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滚开。”朱元璋一把甩开他,急吼吼地往外冲去。
朱标连忙跟上,李青眼看老朱失心疯了,也赶紧跟了出去。
“和尚听旨,通知佛祖,让咱妹子醒来。”
“道士听旨,告诉天上的神仙……”
朱元璋话没说完,突然脸色一红,随即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亏得李青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他。
乾清宫外的和尚、道士们,一见这架势,哪里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一时间,不管是信道的,还是信佛的,尽皆跪倒在地,神色悲恸。
李青一手扶着朱元璋,却见朱标也有晕的架势,连忙道,“太子殿下,你可不能再有事了。”
母后驾崩,父皇悲痛昏厥,加上连日来的身心俱疲,朱标确实遭不住了,但他知道,此刻他万不能再倒了,硬生生扛了下来。
“孤没事。”朱标摆了摆手,“李青,你赶紧给父皇医治,孤…孤去安排别的事。”
说着,一步三摇地返回乾清宫。
傍晚时分,马皇后驾崩的消息传遍皇宫,整座皇宫哭声不止。
皇后崩逝,属于国丧,天下臣民都要为其服丧,自然是瞒不得的,消息很快辐射整个京师,并持续蔓延。
酒楼、饭馆张罗着挂上白布,青楼更是全部歇业。
六部、都察院、翰林院……官员们听闻马皇后崩逝,尽皆骇然。
……
乾清宫,偏殿。
李青给朱元璋针灸了一番,又渡了一些真气,总算是解了他胸中的抑郁之气。
但李青没敢让他醒过来,他实不愿一个人面对老朱,于是让小桂子去把朱标请了过来。
“父皇没事吧?”朱标匆匆赶来,满脸紧张。
“皇上已经无恙。”李青问道,“殿下,现在要不要让皇上立即醒过来?”
朱标沉吟良久,缓缓点头,“迟早要面对,孤一个人实在应付不过来,让父皇醒吧。”
李青不再犹豫,捏起银针,在朱元璋脚心扎了一针。
少顷,朱元璋悠悠醒来。
“父皇。”朱标挤上前,凄然望着他。
“是标儿啊!”朱元璋坐起身子,拉着朱标的手,心有余悸道,“咱刚才做了个噩梦,梦见你娘死了,可把咱吓坏了。”
“父皇……”朱标眼睛通红,哑声道,“母后她…的确殡天了。”
朱元璋顿时愣在那儿,过了好一会儿,猛地掀开被子,赤着脚冲出门去。
朱标呆了呆,立即跟上。
“呼~”李青叹了口气,收起银针,走出偏殿。
紧接着,便听到朱元璋悲恸大吼。
他没有再进去,一直在殿外候着,直到天色渐黑,朱标才从殿内出来。
疲倦道:“你先回去吧。”
“臣告退。”
————
三女见他回来,连忙迎了上前,一脸如释重负,“先生,你可算回来了。”
婉灵担忧道,“先生,皇后娘娘殡天,皇上不会迁怒于你吧?”
“应该不……”李青诧异道,“你们也知道了?”
“嗯。”红袖解释,“婢子刚从街上回来,现在整个京师都知道了。”
说着,回屋拿出一条孝带,“婢子买了孝带,先生你系上吧。”
李青这才注意到,三女腰间都系了一条白布。
皇后崩逝,举国服丧,何况他还吃着老朱家的饭,李青接过孝带回了房。
“先生,晚饭你不吃了吗?”婉灵跟了进来。
李青翻了个身,“今儿太累了,你们吃吧,我要好好睡一觉。”
“喔。”见他脸色疲倦,婉灵乖巧点头,“先生半夜要是饿了,叫婢子一声。”
“嗯,去吧。”
李青挥了挥手,倒头就睡,他确实累了,这一觉睡的香甜无比,直到婉灵叫他才醒。
天已是蒙蒙亮,李青不敢耽搁,胡乱扒拉了几口饭,系上孝带便往外冲。
“先生等一下,这个你拿着。”婉灵贴心地递上一块生姜。
李青一脸莫名其妙,“拿这个干嘛?”
