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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5章

    王守仁闷声道:“他们没问题,就我有问题呗?”

    “啊哈哈……你是太子伴读嘛,引导的事自然是你的责任。”李青笑着给他满上酒,“让你做太子伴读,就是为了这个。”

    “说的轻巧。”王守仁咕哝,举杯一饮而尽,“再来一杯。”

    “嗯?”

    “啊哈哈……我自己倒哈。”

    李青脸色多云转晴,道:“其实你也不必有太大压力,太子还小,可塑性也强,更是有许多时间潜移默化引导;

    你的思路不错,先与他建立良好关系,嗯……最好先做他朋友,这样,你才能更好的和他交流。”

    “道理我懂,只是,咱们这位太子……真不好伺候。”王守仁无奈,“他是孩子不假,却不是勤奋好学的好孩子,更不是乖孩子。”

    “我知道,不然,也不会让你这圣贤之资的人来引导啊!”李青笑着说。

    这时,睡足歇足了的朱婉清,闻着味走来,还拿着筷子,“呦,小云来了啊?”

    “叫我名字即可。”王守仁说。

    “哪有叫名字的啊?”朱婉清讪讪道,“既然你不喜欢我叫这个,那就叫你的字吧?”

    “也好。”

    “你字叫什么?”

    “……伯安。”

    朱婉清点点头,笑道:“伯安老弟,以后常来,下次我下厨。”

    “……”王守仁心道:我辈分比你大好不好?

    不过,李夫人都快知命之年的人了,跟她同辈也不算吃亏,真让人叫叔……却有些过分。

    王守仁叹了口气,暗道:只能各论各的了。

    朱婉清很自然地坐下,抄起筷子吃喝。

    这两天,她吃了睡,睡了吃,总算是把星夜赶路、祭祖时的疲惫消除了,尤其是遗憾弥补后,她胃口大开。

    一大盘葱爆羊肉,俩人才夹了几筷子,她片刻功夫就炫了大半。

    “你喝点酒吧。”

    李青、王守仁异口同声,俺们搁这喝酒,你做甚呢?

    朱婉清讪讪放下筷子,

    笑问:“伯安老弟,做太子伴读的感觉如何?”

    “不如何。”王守仁怨念满满。

    “小孩子嘛,难免淘气,习惯就好了。”朱婉清笑着举杯,“来,大姐我敬你一杯。”

    上次的事你是提也不提,这就又套上近乎了?

    服了都,你这脸皮是跟着李青练就的吧?王守仁苦笑举杯。

    这叔侄俩,简直了。

    王守仁没有久留,刚申时末,他就起身告辞,称要回去备课了。

    他不是老师,却要备引导课。

    李青送他出门,承诺道:“明儿我跟太上皇说说,不能让你白干,朝廷得给你发俸禄。”

    “如此,就多谢先生了。”王守仁总算是有了笑脸。

    毕竟,他家资……赤贫。

    当初年轻,不知天高地厚,那一句“我颇有家资”,直至现在,每每想起都有种羞耻感。

    关上门。

    李青回身道:“歇好了?”

    “好了。”朱婉清点头,“李叔需要我做什么?”

    “明日起,随我一起进出宫。”李青道,“眼下还没到中秋,离过年远着呢,这个年想轻松可不容易,你这个助手要尽职尽责才行。”

    “好!”朱婉清重重点头。

    …

    次日,叔侄进宫,正式开启全力调养……

    针灸,汤药,真气,甚至连当初的拿手好戏,五弦琴都用上了。

    不同的是,现在的他可不是洪武十五年的他了,真气收放自如,外人不适感极大降低,且琴声也没传的那般远。

    朱婉清也没闲着,干着打下手的活……

    中秋,

    朱见深特邀二人在宫中赏月,吃月饼。

    长乐宫偏殿,朱见深早就准备了两间寝殿供他们入住,也是为了应对自己病情加重,方便李青诊治。

    他看得很开,也不怕死,不过,能晚一日走,他自不想早一日,他想多陪陪孙儿,小纪,小邵她们……

    还有就藩的几个儿子。

    吃完月饼,朱见深便命人去几个儿子藩地传旨,让他们来京过年。

    离过年还有好几个月呢,不过,路上也要耽搁许久,他怕他万一撑不住,熬不到过年;他想走的时候,儿子在身旁陪着……

    日子一天天过着,朱见深积极接受治疗,针灸、汤药、音乐、真气,来者不拒,心态乐观。

    然,他的身体仍不可避免的一点点虚弱下来。

    天气转凉,转冷,他的衣服比常人多穿了好几层,所有人都预感到了太上皇大限将至的势头。

    还没下雪,宫里便一片肃穆。

    冬月初。

    兴王朱佑杬携兴王妃率先赶来。

    长乐宫,朱见深让御膳房送来丰盛菜肴为儿子接风,还特意叫来了邵氏,让他们母子说说话。

    “母妃,您见老了。”朱佑杬动情的说,眼眶微微湿润,“这几年,您还好吗?”

