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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李醒清没问出口,但是许亚却懂了她的意思。

    值得么。

    为了报过往的仇,伤害还活着的人,值得么。

    风吹起酒香,散落在地上的酒水宛如一滩浸满了花香的脂膏,莹莹不断地发出香味。

    房间里打坐的李杳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她打开门,一眼便看见了被打翻在地的酒壶。

    第207章

    他不一样

    207.

    简陋的屋子里点着烛火,金宝坐在溪亭陟怀里,头顶戴着霜袖做的虎帽,一只手里攥着毛笔,正跟着他阿爹学写字。

    小家伙表面看着很老实,不吵不闹,但屁股底下却像是长钉子,一个劲儿的扭来扭去。

    眼珠子也滴溜溜乱转,心思压根就没放在写字上面。

    银宝坐在榻上,头顶上戴着和金宝近乎一样的兔帽,手里拿着机关鸟,垂着头,小小的脸上满是专注。

    金宝看了一眼银宝,又转回来看着宣纸,然后又转头看向银宝,反反复复好几次之后金宝才叹了一口气。

    溪亭陟知道他不专心,现在听见他叹气,握着金宝手腕的手放开,低头看着他道:

    “为什么叹气?”

    金宝扭头看了一眼银宝过后,才仰头看向溪亭陟。

    圆圆的眼睛眨了几下,又似老成的叹了一口气之后才趴在桌子上。

    “阿爹,你不懂。”

    溪亭陟看着他沮丧的小模样,温润道:

    “你可是觉得椿生不唤你哥哥便是不喜欢你?”

    “!”

    金宝顿时从桌子上坐直了身子,他抬头看向溪亭陟道:

    “才不是。”

    “他只是不喜欢说话,才不是不喜欢我。”

    金宝后半句话说得有些泄气,他重新趴在桌子上,两只手垫着下巴,扭头看着榻上玩机关鸟的小小崽。

    “阿爹,他不一样。”

    溪亭陟静静地看着他,慢慢地等着他说银宝的不一样。

    金宝看着银宝,圆圆的眼睛里带着他这个年纪小小的烦恼。

    “他和我一样,也不一样。”

    金宝坐起身,转过身跟着溪亭陟比划。

    他一手摸着自己的脸,一手指着银宝道:

    “他的脸和我一样,但是他……”

    小家伙皱起眉头,仰着头看着溪亭陟,有些着急。

    “他……他不一样,他不笑,不爱说话……”

    他仰着头看着溪亭陟,水润透亮的眼睛看着溪亭陟,期待他的阿爹能懂他的烦恼。

    “福安,你们是两个人。”

    溪亭陟垂眼看着他,慢慢道:

    “他和你长得一样,是因为他和你都是特殊的。”

    小家伙没见过双胞胎,也没有见过长得一样的人。

    在椿生越来越像他后,他会觉得奇怪,会觉得那就是他。

    或者是镜子里的他,或者是水中的倒影。

    但在小银宝和他表现的不一样后,金宝又会觉得奇怪。

    在小银宝有机关鸟,而他没有的时候,他更会觉得奇怪。

    金宝扭头看向看向小银宝手里的机关鸟,又扭头看向溪亭陟。

    “我有帽子,他也有,可是他有鸟,我没有。”

    在小银宝出现之前,所有人都是偏爱他的。

    可是当他有弟弟之后,无论是师叔曲叔,还是阿爹,都更加关心新出现的孩子。

    这让金宝觉得很奇怪。

    “我和弟弟一样,我也想要小鸟。”

    溪亭陟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若是只有一只鸟呢?”

    金宝仰着头看他,皱紧了眉头。

    半晌后,他扭头看向银宝,眼巴巴地看着银宝手里的鸟。

    “那我不要了。”

    “那是弟弟的。”

    溪亭陟看着金宝,慢慢道:“那是弟弟的,你可以问他是否愿意和你一起玩。”

    他看着面前懵懂的金宝,伸手扶正了小崽子头顶上的虎头帽。

    “你与他一样,都是阿爹的孩子。”

    “他有的,你也会有的。”

    溪亭陟不会说在椿生昏迷的时候,小家伙享受太多单独的宠爱,也不会劝导小家伙不要自私和吝啬。

    自私和吝啬对于一个懵懂的孩子来说,罪名太过于言过其实了。

    金宝无心学写字,溪亭陟也另有所想。

    让金宝放心去和小银宝玩之后,溪亭陟才抬脚走出房门。

    烛火晃动里的厨房里,传来霜袖和曲牧吵吵闹闹的声音。

    “……你到底会不会揉面?不会就滚开,我去找杜大娘来揉。”

    杜大娘是这屋子的主人,是村子里的农户娘子。

    霜袖站在一边,看着曲牧加了面粉之后又要加水,加了水又要加面粉,最后重复着加面粉和水。

    看得霜袖恨不得把这混蛋一脚踢开,自己上手。

    “一个次次炸厨房的废物妖精,有什么资格说我不会揉面?”

