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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7章

    “嗯…,待会儿你去永青侯府一趟,代朕表示一番慰问……对了,特别关心一下李老夫人,就是当下永青侯的娘亲。”朱厚熜打了个哈欠,“李家人还真是普遍高寿……哦还有,人家年龄大了,就别再让其行大礼了,予人些许方便,李家这次不可谓不大气,朕也不能小气了……”

    黄锦一一记下,扶他去沐浴,待其沐浴之后回乾清宫休息,才带上一部分赏赐,前往李家……

    永青侯府。

    对于钦差的到来,一家人早有心理准备,连朱婉清也来到前院,接待钦差。

    在皇帝面前没有辈分之说,莫说朱婉清是个见不得光的嫡公主,哪怕是见得了光的藩王,甚至爷爷辈儿的藩王,对代表皇帝的钦差,也不能怠慢了。

    黄锦倒是牢记皇上的嘱咐,见白发苍苍的老夫人为首,索性一股脑全给免了礼。

    恩赐了奖赏,黄锦又照例说了些场面话,到底是读过书的,人是不聪明,却绝不是蛮憨傻粗之人。

    待了近两刻钟之后,黄锦这才告辞离去……

    凉亭下,母子独处闲谈。

    朱婉清问:“刚才那人就是司礼监掌印?”

    “嗯。”

    “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啊……”朱婉清轻蹙眉头。

    李浩呵呵笑道:“可他忠啊!”

    朱婉清叹道:“忠心固然好,可光有忠没能力也不行啊,这样的人可以重信,却不能重用,小皇帝还是有些分不清主次。”

    “哎呦我的娘亲唉,你咋跟青爷似的……哦不,你比青爷要求还高呢,咱们这位皇帝虽有不少缺点,可做皇帝这块还是值得称道的。莫要求全苛责。”

    朱婉清苦笑,呢喃道:“这可是娘亲的爹爹,你的姥爷,传下来的江山啊……”

    这不比我姥爷强?这对堂兄弟虽都有缺点,比不上我那老舅,可比我姥爷还是绰绰有余啊……李浩心中吐槽,嘴上却不敢说半点姥爷不是,只得道:

    “娘亲说的是,不过有青爷在,你不用操这个心。听青爷说,这个黄锦人是蠢笨了些,可心肠极好,对下面人也是宽松,这样的人做掌印也是有好处的。”

    李浩解释:“一来,下面人的权力会更大些,对其也会更敬重,毕竟,没人不喜欢不贪权的上司,二来,掌印不贪权,皇帝也能放心。”

    朱婉清怔了怔,随即苦笑:“这猜忌心也过于重了吧?”

    “谁说不是呢。”李浩也觉好笑。

    朱婉清唏嘘道:“唉,到底是心虚啊!”

    李浩点点头,安慰道:“青爷不喜欢他的性格,可我看得出来,青爷对他做皇帝的表现,总体还是满意的,这些年下来,除了大礼重议有些胡来,其他方面……做的还挺好的,娘亲不必忧心姥爷的子孙会糟蹋了江山社稷,他要是敢,青爷第一个不愿意。”

    “嗯,也是。”朱婉清微微叹息,“爹爹若知道皇位如此传承……不知是喜是怒……”

    李浩只是干笑挠头。

    其实,他对姥爷挺不以为然的,哪怕是自己姥爷。

    ……

    朱厚熜洗了个热水澡,浅睡了一会儿,醒来后,又取出没舍得吃完的‘仙丹’服下,打坐一刻钟,精神头总算好了一些。

    见黄锦回来,忙起身问道:“见到人了吗?”

    黄锦说道:“见到了,永青侯、李老夫人都见到了。”

    “朕是问李先生。”朱厚熜没好气道,“他在不在侯府?”

    都这会儿了,黄锦觉得也没必要再瞒下去了,索性说了实情。

    “皇上您是不是忘了,李国师曾经说过,今年春上要出海一趟。”

    朱厚熜一呆。

    “他,他,他出海了?”朱厚熜拔高嗓门。

    “呃……应该是吧,反正奴婢没见到他。”黄锦小声说。

    朱厚熜仿若一下被抽走了精气神,比之之前还要疲累,颓然瘫坐在椅上,气苦道,“他这不是……不是耍朕吗?”

