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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这一下在大半夜里着实吓人。苍简猛地回身,护体灵流和阵纹同时现了出来,却又在看清来者之后卸了力。

    “……阑儿!?”

    苍凌阑黑衣湿透,她缓慢地抬起脸,雨水沿着少女挺拔秀气的鼻梁往下流,滋润过紧抿的唇,滴答从下巴落下。

    “小叔。”她哑声道。

    “阑儿,你这孩子!”苍简愕然,连忙快步走过去,就要把浑身湿透的黑衣少女往怀里搂,“怎么湿成这样?快进屋,来。”

    苍凌阑没有动,反而一把抓住了苍简的手腕。

    她问:“奇霜洞窟……要开洞天?”

    作者有话说:

    新设定解锁,下章讲!

    第40章

    洞天福地[VIP]

    何谓洞天,

    何谓福地?

    传说,修炼到极致的兽,在突破了兽王阶的境界之后,

    将拥有天神般的力量。

    怒则万里焦土,悲则天地同哭。

    这份力量太过恐怖,人间难以承受。因此成就神格的兽神们,

    并不会在这一方天地内停留。

    祂们将破碎虚空,开辟出独属于自己的一方天地,

    其存在虚无缥缈,非凡人俗兽能够抵达。

    此般诸神居所,便被称为“福地”。

    而连接“福地”与“人间”之地,则被称作洞天。

    只有在少数情况下,诸神才会通过洞天降临人间,凡人也有可能穿过洞天,一窥那诸神福境的奥秘。

    至于究竟能从兽神处得到什么,

    是悲惨灾厄还是惊天福缘……却是无从预测了。

    雨声绵密,

    远天惊雷。

    苍凌阑也不管自己浑身湿透,就站在廊下,

    一字一句跟苍简说了今日之事,

    说了觅魂那泛红的触角。

    “几日前,在大山里鬼鬼祟祟的御兽师,

    正是那个公孙氏。”

    “她应当是用什么战兽的技能改换了声音,我没认出来。她……”

    “阑儿。”苍简打断她,“但据你所说,

    薄暮山脉的异变,

    在公孙氏进山之前就开始了。”

    “小叔!”苍凌阑冷声道,“事到如今,

    你还跟我装糊涂吗?我不信小叔想不明白。”

    “——公孙氏虽来得晚,不是还有来得更早的一群王都人吗?”

    苍简面容微动。苍凌阑死死盯着苍简,轻声道:“我记得小叔也疑惑过的。”

    “薄暮大山以凶险闻名,一群实力也并不多么强大的朱雀使,护着一位年幼的尊贵小公子,为何偏偏要走山路?”

    说完这句,她却不禁自己先低笑了一声。

    那韩家小公子的声音,犹在耳畔回荡。

    ——那日山中,她曾问:“大人,你这车队不会染了什么招凶兽的东西吧。”

    “不可能啊,车队每天早晨都会检查过了再出发的!”

    ——入城之夜,小叔又问:“王使远道而来,怎么走的山路?”

    “是国主的意思,说世家的小孩多多历练见识是好事……”

    而昨日,夕阳染红了小巷,她曾听蓝衣少年怅然感慨:

    “家里规矩多,勾心斗角也不少,没意思。……父亲疼我,便把我举荐给国主和大先生,这还是我第一次独自出远门呢……”

    怪不得啊怪不得。

    苍凌阑暗想,只觉得荒唐可笑。

    怪不得她总觉得古怪,这位韩小公子文弱天真,年纪又小,属实不像个正经使者的样子。

    现在这理不就通了?倘若一早便知晓此次出使危险,又怎会把真正的世家继承人派来。

    不过是勾心斗角之下,推出个懵懂的孩子做了牺牲品。

    可怜那位韩小公子,一路被蒙在鼓里,还以为自己得了父亲的疼爱!

    “阑儿听说,凡人若能供奉足够珍稀的灵物,再举行特殊的仪式,便可引得兽神注意,使得洞天降临在人间。”

    “定是那些朱雀使在山中行进时做了什么,才令某位兽神凝视薄暮大山,最终挑了奇霜洞窟……做福境降临的洞天!”

