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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

    此地是中原的北方屏障,可尽召燕赵男儿供为趋势,堪称国门。

    其实北平比应天府更适合做大明的都城,大明立国之后有三北之忧。东北,正北,西北。若有战事,此地首当其冲。

    后来,所谓天子守国门,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殿下!”前方一匹快马来报,“燕王辽王并北平文武官员,出城迎驾,已到了十里之外!”

    “知道了!”朱允熥淡淡的说道。

    “殿下!”这时,朱允熥身边的蓝玉,忽然郑重的开口,“北平乃是燕藩的老巢,燕王这人.........”

    “放心!”不用听,朱允熥就知道蓝玉这是要说朱棣的小话,开口笑道,“此次事关国战,四叔心中会有分寸。家大业大,自家人总会有些小心思。可是对外人,还是自家人信得过!”

    从决定北上开始,朱允熥心中对燕王朱棣,就从没有猜忌过。征讨高丽,乃是大明的国家大义。朱棣那么骄傲的人,不屑更不愿在这种事上,出什么幺蛾子。

    再说,其实朱允熥的心中,也隐隐盼着能和这位名垂千古的四叔,并肩作战。

    朱允熥是想用实际行动告诉朱棣,我不是你想的那种黄口小儿,你能做到的,我都能做到。甚至,我可以做的比你更好。

    十里的距离,弹指即到。不远处烟尘滚滚,数千骑兵遮天蔽日而来,旗帜鲜明盔甲闪亮,当先是两杆大旗,各写一个燕字,一个辽字。

    “皇太孙御驾在此,文武官员下马叩拜!”傅让带着朱允熥的亲卫,在对方的行进路线上挥旗呐喊。

    霎那之间,震撼天地的马蹄声戛然而止,马上健儿纷纷下马,跪在官道两侧。

    随后,军阵之中,朱棣朱植在前,带着北平的文武官员们,缓缓上前,行跪拜之礼。

    “臣朱棣(朱植)叩见太孙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人叩拜之中,一身普通战袄的朱允熥笑着下马,“四叔,十四叔别来无恙啊!”

    说着,在众侍卫的簇拥下,走到北平众臣的面前,亲手把朱棣和朱植扶起来,笑道,“都是自家人,何必这么大礼!”

    随后,目光又在二人脸上打量片刻,朱棣的脸上看不出情绪。朱植则是双眼发亮,亲近之意溢于言表。

    “四叔看着可比上次清减了许多,脸色也有些憔悴,是不是心里有事?”朱允熥继续笑道,“你呀,就是心思太重,想的太多!”

    朱棣古井不波的脸上眼角暗中抽搐两下,“这黄口小儿,每次见面,都要呲打老子几句!”心中暗骂一声,面上恭敬的拱手附身道,“回太孙殿下,北平乃是辽东重镇,臣掌管辽东都司战战兢兢,丝毫不敢懈怠。”说着,忽然一笑,“若是臣每日无所事事,也也不想这么多,可是军国大事,臣不能不想!”

    一个不软不硬的钉子,暗中刺来。朱允熥就当没听明白,又笑着说道,“四叔就是放不下,军国大事自由朝廷决断,你想太多不过是徒增烦恼!”

    “你他娘的!”

    朱棣心中破口大骂,这小子说话是真损,夹枪带棒不说,还隐隐有些告诫的意味。

    他本是心思深沉不动神色之人,可是不知为何,每次见了朱允熥,他就压不住心里的火。

    朱允熥也是如此,虽心里不想猜忌朱棣,但从来都是嘴上不饶人。

    “十四叔,你也来了?”朱允熥又对朱植说道。

    “回殿下,臣算计着大军行进的日子,想着这几日您就该到北平了。所以直接让麾下的儿郎们先去辽阳集结,臣来北平接您!”朱植笑道。

    “在广宁卫可还好?广宁卫地处辽东,苦寒之地,远比不上中原内陆。”朱允熥笑道,“孤临出京之前,韩妃娘娘特意托人见孤,让孤好好看看你的身体,是胖了还是瘦了。还让人给你带了些宫里的皮裘,她说你从小就怕冷!又害怕你吃不好,又让孤带了些她亲手做的腌肉等物!”

    身为皇子,生长于南方就藩辽东。别说这个时代,就是后世南方人突然到北方生活,都不会适应。广宁卫那边的王城,比中原普通县衙都不如,纯粹就是军堡。有没有多少百姓,更无商贾,辽王朱植看着少年英武,其实不知道暗中咬牙吃了多少苦。

    听朱允熥提起生母,再想起母亲的容颜,朱植方才的笑容顿时变成了悲切,强忍泪水,哽咽道,“母妃也真是,辽东什么皮裘没有,还值得让您带!”说着,忍耐不住,终于落泪,真情流露道,“其实臣,也常想起母妃,臣有些不值钱的东西,回头也请殿下帮忙给母妃捎回去!”

