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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2章

    “很好。”

    “有多好?”

    “仅次于太祖太宗。”

    “这么好?”朱见深意外,“比仁宗,宣宗还好?”

    “仁宗的好,更多体现在他监国时,宣宗也很好,不过……你比宣宗还要强一线。”李青道,“在我心中,单以做皇帝的角度评价,你排第三。”

    朱见深狐疑,“你该不会是安慰我,才如此说吧?”

    “真心话。”李青笑道,“不过,你也是自太祖、太宗之后,对我最无礼的一个。”

    朱见深不满,“我对你还无礼,明明是你欺我太甚好吧?”

    “呵呵,除太祖外,我对你算最客气了。”李青哼道,“你爷爷见了我,都是赔着笑脸,一口一个青伯,哪跟你似的,动不动就李青……”

    朱见深撇撇嘴,揶揄道:“原来你也看菜下碟啊,还以为你跟太祖也这般呢,敢情,你也有害怕的人啊。”

    “那是年轻不懂事,被他忽悠了。”李青翻了个白眼儿,“再说,他就一老头子,有啥好怕的,他又撵不上我。”

    朱见深:“……”

    “不论皇帝,论个人感情呢?”

    李青想了想,道:“你排第二。”

    “呦呵,我这还不退反进呢?”朱见深惊诧。

    “太祖欺我太甚,太宗也不是啥好人,宣宗是个白眼儿狼,你爹……不提也罢,你叔中规中矩,”李青道,“也就你这后生合我心意。”

    “原来我在你心里还蛮重要的唉。”朱见深乐呵呵的说。

    他看过李青写的日记,知道第一是谁,自觉比不过,第二也挺好。

    “嘿嘿嘿……李青。”朱见深贱兮兮的叫李青大名。

    “你真想早点见太祖?”

    “……哈哈哈哈哈,瞧你,就开个玩笑。”朱见深嘿嘿笑道,“这没外人,你要不忿,叫我大名就是了。”

    李青冷笑:“你什么身份,我什么身份,你也配?”

    “你……”

    “欺我太甚!”李青替他说了出来,“你除了这句,还会什么啊?”

    朱见深愤愤道:“你就气我吧,气坏了累的还是你。”

    “……先睡一会儿吧。”李青冷着脸起身,“我傍晚再来。”

    “嗯…。”

    ~

    晚上。

    叔侄三人独处。

    李青扎针,朱见深挨针,朱婉清熬药。

    夜很静,除了零碎的蟋蟀声,再无其他。

    “大哥,药好了。”朱婉清端着药,面容憔悴,这才没多久,她就瘦了一大圈儿,脸上的细纹也更深了,“烫,要不先冷会儿?”

    “嗯,放这儿吧,待会儿再喝。”朱见深道,“婉清你累了就歇歇,可别把身子熬垮了。”

    “我没事。”

    “都做奶奶的人了,就别逞强了。”朱见深叹道,“也是奔着知命之年的人,别觉得自己厉害。”

    “我知道。”朱婉清笑笑,问:“大哥,祭拜裕陵时,我能跟你一起吗?”

    “可以。”朱见深道,“裕陵放在最后面,届时,场面流程过后,我让他们先准备回去仪仗,带你进去。”

    “这可以吗?”

    李青道:“没什么不行的,就你爹那名声……,当初几乎一波团灭了文官集团,他们也不会上赶着强行祭拜;

    再说,一下子祭拜这么多,他们也累够呛,且也麻木了,你大哥的法子完全可行。”

    朱婉清脸都黑了。

    “李叔,你说话能别这么难听吗?”

    “兴他做,不兴我说了?”李青呵呵,“我已经很给他面子了好不好?朱见深,你说?”

    “……给面子了。”朱见深岔开话题,“不说这个了,耽搁太久我也挺不住,明日起,加快祭祖进程,最迟后日上午结束,婉清你有个准备。”

    他还要去万娘坟,跟他的贞儿姐说说话呢。

    “嗯,好。”

    …

    又聊了好一会儿,朱见深药劲儿上来,沉沉睡下,两人也回了临时住处。

    “早些休息。”

    李青撂下一句,转身往外走。

    “李叔你要去哪儿?”

