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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7章

    不说这个还就罢了,一说这个,常远心中更怒。

    “哟,你有靠山?还他妈不能说,你当你二爷是吓大的。”说着,常远喊道,“大明朝,你二爷怕谁?你不打听打听,你二爷表哥是谁?兄弟们,给我砸!”

    乒乒乓乓,里面一通乱响。

    “走,去把小喜云和那鸟翰林抓出来!”

    简直,无法无天。

    朱允熥在人群中,脸都气青了。常远那厮,就等于对着满京城的人喊。皇太孙是我亲表哥,老子谁都不在乎了。

    “这些人,常这样?”朱允熥眯着眼睛,对傅让问道。

    傅让俯首,低声说,“早些年,这些小子也就是打群架。这几年长大了,开始闹腾起来!”

    早年间,傅让这个颍国公之子,也是纨绔子弟的一员,所以对这些二代们的作为,一清二楚。

    “这些事,你怎么不早点和孤说!”朱允熥咬牙道,“大明朝武人的脸,都让他们都丢尽了!”说着,又怒道,“他们的老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有这么惯孩子的吗?”

    傅让不敢说话,只是低下头去。

    这些二代,都是家中次子与爵位无缘的人。按大明律法,家里的爵位财产都是嫡子的,他们什么都捞不到。而他们又没心思,去军中好好打磨,自己挣前程。

    空有豪门的名分,却没前程官位。只能在这些事上抖威风,找存在感。而且这些人都是家里的小儿子,往往被老人疼爱,疏于管教。

    “把他们名字都记住了,回头让他们老子,滚到孤的宫里来!”朱允熥继续怒道,“一群不成器的东西!”

    嘴里骂着,心里在想。

    “好好收拾下这些人,回头全部往边关效力去!不然在京师里,全是祸患!”

    常远的所作所为何止是祸害,说无法无天都是轻的。就因为青楼女子拒了他的局,他就带人要砸场子,顺带着还要人家恩客,一位朝廷命官难堪。

    突然,红袖楼里传出一声瘆人的尖叫,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被常远扯着头发直接从二楼拖了下来。

    他身边,几个纨绔二代,还夹着两个穿着便装的中年男子。

    朱允熥脸上青气更胜,这两人他都认识。一个是洪武十八年的进士,如今的翰林院编修陈之信。另一个,则是他亲手提拔的,中书舍人刘三吾的女婿,户部侍郎赵勉。

    “诸位爷们看看哈!这位,咱大明朝的翰林老爷!”常远对着看热闹的人群,咧嘴笑着大声喊道,“你们猜怎么着,光天化日的,这位老爷和红袖楼的头牌小喜云,还有这位,三人玩的不亦乐乎!”

    轰,人群顿时大笑起来。

    “你胡说!”陈之信在两个二代手里挣扎,大声道,“我们只是在喝茶!”

    “谁信呀?”常远坏笑道,“不出一个时辰,满京城都知道你陈大人的特殊爱好!”

    “你...............”

    陈之信心中悲愤,竟然哭了出来,“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如此?我要参你常家,参你们!”

    翰林编修虽然只有五品,可乃是大明的清贵官职,最是清贵。陈之信何时受过这种侮辱,况且常远这么一闹,他的前途尽毁。而且,还会沦为天下的笑柄。

    “你常家,欺人太甚!”陈之信涕泪交加,“我.........”骂着,他突然双眼一白,昏了过去。

    “常少爷,你等着被参吧!”捂着脸的赵勉,也跺脚大骂,“羞辱朝廷命官,按律当斩,谁都保不住你!”

    常远并不认识他,闻言顿时更加恼怒。

    “哼,斩爷爷我?做梦去吧!”说着,坏笑几声,“这位大人,看着面生,在哪当值呀!”

    忽然,老鸨子不顾豪奴们的拉扯,直接冲过来,小声哭道,“祖宗啊,你可惹祸了。这是,侍郎大人呀!”

    常远顿时一愣,心里马上一哆嗦。

    居然是个侍郎?别说他,他爹常升,都不敢轻辱三品侍郎呀!那可是,直接听命于皇帝的六部堂官!

    一听是个侍郎,边上诸纨绔二代也有些傻。

    赵勉捂着脸,躲在门口,“若不想连累你们家里,赶紧把人群赶开,把陈大人抬进来!”