    朱允熥拍拍对方的手臂,笑着道,“孤可不给你带,要带你自己带!”说着,朗声道,“等打完了高丽,孤带你一块回京。别管什么朝廷法度,孤做主让你在京城陪你母妃,多住些日子!”

    “真的?”辽王少年心情,顿时破涕为笑。他们这些大明的藩王虽然地位尊崇,手握重兵,可是无旨不得轻易离开封地,被朝臣盯得死死的。

    “孤还能骗你!”朱允熥虽然是晚辈,但此刻却长辈哄小孩一样。

    谁知,辽王只是高兴了片刻,郑重摇头道,“不行!臣不能擅离广宁卫,臣为大明皇子,九边塞王,驻守边关责无旁贷。自古忠孝不能两全,岂能因私废公!”

    说着,又看看朱允熥,坚决道,“身为大明皇子亲王,这就是臣的责任。”

    朱允熥无言,只能再次拍拍对方的肩膀,以作勉励。

    在老爷子诸子之中,朱允熥仅能看上眼的,除了的朱棣也就是这位十四叔了。看的上朱棣,是因为他的战功。而朱植,则是因为他的为人。

    少年塞王不骄不横,一心为国又没其他的臭毛病,已很是难得。相反,即便是朱允熥两个亲叔叔,秦王晋王私下里的人品行为,还真是有待商榷。

    此时朱允熥不免又想起远在淮安的朱允炆,说他是糊涂蛋还真不冤他。历史上这些一心对他,效忠朝廷的藩王,他都找茬给收拾了。反过来,对摆明车马扯旗造反的朱棣,反而说什么勿使朕有伤叔之名。

    真是让人啼笑皆非。

    边上的朱棣也赞许的看了辽王一眼,竖起大拇指说道,“十四弟,是个爷们!”

    见过两位藩王之后,北平的地方官员,上前叩拜。

    “臣北平布政司郭资。”

    “北平按察使吕震。”

    “都指挥使张信。”

    一见此三人,朱允熥刚才满是笑意的脸色,顿时变得微妙起来。

    无他,这三人在历史上可都是赫赫有名的永乐宠臣。三人都有从龙之功,郭资历经四朝,高官厚禄历代罕见。吕震更是朱棣的宠臣,为人阴险狡诈。

    张信更是赫赫有名,他本是广宁卫指挥佥事,后来被提拔为北平的都指挥使。原本时空中,朱允炆颇为信任他,让他暗中监视朱棣,没想到他转头就把朱允炆给卖了。

    “这三人留不得!”

    看着跪着的三人,朱允熥心中想道,“征讨高丽的战事中,随便找点事让你们背锅,然后撤了,换上我自己的人!”

    “太孙殿下,进城吧!”辽王朱植在边上说道,“您也一路劳累了,进城好好歇歇。”

    朱允熥缓缓摇头,“不,孤不进北平城!”

    第8章

    王见皇(下)上至燕辽二王,下至北平百官,俱是怔住。

    皇太孙殿下,居然不进北平?

    “这不是给老子上眼药吗?若是老爷子知道你到了北平而不进,过后定要寻我这当叔叔的不是!”

    朱棣心中大怒,他已经能想象到若是朱允熥不进城,老爷子会怎么骂。

    “老四,你他娘的谱挺大呀!咱大孙去了你的地方,连门都进不去?你可真是出息了!”想到此处,朱棣顿感头疼,老爷子的脾气是不会听他分辨的,他孙子怎么都好的,是对的。自己这当儿子,怎么做都是错!

    不过,老爷子发火那是日后的事。若朱允熥今日真的不进城,等于直接当着北平文武还有辽王的面,打他的脸。

    “殿下为何不进城?”情急之下,朱棣说话就没那么客气,大声开口道,“闻听太孙殿下御驾亲至,城内军民士绅翘首以盼。殿下若不进城,岂不是寒了百姓的心?再者,城内军士已集合完毕,正等着殿下当面检阅,随后跟随殿下向北!”

    说着,朱棣上前一步,继续大声道,“到北平而不入,殿下莫非有什么顾忌吗?”

    “大胆!放肆!”

    朱允熥还没说话,身后一声爆喝,“燕王,你是在和殿下说话吗?莫忘了自己什么身份?”

