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7章
她想逃,但浑身没丁点儿力气,犹如待宰羔羊。“李叔……”
“叫爷爷也不管用。”李青冷笑:“今儿就让你看看,这座小破院里,到底谁说了算。”
“你……”朱婉清气结,“你信不信我让张爷爷揍你?”
李青呵呵,小老头是喜欢小孩子,但绝不是溺爱,他才不担心这些。
“啪!”李青猛地一甩柳枝,宛若铁鞭炸响,朱婉清一颤,小脸煞白。
光是听听她就疼得厉害,这要是抽在身上,还不得疼死?
“爹爹,爹爹你说句话呀。”小丫头片子怪叫起来,“李叔要杀我,他要杀我呀。”
朱祁镇:“……”
李青嘲弄笑笑,将她胳膊放在桌上,摊开她的手心。
“啪——!”
只一柳枝下去,那白嫩的手掌就肉眼可见的变红,继而升腾起一条血痕,鲜艳欲滴。
“啊呀……”朱婉清疼得眼泪狂飙,长这么大,她就没挨过这么毒的打。
痛,太痛了!
强烈的疼痛,甚至让她无法呼吸,心尖儿都在跟着颤动、抽搐,精致的娃娃脸变得扭曲,眼泪扑簌簌的掉。
“爹爹,女儿好疼,你快救救女儿呀……”她哭着说,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朱祁镇心更疼,他都没舍得这么打过,一颗老父亲的心都要碎了。
他站了起来,胸膛起伏剧烈。
果然,爹爹还是爱我的……朱婉清见状,明白自己的哭诉,让爹爹心软了。
她刚要再接再厉,却见爹爹对娘亲说:“小钱,咱们去池塘边走走吧。”
诶?
她小脑瓜嗡嗡的,赶紧去看娘亲。
“嗯,好。”娘亲答应,满脸心疼,脚下却不停。
朱婉清破防:“你们根本不爱……”
话说到一半,便没了下文,她嘴巴一开一合,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朱婉清更恐惧了。
李叔不仅可恶,而且邪门儿。
能让她动弹不得,还能让她说不出话,这已经超出了朱婉清的认知:他使了什么妖法?
这一刻,她对李青的恐惧程度,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甚至高于皮肉之苦。
朱婉清瞳仁都在颤栗,脸上更是毫无血色。
但李青并未因此收手,小丫头实在太精了,不一次性把她捋直溜了,往后即便再动用武力,效果也会大打折扣。
小孩子不能不打,亦不能常打,天天打,都给打皮了,反而失去了震慑力。
‘咻、啪、咻、啪……’柳枝划破空气,抽在白嫩的小手心,很快,一道道血痕将白嫩吞没,破了皮,流了血。
她张大嘴巴,想求饶,想喊疼、甚至想放狠话,但一个音节都发不出,除了疼得抽搐,痛的哆嗦,唯有无声落泪。
从小就过着优渥的生活,别说挨打了,一丁点儿活都没干过,朱婉清哪里受得了这种罪,对她来说,这是天底下最残忍的酷刑。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着,朱婉清度日如年,那揪心的疼,实在太煎熬了。
渐渐地,她实在扛不住,两眼一翻就要晕过去。
“别呀。”李青拍了她一下,小丫头又精神了,同时,痛感更强了。
恶魔,李叔就是个恶魔……朱婉清又疼又怕,眼泪哗哗流,桃花眼都哭成了肿眼泡儿。
李青可是下了狠手,直到将其两只小手抽得血肉模糊,他才停下。
同时,也恢复了朱婉清自由。
但小丫头却没丁点儿反应,就只有无声落泪,她实在被李青给吓坏了。
心理阴影面积,都能画金陵地图了。
李青走到对面长椅坐下,扬声喊道,“我这边好了,你俩过来吧。”
闻言,正挽手压路的两口子,挽手走了过来。
看着状若痴傻的闺女,朱祁镇心疼得想哭,但终究是忍住了,走前上将小丫头搂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
朱婉清一抽一抽的,好一会儿,‘哇’的一声嚎啕起来。
…
一刻钟后,小丫头情绪才逐渐平复下来,接着,趴在朱祁镇怀里睡着了。
她显然被吓得不轻,睡着了,小肩膀都一抖一抖的。
李青道:“能不能教好?不能的话,我可以再帮你一次。”
“不用了。”朱祁镇黑着脸拒绝:让你打,但没让你这么打啊?
确实狠,手心都打烂了!
李青点头:“祸从口出的道理你应该明白,我费了那么大劲儿,才将你弄回来,在不殃及大明根本的前提下,让你一家过上安稳日子,要是因为一个小丫头片子坏了事……”
顿了下,李青目光逐渐冰冷:“你知道的!”
朱祁镇心中一凛,瓮声道:“你放心就是,这回我定然给她上一课。”
李青不置可否,道:“如何做你自己看着办,不过我有必要提醒一下,真要传出去,你们小两口这甜蜜生活也算是到头了。”
“这个我明白。”朱祁镇点头。
“嗯。”话已说尽,李青没有逗留,径直走了出去。
其实,李青的真正目的并不是管教小丫头片子,而是管教朱祁镇。
——你不好好管教闺女,我帮你管教!