    “闷得慌,出去透透气。”李青头也不回,“不用管我,睡你的觉,明儿还有的忙呢。”

    “是去仁宗那儿吗?”

    李青没回答,走了出去。

    献陵。

    相比长陵,这座陵墓不大,甚至可以说很小。

    李青提着祭祖用的酒,还偷了一只烧鸡,他清理出一片地方,席地而坐,撕下两只鸡腿,“喏,鸡腿给你。”

    “一晃这么多年不见,还挺想你的。”李青灌了一大口酒,又洒了一些,轻声说道:“小胖,你在那边挺好吧?我在这边挺好的……

    唉,不是我念旧,其实我本不想来,不想勾起往事,只是赶上了,就来了……”

    啰里啰嗦,李青也不知自己在说什么……

    这么多年没来看小胖,不是他忘了,而是他不知该说什么,就如现在。

    皇陵有军队镇守,但对李青来说并不算什么,毕竟,他都能把憨憨葬进来……

    第117章

    弥补

    夜风徐徐,李青独饮自话,月光洒下,对影成三人……

    天色泛青,星空隐去,仅有一些稀落的残星闪烁,朦胧雾气打湿了衣袖,李青面色如霜,缓缓站起身,“走了,我很好。”

    还有些残酒,李青送给了憨憨。

    朱高煦没有墓碑,更不是皇帝,他是非法入住皇陵,自然无人祭拜。

    不过,想来他在地下也不会太窘迫,有疼爱他的大哥,有打心眼里喜欢他的父亲,也有刀子嘴豆腐心的娘亲。

    在没有皇权纠纷的地下,他们父子兄弟自会一团和气……

    嗯,都挺好……李青笑了,满面霜华消融……

    ~

    第二日。

    献陵,景陵,寿陵。

    朱见深火力全开,一日祭三陵,可苦坏了六部九卿,连王华都直不起腰了。

    陪同祭祖本就不是一件享受的事,之所以官员甘之如饴,是因为祭祖有着极强的政治意义。

    试想想,还有什么比皇帝祭拜祖宗都带着自己,更彰显肯定的呢?

    别拿太上皇不当皇帝。

    何况,成化帝的手段可不是盖的,加之当今皇帝仁孝之至,他们自然上赶着来。

    只是,这过程实在痛苦。

    傍晚,

    从寿陵出来时,许多老家伙都走不成道儿了,更有甚者,几乎到了昏厥边缘,好悬没把命给丢了去。

    朱见深也累够呛,经针灸,汤药,外加真气加持,这才撑了下来。

    行宫寝殿。

    朱见深让随行太监去传旨:明日一早开始整顿仪仗队伍,辰时末,踏上返程,官员无需再行祭拜。

    就差最后一座帝陵了,按理说当善始善终,然,咱们这位正统帝,不管是贤臣,良臣,还是奸臣,对其都没有好感。

    好人坏人全得罪,朱祁镇倒也有两把刷子。

    当然了,体力不支也是主要原因,既然太上皇给了台阶,他们自不会给自己找不痛快。

    ~

    清早。

    天未亮,李青就被吵醒了。

    本想发火,但见朱婉清眼睛红红的,显然一夜没睡,火气化作无奈。

    “昨夜从你大哥那儿回来时,以为你睡了,就没帮着你……”李青提上靴子,甚至都没洗漱,“好了,今日就了了你的遗憾,走吧。”

    “嗯。”朱婉清点点头,有伤感,有期待……

    裕陵。

    朱见深轻轻抬起太监搀着的胳膊,淡淡道:“你们在此等候,李神医,朕有些不适,带着你的助手随朕一起进去。”

    “是,民女遵旨。”朱婉清激动的点头。

    李青白了她一眼:瞧你那激动劲儿,得亏那群人精没跟来,不然,指不定会联想到什么呢。

    看了眼跟来的几个太监,他们只是满脸的担忧,害怕太上皇有个闪失,并未对朱婉清的反常上心。

    “奴婢遵旨。”随行太监遵旨停下,他们是阉人,可不能跟上去,只得祈祷此次祭祖顺利圆满,太上皇不要出事……

    ~

    享殿,

    朱婉清望着供台上的灵位,双眸雾气氤氲,顷刻间,泪如雨下。

    朱见深拍拍她的肩,道:“上香吧。”