    “哪个不长眼的!”

    朱棣心中大怒,暗骂一声豁然回头,却顿时呆住了。

    一个熟悉的面孔,一道熟悉的目光,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刀子一样的眼神上下打量。

    “蓝玉!?这老不死的怎么也在这?他不是已经奉旨回家种地了吗?”

    一瞬间,朱棣心中百转千回,思绪凌乱。

    “莫非,老爷子饶了他?不能啊,老爷子没杀他已经是格外开恩。”想着,朱棣忽然懂了,“蓝玉是这黄口小儿的舅公,征讨朝鲜,老爷子自然是要给这黄口小儿,一道护身符!”

    这时,朱允熥缓缓开口,“蓝玉不得无礼,燕王是耿直之人,说话声音大些,不妨事的!”说着,又笑道,“还不给燕王和辽王见礼!”

    “臣蓝玉,参见燕王,辽王!”蓝玉随意的拱拱手,朱棣被他视为敌人,辽王在他眼里,就是一个小孩子。

    “凉国公也在!”朱棣笑笑,“一别多日,凉国公可是大变样了,孤差点没认出来!”

    此时的蓝玉锋芒内敛,再不复往日那般张扬。

    闻言只是微微一笑,“这声国公,臣不敢当。”说着,对天拱手道,“臣代罪之身,蒙陛下皇太孙不弃,入军中效力,为太孙殿下随军参赞!”说着,顿了顿,目光再次如刀,大声道,“蓝某已经不是当朝国公了,现在的蓝某,只是太孙殿下身边的一条狗而已!”

    蓝玉大名无人不晓,北方文武之中多有见过他面的,此刻听他如此说来,顿时对朱允熥这位皇太孙,更加敬畏起来。

    “对对对!”朱棣面上笑着,心中想道,“你这条老狗,呲牙咬人的老狗!”

    边上,辽王朱植见到蓝玉,双眼放光,拍掌大笑道,“老将军是大明的定海神针,有你参赞,咱们更能大胜!”说着,又对朱允熥说道,“太孙殿下,臣最近反复推演国朝几次远征大战,其中有很多不懂之处。不知,闲时可否让臣,受蓝将军,指教一二!”

    “这有什么不行的!你要是有心,孤让蓝玉收你当徒弟都行!”朱允熥笑道。

    蓝玉以前和辽王并无交集,见对方看重自己,也低头说道,“辽王千岁言重了,不敢谈指教二字。”

    朱允熥看看朱棣,开口道,“孤不进北平不是有什么顾忌,孤是皇储,一入城势必黄土垫道,惊扰百姓。孤一进城,后面的三万大军要不要进城?如此一来,北平府的花费能小了?若是当兵的再闹出什么事来,谁的脸上好看?”

    “兵贵神速,孤入城之后一时半会都走不了,前方军情如火,孤是来打仗的,不是来游玩的!哪有那么多时间,在北平耽搁!”

    朱棣也觉得自己刚才的话,有些重了,请罪道,“臣有罪,不能体恤殿下爱民之心。”

    “孤不进城,就住在城外的北平驿。大同那边的兵马也快到了,等傅国公带兵过来,你和辽王点齐兵马,随孤直接杀向辽东。”朱允熥回身上马,看看北平的文武百官,“都散了吧,回去之后各司其职!”

    说着,马鞭轻轻挥舞,“燕王,你前头带路,去驿站!”

    北平是边关大镇,驿站极大,占地能有十几亩。各项物资一应俱全,俨然就是个小城一般。

    朱允熥带着亲卫入住驿站,其中居住的往来官员等人,马上收拾包袱搬了出去。驿站之中,又是一片忙碌嘈杂。

    驿站的正房之中,朱允熥换了一身布衣,拿着手巾擦拭面部的灰尘,享受着脸上的清凉,闭目开口,“其他人都退下,孤和燕王有话要说!”

    话音落下,傅让带着侍卫们退倒门外,守在门口。屋子中,只剩下他们叔侄二人。

    “你方才说孤是不是心中有顾忌?”朱允熥笑着扔掉手里的毛巾,直视朱棣的眼神,“到底是孤心中有顾忌,还是你心中有顾忌?”

    朱棣一时语塞,他怎么也想不到朱允熥上来,直接就是诛心的话。

    “若是旁人,孤不屑于解释。可你毕竟是孤的叔父,孤不愿你心生芥蒂。”朱允熥坐下,继续说道,“孤什么顾忌都没有,之所以不进城,正如孤所言。一旦进城三五日走不脱,而辽阳等地辽东都司的兵马正在集结。前方将士严阵以待,准备建功立业,孤很不得现在就飞过去!”

