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朱允熥刚进了紫禁城的左安门,等候多时的王八耻就带人迎接上来,躬身问道。“去坤宁宫吧!”朱允熥说道。
王八耻赶紧示意其他宫人前头开路,低声道,“今儿娘娘不舒服,呕了好几次呢!
“叫太医看了没有?”朱允熥边走边道。
世上女子比男人难得多,男人只管种,等着收就行。女人却不一样,既要育,又要生,更要养,还要教。
“太医看过了。”王八耻低声笑道,“奴婢悄悄问过宫里的老嬷嬷,她们说娘娘的反应这么大,八成是个小皇子!”
“但愿吧!”朱允熥笑道。
要真第一胎就是个男娃,肯定被老爷子宠上天!
走走说说,坤宁宫就在眼前,事先听到消息的赵宁儿早就带着宫人在那候着。
见朱允熥到来,赵宁儿行礼道,“臣妾,参见殿下!”
“老夫老妻了,别这么多礼!”朱允熥亲手把妻子扶起来,看看她红润的脸色,“听说了呕了几回,孤正担心呢,现在看来,气色还不错!”
听了这话,身边伺候的太监嬷嬷宫女等,不用吩咐都低着头慢慢退下。
“成亲还不到一年,哪就老夫老妻了?”赵宁儿娇羞一笑,小声道,“殿下说话真是不着调!”
“孤不着调?”朱允熥笑道,“曹国公李景隆你记得吧?那才是不着调的,孤和你说.........”
赵宁儿等了半晌也不见朱允熥说,开口问,“曹国公怎么了?”
“算了,没怎么!”朱允熥笑笑,这种事还是不要和赵宁儿说的好。不然,以后媳妇可能不让自己和李景隆玩了。
进了寝宫之中,两人坐好,自有宫人奉上洗漱用品。
“这几日进膳怎么样?”朱允熥擦着脸问,“你总是呕,要多吃!”
“吃不下,闻到荤腥就想吐!”赵宁儿微微皱眉,“殿下,让臣妾找点事做吧。天天这么呆着,一群人伺候着,没病都闲出病来了!”
她本是活泼的姑娘,在宫里突然养尊处优,还是有些不适应。
“你是东宫主母,你说了算!”朱允熥坐在她身边笑道,“不过也别太劳累了!”
“做点事活动筋骨,哪里就劳累了!”赵宁儿捂着还未隆起的小腹笑道,“再说,当娘的常活动,生下来的孩子才健壮!”
当初的少女已经化作人妇,如花骨朵绽放开来,别有风情。不过,在欢笑的眼神中。朱允熥看到了一丝丝,隐藏的愁绪。
“是不是想家了?”朱允熥拉住赵宁儿的手,轻声道,“若想爹娘姐弟了,就回去住几天?”
赵宁儿赶紧道,“谢殿下美意,可是国家有法度,天家有规矩。民间也没有女儿随便回娘家的道理,臣妾不能破这个例。”
“来人!”朱允熥忽然对外面开口。
“奴婢在!”梅良心站在外门口,低声道。
“传孤的口谕,明儿让太孙妃的母亲,姐姐,弟弟进宫...........她那个小外甥也抱进宫来。”
“奴婢遵旨!”
“殿下!”赵宁儿见朱允熥如此体贴,心中喜悦,慢慢靠在了朱允熥的肩膀上。只觉得,心中满是甜蜜。
软香扑鼻,朱允熥难免心猿意马。再想想画舫上那些莺莺燕燕的画面,顿时有些按捺不住。
“娘子,咱们好些日子没有........嘿嘿!”
“不行!”赵宁儿声音跟蚊子似的,满脸通红,“臣妾刚有孕,身子还不方便!”
“有啥不方便的,扎不着咱们孩儿!”朱允熥笑道。
赵宁儿一愣,随后脸如火烧云,粉拳轻捶,“殿下........殿下跟谁学的这么些话!”
见朱允熥手脚不老实,又哀求道,“殿下,臣妾身子真是不好。不如,臣妾叫那些高丽进贡来的美人伺候您?”
“孤不要,孤就要你!”朱允熥笑道。
“可是臣妾身上不舒服...........”
“孤有个办法!”朱允熥坏笑着靠近赵宁儿的耳朵,“这招,既能解了孤的渴,又不伤你的身子........你那嘴唇那么好看..........”
