后觉,腼腆一笑。

    来往的朔城城民没怎么见过这样豪华的车队,纷纷侧目,小声议论着。

    有人指着马车前的身影,喊道:“咦,那不是阑儿吗?”

    便有先从山里的回来的猎人笑:“行啊丫头,傍上贵客了!”

    苍凌阑忽然道:“大人,我的酬金……”

    韩童呛了口风,被这样直白地要钱,他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咳咳,是我疏忽了,我这就……”

    说着,他连忙吩咐随从,在原先的九百之数上悄悄再添上一百,取了一千灵币,满当当地装在绣了金丝的钱袋子里递给她。

    苍凌阑道了声谢接过来,便一手托着那钱袋,另一只手探入囊中抓了满满一把灵币,当街一抛——

    顿时,灵币高高飞起,坠地叮当乱响,反射的光得令人炫目。

    韩童大吃一惊,那些王城来的朱雀卫也纷纷露出惊异之色。再看城门口,早就哗然炸了锅,猎人们喜笑颜开,一面起哄一面来抢,许多手臂在空中挥舞,热闹得像是盛典佳节。

    “哈哈哈哈,好丫头,谢了!”

    “阑儿阔气!”

    “谢了妹妹,改日阿姐请你吃酒……”

    苍凌阑就在这样的沸腾中朗声笑起来。最后一抹余晖正一点点被远方的群山吞下,朔城的风吹乱了她的黑发和朱红发绳。

    韩童半天回不过神来。还是苍凌阑察觉到他的目光,才解释道:“哦,这是猎人间的习俗。谁哪天收获丰盛,就在回城时散一点钱。”

    “我们这种人,很多时候都是有了上顿没下顿的。实在熬不过去了,就来城口碰碰运气……”

    她说着,忽然伸手一捞,准确地接住了不知谁从哪儿抛过来的酒袋,拧开就仰头灌了一口,笑道:“互相周济着讨生活而已了。”

    韩童恍惚地“哦”了一声,不吱声了。

    又半晌,他小声道:“入了城,就快到苍家了吧……我、我有点紧张。”

    魏统领不禁道:“王使身份尊贵,而苍家没落已久。要紧张也该对面紧张,韩小公子这是为何?”

    韩童:“我是想着,到时候进了苍家,难免会见到凌阑阁下……”

    “噗!”车厢前的革衣少女一口烈酒呛进嗓子眼,“咳咳咳……”

    韩童与魏恒同时转过脸来,露出莫名其妙的神色。

    苍凌阑以袖掩口咳了半天,惊魂未定地看着韩童:“你、你为什么要叫她‘阁下’!?”

    韩童的眼神闪了闪,抬手捂脸。

    苍凌阑如遭雷击:“你脸红什么!?”

    他们一起在山里走了大半天,又经历过那般危险,如今关系拉进了颇多。韩童从指缝里抬起头来,别扭地哼了一声:“我确实是仰慕她已久。姐姐,你不也说,她在朔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吗?”

    苍凌阑:“……我原话是这么说的吗?”

    韩童:“我幼年有幸在王都与她有过一面之缘,当年的凌阑阁下——”

    苍凌阑狐疑地打断:“才五六岁吧?她铁定早就把你忘了。”

    韩童红着脸说:“我、我记得她就好了。”

    苍凌阑更加凌乱:“你为什么要惦记一个五六岁的孩子!?何况她早就沦为废人——”

    “哎呀,都说了姐姐你不懂……”韩童鼓着腮帮子,似乎还想争辩什么。

    可惜苍凌阑已经无意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她眼神一动,手指前方:“打住!看,苍家的人来了。”

    话音未落,只见远天传来“瓮”的一声,好似巨钟敲响。

    大街的尽头忽然升起了一团一团的光,十几只铜黄色的游鱼从远处升空,它们身如金石,鳍如赤霞,每一次摆尾都有清鸣之声震荡。

    路人驻足,仰头看去。一个扎着小辫的孩童笑着跑过,喊道:“鱼儿飞天啦,苍家有客人来啦!”

    “是钟鱼!”韩童眼睛一亮,“钟鱼开路,绢鱼载客,据说是很古老的迎宾礼节,没想着能在朔城见到了。”

    魏恒哼了一声:“一个空有青龙后裔之名的落魄家族,架子还不小。王使到临,也不出城迎接,如今来搞这些虚的……”

    三言两语间,绢鱼也飞过来了。这种飞鱼的身躯雪白,庞大、扁平且宽长,果真如一卷延展开的绢布。

    它的长尾徐徐在风中翻滚,脊背处却安如平地,上面载着十几个人,各个腰系青绳丝绦,正是苍氏的族人。

    苍凌阑忽然站起身,“既然大人们还有要事,我就不打扰了,有缘再会。”

    韩童正紧张地整理着衣襟发冠。见她要走,只顾得上扯出个笑容点点头。

    回想自王城而来的这一路,有惊无险,万事顺利,值得庆幸……

    “啊呀,”他忽然一拍大腿,着急地探头,“这么一路,我竟还没请教姐姐名姓!”

    可那背影也不知是没听见还是故意的,竟越走越快。

    韩童还想再喊一声,魏恒连忙拽住他:“小公子在意,明儿个寻个猎人问问就是。如今还是作为王使接见苍家要紧。”

    韩童只得不甘地收回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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