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蠢货,打不过又怎么样?难道打不过就任由那些妖怪欺负吗?”“我说你蠢你还真蠢,花妖是不需要吃东西的,还不赶紧把你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拿开。”
“你想去便去,谁拦着你了?你要是因为太蠢被人欺负了,我也不会管你。”
寒凉的石壁浸透她消瘦纤薄的身躯,冷得她牙齿都在打颤。
她盯着面前的女子,过了好半晌她才如同被抽去力气一样跪倒在地上。
“曳水。”
嘶哑的嗓音只吐出两个字便被一阵酸涩黏上。
如同她在参商城外的山林里吃的酸果子一样,酸得她浑身都在打颤。
她抬头看向曳水,眼里晶莹的水珠泛滥成灾。
“你怎么才来。”
怎么现在了才来找她。
曳水看着她这副凄凄惨惨的模样,心里也不好受。
她蹲下身,捧着她被扇红的脸。
“疼么。”
蛇妖阿墨愣愣地看着他,喃喃道:
“疼。”
曳水用袖子擦干净她的眼泪。
“疼才证明是真的。”
“蠢货,我找到你了。”
*
等蛇妖平静下来后,才依依不舍的把孩子还了给溪亭陟。
溪亭陟接过银宝,伸手摸了摸银宝的额头。
没有起热。
小家伙睡得很不安稳,一只手紧紧地抓着溪亭陟的衣服,时不时身体就会惊一下,像是被吓到了一般。
阿墨抬眼看向他,恢复了原本怯弱的模样。
“你别担心,我没有打他也没有吓他。”
“我抱着他的时候,他老是动,还咬人,我就让他睡着了,没有做别的。”
蛇妖看着男人怀里的孩子,眼神黏在了孩子身上,怎么也挪不开。
无论是乖巧软糯的模样,还是在马车那声软软的“阿娘”,都让蛇妖从心里升起一丝心疼。
她的孩子出生的时候,也是这副稚嫩的模样。
声若无息的啼哭声至今回荡在她的脑子里。
旁边的女子看着她的模样,伸出手,捏住她的耳朵,力度不重,但足以让阿墨察觉到她的动作。
“蠢货,别看了。”
“解答了他的疑惑后便回镜水池,这儿的事都跟你没关系了。”
阿墨扭头看向她,点了点头。
她原以为镜花妖是要和她一同回去。
曳水转头看向溪亭陟:“要问什么便问吧。”
她心里清楚,溪亭陟找这蠢货来,不会只是为了让她心甘情愿地献出内丹。
——他还想从蛇妖这里知道别的。
男人手里正拿着一个小瓶子,他打开瓶子,将瓶子对准孩子的鼻尖,片刻过后便移开了鼻子。
安神香,若是闻多了,便要一睡不起了。
闻过了安神香的小崽子眉眼放松了些,头一歪便睡沉了。
溪亭陟收起安神香,转眼看向阿墨。
“此地阴冷,非久留之地,先离开这儿再说。”
三人刚出洞口,便看见了跟上来的曲谙。
曲谙看着溪亭陟怀里的孩子:“公子,小公子如何了?”
“无事。”
*
八方城外的农户里,曲牧和霜袖在另一间房里守着两个孩子。
溪亭陟坐在桌子前,倒了一杯水推到蛇妖面前。
他抬眼看着阿墨道:
“姑娘应当知道我想问的会是什么。”
阿墨垂着眼,睫毛上下颤了颤。
曳水站在她身后,一只手放在他肩膀上。
“说吧。”
她抬眼看向溪亭陟,意有所指道:
“他虽不是什么好人,但也算不上坏人。”
阿墨睫毛颤得更厉害,她袖子底下的手捏紧,鼓足了勇气抬眼看向溪亭陟:
“我若是说了,你便会放我和曳水离开吗?”
阿墨有些着急:“你会让我们活着回镜水池边吗?”