    “好,都好。”邵氏笑呵呵道,“只是你啊,怎么也不给母妃生个大孙?”

    “呃呵呵……在努力了。”朱佑杬讪笑。

    兴王妃蒋氏却是有些惴惴不安,生怕婆婆借机挑刺,其实她这个儿媳挺舒服的,婆婆远在京师,数年不见一次,几乎没有婆媳矛盾。

    “母妃,儿媳和王爷会给您生个大胖孙子的。”蒋氏弱弱保证。

    一旁品茗的朱见深插了句,“一个哪够啊?又不是养不起,生五个!”

    第121章

    杨王不合

    …

    清早,天昏沉沉的,叔侄走到半道儿,天空就飘起了雪花,零零碎碎,随风乱舞。

    朔风刮在脸上生疼生疼,朱婉清紧了紧狐裘大氅,哈了口气,找个话题,“李叔,这天儿还真冷哈。”

    “冬天嘛,哪有不冷的……”李青感受了下,跟之前倒没有什么区别。

    细想想也是,若年年都有明显区别,那用不多少年,人就活不下去了。

    想来,就算严寒不可避免,也不会太离谱,不然,人类都直接灭亡了,如何能传承下去?

    在联想到交趾的气候,李青对天象的担忧,少了一大截儿。

    大明的粮仓,并不局限于大明!

    当然,前提是工商业彻底兴起,取代农业,占主导地位。

    以目前发展趋势,工商业成为大明的龙头老大,只是时间问题而已,弘治虽不出彩,却也凑合,在朱见深,以及自己当初小本本的影响下,倒没干出什么出格的事。

    这样本本分分,未尝不是件好事。

    唯一让李青担忧的是,大明的下一任皇帝。

    不过,现在有了王守仁,应该也不会很糟糕。

    现在的大明,繁荣、昌盛、富庶……对皇帝自身的素质要求并不高,只要皇帝不胡来,老老实实地按部就班,大明还会持续往上走。

    资本之路刚刚开启,未来会有很长一段时间处于上升期,皇帝啥都不做,大明依旧会往上走。

    这么久的谋划,好几代帝王的努力,大明的发展势能不是一般的足,莫说加油门,只要不刻意踩刹车,它都会滑行好远。

    “把手给我。”

    “不用了,李叔你留些力气,一会儿还得诊治大哥呢,我还没到扛不住的地步。”朱婉清笑了笑,叹道,“再往北,估计会更冷,真不知百姓是如何过冬的,李叔你去过辽东,那里人都是如何过冬的啊?”

    “提前备好粮食,冬天不出门呗。”李青叹道,“不过就算不出门,有的人也扛不住,尤其是老人……哪年冬天,不得冻死人啊!”

    朱婉清默了下,道:“李叔,这是没办法的事,自古如此。”

    她苦叹一声,吟道:

    “卖炭翁,伐薪烧炭南山中。

    满面尘灰烟火色,两鬓苍苍十指黑。

    卖炭得钱何所营?身上衣裳口中食。

    可怜身上衣正单,心忧炭贱愿天寒。”朱婉清轻声说,“不是人弱,而是人穷,若非家贫,又何至于挨冻?”

    似是觉得这个话题太过沉重,她转而笑道,“其实也没什么,现在大明不正往好的方向发展吗?”

    “将来待工商业鼎盛,百姓富裕的同时,生产成本也会降下来,想来那时,李叔说的这种情况,必然会大大降低。”

    李青轻轻点头:“是这样,不过,要走到那一步,还要很长很长一段时间。”

    “有盼头,不是吗?”

