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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7章

    “对,走吧。”

    “娘娘,奴婢可是钦犯啊。”

    一旁牢头也趁机道:“皇贵妃娘娘,汪直……汪公公是钦犯,没有皇上旨意,小人可不能……还请娘娘体谅。”

    贞儿轻哼:“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这是什么?”

    “如,如……”

    那牢头结巴了好一会儿,脸色猛地一变,当即跪下:“吾皇……”

    “行了行了。”贞儿打断他,“本宫现在能带走他了吗?”

    “能,能,太能了。”牢头小鸡啄米似的狂点头。

    贞儿回过头,“汪直,我们走。”

    “哎,好。”汪直讷讷点头,他觉得十分梦幻,没想到自己还能活着走出昭狱。

    直到明媚阳光照在脸上,他才总算回过神,惊喜道:“娘娘,皇上不责罚奴婢了?”

    贞儿轻叹道:“皇上压力很大,本宫求了许久,也只能先将你带出来……唉,是娘娘本事不济。”

    “这样啊,”汪直失望,随即又忙道:“不怪娘娘,奴婢知道娘娘已经尽全力了,劳娘娘如此费心,是奴婢……”

    “好了,不说这些,先回宫再说。”贞儿道,“放心,有本宫在,没人敢对你下杀手。”

    “是。”汪直感动地点点头。

    在昭狱待了一个多月,他的心理预期已经足够低了,能活着已是大幸。

    这也是朱见深的安排。

    其实汪直本不用进昭狱的,因为朱见深压根就没想杀他,让他进昭狱就是为了降低他的心理预期,以便更容易接受失势的现实。

    “娘娘不必太为难,”汪直说,“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何况,汪直只是皇上的奴婢,您可千万别为了奴婢,惹恼了皇上。”

    “放心,不会的。”贞儿有些心疼,也后悔了。

    早知如此,她当初就不举荐汪直了,一直留在身边多好……

    ~

    汪直逃脱牢笼的消息,很快被群臣得悉,霎时间,新一轮的弹劾就开始了。

    这一次,朱见深没再沉默。

    他表明态度:汪直有罪,却也有功,如今已经惩罚过了,勿要再议!

    群臣不甘心,更不愿罢休。

    事情闹到这个份儿上,若是汪直再卷土重来,还不得把他们往死里整?

    于是乎,又玩起了老把戏,跪宫门。

    不杀汪直,誓不罢休!

    朱见深知道他们的担忧,直接下旨:汪直有功,却也有过,以后不会再启用汪直;汪直不死,西厂不开!

