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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1章

    不过,他还算克制,只是一个劲儿的“有辱斯文。”

    ~

    李青打人事件很快上了‘热搜’。

    一时间群情激愤,向来都是他们文官打人,何曾被人打过?

    再不发飙,这狗日的怕不是要学那永青侯第二了。

    正统年间,一群官员去找永青侯要说法,结果被杀了几个,这事被写进了英宗实录,内中详情,后继之官员虽也知道,可不妨碍他们愤怒。

    如今见又有苗头出现了,哪里能忍?

    群臣集结跪宫门,向皇帝讨要说法。

    朱厚熜勃然大怒,当场就扣了李青十年俸禄。

    群臣更怒。

    这算什么惩罚?

    思及皇帝还要御驾亲征,还要大肆花费国帑笼络草原蛮子,更是难以忍受,直接开骂……

    大员骂嘉靖,言官骂嘉靖之余,不忘捎上正统,越骂越起劲儿……

    大有‘不严惩李子,不收回败家的政治主张,不足以平官怨’的架势。

    对此,李青不以为意。

    朱厚熜也不作为,只是说了些场面话,又称此次出巡的花费,会通过节衣缩食省回来。

    继而,又在京师三大营中造势,挑动文武矛盾对立,里挑外撅玩的飞起。

    如今的朱厚熜已然掌权,朝堂之上,也有一部分官员投靠了他,加之他的一系列动作……

    主流文官并未占据绝对上风。

    接着,朱厚熜又下了一道旨意——

    立国本!

    旨意一下,汹涌的激愤立即消停了。

    不过数日功夫,平静的朝局就经历了一波三折,又回归了平静。

    立太子之后,内阁三大学士、六部九卿,都成为了太子的老师。

    夏言这个内阁首辅,更是升任太子太师,从一品的官衔。

    接下来,就是正常的战前调度,粮草先行……

    这部分支出由户部承担。

    没办法,皇家内帑有金子,有银子,有珍珠玛瑙……就是没有粮食。

    当然了,军饷由内帑出,以及万一打起来,后续对伤亡的抚恤,都由内帑出资。

    总算是勉强达到了各自的满意。

    不过,对李青的攻讦,群臣却没落下,包括站队皇帝的官员,都对其恨得牙根痒痒。

    期间,几度要去连家屯儿闹,却被早有准备的朱厚熜命厂卫一次次堵了回去。

    李青什么尿性朱厚熜清楚,连他这个皇帝都敢打,真惹急眼了,杀官……早就杀过了。

    朱厚熜不想节外生枝。

    只想顺利完成此次交易,好让李青做回道士,不再指点江山,掣肘他的权威。

    …

    李青也提前给了自己的态度,不再去国师殿,不再监督内阁大学士……

    除了与阿古帖木儿‘闲聊’,常常游走在来大明做客的各鞑靼部落首领家眷的落脚点,偶尔诊治一下蒋氏之外,不再涉足庙堂。

    对朱厚熜的安排,也不再建议,任他施展。

    中秋前夕,随行人员定下,除了兵卒、将士之外,顶层文官也没落下。

    内阁,夏言、顾鼎臣随军出征,只留严嵩坐镇内阁。

    六部去其三,分别是兵部尚书、户部尚书、吏部尚书,三部事宜,由左侍郎代为主持。

    决策,仍是朱厚熜本人来做。

    政务由锦衣卫、东厂,送去他决策,送回群臣执行……

    第281章

    没人感激你

    这一日,

    朱厚熜携黄锦主动登门。

    果树下,二人相对而坐,黄锦打横作陪,瞅瞅这个,看看那个,君臣心平气和,他眉开眼笑。

    “对于朕此次北巡,先生可有建议?”

    “没什么可建议的。”李青说道,“眼下跟当初正统朝不一样,且你又不是举着征伐大旗,除非你主动耍昏招,不然,不会有任何意外。你会吗?”

    朱厚熜笑了笑,问:“你要一起吗?”

