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0章
李青没有鄙夷,更没有恼火,只是含笑道:“到时候就不怕了。”阿古帖木儿挠挠头,问道:“我回去可以告诉我的族人吗?”
“当然可以!”
李青颔首。
“好,”阿古帖木儿鼓足勇气道,“游说母亲我还是敢的。”
“真是个勇敢的孩子……”李青忍俊不禁。
“你这是什么话?”阿古帖木儿不满,“你很大吗?”
“不大不大。”李青哈哈一笑,起身道,“等着,我送你一个小礼物。”
少顷,
李青去而复返,将一包茶叶递给他,“这包雨前龙井茶,回去也让你的族人尝尝。”
“这……”
“拿着吧,于我而言,这不值什么钱,更不是交易筹码。”李青含笑说。
阿古帖木儿迟疑了下,抬手接过,好奇问:“雨前茶,是下雨前采摘的吧?万一不下雨,咋个办?”
李青忍不住乐出声,解释道:“雨前茶,跟下雨没关系,这个雨是谷雨,大明有二十四节气,谷雨是其中之一,处在春季最后一个。”
“这样啊……”阿古帖木儿不好意思笑笑,道,“先说好,我要是游说失败,也不还了啊。”
“不用还。”李青微笑点头。
…
普及教育开始施行了,草原这颗‘果子’也开始采摘了,蒸汽船在精进,燃料补给站在建设,一条鞭法在持续进行……
李青轻声自语:“没什么非行不可的大事了,待这件事步入正轨之后就离开……”
大明的进一步兴盛势不可挡,不会以任何人的意志而转移!
因为,大势已成!
再之后,就看朱厚熜了。
朱厚熜缺乏的从来不是能力,只是态度。
如今态度端正……至少在相当漫长的时间中,朱厚熜不会毁约。
李青没必要再赖着不走,他也不想赖在这里。
国师也好,永青侯也罢,李青从来没稀罕过,能少操些心,他岂会给自己找罪受?
‘铛铛铛……’
“李国师在家吗?”
李青呼了口气,“进!”
严嵩轻轻推开门,缓步进来,“叨扰了。”
“何事?”
“下官受夏首辅所令,来探国师政治意图。”严嵩直言不讳,上来就把上司卖了。
论分析局势,严嵩可谓是顶尖好手。
在他看来,皇帝优先级最高,其次李国师,余者,不足为虑!
李青嗤笑道:“不用探了,想探,直接探皇帝去吧。”
“呃……”严嵩干笑道,“李国师对下官可是有误会?”
李青淡然说道:“犯不上误会什么,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人之常情。好好做事,好好做官,好自为之。”
“李国师……”
“用不多久,我就不是李国师了。”李青打断他,说,“你用不着相宜我,你想要的只有皇帝能给,别在我这里浪费心思了。你费神,我也厌烦。”
严嵩尴尬又惊诧,一时竟无言以对。
“回去吧。”李青摆手道,“这里无利可图。”
“呃……打扰国师了,下官这就告辞。”
严嵩深吸一口气,拱手一揖,转身离去,还贴心地带上大门。
李青做了个拉伸动作,重又靠回椅背,无聊发呆……
~
“试探皇上?也不是不行……”夏言微微点头,道,“那就有劳严大学士了。”
还来?
严嵩却是不买账了,得罪皇帝的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夏首辅,下官与李国师同在一个屯子里,打探一下纯属应该,可若论与皇上远近,下官则远不及夏首辅。”
“都是为了大局……”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严嵩淡然道,“论能力,下官不及夏首辅,远甚。”
……
第280章
帝欲出巡
夏言有些下不来台,索性来个法不责众,哼道:
“一起去!”
这下,严嵩也没话说了,“去就去!”
顾鼎臣:“……”
~
乾清宫。
此刻的朱厚熜正处在极度自信期,对三人的来者不善,丝毫不以为意,淡然道:
“三大学士联袂到访,所为何事啊?”
三人对视一眼,严、顾各自退后半步。
“……”夏言拱手问,“敢问皇上,李国师可是又谏策了?”
“是又如何?”朱厚熜懒得遮掩。
“可是与漠北草原有关?”
朱厚熜笑了:“夏卿问这么细,可是也有良策谏言?”
“臣……没有。”夏言悻悻摇头,而后道,“臣是担忧李国师年轻气盛,急功近利。”
年轻气盛?朱厚熜玩味笑笑,问:“夏卿以为,开疆拓土是对是错?”
“当然……不错。”
“若朕意欲开疆拓土,爱卿可会尽心辅佐?”
“这……”夏言悻悻无言。
“臣愿意!”严嵩铿锵有力,言简意赅。
夏言:“?”