    “快!”常远也没莽到家,还知道个怕字。

    可是就在他指挥同伴,准备关门之时,突然石化了。

    随后,不敢置信的揉揉眼睛,彻底呆滞。

    人群中,朱允熥正对他似笑非笑的冷笑,眼神冰冷。

    忽然,远处传来马蹄疾驰。

    人群纷纷避开,开国公常升拎着马鞭从马上跳下来,怒不可遏骂道,“逆子,你干的好事!”他虽是在骂儿子,可是眼神却焦急的在周围寻找。

    可是,他看到的,只是朱允熥的背影。

    第82章

    没那么简单朱允熥背着手,慢慢消失在街角。

    他已不再是当初那个瘦弱的少年,宽阔的肩膀,笔直的脊背,走路的时候,像极了老皇爷的影子。

    不知为何,常升的心里猛的一颤,后背瞬间被冷汗湿透。

    朱允熥是常家的外甥,但常家却不敢再随意称舅,他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在朱标灵柩之前,无依无靠的少年了。

    而随着皇太孙之位稳如泰山,又有灭国的浩大武功加持,身上的君威渐重,让人半点小觑的心思都不敢有。

    常家,更多的是臣!

    其实在常升心中,儿子胡闹一些不算是什么大事。

    哪个孩子不胡闹呢?哪个孩子不惹事呢?

    豪族有权有势,能用钱解决的用钱解决,能用权的用权解决,哪怕对方是朝廷命官。

    若没有皇太孙在此,不过是一个五品的翰林编修腐儒,这等人最是爱面子,这种丑事当然不愿张扬。儿子惹祸了,他这个老子过后找个中人,姿态低一些,这事也就过去了。

    谁还能真吃饱撑的,跟常家过不去!

    可是,皇太孙一切都看在眼里,却是天大的不同。

    别的事,皇太孙可能念及骨肉亲情,包容一二。但闹市聚众多乱,侮辱朝廷命官,这等触犯国法的事,只要较真起来,没人能逃得过。

    别看常家在军中势力颇深,可要是失了圣心,什么都不是。

    “爹,您怎么来了?”常远见了自己老子的模样,有些畏惧的说道。

    常升目光冷冷的扫过,“孽子,你做的好事!真是胆大到没边了!”说着,手里的马鞭狠狠落下。

    “爹!”

    常远惨叫声中,常升如愤怒的狮子一样,三两下就把自己儿子抽得满地打滚,身上丝绸的衣服变成一缕缕,露出的肌肤满是血痕。

    “堂堂京师,光天化日,你明火执仗要干什么?”常升继续挥舞鞭子,毫不留情。

    围观看热闹的人群,见当朝国公当街打子,更加伸长了脖子,唯恐落下一个画面。

    “无法无天,你以为你是谁?平日,老子是怎么教你的!咱们勋贵之家,更要谨守国法,夹着尾巴做人!”

    “爹呀!爹呀!”

    常远嘴里凄厉的惨叫,蜷缩成一团。

    其实常升,是骂给旁观的百姓听。

    今日的事,皇太孙亲眼所见,他常升必须要有个态度。教子不严这种罪名,可大可小。更重要的是,万一这件事捅到了皇爷那,他现在的态度,尤为重要。

    这事,老皇爷一定会知晓的!

    皇太孙出宫,身边跟着数不清的锦衣卫。回宫之后,这些人会把皇太孙今日的行程,事无巨细的汇报。

    “我打死你这个孽子!打死你这个畜生!”

    怒骂声中,常府管家赶紧上前拉住,低声道,“老爷,再打二少爷就没命了!”

    常升乃是武人大将,出手不留情,常远哪经得起这样打。几鞭子落下去,已然见了血,人也没了太大的声息。

    虎毒不食子,常升心中微微有些心疼,拿着的鞭子,最终被人夺去。

    这时,常家的豪奴们,也纷纷上前,直接挡住了妓院的大门,对着看着闹的人群,抱拳行礼。

    “诸位,散散,散散,没什么好看的!都散了吧!”

    外面有家奴驱赶看热闹的百姓,身边又有人直接把妓院的大门关上。

    “快,把这位大人搀起来!”

    常升看了眼还在昏厥的陈之信说道,“速速去请郎中,快点!”

