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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李杳抬眼看着他,耳边响起青狐那句话。

    ——“天雷底下,他的元婴碎得连渣不剩。”

    元婴碎了,不仅多年的修为付之一炬,身体也会遭受到重创。

    溪亭陟现在的模样,果真比不上一个寻常的凡人。

    李杳想,那天雷算是她欠溪亭陟的一个因果,她得想个法子把这因果还了。

    “若那秘境里真的有何罗妖,公子可想要那何罗玄珠?”

    李杳看着面前的溪亭陟,认真道。

    随着李杳话音一落,跪坐在地上的奉锦再次瞪大了眼睛。

    他使劲眨了眨眼,不敢相信他这位“师姐”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惦念了这么久的何罗玄珠,她竟然要取来给这个凡人!

    奉锦又气又急,急得挣扎着站起身,他双手被束缚住,又被施展了禁言术,只能在李杳面前蹦跶了两下。

    李杳看见那张贴着络腮胡子的脸,只觉得心里厌烦得很,抬手一挥,便将奉锦扔下了楼。

    楼下还在踢蛋的青贮看着被扔下来的奉锦,扬了一下眉毛。

    这人不是刚刚嚷嚷着叫祭司师姐吗?怎么被扔下来了?

    楼上。

    溪亭陟看见李杳毫不犹豫扔人的动作,默默后退了一步,脚后跟抵住墙壁。

    他抬眼看着李杳,瞧见姑娘脸上满是认真的表情时,他顿了片刻,半晌后才道:

    “姑娘此话是何意?”

    “你若是想要那珠子,我便替你取来。”

    李杳淡声道,“千年何罗玄珠,能助人修复筋脉和识海,公子若是有了这珠子,未必没有再修炼的可能。”

    李杳想,金宝资质也不错,未来时间也长,修为什么的还能自己修炼,真正需要雪中送炭是他爹。

    带着帷帽的男人靠着墙,抬眼看了面前的女子很久。

    “姑娘与我非亲非故,何故如此帮我?”

    非亲非故。

    李杳仔细琢磨了这四个字,半晌她看着溪亭陟,淡淡道:

    “有缘。”

    有缘?

    溪亭陟不太相信仅仅“有缘”两个字就让这位修为在渡劫期以上的捉妖师帮他,但是溪亭陟的确很需要千年何罗玄珠。

    他会跟着奉锦他们来参商城,也是为了拿到这颗珠子。

    他合起手,两只手合在一起,手背对着李杳,手心对着自己,对着李杳行了捉妖师的礼节。

    “若是姑娘能为在下寻来何罗玄珠,溪亭府愿意答应姑娘三个要求。”

    溪亭陟说的是溪亭府而非他自己,比起他现在这副病弱之身,向溪亭府提出要求显然更有价值。

    可见他的诚意。

    李杳虽然用不着这个条件,但是也没有开口拒绝。

    她知道的,溪亭陟这种烂好人,会平白无故地帮助别人,却不会接受别人平白无故的帮助。

    李杳从袖子里掏出了一片玉简,没怎么犹豫,抬手就抛给了溪亭陟。

    等溪亭陟接到后,李杳淡淡道:“拿着这片玉简,等我拿到玄珠会来找你。”

    比起下面那群捉妖师,李杳没有用蝴蝶融进溪亭陟的身体,反而选择了一个光明磊落的寻人方式。

    就像三年前,溪亭陟没往她身上放灵虫,而是给了她一个小小的银镯子。

    可以选择是否自由的银镯子。

    第85章

    你爹倒是细心

    85.

    溪亭陟看着手里的玉简,抬眼看着李杳,道:“多谢姑娘。”

    溪亭陟走时,余光多看了一眼李杳腰间的锁妖囊,看完后便拿着李杳的玉简走进了客栈里的另一个房间。

    楼下的砚冰阵还没有撤,他自然不可能下楼,只能寻一个房间暂且住下,明日再离开。

    李杳看着溪亭陟开门进屋,转身关门,直到那扇门都关上了以后,李杳才看向自己的房间。

    金宝还在房间里。

    她倒也不是没有想过寻个恰好的时间让父子相见,但是太巧了,巧的十分刻意。

    她先救了儿子,再救了爹,最后还要帮爹找何罗玄珠。

    李杳想,溪亭陟那般谨慎的人,定然会对她产生怀疑。

    “怀疑”二字最容易牵扯祸事,要是到时候溪亭陟因为怀疑不肯用何罗玄珠,那她岂不是白拿那破珠子了。

    青贮上楼,眉眼间都是藏不住的神清气爽,她脚步轻快地走到李杳旁边。

    “姑娘,那马尾汉子要怎么办?”