“顾爱卿呢?”朱厚熜看向顾鼎臣。
“……”顾鼎臣硬着头皮道,“开疆拓土历来都是利在千秋的大好事,君欲一展宏图,臣当尽心竭力,然……”
“那就好!”朱厚熜打断他,斩钉截铁道,“自太祖起,大明就在为融合草原做准备了。只是那时候没精力、没条件去真正的大融合,今大明极盛,条件允许,时机成熟,朕身为太祖子孙,身为大明皇帝,怎能无作为?”
“皇上,此事需徐徐图之,而非……”
“机会稍纵即逝。”朱厚熜漠然道,“爱卿可是不想朕建立赫赫武功?”
“臣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就好。”朱厚熜淡然道,“夏卿当多与严爱卿、顾爱卿学一下为臣的态度。”
“皇上……”
“嗯?”
夏言苦闷叹道:“敢问皇上,如何开展,臣也好尽一份绵薄之力。”
朱厚熜沉吟少顷,毅然道:“时下夏末,现在准备还来得及。”
三人一呆,又一凛。
潜台词是什么,不言而喻。
皇帝要出兵!
且大概率是要亲征。
这下,就连严嵩也不淡定了。
英宗一事不过百年,至今思及,都郁郁难平,怎可让皇帝亲征?
三人骇然看向朱厚熜。
朱厚熜也不藏掖,直言道:“草原注定是大明的疆土,朕巡视自己的疆土,有何不可?”
“皇上三思,昔年英宗……”
“嗯?!”朱厚熜怒目圆睁,森然道,“夏卿想说什么?”
夏言心中一寒,默然不语。
英宗再跌份儿,也是皇帝的太爷爷,亲太爷!
言官可以言而无罪,可首辅大学士却不能不‘政治正确’,倒不是一点都不能提,而是不能出自他之口。
朱厚熜又瞧向严嵩、顾鼎臣。
二人眼睑低垂,一言不发,如聋子、哑巴。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朱厚熜走了文官的路,让文官无路可走,“朕不是武宗,不会为了建功立业,置社稷不顾。这点,请爱卿放心。”
“既然不打,皇上何以……?”
“做着打的准备,才能实现不打的政治主张。”朱厚熜一甩袍袖,“昔年,宣宗巡视草原,所过之处,各部落首领无不俯首称臣,今朕效仿宣宗,有何不可?还是说,爱卿以为朕只能待在京师大内,做一只金丝雀?”
“臣不敢!”
严嵩失惊下拜,战战兢兢。
看似是与内阁共进退,替上司解围,实则,却是站队皇帝。
“臣不敢!”夏言、顾鼎臣忙也下拜。
“朕相信你们。”朱厚熜总算不再板着脸,笑呵呵道,“爱卿若无其他事,朕去坤宁宫看望太后了。”
“……臣告退。”
~
宫门外。
严嵩抢先发难,急道:“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夏首辅,你当拿个主意啊。”
夏言肺都快气炸了。
可现在不是跟严嵩置气的时候,且这件事注定要他顶在前面,谁让他是内阁首辅呢?
夏言深吸一口气,道:“顾大学士,请你将此事通知下去。”
“是。”
“要不下官也去吧?”严嵩热心肠道。
夏言皮笑肉不笑道:“请严大学士随本官走一趟吧。”
“去哪儿?”
“连家屯儿。”
…
小院儿。
客堂,李青坐主座,夏严坐两旁。
“李国师,你不觉得你太过分了吗?”夏言怒视李青,发出质问。
严嵩却是沉默寡言。
李青说道:“如若夏首辅只是为了兴师问罪来的,还是别浪费口舌了,好好想想如何将事情做成,才是你该考虑的。收回草原,不会以你的意志而转移,不会以任何人的意志而转移。”
“你……”夏言拍案而起,怒叱道,“如此慷朝廷之慨,真乱臣贼子也。”
李青冷淡道:“你们的道理在我看来就是狗屁,我的道理在你们看来亦如此,又何必浪费口舌?回去吧,我不想吵,更不会因为你的言语而改变。”
“李子!!”
“别吼了,我不是什么好脾气,再吵,我可要动手了。”
夏言怒极反笑:“好好好,本官倒要看看你怎么动……”
“嘭——!”
严嵩只觉眼前一花,下一瞬,夏首辅就飞走了。
就这么……
飞走了。
“李国师,你……”
“嘭——!”
严嵩顿感胸口一沉,接着,一股不可抗力的霸道力量袭来,将他整个掀飞出去……
‘噗通!’
严嵩跌坐在地上,两眼发直,
眨眼功夫,他就从客堂到了院里,好生梦幻。
扭头一瞧,夏言就在边上,与他一般无二,一脸怀疑人生,竟是连愤怒都忘了。
“嘭!”
客堂门乍然作响。
二人愕然抬头,只有紧闭的门,不见李青身影。
良久,
夏言总算是想起来愤怒了,起身,拍土,破口大骂:“有辱斯文,粗鄙不堪,乱臣贼子……”
严嵩也生气。
他只是想劝个架,他有什么错。
讲不讲道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