第62章
大明公主的悲哀
朱婉清没睡多久,就又给疼醒了,看着自己血肉模糊小手,她又疼又怕。
“爹爹,我是不是残废了呀?”
“……还好。”朱祁镇看着那鲜红的小手,不禁闪过浓浓心疼,但很快他又坚毅起来,“婉清,爹爹问你,你很想做公主吗?”
“不敢了,我不敢了。”她摇晃着脑袋,惊惧未平。
朱祁镇温声道:“说出心中所想即可,你李叔不在。”
朱婉清举目四望,见李青真的不在,这才放心:“想,公主多威风啊,可以住好大好大的房子,谁见了不得弯腰?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她带着美好憧憬,巴拉巴拉……
“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朱祁镇苦笑,“别说公主了,就是皇帝也没办法如此,你太天真了。”
顿了顿,“诚然,公主身份很尊贵,但你可知这光鲜背后的代价?”
“做公主还有代价?”朱婉清惊诧,“天潢贵胄诶,能有什么代价?享福的代价?”
“……小钱,你告诉她。”
钱氏叹了口气,道:“公主是尊贵,有很多人卑躬屈膝,尽心伺候,但一切光鲜都在嫁人前,一旦嫁了人,苦日子才算开始!”
“这是为什么呀?”
“因为……”钱氏看了夫君一眼。
朱祁镇接过话,“大明公主一般到了适婚的年纪,朝廷会安排选驸马,但为防止外戚干政,公主的夫君不能考取功名,更不能步入仕途;
换句话说,除了开国那会儿,后来的大明公主,嫁的都是…寒门子弟,换言之,都是歪瓜裂枣。”
朱祁镇叹道:“闺女呀,大明公主看似珍贵,实则……说难听点儿,心中有抱负的男子,都不会看上公主,因为娶了公主,就意味着从此和仕途无缘。”
“驸马那么大的官儿,都没人愿意做吗?”朱婉清不信。
“官是挺大,可有什么用呢?”朱祁镇轻叹,“没有任何实权,除了照常领朝廷发放的定额俸禄,无任何油水可捞,且还不能纳妾,更无法休妻,嫖妓都是大罪。”
钱氏补充:“这倒也罢了,公主即便嫁了人,也只能住在自己府邸,不能和公婆住一起,亦不能和驸马住一起,两口子见一面,都跟过年似的,唉……”
朱祁镇点头:“以上种种,导致有身份,有地位,有学识,有抱负的俊才,都不愿意做驸马,因为,这对他们来说是一种煎熬。”
“对驸马来说如此,对公主来说又何尝不是呢?”钱氏叹道,“皇家女子要为天下做表率,不能抛头露面,只能整日待在府邸,连夫君都不能轻易相见,那样的人生何尝不是一种酷刑?”
朱婉清不解:“为什么不能住一起?”
“因为公主是高贵的。”朱祁镇说,“驸马和公主相见,要经过女官同意才行,这是规矩。”
“皇帝怎么会定下如此规矩呢?”朱婉清费解:“那可是他闺女呀,他怎么忍心女儿过这么苦?”
朱祁镇笑笑:“如果爹爹还是皇帝,爹爹也忍心,对皇帝来说,莫说女儿,儿子也是可以委屈的,甚至牺牲、舍弃。”
朱婉清脸一白,她能感觉的出,爹爹并非吓唬她,“为,为什么啊?”
“在皇帝眼中,只有两样东西最为重要。”朱祁镇眼睛微眯,“一个是江山,一个是皇权,除此之外皆不重要。”
小丫头不甘心:“女儿也不重要?”
“不重要!”朱祁镇淡淡道,“莫把自己太当回事儿,爹爹宠你是因为爹爹是朱老爷,若爹爹是朱皇帝,呵呵。”
“爹爹才不是这样的人呢。”小丫头带着哭腔说,习惯了有恃无恐,突然没了仪仗,让她很慌。
“娘亲,爹爹他不会这样,对吧?”小姑娘泪眼婆娑的求证。
钱氏只是苦笑,坦白说,皇后也就那回事儿,她是运气好,遇到了深情的朱祁镇,若换个人,也不过一受气包,生育工具罢了。
可即便如此,在强势的孙太后面前,她一样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甚至都被人暗中加害。
这就是皇家的无情。
那座金碧辉煌的皇宫,说白了,就是权力场,身在权力旋涡,又有谁能独善其身?
岂是一个‘难’字能够表述?
小丫头见娘亲如此,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似的,“爹爹,我不要做公主了,咱们就在这儿住吧?”
她无法想象,以后离开爹娘,且还不能见大哥哥的日子,会是怎样的煎熬。
比李叔抽她都要难受!
“爹爹,你……你想回去吗?”