    黄锦讪讪道:“皇上贵人忘事,他之前对您说过这事儿……”

    “你哪边的?”

    “奴婢知罪。”

    “……”朱厚熜连着好几个深呼吸,才平复心中不甘,闷闷道:“算了,是朕忘了,怨不着旁人……唉,真是白欢喜一场。”

    黄锦安慰道:“皇上,金陵不止有李青,还有锦绣繁华,还有……”

    “叫李国师!”朱厚熜不满道,“朕叫先生,你叫大名,咋,你比朕还牛气?”

    单就这件事而言,奴婢还真就比皇上您牛气呢……黄锦嘴角抿了抿,有些小傲娇。

    “下次注意,下次注意……”

    黄锦忙安抚其脆弱的心灵,道:“皇上,明日祭孝陵之后,不妨来个体察民情,好好领略一番江南特有的风土人情,江南的好,好多都入了诗词呢。”

    “是你想玩儿了吧?”朱厚熜揶揄。

    “呃……那就算了。”黄锦悻悻然道。

    朱厚熜:“……”

    其实,他也有此意。

    “算了,念在你一路辛苦的份儿上,依了你。”

    皇上真好……黄锦感动的想着。

    第178章

    江南好

    次日,张永还是被拉进了威武楼。

    朱厚照哼道:“莫慌,自然点,没什么可怕的,咱们不惧任何人!”

    张永真是服了,不过,今日倒还真不用慌,皇帝祭孝陵去了,哪有闲工夫在金陵城瞎逛游?

    “就今儿了,明日你就是打断我的腿,我也不来了。”张永面容严肃,表达自己坚决的立场。

    朱厚照哈哈一笑:“成,轻松一天是一天。”

    张永:“……”

    他轻叹道:“老爷,老奴老矣,总有一天会离开你的,你也要学着独当一面……”

    “说啥呢?”朱厚照不满道,“那啥,你们这样的人普遍能活,你身子骨又好,还有功夫在身,活他个八九十不成问题,再说不还有李青的嘛,等他这次回来,我让他好好给你瞧瞧,他的医术可是这个。”

    朱厚照竖了竖大拇指。

    张永却是苦笑。

    真的是……总也长不大啊。

    ~

    祭祖事宜是早就下达过通知的,因此,并未耽误太多时间,天不亮就出发,回皇宫时才堪堪下午申时。

    朱厚熜小憩了半个时辰,醒来,又泡了个热水澡,换上玄色衣袍,更映衬的他唇红齿白,俊秀非常。

    那个男人不在,朱厚熜自觉自己样貌还是很能打的。

    再配上黄锦的马屁话,朱厚熜更是膨胀的厉害,又照了番镜子,啧啧道:“黄锦,你说走在大街上,会不会有女子对朕一见倾心啊?”

    “啊?这……”黄锦眯起小眼睛想了想,“保不齐会有这种情况发生,不过,皇上纳妃需要……”

    “哈哈哈……朕就随口一说,你还当真了。”朱厚熜哈哈一笑,“夏季天黑的晚,再有一个多时辰都不见得会黑下来,你去挑几个身手好的锦衣卫,换上百姓衣衫,咱们好好逛逛这金陵城。”

    “哎,好……”黄锦突然想起先前主子的说词,问道,“皇上,这样算不算平添事端啊?”

    朱厚熜没好气道:“金陵是目的地,是提前小半年下的通知,咋可能会一地鸡毛?没见昨日六部九卿争相献媚吗?”

