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景
18px
字体 夜晚 (「夜晚模式」)

第215章

    “不要设伏兵,让追兵以为你正撒丫子跑呢!”

    “集合所有兵力,堵在对方追击的线路上。看到两侧高地没有,把火炮驾在高地...........”

    生员中马上有人问道,“侯爷,为啥放在高地,火炮不都是列在军前吗?”

    “死心眼子!”曹震跳脚大骂,“人家骑兵冲过来,你能放几炮?”说着,又大骂起来,“架在高地,那不是射得远码?好比你站在你家墙头撒尿,跟站在墙根撒尿,能他娘的一样远吗?”

    比喻虽然粗俗,却直接明了,生员们都大笑起来。

    “追兵到了,火炮开火。中军主力,就踩着火炮的弹丸冲锋,趁他懵要他命!”曹震继续大喊道,“中军给他们缠住,仅有的骑兵从侧面直接给他们一刀两段..............”

    “侯爷,踩着咱们火炮的弹丸?”又一个生员问道,“那.........火炮无眼,咱们冲的快了,不等于让自家儿郎,被自己火炮误伤吗?”

    “你是将!”曹震站在那问话之人面前,大声吼道,“想打胜仗,就别怕死人!想打胜仗,首先就要学会别把人命当回事!”

    “真是杀才!”

    窗外,爷俩看得津津有味。

    “打仗,兵有的是,别怕他们死!”曹震依然在里面大吼,“当年在淮西,老子们手底下死的人海了去了!怕死人永远挣不到军功!”

    忽然,老爷子脸色有些暗淡。

    “大孙,过几日你回中都祭祖的时候。也去咱当年打仗的地方走走,当年死的人,太多啦!”老爷子叹息道。

    “是,孙儿知道了!”

    ~

    不好意思,晚了。

    第116章

    若有所指京城春光已是明媚至极,圣旨明发天下,皇太孙代天子回中都祭祖,带巡视两淮龙兴之地。

    此次出京,皇太孙仪仗更胜以往。光是随行护军就有六千人,两国公随行,开国公和曹国公。两侯爵掌旗开路,崇安侯李新,越嶲侯俞通渊。驸马都尉李坚,掌骑兵护卫。

    圣旨云,沿途官府见皇太孙,如朕亲临。

    除却浩大的护军之外,跟随皇太孙的宫人也有数百。若不是赵宁儿刚生产完毕,不易长途劳累,她这个嫡正的孙媳妇也是要回去的。

    东宫之中有些忙碌,王八耻指挥着宫人,把平日皇太孙要用的东西,纷纷装好。

    出行在即,朱允熥也享受平日难得的温存。

    赵宁儿带着六斤,张蓉儿带着小顺子都在景仁殿中,妙云则是远远的肃立一边。几个女子,都含情脉脉的看着朱允熥,尤其是张蓉儿,新婚燕尔正是难舍难分,眼神中无尽的眷恋。

    “六斤!”

    女人们的眼神,朱允熥就当看不到。抖动着摇篮里的儿子,小家伙眉眼已经长开了,脸型有些像赵宁儿,可眼睛和鼻子却跟朱家人一模一样。尤其是两只大眼睛,贼亮。

    “六斤,你爹要走了!你笑一个!”

    朱允熥话音落下,赵宁儿在边上嗔怒道,“殿下口不择言,什么要走了?”

    “是孤失言!”朱允熥笑笑,也不以为意。

    宫里说话规矩多,要走了这三个字不能随便说的,不吉利。

    见朱允熥不在乎,赵宁儿急道,“您还不改口?”

    “呸呸,百无禁忌大吉大利!”朱允熥做样笑道。

    赵宁儿伸手挽着他的胳膊,柔声道,“这一出门,又要些日子,自己要保重身子。臣妾和六斤,都盼着您呢!”

    “这丫头今天有点腻人呀!”

    朱允熥心中暗道一句,不过随后也恍然大悟。

    张蓉儿这个侧妃,还有妙云这个美人都在呢,这丫头是在宣示主权地位。

    “这什么世道,媳妇多了,老爷们受罪!媳妇少了,老爷们没社会地位!”

    心里苦笑一声,朱允熥温和的笑笑,“知道了,你在宫中也保重,若是闷了,就叫你母亲进宫来说话。”说着,看看张蓉儿,笑道,“你也好好的,闲着没事,就去宁儿那走动走动。她这人,其实最是随和!”

    张蓉儿何等玲珑心思,当下对赵宁儿福安说道,“娘娘若是不烦臣妾,臣妾怕是以后要常去您那说话呢!”