    曲牧抬起手,指着门口道:“你要是看不惯,就爬出去,少在本大爷面前指手画脚。”

    “你以为我愿意挨着你!要不是为了乖宝的长寿面,老娘就算去茅坑跟屎待在一起,都不想挨着你!”

    霜袖面对其他捉妖师很怂,但是对曲牧不一样。

    这人嘴太欠,又从来不对她出手,导致霜袖都快忘了这是一个捉妖师。

    “嘿!那正好,你去茅坑沾一身屎味,看明天大公子和小公子还愿不愿意理你!”

    曲牧如是道。

    溪亭陟站在门口,一直守着门口的曲谙看着他,犹豫了片刻后道:

    “他们可是吵到公子了?”

    溪亭陟透过厨房的窗户,看着里面吵吵闹闹的霜袖和曲牧。

    倘若李杳在这里,霜袖骂的人会是李杳。

    李杳被骂了也不会生气,她会用很真诚的语气询问霜袖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然后把四脚蛇妖气得半死。

    溪亭陟收回视线。

    “朱衍还没有消息么?”

    曲谙摇了摇头。

    “朱公子是渡劫期捉妖师,若是刻意隐藏踪迹,我们的人很难寻到他。”

    溪亭陟给朱衍传过飞书,飞书没有寻到朱衍的踪迹,又回到了溪亭陟手里。

    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

    朱衍在一个隔绝灵力的地方,或者是死了。

    比起相信朱衍死了,溪亭陟更宁愿相信朱衍被困在某个秘境或者结界里。

    “明日便是两位小公子的生辰,公子可要唤李姑娘来?”

    “不必。”

    溪亭陟的声音很平静,抬眼看向头顶的月亮。

    生辰宴每年都会有,但李杳并非每一年都能见到她的亲人。

    第208章

    你不认他们

    208.

    虞山之巅,穿着一身白衣的姑娘坐在竹屋的屋顶上,手里拿着酒壶,抬眼看着月亮。

    “阿姐在看什么?”

    许月祝蹑手蹑脚的出现在屋顶,小心翼翼地坐到李杳的旁边。

    “月亮。”

    李杳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道。

    许月祝仰头看着月亮,只见今晚的月亮很圆。圆月辉煌,撒下一地金霜。

    “这儿的月亮和虚山的月亮不一样。”

    许月祝道。

    “有何不一样。”

    李杳问。

    “这儿的月亮比起虚山的月亮更冷,也更亮。”

    许月祝转头看向李杳,“阿姐才来虚山的时候,不这样觉得的吗?”

    “不觉得。”李杳手里摇晃着酒壶,“所有地方的月亮都是一样的。”

    除了秘境里的月亮。

    那时候的月亮是暖的。

    许月祝慢慢道:“月亮是一样的,但是陪着阿姐看月亮的人却是不一样的。”

    李杳扭头看向她,挑眉道:

    “除了你,还有何人同我一起看过月亮?”

    “那我陪阿姐看的月亮,和阿姐一个人看的月亮是一样的么?”

    李杳本欲回答她,但许月祝却牵过她的手。

    李杳垂眼,一眼便看见许月祝手心里的小银镜。

    镜子里赫然是金宝的脸。

    李杳捏紧酒壶,抬眼看向许月祝。

    许月祝慢慢道:

    “阿姐‘一个人’看月亮的时候,会开心么?”

    许月祝说‘一个人’三个字的时候,字音咬得格外重,眼睛定定地看着李杳。

    李杳收回放在许月祝身上的视线,她转眼看向远处的竹门。

    在秘境里和溪亭陟一起看月亮的时候大抵是开心的,像个傻子一样脑子都不会转。

    “无所谓开心与不开心。”

    李杳淡淡道。

    许月祝垂眼,收起手里的小银镜。

    “阿姐喜欢清静,想来是喜欢‘一个人’看月亮的。”

    李杳垂眼看着手里的酒壶,酒壶里的是梨花酿。

    清冽的梨花香混着酒香,几乎和四年前那个晚上的香味一模一样。

    可是又不一样。

    那是她自己酿的酒,酒香窜入鼻尖,总带着一股期待和成就感。

    但在虞山,她从未与人说过她会酿酒,也从未与人说过她在凡间的事。

    谈起那些事,会惹许亚不高兴。

    ——很多事许亚都会不高兴。

    很多人,也会惹许亚生气。

    “月祝。”

    李杳抬眼看向她,“朱衍死了。”

    许月祝看着她,眼里有一瞬间的愣然。

    李杳看着她的眼睛。

    “或许是我师父下的手,也或者是阿娘,朱衍死在她们手里。”

    许月祝捏紧手里的小银镜,她张着唇,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最后她敛着眸,慢慢道:

    “阿娘对阿姐,总是过于苛责。”

    李杳知道有人站在屋檐之下,许月祝也知道。

    她们都知道屋檐之下站着的苛责之人有多残忍。

    李杳缓缓站起身,“早些歇息吧,我去闭关。”

    李杳走后,屋顶上只剩下了许月祝。

    拿着蛇杖的女子出现许月祝旁边,她垂眼看着许月祝道:

    “交出来。”

    许月祝垂着眼,眼睛颤动了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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