    “呃……是奴婢死板了。”

    “行了,去安排吧,人不要太多,五六个就成。”朱厚熜做着扩胸动作,欣然道,“都说江南好,可江南真正好的地方也没几个,不外乎苏..州、杭..州、扬..州,再有就是金陵了,好不容易来一次,自然要好好领略一番,天子富有四海,然,大多时候也就只能看到皇宫的一小片天地,唉,想想也挺可悲的。嗯……愣着干嘛,还不快去。”

    “哎,是是。”黄锦笑嘻嘻的去了。

    两刻钟之后,主仆二人,以及五位膀大腰圆的汉子走出皇宫……

    朱厚熜并不刻意掩藏自己的行踪,称得上光明正大,以便让那些位高权重者心中有数,不至于多想。

    如朱厚熜所说,直隶官员早就做足了准备,根本不惧皇帝游逛,见皇帝没有偷偷摸摸,便也都一笑置之,一点不慌……

    金陵的繁华是京师不具备的,倒不是说京师比不上金陵,而是这种江南水乡特有的锦绣,全然不似京师那般严肃。

    有种小清新的感觉……

    真要说,还是底蕴的问题。

    江南富了千百年,尤其是苏杭金扬这些州府,更是有名的富庶之地,主仆都能明显感觉到由内而外的精致、轻奢,自然而然,毫不矫揉做作。

    相比之下,京师却好似一个暴发户、土财主,繁华足够,却少了韵味,更缺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柔美。

    似乎连这边的柳树,线条都更加柔和,风儿一吹,沙沙作响,宛若天籁……

    朱厚熜有感而发,道:“忆江南,江南忆,最忆是杭..州,其次忆吴宫,春来江水绿如蓝,郡亭枕上看潮头,吴娃双舞醉芙蓉……白居易三忆江南,忆苏..州,忆杭..州,可金陵之美又逊了苏杭?”

    黄锦呵呵笑道:“白居易最忆是杭..州,是因为他担任过杭..州刺史,其次忆吴宫,是因为他后来又改任苏..州刺史,他要是在金陵当过官,肯定还会忆金陵。”

    主仆二人一直在一起,黄锦也是第一次来金陵,久居京师的他,乍一看这秀丽的金陵,亦是心情舒畅,加之不在宫中,又是微服私访,说话便也随意了许多。

    黄锦挤了挤粗短眉毛,嘿嘿笑道:“老爷说起白居易三忆江南,怕不单是为金陵鸣不平,而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哦?何也?”朱厚熜好奇。

    黄锦笑嘻嘻道:“不知老爷是为郡亭枕上看潮头?还是为吴娃双舞醉芙蓉?”

    朱厚熜愕然。

    黄锦却道自己猜中了,笑着说:“那便是后者了?也是,人都说江南女子说话极好听,吴侬软语的,哪怕骂人听着都悦耳呢,跟打情骂俏似的……不过,老爷风姿绰约,年轻女子可舍不得骂您。”

    朱厚熜哈哈大笑:“一看你就读书不认真,金陵女子不说吴语。”

    这下,换黄锦愕然了。

    朱厚熜解释说:“金陵虽地处江南,却与苏杭不同,的确,最初金陵确是说的吴语,只是随着时间推移,吴、晋、宋、齐、梁、陈,先后在此定都,官话便逐渐取代了方言,当然了,在我朝之前,还是保留了相当一部分的吴语特性。元末乱世,我朝太祖爷集结英豪,打下了这金陵城,随着大量淮西人涌入,以及之后又在此定都,金陵方言便更接近江淮口音,与吴语区别更大,几乎没了吴语的影子。”

    黄锦挠挠头,讪讪道:“倒是忘了,在太祖爷定都金陵时,金陵就已是六朝古都了,还是老爷您记性好,还博学。”

    朱厚熜哈哈一笑,道:“太宗之所以迁都,想来也和定都在此地的六朝有关,这些都不是大一统王朝,也尽是些短命王朝,当初,太祖爷也想迁都来着,只是后来发生了些变故……”

    朱厚熜及时收住话匣子,没有深谈,转而聊起了其他……

    百姓聊些本朝盖棺定论的事,官府不会追究,当然了,前提是只能歌颂,不能抹黑,此外,还有一对父子最好不要提及。

    到底是在大街上,且朱厚熜也不想提及那对父子。

    走走看看,说说笑笑,夕阳逐渐橘红,初夏的轻微燥热也散去,吹着徐徐清凉,令人心旷神怡……

    朱厚熜心情舒缓,整个人都有种放空的感觉。

    江南真好啊……

    只可惜自己不是闲人,注定无法长久消受,朱厚熜有些遗憾,随即想到李青,就更遗憾了。

    这次下江南,虽是为公,可冲李青的因素占比也不小。

    结果人早跑了。

    朱厚熜多少有些郁闷……

    又走了阵儿,黄锦提醒道:“老爷,马上到晚膳时间了,要不咱们回去吧?”

