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6章
“问翰林侍读的路?”陆炳点点头,道:“现阶段,也就是跟这些翰林侍读结个善缘,毕竟,太子还是太子,皇上也在密切关注,群臣顾忌颇多。”
“如此说来,太子之事造成的影响,倒是极其有限了……”李青缓缓舒了口气,稍稍放松了些。
“聊什么呢?”黄锦捧着笔墨纸砚进来,铺平宣纸,一边研墨。
“一些权力场上的事,你也不感兴趣儿。”李青提起笔,蘸了一下墨水,开始书写……
前后不过半刻钟,李青就完工了。
洋洋洒洒数百字,不多,但精。
“好好练习,大抵一年上下就能消弭潜在病患。”
陆炳定睛瞧着,如同在看稀世珍宝,一边问:“之后呢?”
“一样可以,这本就是养生术的一种,对人没坏处的。”
“哎,好。”
陆炳拿起宣纸,轻轻吹着未干的墨迹,“黄锦也可以练习吧?”
“他就算了,他够松弛了……”李青好笑道,“这东西对他用处不大,时下他的状态,心态,生活方式……都是最佳的,练这个反而是种负担。”
黄锦嘿嘿道:“这么说,我比陆炳厉害多了?”
陆炳白眼道:“论没心没肺,你的确比我厉害,不操心,自然哪哪都好。”
黄锦小眼睛一瞪,随即又乐呵起来,哼哼道:“回头记得请我喝酒!”
“……少不了你的。”陆炳好笑点头,随即看向李青,“侯爷可有暇?”
“算啦,我这人不好热闹,你们聚你们的。”李青摆摆手,道,“我如此对你,也是希望你能更好的做事,为国为民为君。”
陆炳正色道:“一码归一码,为国效力,为君效忠,本就是下官的职责,可今日之恩,下官却不能不报!”
“呵呵……不必如此,不必如此。”
李青轻笑道,“都去忙吧,我也去溜达溜达。”
“哎,是,那下官告辞了。”
黄锦也跟着起身,道:“对了,皇上的丹药不多了,找时间再给炼一炉吧?”
李青诧异道:“这有点快啊……难道他加量服用了?”
“不是,一部分用来赏赐太子了,裕王、景王,也偶有赏赐。”黄锦说。
李青:“……”
…
又晒了会儿太阳,李青动身出门,本想去茶馆听书打发一下无聊时间,但转念一想,又觉不如把时间花在了解两个小王爷上面……
李青在这偌大的权力场,名气极响,可并不包括所有人,到了裕王府门前,他愣是没能顺利进去。
好在张居正及时赶来,解了他的围。
“先生怎地有暇来此啊?”
让人通禀期间,张居正找个话题,既是打发无聊时间,也为拉近一下关系。
张居正心情好极,兴致颇浓,与李青一同进裕王府,势必能提升一下他在裕王心中的分量。
李青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揶揄道:“你不是太子的讲师吗,咋?太子还没被废,你就急着找下家?”
张居正讪然又骇然。
您可真是爷,附近来回走动的普通百姓,可都是厂卫假扮的啊,且还是在裕王府前,这话也是能说的?
张居正连忙清了清嗓子,字正腔圆道:“下官是代表詹士府来的。”
李青好笑摇头,不再理会他,咕哝道:“还是得让皇帝弄块牌子来,以方便行事……”
不多时,一个小太监匆匆迎出门来,恭敬又谄媚的笑道:“一些个奴婢不懂事,不识得侯爷,快快请进,王爷有请。”
李青点了点下巴,迈步前行。
张居正忙也跟上,始终与李青保持半个身位,李青的热度他是非蹭不可。
李青倒也没计较这些,一是权力场素来如此,二是基于历史上的张居正,正面评价远大于负面。
一路随小太监来到前殿,裕王朱载坖已在等候了,见到张居正前面的李青,忙起身上前两步,道:
“久闻永青侯大名,今日一见,果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啊!”
李青之名他自然听说过,不过真正见面,这还是第一次。
第一次见到这传说中的人物,除了惊艳、震撼之外,内心深处也有着浓浓的欢喜。
这是个什么人,他可太知道了。
叱咤大明十朝风云,权力场的绞肉机,其能力之强,隐性权柄之大,就连内阁大学士,也要退避三百里……
永青侯今日能来自己这裕王府,是否意味着接下来的太子之争,自己优势很大呢?