    “小叔再想,若是一群外人突然来到朔城,在山里鬼鬼祟祟多日,很有可能会被巡逻的城卫兵或是走山的猎人发现。”

    “所以他们干脆……借出使之名,借学府朱雀印的旧诺,光明正大地来!”

    屋檐外风急雨骤,苍凌阑的脸颊被檐角的明珠映得有些苍白。可她一双眼睛却凛凛,像是被这场雷雨洗出了锋芒。

    她喊道:“小叔!”

    苍简神色一变,如有预感般,劈手要去捂少女的嘴,可如何来得及?

    少女猛地一挥袖,指尖便冲向遥遥南方,厉声道:“是朱烈国主要杀朔城!——”

    那一声,便如惊天霹雳,照彻暗云。

    电闪雷鸣,雨声如天公悲泣。

    =========

    薄暮山脉外围,距奇霜洞窟一段距离开外,新扎下了一座座临时的军帐。

    城卫兵的兽皮布帐坐落在外,中央是朱雀卫的红纹锦帐。本应气势不凡,只不过如今深夜大雨,从远处看去,便模糊得只剩下一个个鼓起的阴影了。

    魏恒走进中央那座红帐时,公孙予正坐在灯下,垂眼打量着手中那枚兽核。

    女子头也不抬:“绢鱼之尸,可送还给苍家了?”

    “送回去了,大人。”

    “苍家人可说了什么?”

    “那苍氏家主还算懂事,下面两个长老似有怨愤,却也没敢说什么。”

    公孙予便点了点头,将手中刚刚从绢鱼身上剖出的兽核放入玉盒之中:“嗯,绢鱼乃苍氏一族的礼兽,能做到有怒不言,也不容易。还算他们有自知之明。”

    “哦,你坐罢。”

    她又向魏恒招了招手,随意道:“这一趟行走仓促,尚未仔细问过魏统领,此前一切可顺利否?”

    魏恒连忙自己搬了个木凳子过来,恭敬地坐在一旁,“一切顺利,一切顺利。”

    “下官带领朱雀使进入薄暮大山后,每晚以幽冥骨火焚烧一枚朱雀翎羽,叫二十二名朱雀使同时念祷祈神咒文。如此五日后,山里便开始出现异象,一切都与大人所预估的一般无二。”

    “你一路上,可曾遇到任何实力强大的御兽师阻拦或试探于你,身边可有过任何异样?”

    “不曾,大人。”

    公孙予默然不语,手指轻抚太阳穴。

    那夜在山中被尾随一事,始终叫她心里有些不安。

    且次日城卫兵便赶来奇霜洞窟,原本雇来带路的当地猎人还不知所踪,八成是死了……给她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要下官来说,国主和大人实在过于慎重了些。”

    魏恒在旁边感慨一声:“开洞天,请兽神,本就是为朱烈国祚。便是光明正大叫容宽山、苍简配合,他们也得跪下接旨,又何必这样偷偷摸摸,弯弯绕绕的呢?”

    公孙予淡淡道:“大胆。国主圣断,也是你我可妄加揣测的?”

    魏恒脸色一变,连忙翻身跪地:“下官失言!”

    公孙予:“那二十二名祈神的朱雀使如何?”

    魏恒阴着脸摇了摇头。

    公孙予便明白了,只道:“归去之后,好生抚恤其亲属。”

    魏恒:“大人仁慈。”

    公孙予站了起来,她往外走,揭开帐篷的帐门。

    外面风吹雨打,那雨丝在沾上她的白袍之前,便被灵流阻挡在外。

    魏恒连忙跟上去,只见公孙予隔着漆黑的雨幕,眯眼看向奇霜洞窟的方向,自言自语道:

    “再有三四日,请神大阵便能完成。如今有了古生物绢鱼的兽核做阵眼,想必更加稳妥。届时再献上圣祖遗物,洞天必然降临。”

    “只是可惜了这片大山和朔城。”

    魏恒连忙道:“也是无可奈何之事啊。”

    “说得不错。”公孙予点了点头,柳眉间一派淡漠,“既是为朱烈国祚,为朱烈万千子民,纵有少许牺牲……亦是值得。”

    =========

    雨声淅淅沥沥地没个止息,似乎要淹没一切。

    两道身影,在苍家的长廊下相对而立,无声地僵持着。

    须臾,青袍家主疲惫地侧过了脸,他缓缓将哀伤的目光投向走廊之外,看向瓢泼雨幕。

    “阑儿。”他说。

    “雷霆雨露,俱是天恩。”

    “……什么?”

