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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可惜,票早就被抢光了。

    “春运期间不知道要提前抢票?”谢欺花在电话那边冷笑,“这不是过年的传统艺能吗?”

    不能过分苛责李尽蓝,尽管他已经很努力适应这个社会,但在今年暑假之前,他还是出行有司机接送的少爷。

    李尽蓝抿了抿干涩的唇:“我可以看看客车的车票,应该还能抢到。”

    谢欺花:“不用,把你定位发我。”

    李尽蓝反应过来:“你来接我吗?”

    “我在十堰这边办点事,办完了顺路把你接回去。”

    李尽蓝发了定位。谢欺花在傍晚时踩着黄昏到达。

    打开后备箱,李尽蓝开始装行李。

    谢欺花就那么靠在车边看他忙碌。

    谢欺花:“年后你弟就要开学了。”

    “学籍的事,你给他办好了?”

    “那肯定啊,先转户籍,再联系学校,网上申办。不过也花了点钱。”

    “多少钱?”李尽蓝下意识伸手向书包,“我可以现在给你。”

    “三万八,你给啊?”谢欺花睨他,“跟你说了让你弟去公立学校,你不干,不知道私立的转学很麻烦啊?”

    原来还有这样的规矩。李尽蓝一时间捉襟见肘:“我手头只有两万……”

    这回惊讶的人换成谢欺花。

    “夺少?你去抢了?!”

    李尽蓝解释:“没有,除了这个月的还有下个学期的。急着给平玺交学费,我就先收一半,剩下的上完课再给。”他顿了顿,“有个学生期末考得好,他家长也给我包了个红包。”

    谢欺花眼红,问包了多少,李尽蓝说不多,两千出头。她不禁感慨:

    “世界上还是有钱人多啊。”

    李尽蓝:“你怎么到十堰办事了?”

    “我朋友开过驾校,去找他聊聊。”

    谢欺花把车驶上高速,“那你手头有两万多,完全够交李平玺这学期的学费了。剩下的住宿费书本费也要花钱,他还要买新文具新书包……哦对了,我把你弟弟的苞皮给割了。”

    李尽蓝本来听得好好的,突然被吓到,“苞……”这个词有些烫嘴。

    “苞皮啊,小男孩到这个年纪不都要割吗?”谢欺花轻描淡写的,又问,“怎么,难道你还没割?”

    “我割了……”李尽蓝尴尬捂脸,“我还以为你说的是……没什么。”

    谢欺花自己都愣住:“什么啊,我说的是李平玺!我带他去医院割了。”

    看李尽蓝耳尖都红的滴血,谢欺花没忍住笑,“这有什么好害羞的?”

    “我早就想说你了,男子汉的,出门在外别那么扭捏,在家里也别那么拘谨。”谢欺花顺而教育起孩子,“面子太薄也不行,你知道吗?以后人际交往会吃亏的,人家都会笑话你。”

    “……知道了。”

    等回到家,看到变成一只小螃蟹的李平玺,李尽蓝也不禁轻笑起来。

    “哥……我……”男生的痛苦,只有男生懂,“我尿尿难受!”

    “又难受,又要喝水,又要尿。”谢欺花站着说话不腰疼,“你知不知道他大半夜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我烦都烦死了,恨不得让他打地铺。”

    “我也没办法呀……我那里难受!”

    “难受就忍着。”谢欺花叉腰,“你是个男人!有个男人的样好不好?”

    撒娇在谢欺花这儿行不通,李平玺只好去找哥哥。李尽蓝爱莫能助,能做的只有陪他起夜。

    于是,一整个新年,都在李平玺“那里痛”和谢欺花“

    你是个男人”的对话中度过。

    年后,谢欺花继续在马路上搬砖,李尽蓝则回襄阳任教。而我们的李平玺,也终于迎来了他的校园生活。

    新学期新气象。

    谢欺花带他去新学校报道。

    “好好学啊。”她叮嘱他,“别辜负你哥,他在外面给你做牛做马的。”