嘤咛一声,赵宁儿被朱允熥拉倒下,随后帷幔被朱允熥用脚勾上。
~~~
曹国公府,后宅,卧房。
李景隆呆坐在铜镜前,静静的看着镜子里,自己那张颇有男子汉气概的脸,有些怅然。
“丢死个人了!”忽然,李景隆抬手狠狠的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她,那么好看,怎么就是个男的呢?”
“她雌雄难辨,也不是我的错呀!”
“我他妈也也是上当受骗了!”
心里不断的开导着自己,劝解着自己,可是却越想越是难受。
“堂堂曹国公的一世英名!五军都督府左军同知,殿前军指挥使,城防军总兵官!居然..........居然...........哎!”
李景隆萧索的一拍大腿,脑中没来由的想起那日的画面。那次是他第二次去那艘画舫,刚喝了两壶酒老鸨子就过来了。
那天江风有些大,那岁月大娘走在船舱之中,随风摆动身姿摇曳美不胜收。再加上眉宇之间的风情,俨然就是画中走出的人物一般。
点点烛火,白皙香肩。
一点红唇,细软罗衫。
风月班头的手段只露出一点,李景隆就没了魂魄。觉得那岁月大娘,比自己点的姑娘还要味道。稀里糊涂的和她喝了交杯酒,然后口舌........
“呕.........”
突然之间,李景隆只觉得胸腹之中腥臭难耐,顿时呕了起来。
手扶着铜镜的台面,满口苦水,痛不欲生。
“老爷!”外面妻子邓氏进来,“好端端的你吐什么?”说着,掩嘴笑道,“莫非,你也有了?”
~~还有,还有,等等。
第181章
审“呕.......呕.........”
李景隆连呕了数口,吓坏了妻子邓氏。
她收起玩笑之心,上前轻轻拍打丈夫的后背,问道,“可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说着,对外面喊道,“来人,快来伺候!”
一群下人拿着痰盂热水毛巾进来,岂料李景隆一把推开妻子,快步朝外走,“给爷准备青盐,爷要漱口!”
“怎么了这是?”邓氏看着丈夫的背影,满是不解。
许久之后,邓氏躺在床上假寐之时,李景隆才蔫头耷拉脑,有气无力的进来。
“你到底是怎么了?”邓氏睁眼问完,却忽然捂嘴笑了起来,笑得满床打滚,前仰后合。
李景隆怒道,“你笑什么?”
“你看你那嘴!呵呵!”邓氏笑道,“都肿了!”
她不说还好,一说李景隆就感觉嘴唇火辣辣的疼。刚才用青盐刷了十好几次,嘴唇都肿了。
“他娘的!”李景隆垂头丧气的坐在床头,骂道,“老子,老子这是招谁惹谁了,这么倒霉!”
“你到底怎么了?”邓氏在后面,搂住丈夫,柔声问道,“平日,你身子跟铁打的一样,怎么今天又呕又吐的!”
李景隆回头,只见妻子眼中水波荡漾,透花的睡服上阵阵白皙皮肤隐约可见。
女儿随娘,虽然淮西这些老一辈的武人个顶个的歪瓜裂枣,可是抢....娶来的媳妇都是名门小姐。他李景隆的老丈人邓愈,当年抢的是一省平章的闺女。所以妻子邓氏,当年也是名满京师的大美人。虽现在已经生了孩子,年纪也大了,可还是透着别样的
风情。
有道是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五十金钱豹,六十完犊子了。邓氏,正如狼似虎的年纪呀!
“哎!别闹!”李景隆把妻子的手拿下去,“爷今儿没这个雅兴!”
顿时,邓氏大怒,“好哇,说!让哪个狐狸精把你掏干了?在外面生龙活虎的,回家跟我就装死狗!”
“哎!”李景隆又是一声长叹,“你没看我嘴都肿了吗?”
“你嘴肿跟其他地方有啥相干?”邓氏横眉,“又不是用嘴!”
“呕..........”一听这字,李景隆顿时受不了,捂着嘴腾腾的出去,又开始呕了起来。
见丈夫确实难受,邓氏也不闹了,柔声问道,“真病了?请太医过来瞧瞧?要是不舒服就在家里歇几天,明儿打发管家给你请几天病假!”
话刚说完,就听外屋李景隆喊了一声,“你歇着吧,我出去一趟!”
“大晚上你去哪儿?”邓氏在后面问道。
“镇抚司!”
