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7章
“啊哈哈……朕倒是忘了这茬。”朱祁镇想了想,道:“这样,朕稍后让人给先生送去二十两银子。”“……皇上大气。”李青皮笑肉不笑的恭维。
朱祁镇听得懂好赖话,讪讪道:“那就再加十两,现在这情况先生也知道,国库不富裕,这钱由内帑出,先生先花着,以后,等以后大明有钱了……”
这场面像极了员工给老板讲钱,老板给员工讲理想。
在朱祁镇的舌灿莲花之下,大明公司可谓是前途无量,升职加薪不是梦。
李青是真服了,印象中,他也没教过朱祁镇画饼啊?
是朱瞻基教的,还是这厮无师自通?
李青想不明白、
但他不想听朱祁镇逼逼了,直接打断施法,问:“皇上,你要交给我什么差事?”
“朕想让先生去督办江南织造局的重开事宜。”朱祁镇说。
李青不想干:“皇上,我也是文官,这个口子最好不开。”
“朕知道。”朱祁镇笑道,“先生放心,待织造局恢复运营,你还回来,朕会交给其他人管理。”
李青嗤笑,揶揄道:“也就是说,脏活累活干完,就没我什么事儿了呗?”
你是真孙子啊,你比你爹都孙子……李青腹诽:太祖刻薄寡恩是出了名的,他都没你这么没品。
关键是,这么没品的话,朱祁镇竟能脸不红、气不喘的说出来,全程没有半分不好意思。
“先生怎么会如此想?”朱祁镇惊诧,狐疑道:“不会吧,先生心怀天下,不会真在意名利吧?”
李青拳头硬了硬,他想打人,很想。
但他还是忍住了,这数十年的真气,朱祁镇根本扛不住。
一拳下去,他就得跪在地上,求朱祁镇别死。
“先生,你不是那样的人,对吧?”朱祁镇殷切看着他,仿佛在说:你可是我的偶像,岂能如此世俗?
李青起身道:“皇上有切实计划后,再跟臣说吧。”
“嗯,也好。”朱祁镇见李青有些不对头,心里莫名发怵,“先生慢走。”
李青一声不吭地转身就走,他确实不对头,都快克制不住了。
再待下去,他真要打人了。
这小皇帝太没节操了。
…
麓川之战结束后,朝局趋于平稳,朝堂上的火药味儿日益消减。
群臣心里恨,但没招儿。
李青又恢复了咸鱼生活,不再那么紧张,朝会经常不去。
朱祁镇似乎被他吓着了,一连月余过去,都没提让他出差的事。
直到七月份,朱祁镇才腆着脸登门,说了下计划。
“先生是金陵人,这次就先从金陵开始吧。”朱祁镇笑着说,“先生正好可以回家看看,办公、探乡两不误。”
“就我一个人?”
“当然不是。”朱祁镇说:“东厂、锦衣卫、司礼监的太监,都是要跟先生一起的,先生要多少,朕给多少。”
顿了顿,“这次,先生用钦差身份过去,没人敢在明面上为难你。”
钦差见官大一级,且不论原有品级大小;顶着钦差这个名头,李青确实好办事。
“什么时候出发?”李青问。
“看先生。”朱祁镇讪笑道,“如果可以,当然是越快越好。”
“成,东厂的人我就不用了。”李青道,“给我五百锦衣卫,二十个司礼监太监,我明天就走。”
他确实想回去看看,眼下局势趋于稳定,离开一段时间也没什么打紧。
“皇上,眼下优势在我们,你可不能离开京师。”李青叮嘱。
“朕知道。”朱祁镇翻了个白眼儿,“不用每次就叮嘱,放心吧,朕又不是小孩子了。”
李青笑道:“其他就没什么了,不过这路上经费……?”
“给先生准备好了。”朱祁镇笑眯眯道,“小德子。”
“是皇上。”小德子答应一声,转身去了,不多时,和令一个小太监抬着一口箱子进来。
“这是……?”李青震惊:原来是我看错了他,这么一口箱子,怎么着也得有两千两银子吧?