“万一哭不出来,抹一下就哭出来了。”
“啊?这……”李青想了想,伸手接过,急奔皇宫而去。
……
皇宫一片缟素,大老远就听到乾清宫方向哭声阵阵。
来晚了?!
李青心下一惊,立即快步赶去。
他确实来晚了,但也不算太晚,文臣武将分两排跪在殿前广场,在小桂子的指引下,哭的抑扬顿挫。
他默默寻了个位置,隐藏在人群中,滥竽充数。
马皇后死了,他心里也不好受,但也确实做不到嚎啕大哭,尤其如文臣这般,真可谓是撕心裂肺,涕泪横流。
甚至,有几个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直接昏厥过去,被同僚弄醒后,还能接着哭。
李青都看呆了。
说这些人虚伪吧,那眼泪可是货真价实,说他们真心吧,每每小桂子喊停,他们都能及时刹车。
“哭!”
小桂子一扬拂尘,哭声陡然加大,如疾风骤雨倾泄而下。
不仅是殿外的文武百官,殿内皇室宗亲也是一样,李青也搞不懂为何哭丧还有这种讲究。
“停。”
嚎啕声顿消,改为啜泣,如和风细雨。
过了会儿,小桂子又是一扬拂尘,“哭!”
李青跟着干嚎,心道:“难道这样做,是为了保持哭声有节奏性?”
正想着呢,突然感到一股阴冷的目光,正冷冰冰注视着他。
李青蓦然抬头,只见郭桓满脸鼻涕泡儿,直勾勾的看着他。
第71章
你死我活
郭桓很快撇过头去,跟着节奏继续哭丧,但这一瞬间的对视,李青读出了太多信息。
文臣要对他动手了!
准确说,不止是文官,而是贪污受贿的所有官员。
对此,李青早在当初老朱生日宴时,便预料到了,并不是很意外。
赶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确实不失为一步好棋,他是皇后的主治医生,现在马皇后崩逝,不管如何,他都有不可推卸责任。
这时候朱元璋正是需要发泄的时候,这些人自然肆无忌惮,哪怕公然上疏弹劾,甚至更过分一些,直接请旨杀他,也不算太过分。
历来皇上、皇后这种级别的人物病逝,都得死上一批太医,几乎是不成文的规定。
李青嘀咕:“娘的,这群狗日的,真会挑时候!”
不过,他并不是很慌,老朱残暴不假,但是个明白人。
况且,老朱还要肃清贪污之风,打击贪官污吏,自己这把锋锐的刀,他绝不会就此舍弃,至少现在不会。
李青看得明白,朱元璋处心积虑地把他推到群臣的对立面,就是为了让他孤立无助。
而老朱这样做,目的也很简单:举目皆敌,除了一心一意的给咱办事,你将别无出路!
呵呵,谁先倒霉还不一定呢……李青嘴角泛起一抹冷笑。
“哭!”
小桂子带着哭腔的尖锐声,再次响起。
“娘娘……!”
群臣悲恸大哭,如杜鹃啼血,肝肠寸断,眼泪哗哗地下流,只让人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别的可以作假,可那眼泪是实打实的流。
李青看得真切,这些人可没用什么‘道具’,是真的在哭。
他却不知,在这孝道大于天的时代,皇后娘娘崩逝,不哭是大不孝,必须要哭得悲痛。
要是不够伤心,甚至会被政敌拿来大做文章,而且,还是一弹劾一个准。
皇帝是君父,皇后是国母,百善孝为先,母亲死了你都不伤心,说明你这个人也不咋地。
李青受其感染,眼睛也逐渐湿润,但远做不到如群臣那般,眼泪如洪水泛滥。
为显得合群,他只好暗戳戳地把婉灵给他的生姜拿了出来。
大袖掩面,趁机往眼皮上一抹……李青眼都红了,眼泪流得稀里哗啦。
……
临近中午,哭丧告一段落,在小桂子的组织下,群臣有序地起身。
接着,殿内的龙子龙孙一个个披麻戴孝,抽抽搭搭地走了出来。