朱载坖心潮澎湃,精神振奋。
第428章
没城府,没脑子
朱载坖欣喜的同时,李青也在打量这个裕王殿下,大明皇储有力竞争者之一。
十五六岁的年纪,瘦瘦高高,唇上长着姑且算是胡子的深青色绒毛,此刻,正在拼命抑制上翘的嘴角,然,却怎么也抑制不住兴奋的心情。
一切情绪,都写在了脸上。
李青有心理准备,不过,多少还是有些失望。
相比同龄的朱厚熜,这个太子……城府忒也浅了些。
李青平和的目光,落在朱载坖眼中,却是锐利无比,他本能地移开目光,转而挥袖指向离主座最近的左手边下首位,道:
“永青侯请坐,来人,把皇上赏赐的极品贡茶送上来。”
李青走到一边坐了,不再打量朱载坖,以免给他造成不必要的压力,毕竟还只是一个青少年,且之前都‘疯’了一个了。
也省得再把这朵娇弱的花给摧残了。
随着李青目光移开,朱载坖果然轻松许多,恢复了几分从容与成熟,轻笑道:“张府丞也请坐吧。”
“谢王爷赐座。”张居正可不敢与李青一般托大,躬身一礼,这才走到一边坐了。
直至这时,一直立在裕王身后的中年人,才有发言的机会,朝李青一揖,“下官翰林侍读高拱,见过永青侯。”
“高翰林少礼。”李青摆了摆手,“今日我来,只是闲的,不要多想。”
话是对高拱说的,却是给裕王听的。
高拱点了点头,又朝张居正颔首示意,张居正亦然。
官场之上,没有利益冲突的前提下,彼此都十分客气,礼数周到。
虽说高拱时下不如张居正的官职高,可近水楼台的优势,却是张居正比不了的,且裕王的竞争力还强过景王一线。
朱载坖轻笑笑,走至主位坐了,邀高拱也落座之后,一脸关心的向李青问询:
“近来太子殿下可好?”
本来想表达一下弟弟对兄长的关心,同时也以此表明一下,自己无意争抢太子之位的清高,可话一出口,他自己都觉得味道变了。
怎么听都像是恐怕太子病好了一样。
可话已出口,悔之晚矣,朱载坖也只能尴尬的找补。
“太子殿下对我们这些个弟弟妹妹最是关心,本王对太子殿下也最是敬重……”
好一番诉说衷肠,才情真意切的问:“永青侯医术通神,想来,定能救得太子殿下,对吧?”
李青说道:“若我能医好,太子之病又岂会人尽皆知?”
“这……”朱载坖讪讪,随即又换上一副心痛惋惜的表情,“这样啊……”
李青一遍遍地在心中告诉自己,不要拿那对堂兄弟的标准来类比,可这裕王的表现,还是让他大失所望。
不到半刻钟功夫,这位裕王殿下的水平就暴露无疑。
十五六岁的年纪,真不算小了。
尤其是出身皇室,这个年纪不说老练稳重,总该有些城府吧?
可时下……
也可能是太子之位骤然空悬,一下子从注定只能是藩王,转变为储君之位的有力竞争者,一时间难以平衡好强烈的得失心……
李青吁了口气,给了朱载坖充足的台阶,道:“太子如此,谁也不愿看到,裕王殿下莫过于忧心,总归是性命无恙,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唉……”朱载坖重重一叹,缓缓点头。
接着,小太监端着茶盘进来,先给裕王,再给李青,然后才是张居正、高拱。
朱载坖吸了口气,轻笑道:“父皇对永青侯最是倚重,想来在宫里什么好茶都喝过了,也不知喝不喝得惯。”
李青端起茶杯浅啜一口,颔首道:“尚可。”
其实味道都一样,可话却不能这么说,否则,难免惹人遐想。
茶是极品贡茶,李青却没了品茗的兴致。
只浅聊一刻钟,说了些无足轻重的场面话,李青便起身告辞。
见茶未凉透,李青便要走,朱载坖不由患得患失起来,忙找了个由头挽留道:“本王作了首诗,想请永青侯评鉴一二。”
李青笑道:“我这人最不擅长的就是作诗了,我连个功名都没有,哪里懂得文学品鉴?张府丞,高翰林,哪个都比我强。”
言罢,不等朱载坖再说,便扬长而去。
高拱有些震怒,愤愤道:“永青侯忒也托大。”
张居正点了点头,心下却是不以为然,由于徐阶的缘故,他对李青的了解,比高拱深多了,且他本身也见识过李青的硬实力。
‘对皇帝他都这样,何况一个连太子都不是的藩王……’
张居正自不会说出心里话,思忖少顷,以一副‘自家人’的口吻,拱手说道:
“王爷,永青侯能力之大,能量之强,想来您也清楚,皇上对永青侯的宽容与尊重,有目共睹,王爷贵为皇上亲子,当也有如此雅量!”
