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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玉容,我说错话了?”周云芙的声音又响起。

    程念影转回头:“无事,我只是四下瞧瞧。”

    周云芙咬了咬唇:“你今日有些怪。”

    程念影蓦地又回了下头。

    还有人在看她。

    这次……是梁王。

    那梁王眼底流露出些可怜之色,但转瞬又收得干干净净。

    他在可怜我?

    程念影歪头。

    此时康王府的人也赶到了。

    他们定睛一瞧,傅翊的妻子哪有茫然无措,孤零零地坐在那里呢?一粉衫女正揪着她的袖子,巴巴地说着什么话呢。

    康王见状沉默片刻,道:“傅翊的面子还是大,自不必忧虑他的妻子在今日受冷落出丑。”

    “陛下驾到——”有太监高唱了一声。

    众人不论此时在做什么,都连忙跪地行礼。

    “丹朔郡王妃在何处?坐到皇后手边来。”皇帝开了口。

    第32章

    宫中家宴(下)

    没等宫人应声,程念影自个儿站了起来。

    一旁的邹妈妈与周云芙都比她要紧张得多,周云芙更伸出手,想挽留而又不能挽留,于是只在空中虚虚地停留了片刻。

    一时间所有人都在看程念影。

    她今日穿的是淡霁色窄袖衫,间色裙将腰肢一掐,既瘦且高,再罩一件雪白披风,点几朵梅花,很是雅致。

    发间只缀珍珠,又垂两点明珠下来,落在腮边。

    时下御京城中以珍珠为贵,但其色又不绮靡,便只添了贵气,而不过分雍容。

    整个园子寂静了一瞬。

    “好一个既丽且清的美人。”妇人的声音不紧不慢地响起。

    众人骤然回神,纷纷再度拜下:“拜见皇后娘娘。”

    皇后看上去要比皇帝年轻一些,连一根银丝也不见。她朝程念影招了招手:“来,过来坐下。”

    程念影这才带着邹妈妈并两个宫女朝那厢走去。

    其余人一言不发地盯住了她。

    甚至有人朝她的脚下看去——她会不会紧张得绊上一跤呢?

    程念影的腰背却是极笔挺的,她就这样稳稳当当地走到了御前。

    皇后一指:“你二人做个伴吧。”

    程念影目光转动。

    只见有个年纪与她相当的少女从位置上起身,拉住她的腕子一使力,便拉着她坐到了一块儿。

    少女穿着烟紫色衣裙,头戴玉冠,眉心点一枚花钿,打扮倒与今日的程念影是一个思路。

    只显贵气,而不过于奢华艳丽。

    但她的妆看得出是细细描过的,很有些含羞带怯。

    “你认得我吗?”她轻声问。

    因为武宁侯府也很少与皇室来往,这下程念影可以极理直气壮地摇头了。

    “这是我们的昭宁公主。”宫人一边为程念影斟酒,一边说。

    “我从前也没怎么见过你,不过不妨事,以后就见得多啦。等怀晏哥哥病好了,父皇又要总召他入宫,我们也能相见了。”昭宁公主将跟前的点心往程念影手边推了推。

    没等程念影说话,她接着道:“我听闻你会弹琴,还写得一手好字。”

    程念影警觉起来。

    连邹妈妈都攥紧了袖子。

    不会是要让郡王妃当众表演吧?

    “前些时候母后手底下的人,弄了《凤吟观》的琴谱来,那是百年前未央师谱写的绝唱,奈何我不善弄琴,今日正好,将它赠予你,才是它的最好归宿。”

    邹妈妈愣住。

    啊?

    原来只是要送东西啊。

    这宫里头的贵人,倒也……倒也不似想象中那样高高在上,颐指气使呢。

    程念影并非脸皮薄的人,这时候自也不会拒绝,大大方方地道了声:“多谢公主。”

    昭宁公主接着道:“我也爱写字。从前是跟着女官学,后来母后亲自教我,初时习柳体,后来习颜体……不知……”

    正巧这时太监高唱一声:“乐起——”

    鼓声、弦乐声都奏响。

    昭宁公主不得不凑近些,重说了一遍:“不知你习惯摹哪位先生的字帖?改日我们定要好好聊一聊。”

    柳体是什么,颜体又是什么。

    程念影一概不知,但面上没有一丝慌乱,她抿唇笑着应了声:“嗯。”

    以后郡王病好了,他自个儿进宫就是了。她不来。

    “我几个姐姐都已经出宫开府,招了驸马了。留我一人,实在很是孤寂。”昭宁公主脸上流露出落寞之色。

    程念影想了想:“那其他皇子呢?”

    “皇兄、皇弟们,要么便是每日都去宫学读书,要么便是忙着为父皇办差,上朝议政。岂有功夫与我说话?”

    昭宁公主突地一顿,问身边的宫人:“对了,今日怎么不见太子哥哥?”

    宫人躬身回话:“太子殿下前日从马上摔下来了。”

    昭宁公主变了脸色:“什么?怎么不告诉我?”

    “娘娘怕您挂念,才没说。”

    程念影终于从这段谈话中来了点兴趣,她插声问:“今日只有太子殿下没有来?”

    昭宁公主点了点头:“父皇的意思是今岁多事之秋,他不愿再大贺寿诞,今日家宴就算贺过了。外人不知此事,皇兄皇弟们倒是知晓的,因而除了丹朔郡王得了父皇特敕外,其他人怎敢不来呢?”

    程念影还想多问,又不愿引起别人警觉。

    便低头咬了一口点心。

    她那日下手下得狠。

    虽说男子的两个护卫反应极快,将人架走。但至少这一伤下地走路,还是有些困难。

    但为何是太子呢?