    “是啊,有盼头。”李青笑了,笑容透着欣然,透着期待,透着……苦涩。

    ~

    长乐宫。

    叔侄二人在外殿驻足,待身上的寒气散了,这才往内殿寝宫走。

    朱婉清熟练地打开龙床边上的柜子,取出五弦琴,试了下琴弦,又取出针盒消毒,为李青做着准备工作。

    李青在床边坐下,日常望闻问切。

    朱见深却是相当安逸,也就配合回答些必要问题,跟个大爷似的。

    好半晌,彻底熟悉病理的李青才开始治疗。

    如今的朱见深,已到了最后关头,必须要慎之又慎,每天仅是检查,分析病理,都要花上两刻钟,为的就是更好的对症医治。

    李青轻轻捻动银针,一边用真气刺激即将下针的穴位,一边问,“针灸时,没什么不舒服吧?”

    “没,”朱见深下巴枕着柔软的枕头,轻声问,“离过年不到俩月了,能过好年吧?”

    “当然!”李青斩钉截铁,“都能过个好年,藩王到齐了没?”

    “兴王到了,岐王、益王还在来的路上,算算日子,半月之内便能赶来。”朱见深笑着说。

    李青也笑了:“那这个年定然热热闹闹。”

    “嗯,到时你俩也一起,”朱见深道,“直接住宫里得了,给你们准备了住处,干嘛不用?”

    李青道:“我一大男人,老是在宫里留宿终是不妥。”

    “你要是觉得不妥,不妨……挨一刀?”朱见深抖机灵。

    李青脸都黑了,“信不信我一针扎死你!?”

    “哈哈哈哈哈!咳咳咳……”朱见深剧烈咳嗽了好一会儿才止住,自嘲道,“就我这身子骨,你都不用刻意,一个疏忽就能要了我的命。”

    “那你还不老实点儿?”李青瞪了他一眼,这才继续施针……

    “大哥,该喝药了。”朱婉清端着药进来。

    李青一一拔下银针,收回锦盒,给朱婉清腾位子。

    朱婉清扶起大哥,用汤勺一下下舀着,感觉不烫了,这才喂药。

    “铮~”

    音节响起,李青弹起琴音,宫、商、角、徵、羽,五个音节,如涓涓细流,令人心神宁静……

    许久,琴音停下,朱见深苍白的脸有了一丝血色,人也有了精神头。

    这时,小太监迈着碎步走来,“禀太上皇,兴王求见,已在殿外候了好一阵儿了。”

    “宣。”

    小太监恭声应是,少顷,兴王朱佑杬进来。

    “儿臣参见父皇。”

    “起来吧。”朱见深温和道,“过来坐。”

    朱佑杬上前在床边坐下,关心道:“父皇您好些了吧?”

    “好不了了啊!”朱见深叹了口气,“让你大老远的来,就是为再聚一次。”

    “父皇莫要如此说,李神医医术精湛,定能医好你。”朱佑杬安慰,“是不是啊李神医?”

    李青无语:你自己说好听话,拿我做挡箭牌?

    朱佑杬见他如此不给面子,多少有些不满,却也不好发作,尴尬笑笑,“父皇放宽心便是,一定会好起来的。”

    朱见深没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在十王府还习惯吗?”

    “习惯,儿臣就藩也没几年,哪里会不习惯啊?”朱佑杬点头,“昨儿听皇兄说,岐王,益王再过些时日也要到了,父皇好好养身子,到时候,咱们父子饮上两杯。”

    “呵呵……那必须啊!”朱见深含笑点头。

    父子俩聊得火热,显得叔侄俩很多余,两人便退了出去。

    刚一出门,就看到周氏、纪氏、邵氏等一群女人过来,还有未就藩的藩王、公主,林林总总,不下二十人。

    李青连忙加快步伐,这么一群人,正面碰上光行礼也得好一会儿……

    ~

    乾清宫,偏殿。

    课间休息,朱厚照挥舞长鞭,抽打木陀螺,他穿的暖暖的,小脸儿红扑扑,一点也不惧寒冷,旁边张永卖力叫好……

    檐下,杨廷和、王守仁并肩立在红漆木柱旁,一个面带忧虑,一个满脸轻松。

    良久,

    杨廷和开口:“王公子,你是太子伴读,当引导他把重心放在学习上。”

    他说的客气,话里话外却有着一丝责怪。

    王守仁笑道:“小孩子嘛,贪玩些很正常,一味的死读书并不可取,那样会抹杀他的天性,再说了,太子是储君,未来的皇帝,管教太严,会让他丧失主观判断……”

    “王公子这话,本官不敢苟同。”杨廷和打断他,道:“正因为太子是未来的皇帝,才更应该勤奋学习,为大明苍生谋福祉;

    若太子是普通家庭出身,那王公子如此说,也无不对,可他是储君,肩负着未来的大明,岂可当做孩童对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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