    “嗯…。”朱婉清抹了把眼泪,走上前为爹娘上香,而后跪下,“爹爹,娘亲,女儿不孝……”

    “砰砰砰……”

    三拜九叩之后,朱婉清泣不成声,哭得撕心裂肺。

    娘亲走时,她没能侍奉在榻前,爹爹走时,她没资格守灵,哭灵,而今……

    算是弥补了吧……

    朱婉清有公主之实,却无公主之名,然,她这个不是公主的公主,比其她大明公主幸运太多了。

    拥有的时候有多幸福,失去的时候就有多伤心。

    从小含着金汤匙,爹爹疼,娘亲爱,整个就是一幸福的三口之家,哪怕是皇子,甚至是太子,都未必比的上她。

    就比如朱见深。

    同样是祭祀双亲,兄妹二人的表现却有很大不同,朱见深就远没有朱婉清那般伤心。

    李青倒无甚伤感,只是有些五味杂陈,他曾经对朱祁镇寄予厚望,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二人配合相当好,废除保举,废文官镇守改派镇守太监,扳倒杨士奇……

    眼瞅着,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结果,朱祁镇一个御驾亲征,把辛苦建立起来的优势,一把输掉了。

    虽说在他,于谦,张辅,石亨,石彪等人的竭力挽救下,影响降到了最低,大明的损失并不算太大,鞑靼也没讨到什么好,但,

    不可避免的影响了大明发展。

    得亏他有个稳重的弟弟,更是有个有出息的儿子。

    不然,大明不会有如今气象。

    现在想想,李青仍不免感到后怕,自然对其也没了好感。

    兄妹祭拜,他在一旁闷得慌,索性就走了出去,欣赏皇陵风景……

    辰时初。

    朱见深走出享殿,朝百无聊赖瞎逛游的李青喊道,“先生,你快过来一下,婉清她哭昏厥过去了。”

    “……来了。”李青无奈折返。

    又是渡真气,又是掐人中,朱婉清总算是醒了。

    “李叔……”

    “好了,都过去这么久了,该释怀了。”李青扶起她,“这里是他们的长眠之地,别扰了他们清净,拜也拜了,哭也哭了,回去吧。”

    朱见深也跟着劝,“先生说的是,父皇母后见了你这般,怕是在九泉之下,也要为你忧心了。”

    朱婉清抬起红肿的双眼,再次凝望了眼灵位,不舍道:“爹爹,娘亲,女儿很好,你们别挂念……”

    遗憾得到弥补,大哭一场的朱婉清心中舒服多了,埋在心底多年的感伤一下子倾泻出来,整个人十分松弛,再没了前些时日的紧张感。

    …

    仪仗队伍早已准备好,随着朱见深的归来,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可算熬过去了。

    然,下一刻,他们就再次变了脸色。

    只听朱见深说,“去万娘坟。”

    六部九卿心中不爽,不是因为疲累,万娘坟也在皇陵范围之内,并不需要多走弯路,只是,万贞儿终究只是个妃子,哪怕是第一个被承认的皇贵妃,也不用他们这些个尚书特意去祭祀吧?

    对万贞儿,他们很是不待见,极大程度上是因为她的年龄。

    足足大了皇帝十七岁,跟皇帝生母同龄,在这些个饱读诗书的文臣看来,这就是段不伦恋。

    他们主观以为,就是万贞儿勾引成化帝。

    甚至,就连成化帝的各种操作,他们都觉得是万贞儿在使坏。

    “太上皇,这于理不合。”

    有大臣反对,“若单独祭祀万娘坟,岂不把其抬到了列祖列宗陵寝那样的高度了?”

    “是啊太上皇,这不合礼法。”

    朱见深呵呵,“谁说让你们去祭拜了,朕只是顺道去看看,尔等若嫌疲累,可直接回去。”

    闻言,一众大佬脸色讪讪,也不好再说什么……

    苏山脚下,万娘坟。

    朱见深没带臣子,没带奴婢,甚至连妹子都没带,只带了李青。

    万娘坟规模宏大,远超后宫妃嫔殡葬规格,按理说,不是皇后的她,都没资格葬入皇陵范围,应该葬在西郊金山,那里才是后宫妃嫔埋身之所。

    不过,谁让人家受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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