    她知书达理,实在让人生不起讨厌的心思。赵宁儿也是爽朗性子,直接拉着她的手,“我求之不得呢,什么臣妾臣妾的,你几岁了?”

    “臣妾比娘娘年长!”张蓉儿笑道,“但娘娘就是娘娘,臣妾不敢因年岁大,而不知礼!”

    她俩说的火热,好似亲姐妹一般。远处,妙云低着头,始终看着她自己的脚尖。

    这个场合,还真没她说话的地方!

    这时,太监禀告,郭惠妃到了。

    一进殿,郭惠妃就指挥身边的宫人,把一个装着裘皮的箱子放下,笑着说道,“殿下要回中都,可千万不能大意。中都可比京师冷,这毛皮衣裳该穿还要穿。这边有几件,是紫貂的,比狐狸皮轻便多了,回中都穿正好!”

    朱允熥笑道,“多谢惠妃娘娘挂怀!”

    “咱们娘俩用不着说这些!”郭惠妃笑笑,快步走到摇篮边,“唉哟,让我看看咱们的小吴王。瞧瞧,多可人的孩子,一会见不着,我的心里都空落落的!”

    赵宁也笑道,“惠妃娘娘,您看,六斤对您笑呢!”

    郭惠妃摸摸六金的小脸,笑道,“当年,殿下生下来的时候,也是这副招人稀罕的模样!”说着,微微叹气,“这一晃真快呀,当年我和皇后抱殿下,好像还在昨天似的。一转眼,他都是做爹的人了!”

    屋内女眷们,都跟着笑了起来,一时间花枝招展。

    郭惠妃对朱允熥是疼爱有加,但疼爱之后未尝没有为将来打算的意思。尤其是她有三个儿子,蜀王,代王,谷王。蜀王封地富庶,代王大同边关,谷王在上谷边地。

    其他两个儿子都好,唯独去年大同的代王,轻敌冒进吃了败仗。老爷子现在一提起这个事来,就是一通恶骂。还削减了他的护军和宫人,在诸王中有些狼狈。

    “前日建宁府送来了新的贡茶,宫里用不了许多,分出一些赏给了诸王!”朱允熥看似随意的笑道,“不过,再多的东西分润下去,礼也就薄了。所以孤和皇爷爷说,内藩的王叔们什么都不缺,都赏给边关的塞王吧!尤其是大同那边,平日吃的都是茶砖,没什么好差,多赏代王叔一些!”

    话音落下,郭惠妃脸上露出感激的神情,“哎,劳烦殿下心里还念着那个不成器的!”

    “娘娘见外了!”朱允熥笑道,“您所出三位王叔,虽不是孤的亲叔,但有您在,和亲叔叔有什么两样?”

    对于这些藩王,朱允熥一贯的方针就是能示好拉拢的,就拉到自己这边来。尤其是郭惠妃的三个儿子,只要稍微示好就可以站在他这边,再加上他两个亲叔叔,诸王之中谁敢不服帖。

    郭惠妃目露感激,她儿子打了败仗,她根本不敢在老爷子面前说好话。

    再看看朱允熥,叹气笑道,“老爷子也是真狠心,这才安生了几天,又让你出宫去。上次去一回,回来就瘦了。虽说有人伺候,可外边再好,哪有宫里好!”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嘛!”朱允熥笑道,“回乡祭祖,也是历练。见见龙兴之地的风土人情,感念皇爷爷创业艰难。孤小时候,父亲他们那一辈皇子回乡祭祖,都是穿着草鞋,走着去!沿途别说官府接待了,连马都不让骑!”

    外面,忽然传来老爷子爽朗的声音。

    “说得没错,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但还少了一句话!”老爷子从外面进来,在众人叩拜中,对朱允熥说道,“行万里路,更要阅人无数!”

    “你呀,啥都好,咱对你哪都满意。就是年岁还小,人情世故,世间风俗还有些欠缺!”

    朱允熥心里发笑,他其实最不缺的,就是这些。

    “另外,你方才说到点子上了,要感念咱创业的艰难!”老爷子走到摇篮边,先是对重孙子咧嘴笑笑,然后背着手说道,“终归,你没吃过苦,没受过罪。去咱起家的地方看看,走走,听听,会大有收获!”

    说着,摇头苦笑下,“当年咱让皇子们穿着草鞋回向祭祖,可是他们呢,回来之后,撂下爪子就忘了。脚上的泡还没好呢,就他娘的忘了疼了。回来之后,一问三不知!”

    “孙儿谨记皇爷爷教诲,更不会辜负皇爷爷一片苦心。”

    回乡祭祖,大概就是这时代,朱家特有的忆苦思甜。儿孙们知道老一代人的辛苦,才能谨慎持家。

    “孙儿回中都祭祖,还要代皇爷爷赏赐当年有功将士的后人,巡查安置老兵的军屯,视察田亩水利等事!”