    “保证完成任务!”痛失了苞皮却获得了新身份的小学生李平玺如是说。

    李平玺背着崭新的书包往学校走,和其余的孩子一样。谢欺花欣慰地看着,周围都是举手机拍照的家长,她也入乡随俗,拿起手机拍了段视频,却不知该发给谁,最后发给李尽蓝。

    谢欺花:“李平玺上学记。”

    李尽蓝也回了一句“加油。”

    学校是全住宿制,不知道李平玺在里面住的习不习惯,李尽蓝表示担心,谢欺花说放屁。她是参观过学校宿舍的,那个豪华啊,搞得和童话里的积木屋一样,比她上的小学好多了。

    那就好,李尽蓝放心了,又和谢欺花说,转学的那三万八会尽快还你的。

    谢欺花说不急,慢慢还。

    时间就这么来到五月份。

    李尽蓝突然接到了弟弟的电话。

    “哥!”他在电话那头痛哭流涕。

    “救我!我闯大祸了!”

    “我要被姐姐打死了!”

    第15章

    红白脸

    李平玺复学不过短短三个月。

    就学会了上课偷偷玩游戏卡。

    办公室里,谢欺花把被老师没收的那堆花花绿绿小卡片往桌面上一拍,怒火中烧:“李平玺!你给我过来!”

    李平玺从门口灰溜溜走近。

    他低声喊了句:“姐……”

    “滚!”谢欺花一脚把他踹翻在地。

    这可把老师们都吓了一跳。

    “李平玺他姐,别冲动。”

    班主任赶紧上前阻拦。

    “老师,您就别管了,今天我必须让他长个教训!”谢欺花撸起袖子大步上前,对李平玺就是一个巴掌。

    “谁让你玩这个的?谁让你买的!”

    不是他买的,是别的同学从家里偷偷带过来的。然而,为了不出卖班上的兄弟,李平玺也只能咬碎牙齿认下。

    谢欺花越想越气:“我和你哥一天到晚在外面累的要死,像两个大冤种!你不好好读书,拿我的钱去闹呢?”

    “姐我错了……下次不敢了……”

    李平玺鼻涕眼泪直往下。

    害怕当然有,丢脸更多。

    要不是有教育分子在场,谢欺花脏话都能爆出来。她沉重地喘息着,摆了摆手,示意老师不用再拦着她了。

    “老师,你看我家这孩子就是这样,根都烂了。”她怒骂,“退学算了!还上什么上?”

    李平玺两股战战,被中式教育给教育得抬不起头,泪眼汪汪,不敢吱声。

    就连其余老师也心疼了。瞧瞧那小鹿睛,那小哭鼻,那一滴滴砸在地上的小珍珠。

    他们纷纷劝和:“李平玺这孩子平时挺乖的,可能是学习压力太大了。”

    谢欺花顺着台阶:“今天要不是老师们都替你求情,我马上去办退学!”

    李平玺赶紧抱住姐姐的大腿,又是一阵好哭,就这样拉拉扯扯地回了家。

    一进家门,谢欺花让李平玺跪着。

    李平玺抽噎着眼泪,乖乖地跪下。

    “想清楚自己还读不读,不读就别浪费你哥的钱。”谢欺花冷飕飕瞥了他一眼,就出门继续跑夜单了。

    谢欺花想的很简单,中国式教育就是这样,虽然谢雪不这么对她———这当妈的压根儿不管孩子学习如何,交友如何,一问也三不知。谢欺花认为正因如此,自己才没能被培养成才。

    不读书以后只能出来吃社会的苦。

    谢欺花想让李平玺明白这个道理。

    但她显然想的太简单了。

    谢欺花下班回家的时候,李平玺已经没影了,只留一张皱巴巴的纸条:

    对不起,姐姐,我走了。

    谢欺花暗骂一声。

    这个李平玺!!

    走,走什么走?他一个十一岁的小屁孩走去哪儿?她是不明白,现在的孩子心理承受能力就这么差吗?就一点打、一点骂也受不得?

    谢欺花心乱如麻,披上外套出门。

    半小时后,铜锅店老板发来消息。

    “你弟弟在我这儿,说什么要学他哥去外地打工,你们闹什么矛盾了?”