    “不一起。”

    “……好吧。”朱厚熜也不生气,沉吟了下,问,“我还有一事相询,望请先生如实相告。”

    “你说。”

    “太后她……你可能医好?”

    李青摇头道:“别神话了我的医术,从孝慈皇后开始,这么多年下来,我医治的帝后加在一起,超过双手之数,可有一个能救过来的?”

    朱厚熜黯然,又神伤,“这么说,太后她……也不太好了?”

    “差不多吧。”李青说道,“医者,能医病,却不能医命。我救不了她,况且她都这个岁数了。我在与不在京师,与她寿禄是有影响,却微乎其微,可忽略不计,因为该用的招,我都在用了。”

    朱厚熜默然,“这两年能一直留在京师,为太后医病吗?”

    李青沉默以对。

    朱厚熜重重一叹,也没再说强求的话,只是道:“走之前,可否给出后续的医治之方?”

    “可以!”李青颔首。

    黄锦失惊道:“你要走啊?”

    “嗯。”李青笑了笑,道,“皇上英明,我还留在这儿干嘛?”

    “可……你刚回来啊。”黄锦道,“一走那么久,回来都还没半年呢,这就又要走?”

    “还没有半年……”李青说道,“可我觉得待了许久许久,都疲累了呢。”

    黄锦还欲再说,朱厚熜却道:

    “天下无不散的筵席,先生够累了,让他歇歇有什么不好?”

    黄锦急得不行,憋了半天,憋出一句:“皇上,你不修仙啦?”

    “这不冲突。”朱厚熜笑问李青,“不是吗?”

    李青颔首。

    黄锦:“……”

    “你啥时候再回来啊?”

    “这我就不知道了。”李青说道,“可能下次回来,你都老透了。”

    “这样么……”黄锦喃喃,心中失落。

    朱厚熜深吸了口气,起身道:“中秋之后,朕便北巡去了,先生什么时候走?”

    “明日吧。”

    李青向来不墨迹。

    刚才并非是说气话,这一次回京,虽只待了不到半年,可他真觉得待了很久,疲倦感很浓郁。

    “没几日就过节了,过了节……”

    “不用了,就明日。”

    “好吧,就依了先生。”朱厚熜微微颔首,“明日朕亲自送先生,还请先生给太后……”

    “这就开方。”

    李青起身去了客堂……

    过了会儿,拿着一张刚写下的药方,还有一只大玉瓶,道:“这里面的丹药足有五百颗,放置干燥阴凉的地方保存,可保药性不失,一日一粒,耗尽之前,我会给你补上。”

    接着,又从怀中取出一本薄薄的道经,“这是张仙人所著,我亲自誊抄的副本,是否长生看你的命,延年益寿却是一定的。”

    朱厚熜连忙将药方、玉瓶交给黄锦,抬手去拿。

    李青却扬起手,满脸不悦。

    朱厚熜怔了怔,随即明悟,忙改为双手去接。

    李青将道经放在他双手掌心,道:“修长生可以,却不能误了国事,否则,你我之间的约定作废!”

    “这是自然!”朱厚熜小心翼翼地把经书放进怀中,愉悦笑道,“没有哪个皇帝不想国家繁荣昌盛。”

    李青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朱厚熜得偿所愿,见李青也不待见他,便道:“黄锦,你陪陪先生,朕还有公务要忙,就先回去了。”

    黄锦点点头,将药方、装着丹药的大玉瓶递给他。

    目送他离开。

    黄锦转过身,看向李青,“你们真不能相容了吗?”

    “也不能这么说,我也想他好,做个好皇帝,为社稷,为黎民。”李青笑道,“他有能力,如今,也有决心,我留在这里没用了。”

    “为何到了他这儿就没用了啊?”黄锦感伤。

    “因为只有他觉得我碍眼……嗯,也能理解,我这人吧……许多时候是挺过分。”李青笑了笑,道,“喝酒不?”

    “喝!”