朱棣、朱橚、朱梓……双眼通红,边走边哭,小十七在后面跟着,一身孝服孝帽的他,跟个吉祥物似的。
朱标、朱樉等人没有出来,继续在灵堂守着。
一刻钟后,朱元璋失魂落魄地走出来,群臣见状,立即跪地痛哭。
朱元璋木然的看着,好一会儿,开口道:“都散了吧,回去好好处理公务,明日早朝照旧。”
说罢,转身回了殿中。
群臣又哭了一阵儿,才抹着眼泪,依依不舍地往宫外走。
李青见没人要他留下,跟着一起出了宫。
一路上,背后凛冽的目光不断,李青一脸淡然,仿若未闻。
大街上,百姓人均一条孝带,酒楼、饭馆也都是半营业状态,跑堂的不再吆喝,摆摊的也少了很多。
京师一片萧索。
回到家,闻着熟悉的饭香,李青低落的心情稍稍好了些。
“先生,坐下歇歇。”婉灵递上一杯茶,“饭马上就好。”
“嗯。”李青接过茶,抿了一口,靠在椅上闭目养神,思考着接下来要面对的事情。
……
户部。
郭桓意气风发,满脸含笑的望着尚书曾泰。
“尚书大人,这次李青是必死无疑了,下官昨夜已经知会礼部员外郎,刑部郎中,吏部侍郎,都察院右都御史等一众分量级官员。
明日早朝,便是咱们发起总攻的时刻!”
“嗯,好。”户部尚书点头,“你们尽管去做。”
郭桓笑容一僵,脸上的笑意逐渐敛去,淡淡道:“下官希望,尚书大人能领衔上奏。”
“郭侍郎。”曾泰不悦道,“一个小小的锦衣镇抚使,用得着本官亲自上奏吗?”
郭桓讥笑道:“曾尚书这是想置身事外?下官那十万两……”
“你……”
曾泰脸色一变,旋即换上一副笑容,“你误会了,本官又岂是只让下属冲锋陷阵,自己无动于衷的人?
只是…这事儿需要从长计议,那个李青可不太好对付。”
他神色凝重,“要知道,驸马欧阳伦他都给干下来了,就连曹国公也在他手里吃过亏,皇上明察秋毫,又对他偏爱有加,即便本官一起上奏,也不一定有效,不如……
先让几个无关痛痒的角色探探路,我们再伺机而动。”
“没时间了。”郭桓断然摇头,“娘娘殡天,皇上以后再杀人就没了顾忌,若不趁着这个机会,一举置李青死地,等他掌握了主动权,倒霉的就是我们。”
“罪名呢?”
曾泰皱眉道,“你不会真以为,他是皇后的主治医生,就能把皇后崩逝的所有罪过,都推到他身上吧?”
“为什么不呢?”
郭桓反问,“以皇上对娘娘的感情,只要我们扇风点火,略加构陷,杀他还不是易如反掌?”
“……”
曾泰看着这个贪钱一流,政治水平却一点也不合格的下属,气得直冒烟儿。
但他底子不干净,现在又上了贼船,想退出已是不能,只得耐着性子道:“若是一般的御医,自然不费吹灰之力,可李青不是御医,他是锦衣卫!
皇上提拔李青,是因为他的胆子够大,他来惩治贪腐不会有丝毫留手。
李青能拉欧阳伦下水,能让曹国公吃瘪,靠的是什么?
是皇上啊!”
曾泰恨铁不成钢的看了郭桓一眼,苦笑道,“真以为皇上那么好糊弄的吗?”
郭桓呵呵一笑,“若是下官有他贪污的证据呢?”
“哦?”曾泰眼睛一亮,急问道,“真的假的,数额几何?”
“自然是真的。”郭桓冷笑道,“之前欧阳伦案时,李青查封醉仙楼,给自己留了两个花魁,一个清倌人。
而那个清倌人,便是《赠·婉灵》一词中的婉灵。”
郭桓慢条斯理道,“那个婉灵可是醉仙楼清倌人中的头牌,赎身的话至少也得上万两。”
“不至于吧?”曾泰也嫖过的,“教坊司魁首都没这么贵。”
郭桓取出早已备好的证据,“这是醉仙楼三位清倌人的赎身价格,均价在4000两,婉灵是清倌人中的头牌,怎么也得翻一番吧?
加上那两个花魁,上万两绝对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