    她口中的马尾汉子是方才唤她师姐的人。

    那人她还没有下手,打算上来问问李杳之后再决定要不要下手。

    “留着。”

    李杳淡淡道,“把其他人关于我们的记忆都消除,然后全部放出去。”

    记忆消除了,但是伤还在。

    他们注定了一辈子断子绝孙,还不知道是被谁断子绝孙的。

    青贮明白她的意思,顿时下楼照着她的意思办了。

    吩咐完青贮以后,李杳端着桌子上的桂花酥回房。

    房间里,小金宝刚醒,傻乎乎地坐在床上,头顶和后脑勺的头发都炸开了不少,像一个小刺球一样。

    因为睡觉不规矩的原因,金宝的单衣领子被扯开了一些,露出一边白白嫩嫩的小肩膀。

    他坐在床上,睁着一双迷茫的大眼睛,和桌子前抱着大刀的流觞大眼瞪小眼。

    李杳端着桂花酥推开门,坐在床上的金宝迟疑地把头转过来,看见李杳的时候,金宝眼睛一亮。

    他撅着个屁股从床上站起,站在床上跳了两下,朝着李杳张开手。

    “尊者,我要云,白白的云带我飞~”

    李杳看了一眼坐在桌子前的流觞,腰杆挺得很直,目不斜视,比听许亚上课的时候更正襟危坐。

    像是在对付大妖一样。

    她端着桂花酥放在桌子上,对着流觞道:

    “要是觉得面对他不自在,下次便不要来了,让青贮代你也是一样的。”

    流觞一愣,抬头看着李杳,沉默片刻后点点头,缓缓道了一声“是”。

    李杳走到床边,先是帮小家伙理好里衣的领子,然后拿过一旁的外衣,对着小家伙道:

    “张开手。”

    金宝仰头看着她,又看了看李杳手里的衣服,声音脆生生道:“安儿会穿衣服!”

    李杳垂眼,只见站在床上的小家伙微微抬起小下巴,满脸都是小骄傲,似乎会穿衣服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李杳看着他,笑了一声,然后把手里的衣服递给他,看着他自己捣鼓。

    走到门口的流觞回头,恰好看见李杳浅浅地笑了一下。

    她顿了片刻,看着李杳犹豫开口:“祭司,我并非不喜欢他,只是……”

    只是下意识排斥。

    流觞皱起眉,似乎也不是排斥,是另一种更复杂的感情。

    想要靠近,但是心里却是恐惧、紧张,就好像……就好像她一靠近就会亲手捏断这个孩子脆弱的脖子

    ——但是流觞并不想那样做。

    可是她的脑子里却抑制不住这个想法。

    李杳从金宝身上移开视线,转眼看向流觞,平静道:

    “我明白。”

    她懂得流觞的感觉,但是没办法帮她。

    人生而有三魂七魄,三魂主生,七魄主情,修行无情道之人并非无情,而是从骨子里厌恶和排斥感情,把七情都困于身体里,若有一个人或者一种东西会牵引一丝情欲,他们会下意识把这缕情丝斩断。

    毁掉那件东西和杀死那个人,是修行无情道之人的本能反应。

    金宝引起了流觞心里的一丝触动,也触发了她的杀心。

    流觞站在门口,看着床上还在努力跟衣服作斗争的白团子,捏紧了手心,然后离开。

    流觞走后,一阵裹挟着白色灵力的风关上了房门。

    李杳动了动手指,一根凳子被拽过来放在她身后,李杳坐在凳子上,抬了抬手指,桂花酥也到了她手心里。

    李杳端着一盘桂花酥,拿起一块咬了一口,慢慢悠悠地看着床上的白团子穿衣服。

    白团子穿衣服手忙脚乱的,一只手伸进了袖子里面后,另一只手一直在背后挥,挥了好久也找不到另一只袖子。

    最后白团子急了,急得在原地转了几圈,想要去追身后的另一只袖子,却怎么追也追不到。

    转了几圈后,白团子把自己转晕了。

    他一屁股跌坐在床上,累得直喘气,小鼻子上还沁出了几颗小小的汗珠。

    他抬头看向李杳,看见李杳手里的桂花酥时,小团子明显一顿。

    他眨了眨眼睛,看着李杳软乎乎道:

    “尊者,你在干什么?”