~~~
锦衣卫镇抚司刑房,犹如修罗地狱屠宰场一般。
道然和尚被四肢拉开,绑在一张铁床之上,嘴里发出杀猪一样的叫喊。
“你们不能如此对贫僧!贫僧是栖霞寺的方丈,是七品的僧官,即便贫僧有错,也是交付督察院,大理寺,刑部,而不是你们锦衣卫?”
“呵!”穿着飞鱼服,端坐在太师椅上的何广义,轻吹手里的热茶,冷笑道,“你知道的还挺多?你若触犯的是普通国法,自然是交给那些地方,可你是胡惟庸的同党,呵呵!”
“我不是!我不是!”道然肝胆欲裂,大声喊道,“我根本不认识胡惟庸!不认识!”
“认不认识的,你说的不算,本官说了算!”何广义放下茶碗,“只要本官愿意,随时可以在你那男盗女娼的破庙里,找到你私通胡惟庸,意图造反的证据!”
“你..........栽赃陷害,血口喷人!”道然吼道,“我到底哪里得罪了你们,要如此对我?我乃信奉佛法之人,出家人从不与人为难,到底哪里得罪了你们?”吼着,已经是哭了出来。
只要沾上胡惟庸的罪名,莫说他只是个和尚,他就是真的神佛。洪武爷都能打碎他的金身,让他万劫不复。
“你们是不是要钱?”道然似乎想到了什么,赶紧继续喊道,“我有钱?要多少?一万两?两万两?五万两?你们说个数儿。”
“这么有钱?”何广义惊呼一声,笑了起来,“他娘的,在审你胡惟庸一案之前,先审审你如此多的钱财,是哪里来的!这叫...........”说着,想想,对身边人说道,“殿下说的那个词叫什么来着?”
身边,心腹锦衣卫掌刑千户低声道,“镇抚,殿下说的是,巨额财产来源不明!”
“着!就是这个!”何广义一拍大腿,“他娘的,你一个小小七品僧官,吃斋念佛的和尚,哪来这么多钱?来呀,给本镇抚司伺候着!”
“啊!啊!”道然杀猪一样的大喊,“不是我的钱,是庙里积攒的香火钱!”
“你送给那画舫姐儿的宅子,哪里来的钱?”何广义怒问。
“我是方丈,管着庙里的钱!”道然哭嚎道。
“你在城外有三处庄子,共计农田一千两百顷,是不是?”何广义眯着眼睛问,“你还养了一处外宅,有个私生子是不是?”
道然已经吓傻了,“你们...........”
“天下,就没有锦衣卫查不出来的事。”何广义冷笑道,“你不想说,你那些随从可是说得一干二净,告诉你,如今你那私生子的家门外,就有锦衣卫的人。识相点,问你什么说什么。不然,把你那私生子阉了,送宫里当太监!”
“呵呵!”说着,何广义又笑了起来,“一是胡惟庸的同党,二是收敛了如此多的不法之财,你自己掂量哪头重哪头轻。你收敛的财产,其实严格来说,算不得贪墨,事还有缓。可是你若有了胡惟庸同党的罪名,嘿嘿!栖霞寺以后少了一个方丈,多了一张人皮!”
“您.............”道然哭道,“您让我说什么?”
“先说说你名下的地怎么回事?说说你庙产多少,藏了多少佃户人口,这些年藏了多少香火钱!”何广义冷声道。
和刑房一墙之隔的旁听室中,听着供述的凌汉和方孝孺等人已经是怒发冲冠。一个和尚,一个七品僧官。这些年仗着可以免税的特权,仗着出家人的身份,居然收敛了这么多不义之财。
不光道然一个人,栖霞寺内管事的和尚各个除了庙中的分红,每个人在外边有自己的产业。娶妻生子不说,甚至有的还要纳妾。而且各个都仗着可以免税,大肆的巧取豪夺,让别人把土地挂在他们的名下。
真是岂有此理。
一个真正的十年寒窗的朝廷命官,名下才能有免税的土地,他们和尚凭什么?朝廷命官贪污六十两银子,就要全家处斩,并且还要把皮拔下来充上稻草,活着挂在县衙大堂之上。
他们这些和尚,打着佛法之名,居然暗地里贪了这么多?还他娘的不受惩罚,活得比当官的还滋润,岂有此理!
