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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平安刚要谦逊几句,就感觉腰上的短刀动动。低头一看,原来是朱高煦正好奇的看着他腰间的武器。

    那把短刀和中原的样式不同,是泉州港内,不远万里而来的大食商人所进献的宝物。

    刀虽然短,但是弧线优美,把手是鎏金打造,上面还镶嵌着一颗猫眼大的红宝石。刀鞘制作精美,也镶满了宝石。

    “喜欢这个?”平安笑着摘下来,“你拿的动吗?”

    “平大叔看不起人?”朱高煦双眼发亮的伸手想拿,嘴上道,“别说短刀,军中的长刀,我都能舞得动!”

    “给你!”平安笑着给他,“小心点,锋利着呢,别伤到自己!”

    刷,朱高煦直接抽出半截,短刀的刀锋冷冽,和他发亮的眼神相互映照。

    “平大叔真是小瞧人!”朱高煦爱不释手,又骄傲的开口说道,“我七岁就能骑马射箭,八岁就能带着护卫出去打猎,一天起码射三十只兔鼠!”

    平安微微惊讶,笑道,“还真是虎父无犬子!”

    边上,

    朱棣也得意的微笑起来。

    朱高煦把玩着短刀,又开口道,“明年我要射五十只!”

    “好,好,有志气!”平安竖起大拇指。

    身边朱棣的三子朱高燧,见哥哥得了宝刀,又被大人夸奖,心中有些不服。

    不屑的开口说道,“吹牛皮!忘了上个月你没射到三十只,还从我这借了几只的事?”说着,哼了声,“五十只?射不到不怕爹踢你?”

    “我揍你!”朱高煦脸色大变,当场就要动手。

    “爹,你看二哥!”朱高燧嗖的一下,躲在朱棣的背后。

    谁知朱棣却不护着他,直接把他提溜出来,“他揍你,你不会还手?你那拳头干啥用的?去,你俩一边打去!”

    这一幕,让平安看得有些愣神。

    须知从小骑马射箭,是蒙古人的传统。他们之所以那么好的射艺,是因为草原上野兔,田鼠众多。从小,他们就每日用那些小东西练手。

    只是没想到,朱高煦是皇孙之尊,却被燕王这么培养。而且燕王在言语之间,也没教儿子什么兄友弟恭,这完全是胡人养孩子的办法。

    “孩子淘,在家打惯了!”朱棣笑道,“见笑!”

    “哪里,哪里!”平安也笑道,“燕王,您家老大呢?”

    燕王一共三子,应该还有一个长子朱高炽,可是却没看到。

    “老大太胖,骑不得马,在后面坐马车呢!”朱高燧又躲在了朱棣的身后,开口道。

    “那燕王殿下是先进城,还在这等!”平安想想,问道。

    朱棣沉思一下,随后走到凉亭中坐下,“等吧!不过不是等我家老大!”

    平安问道,“那是等谁?”

    “十七弟!”朱棣沉思,喃喃道,“按理说,他也应该到了呀!”

    闻言,平安的眼神闪烁一下,随即恢复平静。

    皇十七子,为宁王朱权。洪武二十一年就藩,封地是边关大宁。

    大宁乃是北元南下的前哨,处喜峰口外,属古会州之地,东连辽左,西接宣府,为一大镇。

    当年为了争夺此地,宋国公冯胜,蓝玉等人先后出关。招降北元太尉哈纳出,而后又连年大战,最终杀北元辽王阿札失里、会宁王塔宾帖木儿等人,才安定下来。

    大宁为大明大镇,其中带甲之兵八万,除此之外还有最为骁勇善战的朵颜三卫。

    宁王朱权虽然年方十五,但自幼聪明好学,深得皇帝的喜爱。以少年藩王之身在边关,却丝毫没有少年人的胆怯,反而手下将领多赞叹其,有勇有谋。

    “燕王要等宁王!”平安心里暗中思量,“莫非,他们平日多有来往?”