    朱厚熜瞅了瞅西边太阳,道:“离夕阳西下还早呢,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就在外边吃吧。”

    黄锦也是个吃货,闻言笑呵呵点头。

    主仆二人,包括随行的锦衣侍卫都对金陵美食不了解,更别说哪座酒楼的招牌菜更好了,一边环顾,一边比较,完全是凭感觉来。

    连着逛了两条街,一行人随着朱厚熜驻足,最终在《威武楼》前停下。

    黄锦望着牌匾,不禁愕然道:“别人都是醉香楼,玲珑阁什么的,这家老板可真是……别开生面啊!”

    “可能故意为之,以博眼球吧……”朱厚熜望着牌匾,眉头轻蹙。

    不知怎地,他突然想到了威武大将军炮,继而想起堂兄……

    黄锦不知他所想,笑吟吟道:“看来这名字确有奇效,连老爷都被勾起了好奇心呢。”

    朱厚熜轻轻摇摇头,失笑道,“走,尝尝怎么个味儿。”

    两个侍卫先一步进酒楼,排查风险,后面三个侍卫则是紧贴主仆二人,皆是一手探入怀中摸向短刀刀柄,一手拢入衣袖,手掌摩挲着小巧劲弩……

    虽明知酒楼不会有任何危险,可皇帝的安保不容出丁点差错,要知道,哪怕惊了圣驾,都是大罪过,稍严重些就够得上杀头了,再严重……家人都要遭殃。

    不过风险高,收益也好,皇帝的贴身侍卫,无论是享受的恩遇,还是俸禄,都远超一般锦衣卫。

    眼下正是饭点,酒楼生意异常火爆,楼下几乎座无虚席,堂堂皇帝自不好与旁人拼桌,黄锦甩手就是一大锭金子,一副暴发户嘴脸:

    “雅间儿,靠窗位子,招牌菜。懂?”

    “懂懂懂,”伙计点头哈腰,一边走在前面为几人引路,“几位爷,楼上请,楼上请……”

    二楼掌柜台。

    张永噼里啪啦打着算盘珠子,一边跟朱厚照传授经验之谈,脑袋抵着脑袋,忘乎所以。

    伙计走上二楼,远远看到一把手、二把手都在,提醒了句:“掌柜的,来贵客了。”

    “哦。”

    朱厚照忙着临时抱佛脚,头也没抬。张永忙着教主子,也没抬头。二人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黄锦有些不高兴。

    一个大金锭就换来这样的服务态度?

    第179章

    朱厚照VS朱厚熜

    伙计见气氛有些僵,忙走上前递上那一大锭金子,小声说道:“真是贵客。”

    朱厚照顺手将金子揣进腰包,随口道了句:“好生招待。”

    张永哭笑不得,只好暂时放下手头上的事儿,起身去说两句吉祥话,不过刚一抬头……

    只一眼,

    张永魂儿都飞了。

    这一刻的张永,肾上腺素急速飙升,拿出了平生最快的反应速度,就地一蹲,让自己消失在对面主仆二人的视野中。

    朱厚照一脸莫名其妙,“老张,老张你这是咋了?”

    张永有口难言。

    “说话啊!”朱厚照瞪眼,“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张永真的是……

    “喂,你们到底还要不要做生意了?”黄锦有些火大,“这就是你们威武楼的待客之道?”

    朱厚照终于抬起了头,瞟了一眼黄锦,“呦呵,你这胖子还挺有脾气。”

    朱厚熜微微皱眉,不悦的看向朱厚照。

    “瞅啥瞅?”朱厚照没好气道,“威武楼又没说不招待,一锭金子是不少,可也不用我这个东家亲自招待吧?”

    五个大内侍卫齐齐踏前一步,露出些许凶狠之色。

    “呦呵,还想打人啊?”朱厚照来了劲儿,抬手一拍柜台,冷哼道,“你们若是来吃饭,威武楼欢迎,可若是找茬……哼哼,不服碰一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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