“秃驴!”待听的刑房内,道然供述寺内每年有多少百姓孝敬的记名钱,可以挥霍。有多少香火钱可以挥霍的时候,凌汉勃然大怒。
“如此鼠辈,不治愧对天下!”方孝孺也怒道。
这时,凌汉怒发冲冠,再也按耐不住,起身直接走进刑房。
何广义正坐着,用腰刀剔着自己的脚趾甲,笑道,“老大人要过来亲眼看看?这血胡连拉的地方,别污了您的眼!”
凌汉没理会他,直接走到道然面前,“秃驴!”
“在!”道然见锦衣卫指挥对这老头都客客气气的,赶紧大声答应。
“你管着京师附近几十家寺庙和僧人,想必他们的事也知道一些吧!”凌汉冷笑道,“把他们不法行径,如实说来!”
“是!”道然竹筒倒豆子一般,凡事他知道的,不管真假全盘托出。
“放开他!”等他说完,凌汉道,“让他签字画押,然后给督察院写一封检举奏折!”
“什么?”道然心中惊讶,“督察院?”
“你写!”凌汉怒视道然,“老夫教你,你就说身受朝廷大恩,又受佛法熏陶,特向朝廷检举有失德行的僧人,检举寺庙收敛钱财的法子,检举僧人的不法之行!”
“到时候,老夫按照你所写的抓人。然后,你再以僧官的身份上书,僧人免税的重重弊端。请朝廷削去僧人特权,清查寺庙田产,收归国库!”
噗通,刚刚被放开的道然,又软软的栽倒。
“这是,这是要他道然自决于天下僧道呀!”
“哎呀!”边上,何广义失手,刀锋刮破了脚趾,看着红色的血骂道,“这刀,真他妈快!”
第182章
兔子锦衣卫杀人,无论手段多么残酷,无非都是人死见血。
而文官杀人,不见血。
何广义心里门清,一旦道然和尚落入这些文官的套中,一辈子都生不如死。文臣们抓住道然的隐私把柄,把他供起来,让他成为攻击天下僧人,大义凛然的正直僧侣。
道然有用的时候,这些文臣自然会保着他,等他没有利用的价值了。道然就等着被天下的僧人,活活咬死吧。
锦衣卫杀人,再怎么厉害也要一个个的杀。文官们杀人,却是直接拿一个阶层开刀。
看看还在流血的脚趾,何广义随意的擦擦,穿上靴子,转身出了刑房。该做的他已经做了,剩下的就是文官们的事了。他听多了,看多了,掺和多了,不但没好处,说不定将来还要沾上一身腥。
刚出门,就见另一个心腹锦衣卫掌狱千户走过来,低声道,“镇抚,曹国公来了!”
“大晚上不在家搂媳妇睡觉,跑咱们这干嘛来?”何广义皱眉沉吟一下,“他要干什么呀?”
“他要见被抓来那个老鸨子!”掌狱千户回道。
何广义沉思半晌,别看曹国公是超品皇亲,可在镇抚司这儿,说话不好使。不过,毕竟曹国公也算殿下身边可用之人,多少还是要给些颜面。
随即,何广义无声的咧嘴笑了下,“大半夜见老鸨子?曹国公真是雅兴!”说着,摆手道,“让他去见吧!”
“是!”掌狱千户躬身,退下。
“对了!”何广义把下属叫住,“天亮以后把那老鸨子放了吧!她也没什么大罪过,要处置她也是应天府,咱们锦衣卫不干这鸡毛蒜皮的事!”说着,伸下懒腰,打了个哈欠,“让厨房给我准备些热乎的酒菜,饿了!”
他如今是锦衣卫指挥使,位高权重,一声令下自然有人前去准备。
却说那掌狱千户走入镇抚司前堂,里面曹国公李景隆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下官见过曹国公!”尽管不互同属,掌狱千户还是颇为恭敬。
李景隆斜眼道,“你们镇抚答应了?”
那千户依旧恭敬低声道,“是!”说着,看了看李景隆的脸色,笑道,“方才,我们镇抚大人骂了下官。说曹国公不是一般人,不过是见个不要紧的人犯,直接让他见就是。”
听对方如此说,李景隆心里好受一些,脸色缓和不少,“前头带路!”
锦衣卫乃皇帝亲军,莫说他这个曹国公,就算是大明亲王,没有锦衣卫指挥的点头,都休想在诏狱之中见到任何人。
再说,锦衣卫虽然凶神恶煞,但也不是不通时物的愣头青。该有的人情世故,也是懂得的。
李景隆带着两个随从,跟着带路的锦衣卫进了镇抚司的大狱,在一间牢房门前停住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