    话音落下自然有人忙不迭的去办,常升环视一圈,妓院的大堂一片狼藉,老鸨子怯懦不敢上前。

    可是,怎么有个人,直勾勾的盯着他。

    再一看,怎么这人这么面熟!

    “赵............”常升悚然而惊。

    大门关上了,赵勉也不用捂脸了,看着常升冷笑,“嘿嘿,开国公,您真是好家教呀!你们开国公府,真不愧是大明第一勋贵之家。一个什么爵位都没有的儿子,就敢如此侮辱朝廷命官,国法何在?”

    顿时,常升把关节捏的作响。恨不得现在,一脚踢死自己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儿子。

    那可是户部的侍郎,再进一步就是六部京堂,是皇帝每日要召见的中枢大臣。而且,赵勉的老丈人,可是文臣之首,中书舍人大学士刘三吾。

    “赵大人也在这!”常升回回神,拱手道,“犬子顽劣,冲撞了大人,常某替他赔罪,改日常某一定...........”

    “等着听参吧!”

    赵勉虽是文官,但文官们多看这些武人勋贵不顺眼,而且今日受了犹如杀父之仇的奇耻大辱,这口气怎么咽得下去。

    当下,再冷冷笑道,“豪门恶少跋扈如此,真当大明没有国法吗?常家身为国朝外戚,好大的威风呀!视官员如奴仆,随意辱骂,本官倒要看看,这天下是不是任你们为所欲为!”

    这话,说得太狠了。

    常家虽然是勋贵,但也是外戚,历朝历代,文官最爱整的,就是这样的人家!

    一想到那些文官御史们妙笔生花的奏折,常升心中胆寒。

    可这时候,他知道不能软。即便是错了,也要扛到底,不然这些文官们无所顾忌。就算皇太孙在皇爷面前求情,老爷子都要处置他常家。

    “赵大人,你参我?”常升冷笑道,“堂堂大明户部侍郎,大白天的逛窑子,就不触犯国法了吗?你是侍郎,这陈之信是翰林,你们凑在一起在妓院中私下相会,到底在干什么龌龊的勾当!”说着,冷笑下,“莫不是,你真爱三个人一块的调调?”

    常升骤然变成一个兵痞,言语粗鄙不堪,赵勉心中又气又怒,“你...........”

    “我什么我?老子是当朝超品国公,你一个侍郎见本公居然不行礼,心中还有一点尊卑没有?”常升继续大声道,“本想着看在你岳丈面上,这事轻轻揭过去,你他妈还得寸进尺了。回头,老子就去刘学士府上,问问他,怎么管的姑爷子!”

    “你..............”赵勉顿时气结,说不出话。

    这事,若真闹大,他赵勉大白天的逛窑子,也落不下好。若真是传到岳父耳朵里,那就是前程无望。

    他赵勉能有今天,还不是靠着有个好丈人!

    见赵勉露出些许惧怕的神情,常升换了种口气,开口说道,“赵大人,我们家孩子不懂事,回头我打断他的腿给您赔罪。小孩不懂事,大人要明事理。你若是不计较,我常某欠你一个天大的人情。”

    说着,上前几步,高大的身材俯视赵勉,“大明勋贵同气连枝,闹事的孩子中,可不知我家的孩儿。赵大人,这份人情可大得很那!”

    常升不是怕赵勉参合,今日的事定会传入老皇爷的耳中。他怕的是,赵勉鱼死网破,发动身边一切文官同僚,往死里参他!到时候他常升未必会死,可若是老爷子动怒,他这儿子,怎么也保不住了!

    “你大人有大量,小孩胡闹而已,何必真要结仇!”常升继续说道,“再说,您也没受什么委屈,杀人不过头点地。要是我跪下给你磕头,今日的事你能翻篇儿,我当朝国公,马上就给你跪!”

    说完,目光死死的看着赵勉。

    今日的事,皇太孙已经全看见了。

    他常升现在最聪明的做法,就是把这事压下去,大事化小。然后带着孽子,去宫里哭求请罪。

    赵勉也不是傻子,他知道真要是参合上去,他面对的是什么。今日这些闹事的少年,背后的老子可都是大明的军功侯爵。

    正如常升所说,这些人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聪明的人,知道取舍,更不能太过看重一时的得失荣辱。这事闹大了,对谁都没好处。人家武人勋贵有军功附身符,可自己一个文官............