    中都凤阳,在大明帝国中举足轻重。

    大多数跟随老爷子起家的勋贵们,都是那地方的人。建国之后,更是封了无数勋田在那边。但勋贵们无法无天,常欺压百姓,侵占良田走私私盐等。

    老爷子之所以对那些功臣们大杀特杀,其实也是被这些人不知好歹给气到了。

    “恩,慢慢来,慢慢看!”

    老爷子又逗弄下六斤,看似无意的说道,“回来时候,若不急,可走水路,去淮安看看!”

    朱允熥想了片刻,“是!”

    第117章

    武人之心老爷子这是,明摆着话里有话。

    回乡祭祖,怎么也走不到淮安那边。再说,就算要去淮安,他为什么不说从京师离开时,走水路去淮安。而是说,回来的时候,若是不急,去淮安看看。

    淮安,可是朱允炆的封地,淮藩所在。

    再联想到,锦衣卫指挥使秘送来的几封,有关淮王的奏报,朱允熥可以肯定,老爷子绝不会心血来潮,无的放矢。

    皇太孙车驾缓缓出了京城,富丽堂皇的车厢之中,朱允熥斜靠在软榻上,闭目沉思。

    朱允炆自就藩之后,很是低调老实。

    淮安靠着运河,虽然不是天下最富足的地方,但也算得上繁华。朱允炆就藩在哪,绝对是老爷子对这个庶长孙格外的优待。

    到了封地之后,朱允炆很少抛头露面,据说每日都是在家中读书写字,来往的也都是些文人墨客。

    以他那种有算计却没担当,有想法却没有手腕,而且虎头蛇尾的性格来说,这是最好的归宿。

    但,他和几位藩王的来往是却真有其事。而且,还有一些小疑点。

    可是,他就是再傻...........

    慢慢的,车厢中朱允熥睁开眼睛,伸手挑开帘子。

    “殿下!”马车外,骑兵中紧挨着马车的亲卫统领傅让俯首道,“有何吩咐?”

    “没事,透透气!”朱允熥随意的一笑,然后目光落在傅让身侧,穿着鱼鳞甲的张辅身上,“文弼(张辅字)!”

    “臣在!”张辅跳下战马,跟着马车的车辙,行礼说道。

    “等祭祖完了,孤放你几天假,让你回北平探亲!”朱允熥笑道。

    顿时,张辅喜出望外,“臣,谢殿下隆恩!”

    “哎,什么隆恩!骨肉团圆乃是天理人伦。你和家人一南一北,分隔两地饱受思亲之苦!”朱允熥笑道,“你是孤的近卫,说起来你跟随孤这么久,也算有些功劳,赏家回家好好团聚一番!”

    说着,不等对方谢恩,“对了,你回乡之时,挑一些京师的特产带上。听说你母亲身子不好,大内多有补药,孤传旨给太医院,随你拿!”

    “殿下厚爱,臣感激不尽!”

    张辅面露感激之情,说起来皇太孙对他真是不错。当时把他从燕王麾下要来,在京中赏赐府邸,衣物饮食。又入宫为宿卫,可谓是恩深情重。

    别说他一个外臣之子,即便是勋贵家的子弟,也没有这样的恩宠。

    只是,他心中..........

    ~~~

    皇太孙车驾沿着官道,缓缓前行。官路两旁,已有勤劳的农人,开始翻弄着尚未彻底融化的土地,以备春耕。

    这日傍晚时分,车驾再次降临滁洲城。府城大小文武官,及乡绅士子,皆出城跪迎。

    上次朱允熥刚走出滁州的地界,就闻听京师巨变,连夜疾驰回京。

    这次,再次来到此地,不禁让朱允熥有些感慨。

    蓝玉回乡务农,蓝党一系的军侯们在他的保全下算是毫发无伤。但许多人,也都失了圣心。没了统兵作战的权力,在京师中低调度日,夹着尾巴做人。

    历来涉及到权力的事,都没有对错。身处权力漩涡之中,又有几人能真正看清呢!

    但凡看清的人,急流勇退的人,都有大智慧。

    好比滁州城中,老凤翔侯张龙。出生入死几十年,到老了不帮儿女求,不帮孙辈求,一门心思吃喝玩乐,才是大智慧。

    “臣等,叩见皇太孙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城门内外,山呼海啸之声大起。惊得天边落日,迅速低垂下去。

    “老侯爷,别来无恙呀!”朱允熥站在马车车辕阶梯处,笑对接驾的老侯爷说道,“赶紧把老侯爷搀起来!”

