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溪亭陟看了一眼面前的奉锦,又半垂着眼睛。拿过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直到茶水斟满杯子后,他才重新抬眼看向奉锦。
“奉公子拿着珠子做什么,在下就拿这珠子做什么。”
他全身筋脉俱废,为什么拿这珠子不言而喻。
对面的奉锦脸色顿时变得五颜六色,他盯着溪亭陟,语气里带着几分阴寒。
“你知道什么?”
“在下什么也不知道。”
溪亭陟手握着茶杯,却没有把茶杯端起来的意思,滚烫的茶水顺着瓷杯的杯壁,将热意传导在他的手指上。
看着奉锦这副模样,溪亭陟便明白自己猜对了。
奉锦和他一样,都是凡人之身,拿何罗玄珠是为了修补筋脉和识海。
奉锦盯着溪亭陟看了很久很久,阴沉沉的视线一直盯着溪亭陟。
“你猜到了我没有灵力。”
听见奉锦的话,溪亭陟抬眼看向他。
“奉公子的私事,无需与我多言。”
看着溪亭陟这副不痛不痒的样子,奉锦顿时明白,这人早就看穿他的凡人之身了。
凡人与修士,从步伐轻盈程度和灵力等各种方面都能看出区别,他用法宝装成捉妖师,连那个女人和那群捉妖师都骗过去了,却没有骗过溪亭陟。
这个已经废了的捉妖师,不知道从什么时候都已经看出他是个不能使用灵力的凡人了。
“你既然知道我是凡人,就不好奇我为何唤那女人一声‘师姐’吗?”
凡人无法入宗门,奉锦能知道关于那位姑娘的宗门事务,还能认出那阵法的确奇怪,但是溪亭陟不是好奇心重的人。
他淡淡道:“在下已经说过,奉公子的事情无需与我多言。”
他不关心,也不会说出去。
奉锦盯着溪亭陟看,盯半晌后站起身。
“溪亭兄,何罗妖乃上古遗存的妖种,虽然灵力低弱,却是千百年都难寻的一种妖物。”
何罗妖有多珍贵,溪亭陟自然是知道。
若非知道,他也不会冒险放出那何罗妖三年前被他重伤的消息,引这些人来找他。
这颗千百年难得一现的何罗妖丹,溪亭陟必须要拿到手。
奉锦道:
“这颗玄珠,我必然不会放手,到时候谁能拿到,就各凭本事了。”
溪亭陟坐在原地,看着奉锦离开。
各凭本事。
溪亭陟淡淡地垂眼看着茶杯,没有各凭本事,只有势在必得。
次日一早,溪亭陟便打算离开。
走时,他敲响了李杳的房门。
听见敲门声,坐在小榻上打坐的李杳睁开眼睛。
她看了一眼床上还在睡觉的白团子,抬手在白团子身上施了一个障眼法。
这个时间点,不会是青贮和流觞来找她,门外无论是谁,李杳都不想让他看见小家伙的存在。
李杳走到门前,打开房门。
只见带着白色帷帽的男人站在门外,男子今天换了一身衣裳,里面是还是白领长衫,外面却换成了浅蓝色的外袍。
广袖长袍,瞧着像是某家的书生一样。
李杳站在门前,看了一眼面前的人,没有让他进门的意思。
她淡声道:
“溪亭公子有何事?”
“在下欲离开参商城几日,走之前特地来向姑娘道个别。”
溪亭陟带着白色的帷帽,李杳也看不清他脸上是何神情,但光听声音,温和又不失疏离,和李杳记忆的模样别无二致。
李杳抱着胸靠在门上,浑身冷冷清清的,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李杳听见溪亭陟的话,抬眼看向他。
“你要去哪儿?”
第87章
在下记不清了
87.
“柳州。”
溪亭陟淡声道。
李杳其实也能想到这个答案,没了那群人抓他的人,那他定然是要回柳州照看孩子的。
只是让溪亭陟这一回去,孩子不见了的事就会被发现。
可若是不让溪亭陟走,她总得寻个理由。
她抬眼看着溪亭陟:
“溪亭公子就如此相信我?若是我拿到玄珠,转头又交给了别人,溪亭公子岂不是白失一个可以修复筋脉的机会?”
溪亭陟看着她,“姑娘想我如何做?”
李杳一顿,她想要溪亭陟如何做?
留在她身边定然是不行的,小家伙还跟着她,两个人都跟着她难免会暴露。
李杳抬眼看着面前的溪亭陟,很快便得出了决断。
“公子不妨在这客栈等我两天,两天后,我会将何罗玄珠带过来。”
溪亭陟一顿,慢慢道:
“姑娘如此笃定自己能潜入秘境找到那何罗妖?”
李杳一时间没说话,停了片刻钟后,她淡声道:
“这世间没有我拿不到的东西。”
溪亭陟笑一下,对着李杳道:“那在下便在客栈静候姑娘佳音了。”
“慢走不送。”
李杳淡声道。
她虽然守在门口,但是房门大开,不大不小的房间一览无余。
溪亭陟没有特意窥视,只是抬眼之间便察觉到房间里施了障眼法。
他没有灵力,看不穿障眼法,只能隐隐约约察觉到房间里的灵力波动。
溪亭陟走时,走道的风掀起他帷帽的一角,白色的一角飘到李杳眼前。
李杳窥见了男子腰间的长发,黑色的发丝藏着许多银白的雪线,李杳一顿,缓缓看向溪亭陟离开的背影。
他的头发怎么了?