    说到此处,朱允熥看着朱棣的目光柔和了一些,“四叔,我心中没有顾忌,你心中,有吗?”

    “他............这话什么意思?”顿时,朱棣心中大惊,“莫非,他现在就要发作我?”

    现在的朱允熥已是皇储,对他而言就是君。若真想发作他,有一万个理由。

    “心长在你自己肚子里,怎么想的只有你自己知道。有些事,我不愿意说破。”朱允熥语速放慢,“毕竟是骨肉至亲,而你于国有又有大功,我想你,都是往好处想。”

    “此次征讨高丽,本可以不用你的兵马,可是我还在皇爷爷面前提起你,让你随我北征。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此乃国战,正是咱朱家男儿大展拳脚,建立功勋机会。”

    说着,朱允熥站起来,走到朱棣身前,“四叔,你我君臣叔侄,并肩作战,必为千古佳话。我心中对你没有顾忌,不但没有顾忌,我还要重用你!”

    “傅国公虽然一代名将,但毕竟年纪老迈,打仗失了锐气。所以,孤任你为前军先锋,统领辽东都司兵马,扫荡高丽。”

    朱棣心中一震,他万想不到,朱允熥能如此的开诚布公,甚至更没想到,对方对他如此看重。

    “四叔!”朱允熥扶着朱棣的手臂,正色道,“男人之间,所谓的顾忌,不过是话没说开,事没说透。你我叔侄各在一边,从未好好相处过,知之甚少。可是我心中,对你一直颇有几分敬重。”

    “这仗不是三五日就能分出胜负的,往后日子你我二人朝夕相处。你好好看看,孤这个皇太孙,是不是真如你心中所想的那样!”

    “我记得小时候,父亲对我说过,你诸位皇叔之中,四叔最为英武豪气,最有男子气魄。不过,你四叔也是头倔驴,见了天王老子都不低头。”

    朱允熥提起朱标,朱棣的眼神柔和许多。

    “孤不是要你低头,而是有些意气之争,实在是犯不上!”朱允熥又道,“就算是你心中有顾忌,可征讨高丽,正是咱们朱家上下一心的时候。四叔,咱爷俩,先揍外鬼!”

    见朱允熥说的情真意切,朱棣心中五味杂陈,沉思良久,开口道,“臣,心中也是这般想的。国战当头,大义当先!”

    朱允熥笑笑,说道,“四叔,我远道而来,你还没问我吃饭没有呢?”

    他的思路朱棣实在是跟不上,正想着怎么开口的时候,就听朱允熥又道,“这是你的地盘,你叫人张罗一桌,回头把四婶,还有孤的几个堂兄弟都叫来。再叫上十四叔,咱们喝几盅!”

    “臣遵命!”朱棣起身,往外退去,说道,“只怕北地饮食粗鄙,入不了殿下的口!”

    刚说完,心中又有些后悔,自己跟他较什么劲啊!

    朱允熥不以为意笑道,“一家人在一起,吃什么都不重要!”

    一家人?

    朱棣身体微顿,走出门外,心中道,“这..........这小孩!”

    驿站变成了一个兵营,来往报信的骑兵络绎不绝,接二连三。文官们朱允熥不见,但是北平的将领们,都汇聚在驿站的大堂之中,等着皇太孙召集将领,询问军事。

    这是开国至今,第一次明发天下的灭国之战,这些将领们摩拳擦掌等着表现一番。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坐在大堂之中,这些将领们派系泾渭分明,彼此目光之中,皆有火花闪烁。

    等了不知多久,众人正有些不耐烦的时候,驿站外忽然传来声势浩大的嘈杂之声,听起来似乎数百骑兵呼啸而来。

    “皇太孙在此,谁这么大胆子敢纵马?”众武将心中疑惑,走出大堂。

    只见,黄昏之中,风尘仆仆的精锐骑兵,利箭一样直射而来。

    队伍当先的骑士,在战马冲入驿站的那一刻,直接从马上飞了下来。

    “好俊的骑术!”武将们心中大声喝彩。

    骑士落马之后,魁梧的身躯借着战马的冲势,向前狂奔,随后直接跪在了驿站庭院之中。

    “殿下,臣想死您了!”