    作为五军都督府的都督,平安不但有掌握京营兵马的职责,同时也负责对地方兵马的调动。对这些拥兵的边关塞王,其实心里多是防范的心思。

    如今大明开国之初,京师兵马轮番出塞征战,才能保证士卒精锐。当若是承平日久,京师兵马见不到血,而塞王兵马如见彪悍,恐非国家之福。

    脑里正想着,突然感觉脚下的大地震颤。

    若说刚才燕王的兵马如同惊雷,那此刻疾驰而来的骑兵,就如同乌云压阵,遮天蔽日。

    烟尘之中,一杆宁王大旗高高竖立。无数穿着皮甲,面目狰狞,如同在北地狂风暴雪中走出,眼神冰冷的武士,簇拥着一位头戴金冠,身着金盔的少年亲王,策马奔腾而来。

    朱棣在霎那间起身,眼神炙热的盯着迎面而来的骑兵。

    而那些骁勇的骑兵,在见到凉亭周围的情况之后,居然依旧马不停蹄。可是高速冲击之中,却突然分成两边。

    如此急促的转身,骑兵的队形分毫未乱。骑士无声,战马亦是无声,天地之间只有马蹄回荡。

    “好俊的骑术!”平安道。

    “好兵!”朱棣吐出两个字。

    分开的骑士中间,少年亲王在数位身披重甲,只露出眼睛的骑兵护卫下,扑面而来。

    “十七弟!”朱棣大笑一声,“你可来晚了!”

    “四哥!”少年宁王翻身下马,大笑着过来,“我故意在你后面的!不然,你可跑不过我的马队!”

    第3章

    没一个省油的灯“哈哈,十七弟,你又长高了!”朱棣大笑走去,抱着宁王朱权的双肩,“也壮了,是个爷们了!”说着,用力在弟弟的肩膀上拍打几下。

    宁王朱权笑道,“四哥,听说您今年又打了一个胜仗?还俘虏了一个啥小王子?”

    年初二月,北元宗王太尉乃尔不花,丞相失烈门犯边。被朱棣率领三万精骑击退,俘虏辽阳王之子。

    “都是小打小闹!”朱棣矜持的笑笑,“算不上什么大阵仗!”

    “那也比我强,大宁府重兵布阵,北元根本不来了!”朱权嘴上虽然这么说,可是语调中的骄傲却溢于言表。

    他虽然年纪小,可是在大明诸塞王之中,兵马最为雄厚,战力也对位强悍。他这么说,也未尝没有显摆的意思。

    说着,宁王朱权又笑起来,回身拉着自己的战马,“四哥,看看弟弟的巴尔思!”

    巴尔思,蒙语老虎的意思。

    给一匹战马起名为老虎似乎有所不妥,但是亲眼得见朱权的坐骑,也要感叹真是马如其名。

    这战马通体枣红,除了额头有一白色的星点之外,没有一丝杂毛。而且身材极为雄壮,长途跋涉之后,身上的汗水油亮。战马很高,四肢修长有力,更让人惊叹的是,战马脖子上那一圈浓密的鬃毛。

    而其和其他温顺的战马不同,此马的眼中带着浓浓的傲气,看到周围的战马,眼神中满是轻蔑。

    朱棣赞叹一声,“好马!”

    都是骑马打仗的男儿,马对于他们而言不单是工具,而是袍泽伙伴,更是家人朋友。主人和战马心心相映,方能在乱军中所向睥睨。

    嘴里赞叹着,朱棣忍不住伸出手,想去触摸战马的脖颈。

    谁知,宁王的坐骑却不屑的发出一声嘶鸣,骄傲的扭开了头。

    “呀!”朱棣笑道,“还挺有脾气?”

    天地万物之中,战马最有灵气,最通人性。

    朱权在战马的脖子上拍拍,挠了几下笑道,“这是弟弟手下的蒙古勇士,在草原的野马群中套出来的,足足训了一年,弟弟才能上马。平日除了弟弟,谁都碰不得!”

    说着,宁王又笑了起来,“草原上的

    马虽然多,可是这样的马王却是百年难得一见。有个老牧民告诉弟弟,当年成吉思汗的坐骑就是这种马王!”

    朱权说话时,眼中炫耀之意毫不掩饰。

    身边的朱棣,却似乎没看到一般,如同温和的兄长那样,仔细的听着,露出宠爱弟弟的微笑。

    “好马!”朱棣笑道,“跟你的战马一比,我那些马,都不算马了!”

    “你们北平还是离草原太远!”朱权想想,拉着朱棣说道,“四哥,等明年开春,弟弟让手下人去草原上找找,找到了好马给您北平去!”说着,再次大笑起来,“四哥这样的马上战将,没有好马可不成!”