朱祁镇笑着说:“先生打开看看。”
李青走上前,打开箱子。
好家伙,李青直呼好家伙。
全他娘是大明宝钞!
朱祁镇道:“虽说大明宝钞不太值钱了,但这么一箱子下来,也足够先生一行人花销了,朕算过,错不了。”
“皇上这算盘打得……真是响啊。”李青咬着牙说。
历经五任帝王,朱祁镇是他见过最抠门的皇帝,没有之一。
朱祁镇笑道:“先生莫要委屈了自己,该花花,不用给朕省。”
一箱宝钞,经他这么一说,购买力堪比黄金。
弄得跟花不完一样!
李青也是没了脾气,“重开织造局,需要招纺织工人、购买生丝、还有染料等,都要花钱。”
“这个…”朱祁镇道,“朕给你一道手书,你拿着直接跟南直隶要钱。”
…
次日,李青将毛驴托付给于谦,带着锦衣卫乘船赶往金陵。
十日后,在长江口下船。
一下船,李青便招呼锦衣卫、太监,先一步赶往织造局,整理作坊,张贴招聘启示。
他自己则是进了金陵城。
一来,先回家歇歇,二来,找直隶要钱。
南直隶只是陪都,其实压根没多少钱,不过供几个织造局的钱,应该还是能勉强拿得出来的。
李青这次来金陵,是暗中进行,甚至连京师都没几人知道。
毕竟重开织造局,会引起绝大多数人不满,朱祁镇不想在朝堂上扯皮,便让李青直接整。
主要是和群臣商量也商量不出个所以然来,除了吵架,还是吵架。
永青侯府。
不,准确的说,现在是朱府。
李青把侯府转让给朱允炆后,门匾就换了,朱允炆没有爵位在身,用原门匾属于僭越。
“朱文朱老爷在家吗?”李青问。
府上管家对李青有些印象,又见李青身着官服,当下不敢怠慢,忙赔笑道:“真不巧官爷,我家老爷和老爷子、曹国公,一起看戏去了,还没回来呢。”
闻言,李青既气苦,又欢喜。
这老年三人组,日子过的挺滋润的啊!
“那我进府等他吧。”李青说。
“呃…官爷请。”管家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人,但那一身官服又让他不敢撵人,只好请李青进府。
入秋了,金陵还是很热。
李青斜倚在亭下长椅上,欣赏着府院风景,不禁感叹:还是金陵好啊!
这里,承载着太多的美好。
临近中午。
看戏三人组总算是回来了,还讨论着戏本,就数李景隆巴巴的最凶。
“老爷家里来客了。”管家上前禀报。
朱允炆有些疑惑,“谁呀?”
“好像是几年前,在府上小住过一段时间的那位李公子。”管家说,“现在人当了官呢。”
“哎呀呀,他人在哪儿?”李景隆比朱允炆还急。
管家忙道:“回曹国公话,李公子在前面亭子里呢。”
李景隆二话不说,拄着拐杖就往前冲。
嘴上嚷嚷着:“李青,你小子也知道回来啊……!”
第69章
扫墓
李青听到李景隆特有的嗓门儿,起身走出凉亭,没走几步就看到了匆匆走来的李景隆。
他刚要说话。却被李景隆抢了先。
李景隆张嘴就骂:“你他娘一去就是好几年,就来过一次书信,还他娘不是写给我的,你个没良心的……!”
这场面,就跟被渣男抛弃的怨女,终于逮着了负心汉似的。
李景隆这一通喷,弄得李青愈发惭愧难当。
李青抹了把脸上的口水,讪讪道:“你看你,都一把年纪了,咋还这么大火气呢?”
“老子就这脾气,怎么着吧?”李景隆气呼呼的瞪着他,出口成脏,“一走就是四年,狗都知道想家,人也不想;
老子就不信了,你会有多忙,四年都挤不出时间回来?”
“……我这不是回来了吗?”李青赔着笑,低三下四道,“别骂了,别骂了,我错了还不成吗?”