“等一下。”
李杳看着溪亭陟的背影,“我有事要问你。”
溪亭陟脚步,转身看向她。
李杳做了一个请的动作,“移步房内详谈。”
溪亭陟顿了顿,抬眼看向站在门口的李杳。
这个女子就如此断定他看不穿那房中的障眼法?
溪亭陟抬脚朝着房间走,迈进房门后,才停顿在原地。
他的视线隔断里间和外间的屏风上扫过,障眼法在里间,溪亭陟身为一个男子,自然不好进入里间。
李杳关上门,背靠在门板上,看着站在房间里的溪亭陟,既没有请溪亭陟坐下,也没有给他倒茶。
李杳淡淡道:
“我听闻三年前公子遇过雷劫。”
溪亭陟一顿,转身看向李杳。
李杳道:
“不知公子可否还记得那雷劫有多少道?”
“姑娘既然打听过我,又怎会不知那雷劫有多少道呢?”
溪亭陟说。
“这世间三人成虎,以谣传谣的事只多不少,旁人说的我不信。”
李杳言下之意是,她只相信当事人说的。
溪亭陟看着李杳,沉默片刻,最后道:
“姑娘为何要问这个?”
因为那是她的雷劫。
李杳面无表情地想。
她觉得和溪亭陟说话挺费劲的,问来问去都得到不到一个她想要的答案。
她有种想把真言符拍这人脸上的冲动。
李杳抬了抬手,一阵风从窗口吹进来,硬生生掀开溪亭陟的帷帽。
银丝掺杂在黑发里,被风一同扬起,白色的银光在金阳下闪烁。
瞧见那满头鹤发时,李杳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既有承担了因果的负担,也有一种愧疚。
随着帷帽落在地上,溪亭陟看了一眼脚边的白色帷帽。
等被风扬起的头发都垂落到原来的位置后,溪亭陟才抬眼看向面前的李杳。
“姑娘这是何意?”
他当然知道这阵风是李杳掀起的,就是不知道这人摘下他的帷帽是想看他的真实样子,还是想做别的。
李杳抬了抬手指,地上白色的帷帽落到她的指尖,在她指尖一指的地方悬空,她抬了抬手指,帷帽便开始在她指尖慢悠悠地旋转。
“公子这头发当真有意思。”
李杳搭起眼皮看向溪亭陟,“不知是筋脉重伤留下的疑难杂症,还是被雷劈的?”
流觞在察觉到自己对小崽子产生爱护便会全身僵硬绷紧,而李杳不会,她察觉到多余的情感时,只会藏得更好。
“姑娘似乎很关心那雷劫,不知是何缘故?”
溪亭陟问道。
李杳笑了笑,背从门板上离开,指尖的帷帽也被她抓到手里。
她抬脚走到溪亭陟面前,将帷帽放在桌子上,转眼看向溪亭陟:
“不日后我也要渡劫,问你是因为想知道你一个元婴期是怎么抗下那三十六道雷劫的。”
李杳身量不高,在女子中不算是高挑,面对溪亭陟也只达到他嘴唇的高度。
这种高度差让长期处于高位的李杳下意识想踹断面前人的一条腿,让他跪在地上。
但李杳克制住了这种想法。
不能让孩儿他爹瘸了一条腿,不然日后照顾孩子会很麻烦。
溪亭陟稍稍退后了两三步,和李杳隔了一小段距离后,才瞥了李杳一眼。
三十六道雷劫。
三年前的雷劫不是这个数目。
溪亭陟不知道李杳从哪儿打听到的这个错误消息,也不知道李杳想从他这里知道什么,他只知道李杳似乎对那场雷劫似乎很感兴趣。
“在下记不清了。”
是记不清了还是不能说,李杳心知肚明。
在青狐嘴里,溪亭陟是靠赤魂果才挨过了三十六道雷劫,虽然人活下来了,但是身子骨却垮了一大半,跟死了一半也没什么区别。
“不知道公子可方便让我把一下脉?”
说好听的是把脉,说难听了就是李杳想知道这人的身子骨废成何种模样了。
溪亭陟脸上淡漠的表情消失了一些,更多的是冷。
他刚想说什么,李杳抬了抬手指,禁言术落在溪亭陟身上,他一时间什么说不出。
随着嗓音被封,溪亭陟的身体也被定在了原地。
李杳拍了拍手,朝着溪亭陟走去,走到被定住的溪亭陟面前,挑眉道:
“溪亭公子,我方才和你说过,我想做的事,想要的东西,没什么是做不成,得不到的。”
第88章
金宝想爹了
88.
李杳一把抓过溪亭陟的手,撩开人的袖子。
看见那清瘦得可以明显看见青筋的手腕时,李杳明显顿了一下。
以前溪亭陟的手腕也是这般清瘦吗?
瘦到好像里面的血都干涸了一般。
李杳抬眸看了溪亭陟一眼,很快又移开视线,把手指搭在溪亭陟的脉搏上。
白色的灵力温和地钻入溪亭陟的身体,在溪亭陟干枯又碎裂的筋脉里流转一周后探向溪亭陟的识海,那本来是元婴待的地方。
捉妖师心中是何模样,那里便是什么模样。
李杳修行无情道,常年与山洞和冰雪打交道,她的识海便是高山之上的雪原,白雪皑皑,落下的雪花无穷无尽。
李杳的灵力绵延而厚实,识海也十分稳固。
但是溪亭陟的识海消失了。
李杳想过是贫瘠破碎的荒原,或者如同凡人一样,退变成一颗花生米大小的石头,但是李杳没有想到,溪亭陟的识海完完全全消失了。
没了识海,溪亭陟便再无修行的可能。
李杳抬眼看向溪亭陟,解开了溪亭陟的禁言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