    所谓旁观者清,他们兄弟二人的对话,平安听得一清二楚,个人的心思也看得一清二楚。

    燕王最是骄傲的人,能放下身段如此对待宁王,为的是什么?若是别的兄弟在燕王面前,这么显摆,怕是早挨了两脚。

    宁王年轻气盛,看似温和实则言语之间,满是和燕王一比高下的心思。

    他二人虽然是兄弟,但面目不是很相似。朱棣是脸圆外柔内刚,朱权则是长脸,锋芒毕露。

    若说他们二人谁和朱元璋更像一些,朱权更胜几分。

    “马好,兵也好!”朱棣站在马前,看着不远处骑在马上,不动如山的武士们,由衷赞叹,“好兵,好儿郎!”

    “朵颜三卫!”朱权傲然道,“以一当十!”

    他俩正说话之间,朱高煦看到朱权的战马,眼睛又亮了起来。

    手里刚才还爱不释手的短刀,直接扔到了朱高燧的怀里,朝着战马走去。后者接住短刀,看看左右,随后藏在了一个侍卫的怀里。

    “十七叔!”朱高煦亲热的喊道。

    “这是你家老二?”朱权对朱棣笑道,“上次见才这么大,现在都是大人了!”

    其实朱权和朱棣长子年纪相仿,但是辈分大,说话有些故意的老气横秋。

    “十七叔!”朱高煦指着战马说道,“能不能给侄儿,骑骑您的战马!”

    朱权笑道,“这可不行,我的巴尔思谁都碰不得,他不会让你骑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朱高煦不管不顾,直接走到战马身边。

    巴尔思大耳朵动动,眼神轻蔑的看着还没它高的朱高煦。面对对方伸出来拉他缰绳的手,眼色忽然变得凌厉,四肢后退几步,让朱高煦抓了一个空。

    “你让不让我骑?”朱高煦抓了一空,顿时大怒。

    战马又是不屑的看他一眼,鼻孔中发出哼的一声。

    “你不让我骑,我杀了你!”朱高煦怒道。

    忽然,一只大手抓住了他的脖颈。朱棣直接把他提溜起来,随手扔在一边,“滚!”

    朱高煦摔了下,直接翻身起来,不甘的看看战马。终究没敢说什么,转身走到朱高燧身边。

    “我刀呢?”朱高煦想起了什么,对弟弟说道,“把刀给我!”

    朱高燧一摊手,“什么刀?”

    “你少装糊涂!”朱高煦斜眼道,“信不信我揍你!”

    “你揍我?”朱高燧眼珠转转,“你..........你要是揍我,以后我和大哥玩,不理你!”

    “我连他一块揍!”朱高煦怒道。

    且不说他俩小兄弟如何闹,平安走到宁王朱权身前见礼。随后燕王几人寒暄一阵,各自上马带着卫士朝京城而去。

    行进之中,朱棣和朱权纵马一处,两人说说笑笑,仿佛感情极好。

    “没一个省油的灯!”

    骑马跟在后面的平安心里如是想道。

    忽然,他脑中忽然浮现起朱允熥的身影,心中再起波澜。

    “恐怕现在,吴王还镇不住他这些叔叔!”想着,心里又是一声叹息,“若是沐英大哥在,还能搭把手。可是太子走了,大哥也走了,吴王的路,难呀!”

    ~~~

    此时,江西通往京城的官道上。

    数百骑兵策马狂奔,马蹄声如疾风骤雨。

    这正是在抚州赈灾走上正轨之后,急着回京的朱允熥一行。

    来时他没惊动任何人,走时他也没讲排场。可是抚州的百姓不知从哪知道,今日他要回京的消息。

    出城的时候,数万百姓跪在路边,举着万民伞。

    这是百姓,对于一个上位者,最高礼节的好评。

    而在驿站告别抚州官员之后,朱允熥的手里,又多了一个装着咸鸭蛋的竹篮。

    战马疾驰,心思不定。

    两侧是大明如画江山的倒影,朱允熥心里却在想着千里之外的京城。

    “老爷子大寿,该回来的都回来了。”

    “燕王朱棣!”脑中浮现出一个模糊的身影,战马上的

    朱允熥自信的大笑,“且去会会我这名留千古的四叔!”