    “我去买酒菜,很快回来。”

    …

    酒菜上桌,

    一向爱吃不爱喝的黄锦,今日频频举杯,很快就有了醉意。

    “唉,走了也好,没人感激你,群臣不会,皇上也……”黄锦难过一笑,“你的世界很大,不该只有这里。走吧……”

    “瞧你,又不是生离死别。”李青失笑道,“我不会让他再见到我,可我会让你见啊。”

    黄锦一怔,惊喜道,“你……还回来?”

    “我不回来,你家主子可要断药了。”李青好笑道,“他这人……药不能停。”

    “是哦,你还要为皇上炼丹……”黄锦一拍脑门,开心了许多,随即又怅然一叹,“足足五百颗,真的够皇上吃好久好久了呢,你要走了,陆炳去下了地方,他这一忙,估摸着得好些年了,大明这么大……你们都走了,就剩我跟皇上了……”

    李青温声道:“你的世界也很大,不该只有我们几个。”

    “可他们不是朋友,不是你们。”黄锦说,“他们是对我和和气气的,其实啊,在他们心里都没把我当人看,我不傻的,谁好谁不好,我都知道……”

    李青拍了拍他肩头,“有你是他的福气,在这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权力场,能有你这么个纯粹的人,想来,他也不会过于苦楚。”

    黄锦摇摇头:“有皇上才是我的福气呢,哪个皇帝能对奴婢这么好啊?其实,皇上他没你想的那么……冷血,可有人情味儿了,真的。”

    李青微笑点头。

    “皇上对你也挺好。”

    “嗯。”

    “可你还是要走……”黄锦难过的问,“就不能各自退一步,都好好的,让大明也好好的吗?”

    李青沉默。

    “我和他……不一样。”李青叹道,“我们的价值观不一样,是非对错,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就不评断了。嗯……和和气气的分开也挺好的,于我于他都挺好。”

    黄锦欲言又无言,举杯道:“喝酒!”

    “少喝一些吧,你酒量并不好。”

    “瞅瞅!”黄锦拍了拍肚皮,瞪眼道,“你当这是实心的啊?”

    “……好吧。”

    黄锦海口,却非海量,又一刻钟后,便两眼朦胧,神志不清。

    “李青,你咋变成仨了啊,嗝儿,留下一个总成吧?”

    李青无语又好笑,抬手拍了他一下。

    黄锦脑袋一歪,沉沉睡去。

    李青将他搬去了厢房休息,重回果树下,自酌自饮……

    ~

    次日,辰时末。

    李青还在熟睡,院门便被敲响了。

    黄锦打开门,瞧清阵仗,忙去了隔壁厢房摇醒李青,“醒醒,人都来了。满朝堂的人都来了……”

    “知道了知道了……”李青打着哈欠问,“酒醒了没?”

    “还有点难受……哎呀,这不是重点,赶紧起来吧,皇上,内阁大学士、六部九卿……都在院里呢。”黄锦催促,“日头都晒屁股了。”

    “起起起,这就起。”李青坐起身,提鞋子,穿长衫,走出厢房……

    不大的小院儿站满了人,有人观赏青竹,有人点评柿子,都吟上诗了。

    见他走出来,这才安静下来,满脸和煦地望向他。

    对一个即将离开权力中心,且不再有政治威胁的人,他们还是愿意给笑脸的,虽说之前闹过不愉快。

    毕竟,人死为大,政治死亡也是死。

    “李国师……!”

    “嗯,你们好。”李青笑了笑,怡然自得地打水、洗漱,丝毫不拘束。

    一众大员也不禁叹服,自问若是自己,绝做不到如此心平气和……

    石桌上,摆着宫廷佳酿。

    内阁先行敬酒,从夏言开始……

    接着,六部九卿依次上前,从吏部尚书开始……

    十余杯酒下肚之后,李青便不再饮了,群臣也不相劝,只礼节性的说了一番惋惜的场面话。

    再之后,李青请辞,皇帝不允。

    如是者三,

    皇帝勉为其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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