    不是口头承诺,而是实实在在的圣旨。

    这一次,群臣心安了。

    尽管还是心有不甘,却也没再得寸进尺,也是怕逼得急了,皇帝掀桌子。

    当今局势,他们根本不是皇帝对手,眼下扳倒了汪直,已经算是很好了。

    真是……便宜他了。

    叹了口气,文官集团再次向王越发动攻势。

    这些个读书人,心眼儿小起来堪比针尖,他们还记着仇呢。

    甚至……他们对王越的恨,更胜汪直。

    汪直是敌人,王越是叛徒,通常情况下,人对叛徒的憎恨远远大于敌人。

    朱见深正有此意,顺势撤除了王越大同总兵官之职,只让其担任宣府总兵。

    文官依旧不满意,但朱见深也就办到这儿,坚决不肯再对其加责。

    闹腾了两个多月,惹得朱见深发火,罢黜了一位侍郎,数位御史,这才告一段落。

    至此,朝局再次平稳下来。

    朱见深也真正意义上放松了,很放松。

    如今的他,论权柄,直追太祖太宗,比宣宗还要强上一线。

    文官、武将、太监、后宫,皆在他掌控,谁也翻不起浪花,更构不成威胁。

    历经正统、景泰,朱见深再次完成了集权,且犹胜仁宣二宗,真正意义上做到了令行禁止。

    他的意志,他推行的国策,没有人敢阳奉阴违,不存在推行不下去的情况。

    当然,暗里仍有许多见不得光的事,不过相对来说,这水已经不算浑浊了。

    尽管依旧不清澈……

    ~

    八月,辽东。

    李青享受着秋凉的爽快,怡然自得。

    建设远比破坏更艰难,此次朝..鲜之旅,耗时比去日本国搅动风云要长不少,不过,结果还算满意。

    朝..鲜王室很感谢他,也很感恩大明,因为李青打的是朝廷旗号。

    朝..鲜是对大明最忠诚的藩属国,再加上这一波人情,对大明的后续发展,会起到很大作用。

    李青清楚的明白,大明的上升之路就快到头了,甚至现在就到头了,再往后,蛋糕非但不会变大,反而会越做越小。

    一是大明不年轻了,二是气候问题!

    这气候……影响的不只是大明,而是全世界。

    在这越来越恶劣的气候下,众生平等,没有人可以不受波及。

    李青能想到的也只有掠夺、合作。

    于是,他才对日本国掠夺,对朝..鲜合作,当然,这一条路他还没走完,还有其他对象。

    不过不急于这一时,这次离开太久,他想回来看看。

    他五月就回来了,在辽东已经待了三个月。

    期间,也‘拜访’了一下女真人。

    奈何,建州女真几乎销声匿迹,且他也不知野猪皮属于哪一支,根本无从下手。

    三个月下来,他没做什么实事,也可说是避暑了。

    “这里避了三个月的暑,想了解的也都了解了,该回家看看了。”李青轻声自语。

    他有些纠结。

    是先回京师,还是先回金陵呢?

    纠结良久,李青选择了京师,尽管朱见深足够让他省心,但朝政不能掉以轻心,万一这厮浪了呢?

    …

    李青一个人赶路还是很快的,日夜不辍的赶路,只用十余日就到了京师……

    都不耽误中秋赏月。

    只是,却没有陪他过中秋的人。

    连家屯儿。

    李青望着焕然一新的宅院儿,眼中闪过一丝欣慰:这小兔崽子还算有良心。

    门是锁着的,但对他来说,有没有钥匙都一样。

    李青一个旱地拔葱,轻松翻过墙头。

    客堂、厢房、东厨、茅房……全都是重建的,不仅考究,用料也极为阔气,梁木都是极品,且还刷了红漆。

    书柜、桌椅、被褥……一应俱全,甚至都没有什么灰尘。

    显然,这是定期有人来打扫,才会如此。

    “嗯…这厮路走宽了。”李青很满意,也很欣慰,不枉他如此奔波。

    伸了个懒腰,李青躺在柔软的褥子上,沉沉睡去……

    这一觉,他睡得无比香甜,一直从傍晚睡到次日下午,起来洗了把脸,精气神儿全都回来了,状态前所未有的好。

    来到京师大街,挑了个还不错的酒楼,李青点了满满一桌好吃的,填五脏庙。

    泡菜什么的,他是真吃得够够的,还是大明的菜肴美味。

    酒饱饭足,李青又去了怡情楼,听曲儿怡情……怡情至深夜。

    他没有回小院儿,而是径直去了皇宫方向……

    第203章

    物是人非

    夜,寂静无光,皇宫却有几处宫殿灯火通明。

    李青一身玄衣,与夜色融为一体,轻易避开值班太监的巡察……

    永宁宫。

    “皇上,你要如何安排汪直啊?”

    “留在皇宫是不行了,”朱见深说,“一来,这会让群臣以为朕要食言,二来,如此大起大落,从高位跌落谷底,昔日下属成了上司,汪直也不定承受的起。还是让他去南直隶吧。”

    “南直隶……”贞儿沉吟了下,道:“索性都是下野养老,何不让他留在京师呢?”

    “你想让他待在中官村?”

    (中官村,明朝有权势的大太监养老地。)

    “嗯,”贞儿说道:“一则,在皇上眼皮子底下,他会更安全;二则,臣妾闲暇时也能去看看,臣妾都这岁数了,还能活几年啊,皇上你就……”

    “不许胡说。”朱见深打断她。

    贞儿央求道:“皇上就答应臣妾吧。”

    “行吧。”朱见深叹了口气,道:“汪直还是有功的,回头朕赏他一处宅院。”

    “皇上英明。”贞儿开心的说。

    “这会儿英明了?”朱见深揶揄,“之前不知是谁说,朕出尔反尔来着。”

    “呃呵呵……是臣妾放肆了嘛。”贞儿干笑,“淑妃刚走,要不臣妾再把她叫回来?”