朱祁镇摇摇头,温声道:“爹爹只想做你的爹爹,不想做你的父皇。”
顿了下,脸色严肃起来:“这件事万不可让别人知道,谁也不能告诉,包括你那什么大哥哥,不然我们一家都要倒霉。”
钱氏认真补充:“轻则,囚禁至死,重则…意外身亡!”
“啊?”朱婉清惊诧的张大嘴巴,讷讷道:“皇帝要杀我们一家?”
她果然聪明,一下就明白过来,且抓住重点,却也有些不敢置信:“爹爹,你不是皇帝大哥吗?”
“同父异母的大哥而已。”朱祁镇淡淡道,“即便是亲兄弟,事关皇位,人家也不会手下留情。”
“那我们岂不是……时刻都会有被人杀的可能?”她害怕极了。
朱祁镇道:“只要你不大嘴巴,我们便不会被发现,你李叔会保下我们;
还有,不要有什么优越感,咱们只是来投奔人家的,以后别再刁蛮任性了,没人有义务惯着你,切记!”
“是,女儿……记住了。”小姑娘讷讷点头,强烈的落差感,以及恐惧,让她一时间难以接受,伤心极了。
朱祁镇叹了口气,道:“小钱,你劝劝这孩子,我去走走。”
“嗯,好。”钱氏点头答应,将女儿搂在怀中,“婉清,你别怪你李叔,要不是他,就没有咱们一家,是他孤身闯千军万马中,历经苦难才把你爹带回来;
娘能从深宫逃出来,和你爹相聚,也是全靠他运作。”钱氏叹道:“常人有退路,爹娘这样的人没有退路,是你李叔硬生生给咱们开辟了条后路;
你可知,这其中他冒了多大风险?”
…
“舒服了。”李青哼着小曲儿,手里柳条甩的啪啪响,整个人念头通达。
来到前院,朱高煦正在跟着小老头锻炼,还一口一个大兄弟,毕竟俩人看着……差不多。
看得出来,小老头已经有些烦他了,好几次都差点儿没忍住,要给他来上一下。
李青连忙上前,拉住朱高煦:“歇歇吧,走,喝一杯去。”
朱高煦有些不太情愿,但拗不过李青,被他拉着去了凉亭。
“酒呢?”朱高煦左右看看,纳闷道,“不是说好喝酒的吗?”
“……你还真喝啊。”李青翻了个白眼儿,“没看出刚才我师父要揍你吗?”
“呃…呵呵……”朱高煦挠了挠头,不可思议道,“那小老头真是你师父?”
李青点头:“这还能有假?不是……你该不会想着长生不老吧?”
“那倒不是,就是有些好奇。”朱高煦还是自知之明的,他好奇道,“瞅着他也就跟我差不多,风一刮就倒的样子,真比你还猛?”
李青好笑道:“就这么说吧,昔年你最巅峰的时候,百十个你加起来都打不过他,这还是保守估计;
即便是现在,他揍我一样跟揍小孩儿似的,你可以想象一下,他多厉害!”
“这大兄弟可真够牛的。”朱高煦咂了咂嘴,“我还以为你是让着他。”
“……我不会还手,还不会跑吗?”李青无奈道,“可事实就是,我连跑都跑不掉。”
顿了下,“还有,以后别再叫他大兄弟了,不然你跟你爹相聚的时间,会大大缩短。”
朱高煦:“……”
“对了,我那事儿你给皇帝说了吗?”朱高煦问,“现在都换皇帝了,新皇帝还认不认了?”
李青点头:“新皇帝宅心仁厚,你到底是他长辈儿,想来不会拒绝,我只是提了一嘴,但真正定下得当面说。”
“用我去京师吗?”
“身体条件允许的话,还是去一趟比较好,反正你早晚要去。”李青说道,“你不想在活着的时候,去拜祭一下太宗吗?”
“我拜祭他?”朱高煦冷笑连连,“我这辈子被他害的还不够惨吗?”
李青默然:“其实,他也是为了大局稳定;
你爹他不是个好人,更不是个好父亲,但从帝王的角度来看,他很优秀,远比绝大多数帝王都优秀;
你要体谅一下他,他不仅是你父亲,他更是大明的皇帝。”
说实在的,朱棣这辈子真心不容易,如果可以,李青也想化解一下父子矛盾,尽管朱棣已经不在了,但朱高煦还活着。
这个疙瘩能解开,无论是对死去的朱棣,还是活着的朱高煦来说,都是值得庆贺的事。
“老二啊,这么多年了,你还没有释怀吗?”李青轻叹,“你对皇位都释怀了,为什么不能对他……”
“行了行了,不说这个了。”朱高煦有些烦躁,“我没那么大度,他把我坑这么惨,我才不会原谅他。”
“随你吧。”李青无奈笑笑,“对了,到时候你希望葬哪里?”
“皇陵!”
“废话,我问的是离谁更近一些,太宗、仁宗、还是宣宗?”李青问。
朱高煦起身道:“我还没想好,到时候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