    ~~~

    该来的人都来了,大明将星荟萃,马上开战。

    第9章

    李家兵法,忠字诀。朱允熥正在屋里想着事情,外边嗷唠一嗓子,顿时吓一跳。

    不过听到那熟悉的声音之后,脸上露出几分笑容,嘴里笑骂,“这杀才!”随后,对侍立的侍卫摆手,“让他进来。”

    稍候片刻,一身征尘的曹国公李景隆昂首进来,直接跪地大礼,伏于朱允熥面前,哽咽道,“殿下,臣.........终于见着您了!”

    李景隆虽然是武将世家出身,可在京中也算得上是气宇轩昂的美男子。身材高大,浓眉大眼面目白皙,放在后世算得上妥妥的,事业有成举手投足都带着贵气的大叔。

    可是现在,在经过了边疆数月的厮杀磨练之后,皮肤变成了古铜色。嘴唇干裂,脸上手上多有晒伤,满脸络腮胡,再加上长途跋涉犹如风吹日晒的工人一般。

    但细细再看,其眉宇间的英气还有整个人的精神,却比在京师之中,更增添了几分雄性气概。

    军队是最好的熔炉,铁胚子进去钢出来。

    “你这杀才!”朱允熥笑着开口,“要见孤,规规矩矩的让人通传不行吗?非要在众人面前,弄出这么大的阵仗。挺大个人了,在外边又哭又嚎的,成何体统!”

    “臣,实在是想殿下想的紧了!”李景隆哽咽道,“自从听说殿下从京师出发,要臣在北平和您汇合之后,臣就心急如焚,恨不得马上飞到您身边。”说着,抹了把泪水,“臣在傅公那请了帅令,带着亲卫一人三马,日夜疾驰而来。臣在边关军中,每每夜深人静之时,思及殿下圣颜便夜不能寐.........”

    饶是知道对方话语有故意夸大之嫌,可是听着,怎么这么他妈的顺耳!再看看对方的真情流露,怎么他妈的就感觉这么贴心!

    朱允熥揉揉额头,柔声道,“行了,亏你还是在军中立下大功的将领,哭哭啼啼不怕人笑话!”随后,对边上侍卫说道,“给曹国公看座!”

    李景隆欠身坐下,“殿下知道,臣是性情中人,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从不藏着掖着!”

    朱允熥一笑,继而问道,“孤在泉州时看了大同的战报,你居然率兵抄了北元军的老窝,还抓了一个小王子?”说着,顿了顿,“这仗怎么打的,你跟孤说说!”

    “无他,唯忠心二字而已!”李景隆起身,正色说道,“敌后横行本是九死一生的活,但若能成功,就等于断了北元一臂,截了他们的后路。”

    朱允熥忽然开口打断,“孤知道是你献的计,可是和对孤忠心有什么关系?”

    李景隆急道,“当时军中,诸将轰然请命。殿下是知道臣的为人的,虽然臣也算有些勇力,但一向不喜欢干太过凶险吃力的事。可是一想起殿下把臣发往军中的殷切盼望,良苦用心,臣便激动得不能自己,在军中立下军令状!”

    朱允熥沉思片刻,别说,还真有理!

    “臣带精锐骑兵绕行乌兰察布,蚊虫撕咬烈日暴晒,还没见到敌人,十成的力气就去了八成,每日在草原上行军,孤魂野鬼一般。有几日,臣喝了不干净的水,人都拉虚脱了,眼看就熬不住!”

    说着,李景隆又揉揉眼眶,继续说道,“好几次臣都坚持不住了,后悔在军中夸下海口。可是一想到殿下您,正盼着边疆的捷报,一想到殿下对臣的深重天恩,想到殿下的殷勤笑颜,臣就不觉得苦,也不觉得累,哪怕是死了,臣也要打好这一仗。”

    “臣是殿下的私臣,臣做得好,殿下才能脸上有光。臣丢人事小,殿下面上无光事大。”

    “幸亏皇天庇护,托殿下鸿福,臣摸到了乌兰察布元军大营。众将士上下一下,马踏贼营。”

    “臣本是不中用的人,之所以有此大功,完全是因为心中以殿下为激励,还有臣一片赤诚之心。”

    好话人人爱听,即便知道对方是故意巴结说好话,可是听在耳朵里,就两个字,中听!

    “你打胜仗跟孤有什么关系,是你运气好,是那三千精锐骑兵舍生忘死!”尽管被对方忽悠的心花怒放,但朱允熥心中还是保持着清明,开口道,“不过,你这仗还是太险了点,孤军深入稍有不慎就是全军覆没!”

    “打仗,本就是九死一生的事。臣出身勋贵之家,大明将门之子,不能未胜先思败。马革裹尸何所惧,唯有热血报君心!”

    朱允熥忍不住,虚踢一脚,笑骂,“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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