    太子,也就是下一任皇帝。这她是懂的。

    太子为何要行这样的苟合之事?还不止是勾搭了一个。而是四下留情,堪比男倡。

    还有梁王与睿王为何看她?

    总不会是因她今日好看吧?

    “我瞧你总吃这一样,这样好吃么?”昭宁公主惊讶地问,一边也净了手去取那一样点心。

    她咬了两口,然后神色古怪地放下:“尚食局又加了药材进去,你不觉得苦?”

    程念影:“还好。”

    昭宁公主看着她叹了口气:“你与我想象中不大一样,你的话好少。”

    程念影缓缓地眨动双眼。

    该活泼些吗?

    如何才能话多呢?

    昭宁公主突然擦了擦手:“别动。”

    程念影一下停住。

    昭宁公主抬起一根手指按住她的眼皮,然后摸了摸她的睫毛:“你的睫羽生得很漂亮,就这样一言不发地,朝我眨眼的时候,很动人。”

    “果儿,莫要闹人。”皇帝突然朝这边看了过来。

    果儿想是昭宁公主的小名了。

    昭宁公主冲皇帝笑了笑,这才收了手。

    皇帝毕竟年纪大了,在宴上没有坐一会儿,便提前离去了。皇后神情严肃,也并非是什么宽和风趣之人。因而宴上气氛并不轻快。

    好在程念影不在乎。

    她听着丝乐声声,看着跟前舞姬柔软地抬腿、点地……嘴里咬着从前吃不到的食物。和成婚那夜一样,仿佛如坠梦中。

    多好的日子啊。

    她喜欢过。

    “郡王妃,请。”耳边再响起宫人的声音。

    程念影抬手按了按额角,起身。见其余人都渐渐散去了。

    昭宁公主扶住她,凑近了问:“你是不是吃醉了酒?”

    程念影低头扫过桌案。

    那水没有酒味,何况她酒量并不浅。

    她隐隐觉得不妥,但面上还是没丝毫情绪显露,甚至这一刻在月色下,有些发冷。

    那才是杀手该有的模样。

    她抽回手来,福了福身:“只饮了两杯水,辞别公主。”

    昭宁公主点头:“好,那你路上慢些走。我且等你下回再进宫了。”

    程念影转过身,拔腿疾走。

    惹得她身边的宫女都愣了愣:“郡王妃,郡王妃等等奴婢。”

    她不知晓水中可有别的东西。

    但按照她一贯杀人的思路来看……都是往落单了挑。因而她要尽量与众人一同出宫去。

    程念影走得快,邹妈妈几人也不得不跟着加快了步子。

    一路到宫门处,见着了熟悉的马车。

    程念影晃了晃脑袋。难道是她想多啦?一路都无事。

    邹妈妈喘着气:“哎哟,主子,我方才见那周家三娘在后头喊你呢,你都没理……”

    程念影已经三两步到了马车前:“改日再理。”

    马车上的车夫跳了下来。

    不对。

    这个更高,更削瘦挺拔些。

    程念影目光一颤,都要忍不住出手了。

    那人却从阴影底下走出,露出一张熟悉的脸来:“堂嫂,堂兄叫我来接你。”

    *

    高墙之内。

    “嘶”

    “换药就是有些疼,主子忍一忍。”手下满头大汗。

    倚坐榻上的男子用力抿了下唇,才开口:“……嗯。”“一个人突然性情大变,与先前全然不同。要么便是被鬼上身,要么便是被他人顶替。但今日……她仍能与周云芙坐在一处说话,而无一丝异样。说明并未是被人顶替。”

    “你说,那她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33章

    刺客

    男子口中的周云芙,此时坐进了自家的马车,欣喜道:“母亲怎么来接我了?”

    周夫人给她擦了擦头上的汗:“你父亲放心不下。”

    “有什么放心不下的?”

    “此事透着怪异,宫中有宴,除却皇子皇女,便尽是陛下身边亲近之人才得以赴宴。我们府上近年并不得陛下看重,何故以昭宁公主名义,邀你入宫呢?”

    周云芙一改在宫中时的拘束,满脸笑容道:“也许这正是父亲要得重用的信号呢?”

    “那为何不邀你父亲入宫?”

    周云芙笑容一散。

    “今日在宫中不曾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吧?”周夫人问得细致,“可有失礼之处?”

    周云芙心下隐隐有不耐,但只能按住:“我又并非三岁小儿,岂会这样不知深浅?再说了,还有玉容在……今日……”

    她停顿片刻,才接着道:“今日娘你是没有瞧见,陛下一来便问,丹朔郡王妃在何处。”

    “随即念到郡王没有来,便将玉容安置在了皇后娘娘的手边,与昭宁公主同坐。”

    “就因为她嫁给了丹朔郡王,便不同了。”

    “就因为她嫁给了丹朔郡王!”

    周夫人叹气:“秦玉容自幼学书画琴棋,也素有美人之名……”

    “是,她好是好,可惜你们都不知她与……”

    “不知什么?”

    周云芙没有接母亲的话,她扭脸看向窗外。

    风吹得帘子舞动,隐约可见远处锦衣华服的贵人们。

    她看着看着,脑中蓦地一亮:“母亲,今日宴上什么事也没有发生,那会不会是别有用意呢?”

    “别有用意?”

    “陛下也要将我指给谁人?”

    周夫人愣住了。

    *

    邹妈妈气喘吁吁地定住步子,乍见这么一个高大的男人立在那里,也被吓得不轻:“你、你……”

    傅瑞明却没有要对一个下人做出解释的意思,当即转身:“堂嫂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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