    张龙被几人搀扶起来,气色比上次差了许多,咧嘴道,“哎呀,啥无恙呀!老臣跟您说,殿下呀,您差点就见不到老臣了!”

    “怎么了?”朱允熥走下马车,拉着老侯爷的手笑道,“可是病了?”

    “上个月摔了一下,差点没摔死老臣,您看!”老头一指自己的牙,“牙都摔没一个,昏了两天哩!”

    “当时,儿孙们都以为老臣要完了,寿衣都准备了。”

    “你这是福大命大!”朱允熥笑道。

    “老臣寻思着,一辈子没死在鞑子的刀剑之下,反而摔死了,多窝囊!”老头笑道,“所以,老臣硬着憋着股气,又活了!”

    朱允熥也笑道,“你这是福大命大!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啥福呀!现在酒也喝不了,肉也吃不了,玩小娘们也没劲儿,腿都掰不开.............”

    “爹,爹!”扶着老头,张家大儿子脸上臊得通红,“殿下面前,您多少有些分寸!”

    老头也知道失言了,可是脸不红不白,咧嘴笑道,“人老了,就碎嘴。殿下家里请,老臣早就让人安排妥当,您千万要住在老臣家里,不然就是不给老臣脸面!”

    随后,朱允熥简言意赅的和滁州知府说了几句勉励的话,便住进城中,张家的大宅里。

    但进去之后,和上次截然不同。

    上一次张家可谓肉山酒海,弄得人面红耳赤。朱允熥手下那些人,一边玩的不亦乐乎,一边心里腹诽老侯爷是老不羞。

    可这次,张家上下透着一股良善人家的质朴之味。

    护军先是把张家里外查个干净,而后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朱允熥单独住在张家最好的跨院之中,院子里单独有个小厨房、里头张龙的老迈的发妻,带着几个孙女,亲自在厨上忙碌着。

    方厅中茶桌上,朱允熥坐在上首,张龙在下首,家中儿子们远远的垂手肃立。

    “老侯爷,你这是?”朱允熥笑笑,“今日,招待孤怎么和上次不一样?”说着,鼻子动动,闻到了外边热汤面的味道,笑道,“家常美味,可比你上次的宴席,强了不少!”

    “呵呵!”老头笑笑,“老臣这不是觉得,要是弄得太张扬了,反而外道了吗?”

    “哦,这回拿孤不当外人了,上回怎么那样?”朱允熥喝口茶笑道,“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就会吃喝玩乐似的!”

    老头也是人精,朱允熥话中的话,就当没听到。

    “你是跟着皇爷爷起兵的老臣,孤面前不用那么做作!”朱允熥又道,“更不用做给谁看,你在家容养的人,谁能把你怎么着?”

    “老臣倒不是为自己!”

    他这副做派,骄奢淫逸的作风,其实大部分都是做给别人的看的。至于是给谁看,彼此心知肚明。

    “

    老臣的婆娘,多少年都没亲自下厨了。今日老臣让他下厨,一来是给殿下接风,二来是聊表谢意!”

    说着,他挥手让儿孙们走远,低声道,“上次殿下着急忙活的赶回去,救了许多老兄弟...........”

    朱允熥不让他说完,拍拍他的手,宽慰道,“过去的事,不提了!”

    上一次,老头特意摆出那只知享乐的样子,是因为心中有些防备,生怕被人忌惮。这一次,却是真情实意。

    “那些老兄弟,也都是糊涂蛋,不知深浅!”老头拄着拐杖,“殿下英明神武,包容我们这些老朽之人,实乃臣等的福分!”

    朱允熥有心逗逗他,开口道,“哦,你这话,可就有点过了,什么叫孤包容?难道别人就不包容了?要不,回头孤把这话,说给..........”

    “您!”老头大急,“您不是那样的人!”

    “哈哈!”朱允熥朗声大笑,再拍拍对方的手,“你们一辈子辛苦,老了随意的活着,不要管旁人怎么看。有皇爷爷在,有孤在,谁还能让你们受委屈?”

    这时,张龙的老妻,颤颤巍巍端着一碗热汤面进来,笑道,“上车饺子下车面,俺这也不会揍啥?殿下您将就着吃点,俺再去给您切点酱大肉!”

    “辛苦了!”朱允熥笑着,挑了一筷子面条。

    “殿下,老臣有个事求您!”

    “你说!”朱允熥含糊不清的说道。

    “老陈有几个不成器的孙子,您看看,能不能进您弄那个武学去学学东西,给他们一番前程!”

    “你张家有多少子孙,送来便是!”朱允熥笑道。

    ~~~
← 键盘左<< 上一页给书点赞目录+ 标记书签下一页 >> 键盘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