    李杳看着小家伙明知故问的样子,嘴角刚要扬起,下一秒李杳顿在原地。

    如果她是溪亭陟,她会在孩子身上留一个追踪术,方圆十里能感受到对方的存在那种。

    溪亭府传承几百余年,无需灵力的追踪术层出不穷,溪亭陟会几种也不奇怪。

    李杳看着面前的小团子,天气冷,小家伙昨天晚上又只穿了单衣,所以这个能防风的小结界是昨天晚上就一直跟着小家伙的。

    溪亭陟没有察觉到小家伙,有可能是因为这个小结界的原因。

    这种可移动的小结界,是大师兄教她的,从何处习来的她并不清楚,只知道这个结界坚不可摧,而且可以随着人移动,至于能不能阻断与外界联系,这事还得问问大师兄才清楚。

    保险起见,李杳不仅没有撤销结界,还抬手在小家伙全身上下检查了一遍,最后在小家伙脖子后面发现一处灰色的印记。

    浅灰色的一团小火焰,颜色很淡,像是胎记。

    李杳确认这是某种追踪术后,她收回视线,看着乐呵呵还在吃桂花酥的小家伙。

    “你爹倒是细心。”

    第86章

    溪亭公子有何事

    86.

    既然溪亭陟在小家伙身上留了追踪术,李杳也不好把小家伙从结界里放出来,只能让结界一直跟着小家伙。

    相隔了好几间房的天字房里,溪亭陟坐在桌子前,倒了一杯茶水推到对面的奉锦面前。

    “奉公子,请。”

    奉锦盯着已经摘下帷帽的溪亭陟,呵呵假笑两声。

    “你是不是还挺得意的,在心里暗暗嘲笑我?”

    溪亭陟抬眼看向他,“我为何要笑话你?”

    “笑话我卑躬屈膝,苦苦哀求那个女人,在她面前像个小丑一样,到头来她居然要把何罗玄珠取来给你!”

    光是想想,奉锦都觉得气得慌。

    亏得他对着女人一口一个“师姐”呢!

    到头来这几声“情真意切”的“师姐”还比不上这小子站在那儿。

    奉锦上下打量着溪亭陟,忽然道:

    “你与那女子是不是认识?”

    溪亭陟也想过自己是不是见过那个姑娘,但任凭他在脑子里怎么搜刮,都没有关于这个姑娘的记忆。

    “并不认识。”

    奉锦盯着他看,最后从袖子里掏出真言符。

    “你可敢拿着这符纸再回答我一遍?”

    溪亭陟看向奉锦,有些狭长的眼睛里沁润淡淡的水光,片刻后,他接过奉锦手里的真言符。

    “我与那姑娘并不认识。”

    “那何罗妖呢,你可曾见过那何罗妖?”

    奉锦立马追问道。

    “不曾见过。”

    溪亭陟淡淡道。

    奉锦顿在原地,有这真言符在,溪亭陟不可能撒谎骗他。

    他的确不认识那女子,也未曾见过何罗妖。

    既然如此,这人对他来说也没什么用了。

    奉锦一把拿回溪亭陟手里的真言符,嘀嘀咕咕道:

    “看来你树敌不少啊,想要你死的人把你伤过何罗妖的消息到处传播,目的就是为了引我这种人的带你去那小秘境里送死。”

    奉锦翘着二郎腿,一手撑在桌子上,对着溪亭陟道:

    “溪亭兄,要不这样,我帮你查这个消息是谁传出去的,你拿到玄珠把玄珠给我怎么样?”

    “不劳奉公子费心。”

    溪亭陟看着奉锦,没告诉奉锦,这个消息是他自己传出去的。

    他一开始的目的就是引这些人来找他,然后带着他进秘境,拿到何罗玄珠。

    这个珠子,他不会让给任何人。

    奉锦被拒绝了也不上心,反而弯腰,凑近了溪亭陟了道:

    “溪亭兄,你要这珠子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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