“不骂你不长记性。”李景隆啐了一口,哼道:“这次还走吗?”
“这次是有公务。”李青说。
“老子就知道。”李景隆再次开喷。
李青缩着鼻子,硬着头皮听他逼逼赖赖。
没办法,谁让他理亏呢。
好一会儿,李景隆骂累了,朱允炆打圆场道,“师兄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李兄你就别埋怨了,今儿中午咱们喝一杯。”
“喝一杯,可不行。”李景隆不忿地说,“我喝一杯,李青得喝三杯。”
“没问题。”李青爽快答应。
“这还差不多。”李景隆脸色缓和许多,转头的小老头道,“老爷子,您先请。”
张邋遢兴趣缺缺,“你俩跟青子喝吧,年轻人的酒局,老头子才不凑热闹,有代沟。”
李景隆:“……看戏的时候,也没见您老说有代沟啊?”
“嗯?”张邋遢皱眉。
“没什么。”李景隆连忙说,“您老歇着。”
张邋遢点点头,瞥了李青一眼,说:“这次来了,多住些时日,他们都挺想你的。”
“好的师父。”李青点头。
~
凉亭。
李青、李景隆相对而坐,朱允炆打横作陪。
酒菜上齐,三人连喝数杯,才打开话匣子。
李景隆说:“这几年京师的消息,老弟我都有关注,兄弟你是真牛逼,竟真能一点点扳过来,虽然不知内中详情,但也不难想象,肯定很凶险;
弄嘞不赖。”
“是啊!”朱允炆深有同感,“之前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担心重蹈覆辙,没想到乱子平定的还挺快,且没造成较大的影响,师兄你是真的很厉害。”
“那是,我是谁啊。”李青牛气的不行,“挥一挥衣袖,一切阴谋阳谋灰飞烟灭。”
“嘁~说你胖你还喘上了。”李景隆撇了撇嘴,“这次来是为了什么公务?”
李青笑道:“那你嘴可得严点儿,别到处乱说。”
“我是那样的人吗?”李景隆不爽。
李青笑而不语,朱允炆也神情古怪。
“好了好了,我不往外说就是了。”
其实往外说也没什么打紧,织造局整顿的事肯定是藏不住,只是李青不想还没下手就暴露。
“重开织造局。”李青说。
“好啊!”朱允炆振奋道,“重开贸易太有必要了,现在贸易几乎被富绅、官绅占完了,长此以往下去,非大明之福。”
李景隆也赞许道:“看来当今皇帝也是个英主。”
“算是吧。”李青道,“他聪颖,睿智,这是优点。但也有缺点,年纪小,较之前几任帝王,终究是有些不成熟,行事有些急躁,还不够稳重,还有待改进。”
顿了顿,“幸赖,他很听劝。”
朱允炆欲夹菜的手一顿,脸上火辣辣的烫。
昔日,他要听劝,四叔断然不会反。
朱棣靖难,完全就是被逼急眼了。
“这一点,他比我强。”朱允炆讪讪道,“似乎四叔这几代人,都比我强。”
“确实。”李景隆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接着又补了一刀,“兄弟你的确不是当皇帝的料子。”
“……”朱允炆:瞎说什么大实话啊。
李青笑道:“好了,不说公事了,织造局恢复生产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年前我就不回去了。”
听到这话,李景隆总算是有了笑脸,“算你还有良心。”
李青问:“老弟你这身体如何?”
“还行。”李景隆笑道,“老爷子教了我一套养生功夫,别说,还挺管用,再陪你走个几年不成问题。”
说着,脸上笑意逐渐敛去,埋怨道,“可你他娘的人都不回来,就知道守着那京师,连兄弟都忘了。”
“瞧你说的,我有那么无情吗?”李青说道,“以后局势没那么紧张了,我会常回来看看的。”
“那就好。”李景隆举杯道,“来,喝,我一杯你三杯。”
…
李景隆终是老了,没饮多少就喝大了,又开始说浑话,说当年意气风发,说着说着,又想起蓝玉了,哭了鼻子。
劝了好久,才劝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