    苍凌阑蓦地抬头。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敢相信那话会是从小叔口中说出来的。

    她怔怔望着眼前这个把自己当亲女儿般养了十几年的男人,仿佛第一次认识他。

    她只能颤声道:“小叔明明知道,开洞天的后果,以朔城如今的城防力量根本承受不起!”

    “如今大山里暗元素肆虐,来的必定不是什么好的兽神,一旦兽灾爆发,要死多少生灵!?”

    心头好似有火在烧,烧得生疼。

    苍凌阑咬了咬牙,道:“祈荒桑吧,小叔。朔城还有荒桑……趁如今奇霜洞窟还没有变成洞天,请来神树之力相助,还能来得及阻止那群王都人。”

    苍简面色惨白地望着她。

    却摇了摇头,说:“不能。”

    苍凌阑执拗地抓着他的手,“小叔……弱肉强食,阑儿在山里见得多了。不反抗,就要被吃得骨头渣都不剩!”

    一只略显冰凉的手掌落在少女的手背上。

    是苍简将自己的另一只手放了上来。

    他静静垂眼片刻,忽然道:“反抗……倘若这果真是国主的意思,阑儿,你又能如何反抗?”

    “举城之力,与朱雀使为敌么?”

    “亦或是率苍氏一族揭竿而起?”

    “一旦被定了谋逆之罪,国主一声令下,大军压境,一族覆灭只在顷刻之间。朔城军民向来爱戴苍家,若聚众追随,亦不能免灾。”

    “难道彼时死的人,就比抗击兽灾要少吗?”

    苍凌阑只觉得喉头发苦,艰难道:“也不一定非要明面上撕破脸。”

    苍简闭目摇头:“朔城连一个七阶御兽师都没有。四阶以上的御兽师,加起来不一定能数出十个人,连跟对方周旋都困难。”

    苍凌阑默然。

    “阑儿,小叔方才对两位长老所言,并非诓骗。此地乃朱烈的国境,朔城为朱烈戍边,于情于理,国主都不可能看着朔城城破,也不可能放任兽潮长驱直入。”

    “所以,纵有些许牺牲……”

    苍简吐字越来越慢,越来越艰涩,到最后终于说不下去了。

    他何曾不知,自己口中一句“些许”,落到某个人头上,便是与世长辞,徒留身后哭声断肠。

    最终,还是只有雨声淅沥落着。

    苍凌阑静默了片刻,眼神闪烁,开口欲言。不料苍简忽然用力,伸手将她紧紧拥进怀中。

    她忽地张大眼眸,隔着湿濡的衣衫,她感到小叔在微不可察地发抖。

    “阑儿,好孩子。”

    但苍简的声音依旧平和,只是神态有些哀伤。

    他摸着女孩冰冷湿透的黑发,说:“答应小叔,不要去做傻事。”

    “你要离开这儿。飞得远远的,不要回头看。”

    “就像。”苍凌阑突然开口。

    “十年前的叛逃者那样?”

    “……!”苍简猛地失声。

    他像是被当头一棒,面色苍白地怔在原地。

    苍凌阑后退一步,从男人的怀抱中走出。这一退就退到了屋檐的边沿,有细细的雨被风吹进来,淋在她本就湿了的黑衣上。

    “十年了。”她说,“我好像从未直白地问过小叔,阿爹为何叛逃。因为你脸上就写了副肯定不会说的样子。”

    “但……阑儿不是他。我不要学他那样。”

    “小叔,”黑衣少女神色清明,字字沉静,“我不可能这样走。”

    这是白日里,她在酒馆对那店家邱鹰说的话。

    纵使此刻,所直面的敌人早已与预想之中天差地别。可在她嘴里,连腔调都不变一个。

    苍简定定看她许久,喉结动了动:“那,你就有可能死,并且是带着你的战兽一起。”

    “小叔曾对你说过,世间安得双全法。阑儿,你不想走出去了吗?你的决心呢?”

    作者有话说:

    这篇的世界观稍微有点黑,或许日后会需要一场奇幻版大泽乡起义。

    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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