    ~~~

    三更奉上,好评点赞,摸摸大。

    第4章

    家宴外面,又是一场秋雨。

    深秋的雨带着冬日的寒,倾泻在人间,把御花园中那些姹紫嫣红,打成了美丽纷飞的碎片。

    永华殿内,是一场家宴。

    皇帝的家宴即是国宴,但此刻殿中却不是那种是适用于君臣的,隔开的方桌,更不是分餐制。

    一张张大圆桌摆开,上面是盘子里装得高高的大鱼大肉。桌子上,也没分什么男女。

    大明的各个藩王带着自己的孩子,和自己的生母坐在一桌子上。女人的脸上都是笑,年轻藩王的脸上带着对母亲的关切,孩子们围着桌子吵闹。

    此刻,这殿中的氛围,就像是寻常农家摆流水席一样。

    虽说对于皇帝之家,如此的做法礼节上不合适。但是此刻,却更有一番骨肉团圆的味道。

    唯独有些不同的是,老皇帝自己一人坐在一张桌上,笑看殿内的欢声笑语。所有藩王都到了,今日是老皇帝寿辰之前的家宴。除了这些藩王之外,朝中许多中枢大臣,文武也要参加。

    甚至刚刚班师回朝的凉国公蓝玉等人,都有位列一席。只是,刚立下赫赫战功的蓝大将军,面色不是那么好,笑起来有几分不自然。

    臣子们讲究的是君臣大义,而皇帝的儿子们则可以表达真我。殿中的酒席热闹起来,一开始是各个桌子上安分的吃喝说话,渐渐的又相互交好,少年时候一起长大的藩王,开始交头接耳,而后大家干脆喝乱了桌子。

    少年宁王喝酒上脸,端着酒杯在各桌乱串敬酒。与他们的热闹相比,年长的秦王晋王燕王等人坐一桌子上,彼此之间却没什么话。

    似乎是被宁王肆意洒脱的情绪感染,燕王拿着酒杯,开始屡屡对两位兄长敬酒。然而,他那两位兄长,对他的态度神色之间颇为冷淡。

    “看着没,两位王爷似乎不怎么待见燕王!”大殿另一侧,一桌酒席上,定远侯王弼小声对蓝玉说道。

    武人们分了几桌,这一桌上都是跟随蓝玉出征或者本来就是和蓝玉亲近的将军。没有外人,说话随意了许多。

    “哼!”蓝玉冷笑一声,“两面三刀的人,能招人待见才怪了!”

    无怪蓝玉如此说,早先他出塞北征的时候和燕王打过交道,那时太子还未故去。燕王在北平封地,起居八座如同皇帝,视手下的军队如同他燕王的私军。

    在北平这些年,燕王的封地被他经营得铁桶一样,水泼不进。在封地嚣张跋扈,但是一到京城就装成好儿子,好弟弟。

    当初蓝玉曾和太子说过,燕王有不臣之心。但是太子仁厚,居然没放在心上。

    想到这里蓝玉端起酒杯,其实当初太子未必是仁厚,而是可以让燕王在封地蹦跶,等他蹦出事来再收拾他。只是老天无眼,太子英年早逝。

    “三爷什么时候回来?”身边,景川侯曹震开口,“这都出京好些日子了!”

    “咱们这三爷一出京,可真雷厉风行,喀喀喀,抚州好几个文官的脑袋直接落地!”桌上,东莞伯何荣也笑道,“有几分老皇爷的气势!”

    “我听说,你们几个前几日受了三爷的恩惠?”蓝玉忽然开口道。

    曹震看看左右,小声说道,“不知那个御史吃多了撑的,把俺们给参了,说侵占良田纵容家奴不法。”说着,又看看左右,“其中也有你!”

    “呵!”蓝玉又是冷笑,满不在乎地说道,“老子怕个球!督察院的

    御史全参老子,老子都不尿他们。”

    “皇爷震怒,说要宰几个。”曹震有些后怕的说道,“那些日子江夏侯刚刚被锦衣卫毒杀,京城里正是人心惶惶的时候,兄弟们慌的都不行了,以为这回肯定吃挂落,结果你猜怎么着?”

    “你他娘的说书呢?”蓝玉怒道,“赶紧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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