说着,笑望向高拱,“高翰林以为然否?”
高拱怔了怔,随即明悟其中深意——张居正……不,准确说,应该是徐阶,这是选择站队裕王了。
作为裕王的心腹兼老师,这种情况,高拱自然心生欢喜。
本来的愤慨也多是为在裕王面前表现一把,以表明自己的忠心,不过如此一来,倒没必要流于表面形式了。
高拱缓缓叹了口气,苦笑道:“张府丞言之有理,上位者自有容人之量,是下官胸襟狭窄,以己之心,度人之腹。”
言罢,给裕王递了个眼神。
朱载坖愣了愣,随即笑道:“父皇对永青侯宽爱有加,本王岂可小气了……永青侯工于谋国,耗费了所有心力,本王岂好为难?”
高拱张了张嘴,想提醒说:不是让你恭维永青侯,是让你明白张居正身后的徐阶,站队咱们了。让你表示一下。
思及少年人的自尊心,高拱终是没说出来,只是顺着恭维了两句,然后向张居正投以一个善意的眼神,以作承情。
张居正目的达到,又说了些场面话,便也提出告辞。
朱载坖倒是一点也不留恋,只是轻轻颔首,还是在高拱的暗暗提醒下,这才起身相送……
~
李青去了裕王府,自也要来景王府。
不然,那群老狐狸指定浮想联翩,继而加速站队,致使坏了朱厚熜的布局。
不料在裕王府门前的遭遇,又上演了一次。
还好李青眼尖,瞅见了远处一身布衣的沈炼,招手道:“沈炼,你来说一下。”
沈炼这叫一个无语……
虽说都明白,可你这一点破,体面就没有了啊!
大明皇帝防儿子、防臣子,跟防贼似的,传出去多不好听……沈炼哀叹一声,缓步上前。
“见过永青侯。”
“瞧你,跟我欠你钱似的!”李青白眼道,“让你说句话,能要你命啊?”
沈炼苦闷又无奈,却也只好亮明身份,上前与那王府的奴婢解释。
待人去通禀了,沈炼这才苦闷道:“侯爷啊,您这不是为难我嘛。”
“那一会儿跟我进去讨杯茶喝?”
“……这就是害我了。”沈炼苦笑连连,暗道:您可真是活阎王啊!
李青好笑道:“行啦,回头我跟皇帝言语一声便是,我还能真坑你啊?”
“呃……如此就有劳了。”沈炼讪笑笑,好奇道,“侯爷,您来这儿干嘛呀?”
“来看看,刚去了裕王府,这景王府自也不能落下了。”
沈炼怔了怔,没再多问,拱手道:“那您忙,下官就先失陪了。”
“去吧去吧。”
小半刻钟功夫,禀报的奴婢就匆匆赶了来,一同赶来的还有与朱载坖有着几分相似的青少年。
景王朱载圳定定瞧着李青,迟疑道:“你就是永青侯?”
李青哂然一笑:“怎么,不像?”
“可真年轻……”朱载圳喃喃道,“传言不虚啊……”
接着,从惊叹中回过神,忙道:“永青侯快快请进,永青侯之名本王可是如雷贯耳,今日得见,果真风姿绰约,与众不同,哈哈……备酒备酒,本王要与永青侯痛饮一番。”
李青:“?”
方才那位是没城府,这位却是……有点彪。
见李青发愣,朱载圳索性跨出门来,拉着李青就往里走,一边哈哈笑道:“对永青侯的事迹,本王一直心向往之,只可惜没机会认识,不过,现在也不晚。”
“你生我未生,我生你不老,哈哈,幸哉幸哉。”
李青一整个无语住了。
都什么玩意儿啊这是?
倒不是讨厌朱载圳的热情,而是觉得……这厮多少有点毛病。
不料,让他震惊的还在后面。
一进前殿,朱载圳就挥退了欲上前搭讪的翰林讲师,根本不给名为翰林讲师,实为幕僚师爷谋划的机会。
接着,更是说出惊人之语。
“太子殿下之事,本王都已知晓,唉…,事已至此,只能往前看了。”朱载圳正色道,“储君一日不立,国本一日不稳,前几日父皇也来过,隐约也是这个意思,今日永青侯来,想来也是为此了。这样一个大明不容被辜负,本王……敢为先!”
李青:-_-||
这样一个大明确不容被辜负,可我咋觉着你会辜负呢?
诚然,景王朱载圳很坦率,而且这种性格本身还是讨喜的,然而,生在皇家,且还是立储这么大的事件上……
坦率=没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