    千幸万幸,谢欺花松了口气,驱车到店里,把出逃的李平玺给揪个正着。

    小家伙被逮住,狡辩时眼泪还不带停的,像受尽了天下所有的委屈。

    “姐……我不学了!我就不是一块读书的料!我要出去打工!”

    “你打个勾巴的工!”

    谢欺花青筋暴尽,随手拿起一旁食客用的捞锅勺,朝他砸了过去。

    一屋子的客人都惊住了,没想到这么年轻的女人还这么泼辣,一时间避的避、让的让。

    谢欺花是越看这个叫李平玺的家伙越不顺眼,挽起袖子就要揍。

    老板反应过来,赶紧上去拦人。李平玺也很精怪,一骨碌就躲到他身后。

    三个人像老鹰捉小鸡。

    从店里捉到店外面。

    “陈哥你别护着他!”谢欺花气喘吁吁,“我今天非得把他的腿打断!”

    “妹啊,妹啊,消消气。”老板哭笑不得,低声让李平玺去找他哥。

    “我哥……我哥不在这里……”

    “快打给他。”老板掏出手机。

    这就是整件事的过程。

    “姐!姐!我哥他让你接电话!”

    谢欺花在气头上:“我接个屁!”

    李平玺无法,只好开了外放。

    李尽蓝的声音从听筒里流出。

    “姐姐,别生气,我明天就回武汉。这件事等我回来再说,好吗?”

    谢欺花停滞住了。

    却是因为那个音节。

    这还是李尽蓝第一次喊她姐姐。

    谢欺花攥紧的拳头就那么松开。

    她轻咳一声,伸手接过电话。

    “你明天回来?什么时候?”

    “上午十点的车。”

    “哪个火车站?”

    “汉口站。”

    “……好。”

    谢欺花说完“我去接你”就挂断了,再看向李平玺时,已经恢复平静。

    李平玺和老板对视一眼,前者仍有余惊,后者更为震诧,伸出大拇指:

    “你哥可真是个人物啊!”

    “回家。”谢欺花拎起弟弟,“这事没完啊,等你哥回来有你好看的。”

    李平玺心想,我哥不会给我好看的。

    次日中午,李尽蓝到家。

    李平玺冲上去撒娇卖惨。

    “哥!姐她打我!当着全办公室老师的面前打我!我真的不想再读了!”

    李平玺哭哭啼啼,又控诉了诸多谢欺花的罪行,从学校里到铜锅店。总之,相同的话大家已经听了太多次。

    “当哥的,你打算怎么处理?”

    谢欺花正襟而坐,作壁上观。

    李尽蓝斟酌片刻才开口:“可以。”

    李平玺面上一喜,耀武扬威地看向谢欺花,就听见哥哥的下一句话。

    “那你就回北京当孤儿吧。”

    李平玺千算万算,没算到是这样的结果。“……哥!”他的眼泪像水龙头一样,像泄洪,哗啦啦地往下,“你怎么……你怎么能这么说呢……”

    “养你像没养一样!”李尽蓝冷敛着眉眼,“姐在外面风里来雨里跑,一公里一公里的给你挣学费,我在外地一节课一节课地教,每天备课都备到大半夜,你就是这么回馈我们的?”

    李尽蓝小心观察着谢欺花的脸色。

    果然,当家人很满意,示意他继续。

    “你呢,只用读书,什么都不用管,什么都不用操心,为什么放着这种好日子不过,要学我们出来打工?”

    李平玺揪着李尽蓝的衣袖,嗫嚅道:“我只是……觉得读书帮不了你们……我不想给你们添加负担……”

    “你的想法,我们都清楚。”李尽蓝说,“只是,我们谁都不需要你现在出来打工,你这么小能做什么呢?而且像我们这样,挣的也只是辛苦钱,你要好好读书,以后才能挣大钱。”

    李尽蓝顿了顿,又看向谢欺花:“姐姐她也是这个意思,你不要觉得她太激进,她这么做,也是为你着想。”

    如此这般,一家三口唱红脸的有了,唱白脸的也有了。李平玺非常受用。

    “姐!哥!我现在就去看书!”

    他风一样背着书包回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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