    而且常家还是皇太孙的母族,在未处置他们之前,可能皇帝和皇太孙,已经先处置了他。

    大明律,官员不得嫖妓!

    “都是一场误会!”常升又道,“犬子无意间冲撞了二位,年轻气盛做了些荒唐事。您也是家有儿女的,怎么好意思和小孩一般见识?”

    这事,也只能如此了!自己受辱,还要装作误会一般掩饰过去!

    赵勉心有不甘,但也没有什么办法,只能日后再做计较。

    忽然,紧关的大门直接被推开。

    常家管家凑到常升身边,“老爷,这家妓院背后不简单?”

    京师中的大买卖,若没有达官显贵支撑,根本无法立足。即便是常升家里,都庇护着一些打擦边球的产业。

    可是,能让常家管家如此慎重的说出口,这妓院的后面人,定然不简单。

    “谁呀?”常升问道。

    常管家贴着常升的耳朵,缓缓吐出两个字。

    “嘶!”常升倒吸一口气,心中道,“这事,想善了都不行了!皇爷查清了来龙去脉,定然又是一场轩然大波!”

    第83章

    绝对不是小事花开两头,各表一枝。先不说妓院那边如何,朱允熥带着随从穿过繁华热闹的大街,进了一处全是民居的幽静小巷。

    “都退远点!”朱允熥走在巷子里,对左右说道,“曹国公跟上!”

    随后,傅让何广义等人便指挥侍卫警戒,跟朱允熥拉开距离。而被点名的李景隆,则是满脸惶恐。

    皇太孙高兴的时候,一般都叫他老李。

    若是不高兴都是时候,只会叫他曹国公。

    朱允熥又向前走了几步,忽然回头道,“是你让人给开国公送信的?”

    常升来的太巧了,而且看样子也太急了。定是在家中匆匆赶来,要是没有人报信,都见鬼了。

    扑通一声,李景隆直接跪下,说道,“殿下恕罪,是臣让家奴,通知的常表舅!”

    说话是门艺术,李景隆没说曹国公,而是说了亲戚之间的辈分。

    他爹李文忠,本就是比常遇春矮了一辈的人。他和朱允熥是表亲,叫声表舅也合情合理。

    “呵,你倒是会攀亲戚!”朱允熥怒极反笑,“谁给你的胆子?让人暗中通信?”

    “殿下,先听臣说!”李景隆叩头,双眼都带着泪水,“常家老二有万般不是,可也是您的母族亲戚。真要闹大了,外人听了,都会以为他是仗着您的势。”

    “今日的闹剧若这是闹大了,最终伤的是殿下的贤名!所以,臣才派人通知了常家表舅。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臣是念着殿下的名声,不想让京城百姓,在背地里指指点点呀!”

    “你!”朱允熥语气一顿,骂道,“你这厮,如此口才不去说书,都屈才了!”

    仔细想想,李景隆说的也有道理。这场闹剧,只有常升出面收场才最妥当。而且,真要是在百姓中传开,闹事的是皇太孙的表弟,这事可不大好听。

    老百姓可不管那么多,唯恐说的不够热闹。皇太孙的表弟当街砸妓院,殴打朝廷命官,这事起码能在京城流传几十年。

    “臣心中只有殿下,若是殿下贤名有侮,臣当真是罪无可恕!”李景隆再叩头道。

    “起来吧!”朱允熥微微叹气,“今日先饶了你!”

    “殿下圣德,臣铭记五内!”李景隆缓缓站起身,但下一秒,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巷子边,一家民居的大门半开着。

    门里面,一个五六岁竖着羊角辫,一只手里拿着咬了一半包子的小丫头,正略带嘲讽的,歪头看他。

    见李景隆看到了自己,小丫头先是甜甜一笑,露出满嘴残牙。

    随后,居然一只手伸出来,圆润白嫩的手指在她鼻尖划了两下,奶声奶气的说道,“大叔哭鼻子,羞羞!娘打我我都不哭,你居然哭鼻子!”

    说完又是甜甜一笑,咬了一口包子。

    “羞羞!羞羞!”小女孩又取笑两声,转头跑回屋,消失不见。

    李景隆揉揉眼睛,心里骂道,“谁家倒霉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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