    朱见深哼哼道:“你可真行,办自己的事,慷别人之慨。”

    默了一阵儿,贞儿说:“臣妾老了,没办法再服侍皇上了。”

    “不老,一点也不老……”

    ~

    李青摇摇头,没了听下去的欲望,折身往宫外掠去。

    本想打道回府,却见乾清宫旁边的长乐宫还亮着烛光,李青有些奇怪,这里竟也住人了?

    上次来的时候……他忽的明悟,动身前往。

    外殿,两个小太监耷拉着眼皮,垂着头,脑袋一歪一歪,处于半睡半醒中,一点也没察觉有人过来。

    李青轻轻在两人身上点了下,二人彻底睡熟。

    小心扶着他们躺下,李青这才动身往里走。

    来到内殿,果然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说熟悉,却也有些陌生。

    才数年不见,朱祁镇便跟换了个人似的,还差未到花甲之年的他,头发却已白了一多半,精气神再不复往昔,几乎与耄耋老人无异。

    朱祁镇倚在床头看书,他看得很认真,并未察觉有人进来,直到李青离他不足一丈时,他总算是有了反应。

    他头也不抬,淡淡道:“不是说了吗,不得允许,不要来打扰我,出去。”

    等了片刻,不见人影离去,朱祁镇这才抬头:“没听见……”

    他倏地顿住,眼睛睁得老大,嘴巴一开一合,好一会儿,才冷静下来:“先生,你…你回来啦。”

    “嗯,回来了。”李青点头。

    “小钱她,她,她走了。”朱祁镇哑着嗓子说。

    李青默然,这是预料中事,从他看到朱祁镇的第一眼,就知道了。

    “节哀。”李青也只能如此说。

    朱祁镇眼眶通红,开口欲说话,未语泪先流。

    饶是李青对朱祁镇意见很大,在看到他这模样后,也不禁生出几分怜悯之心。

    正统五年李青入朝时,朱祁镇还是个少年,他聪慧,他好学,他有抱负,有理想……最初那些年,两人相处的很愉快,李青也付出了真心。

    数十载过去,他看着这少年一天天长大,娶妻、生子、亲征、被俘……眼下又是垂垂老矣……

    李青亦是五味杂陈。

    走上前,拍拍他肩膀,“都过去了。”

    “过不去啊……”朱祁镇呢喃,老泪纵横,哭得稀里哗啦。

    李青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只是一下下抚着他脑袋。

    许久…

    朱祁镇情绪逐渐平复,抬起衣袖抹了抹脸,低声说:“让先生笑话了。”

    李青摇头。

    过了会儿,问:“要不我带那丫头过来,让你们父女聚一聚。”

    朱祁镇怦然心动,少顷,却是摇头:“不用,嫁出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她有她的生活,不打扰的好。”

    “倒也不用这般忌讳,有我呢。”李青说。

    朱祁镇鼻子一酸,又想哭,不过这次忍住了,他轻舒一口气,道:

    “先生,外殿的奴婢……”

    “放心,他们睡的很沉。”

    朱祁镇稍稍放了心,起身道:“先生过来坐,这次你去哪儿了啊?”

    二人来到书桌前坐下,李青接过朱祁镇递上的茶,抿了一口,道:“去朝..鲜了,帮着他们发展了下,朝..鲜发展的好,以后对大明有帮助。”

    “这样啊。”朱祁镇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他没有深究,他清楚李青的本事以及战略眼光,用不着他操心。

    “这次回来,就多歇歇吧。”朱祁镇道,“四处走走,看看,好好放松一下,你时间多的是,今大明国泰民安,也不急于这时。”

    “你呢?”李青问:“你有什么打算?”

    “我?”朱祁镇苦涩一笑,“我还能有什么打算,就这样吧,安心养老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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