溪亭陟抬眼看向镜花妖。
镜花妖扯了扯嘴角。
“他会。”
他会放阿墨离开,也会没了内丹的她离开。
阿墨仰头看向曳水,眼里似有怀疑。
曳水垂眼看着她碧绿的眼眸,半转着眼珠道:“蠢货,你现在是连我也不信了么。”
阿墨愣了片刻,袖子里底下捏紧的手缓缓松开。
从前她便没有曳水聪明,曳水说什么她便信什么。
但在尔虞我诈又蝇营狗苟的人族待久了,她都快忘了曳水了。
准确来说,她已经忘记曳水了,忘记了镜水池,也忘记了她是谁。
她只记得担惊受怕和四处躲藏的滋味。
阿墨抬起头,看向对面的男人。
“四年前,我初到人族,进的第一个人族城池是鬼夜城。”
鬼夜城是人族唯一一座没有城主,也没有宗门镇守的人族城池。
那是散修的地界,也是小妖的地界。
在鱼龙混杂的鬼夜城,她遇到了去找碧玲蛇的宋二郎。
直到今天,她都不知道她第一次看见的那个“宋二郎”是宋知书还是宋识礼。
“他们骗了我,将我带到八方城,先是把我献给城主府,又把我赎了回来。”
阿墨越是回忆便是痛苦,越痛苦那些回忆便清晰。
“宋时书再次骗了我,他骗我为他怀孩子,又将不足月的孩子剖了出来。”
“后来我才知道,城主府要的不是碧岭蛇妖,是碧玲蛇盘。”
这些曳水都从宋识礼的记忆里知道了,她看着蛇妖痛苦的模样,抬眼看向溪亭陟道:
“阿墨很蠢,不可能知道你要知道的东西。”
溪亭陟垂眼,他猜宋氏兄弟也是后来才知道城主府要的是碧玲蛇盘。
倘若一开始兄弟俩便知道城主府要的是碧玲蛇盘,便不会只送碧岭蛇过去。
他们送碧玲蛇去城主府,是因为城主府对外宣传的只是碧玲蛇。
碧玲蛇盘是蛇孩,纯血的碧玲幼蛇生下来是蛇的形态,只有混杂了人的血脉才会一生下来便是孩童的模样。
也就是说,只有碧玲雌蛇与人族男子才能生出碧玲蛇盘。
倘若宋家兄弟一开始便知道城主府要的是碧岭蛇盘,便不会大费周章的将碧玲蛇送出去又赎回来。
溪亭陟猜,重利的宋识礼会拿出宋家一半的家财赎回碧玲蛇,是因为他知道了城主府要的是碧岭蛇盘,也知道了碧玲蛇盘的用处。
宋知书也知道。
所以他才会接近碧玲蛇,让她怀上孩子。
从一开始,宋氏兄弟便是一伙的,他们想要贪的是碧玲蛇盘。
想来事情败露,蛇盘被城主府抢了去,连宋知书也留在了城主府做人质。
溪亭陟抬眼看向阿墨。
“你可知道碧岭蛇盘的用途。”
第205章
好与坏并无区别
205.
曳水注意到阿墨越加苍白的脸色,微不可见地蹙眉。
她抬眼看向溪亭陟:
“一个未足月的婴孩能做什么,无非就是那些人愚蠢的相信吃孩子能长寿进财罢了。”
“不是这样。”
阿墨抬起头,翠绿的眼睛透亮地像是被光照着的翡翠。
她有些失神地看着前方,慢慢道:“碧玲蛇的祖先是虱蛇,虱蛇吞吃万物,最喜食人族。”
“碧玲蛇和人族的孩子……”
阿墨苍白的摇着头,“我不知道会怎么样,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奇怪的孩子。”
阿墨有些不舒服,尤其用“奇怪”两个字来形容自己的孩子的时候,她觉得自己也很奇怪。
溪亭陟看向对面的阿墨。
“虱蛇可有控制人心的法术?”
阿墨抬头看向曳水,曳水看了她一眼,安抚了她一下之后才抬眼看向溪亭陟。
“你怀疑城主府那控制人的法术与碧玲蛇盘有关?”
阿墨两只手捏在一起,闻言眼皮猛地颤了一下。
溪亭陟注意她的异样,慢慢道:
“阿墨姑娘可是想起什么了?”
阿墨猛地抬眼看他,身子猛地向后退一下。
木板凳摩擦地面,发出一阵刺耳的声音。
她看着溪亭陟,一双碧翠的眼睛在人眼与竖直的兽眼之间反复变换。
“是……”
阿墨双手合起,左手的拇指指甲死死抠在右手的手背上。
“是……”
女子像是被人捏住了喉咙,憋足了力气,也挤不出其他的字节。
曳水看着她痛苦的模样,刚想说什么,阿墨便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道:
“是女人。”
“她要孩子,她……”
阿墨皱起了眉头,饶是她怎么想,也想不起那个女人的模样。
溪亭陟看向她,看着她痛苦的样子。
抬起手,一丝藤蔓从他指尖蔓延,藤蔓碰到阿墨的额头,一丝灵力也钻进了阿墨的额头。
半晌后,溪亭陟收回手。
“她记忆有损。”
曳水闻言,顿时皱起眉,抬起手将指尖碰在阿墨的额间。
片刻后,她收回手。
阿墨的记忆比宋识礼还残缺不全。
“带她下去休息吧,再问也只会加重她的痛苦。”
溪亭陟看向曳水。
曳水带着阿墨离开后,溪亭陟垂眼看着手里的茶杯,片刻后茶杯在他手里化成了齑粉,茶杯顺着桌子的缝隙滴落在地上。
阿墨体内那层封印很熟悉。
四年前的秘境里,他在李杳身上也碰到了这样的封印。
殷红的血迹被茶水稀释,留到桌面上,刹那间之内,死寂的木桌焕发出生机,缓缓生长出一根藤蔓,乖顺得弯着尖端,碰了碰男人的手。
那个女人与李杳有关,也与碧玲蛇盘有关。
那李杳呢,也与碧玲蛇盘有关么。
溪亭陟垂眼,缓缓松开手,掌心的伤口迅速痊愈。
李杳不知道碧玲蛇盘的存在,更不知道傀儡术的存在。
若不是镜花妖和宋知书撞到她跟前,她会一直被蒙在鼓里。
*
虞山之巅。
料峭春寒在竹叶尖端凝结成寒意,细小的露珠顺着竹叶尖端滑下。
肆意的春风撕扯着竹林,压着竹林发出一阵又一阵的呼啸声。
穿着青衫的女子推开竹门,看着院子里练剑的人,停在了原地。
李杳绕过练剑的李醒清,刚把木盒放在长廊下的小桌上,一道凌厉的剑风便向她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