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喏!”众侍卫轰然答道。稍候片刻,一身血汗,疲惫的张辅再次叩拜,“臣,不辱使命!”
朱允熥看着那边,已经温顺下来,喘着粗气,任凭马倌套着马鞍的野马,微微笑道,“文弼勇力,果然冠绝三军!”说着,语调微微变重,“不过,为将者,不是光靠匹夫之勇就可以的!”
张辅忽然抬头,目光复杂。
“在孤身边好,近水楼台先得月。但在孤身边也不好,束手束脚按部就班!”朱允熥笑道,“你若是将才,便需要舞台。云南黔国公奏报,边地那些蛮子最近有些不稳当,要调兵清剿。”
“你去吧!”朱允熥继续道,“去沐春手下做个参将,别丢孤的脸!等你真的成了将才,再调回孤的身边。”
说完,在张辅肩头拍拍,笑着而去。
张辅在地上已是傻了,他万没想到,此事最后,居然是这样。
“想啥呢,还不赶紧谢恩!”傅让在他身边大声提醒道。
张辅这才醒悟过来,对朱允熥的背影,大声喊道,“臣,谢殿下隆恩,臣一定在边疆打出个样来!”
即便大明皇储的宿卫,身份勋贵显赫。可身为武人,谁不愿边疆建立功勋,谁不愿亲自带兵,谁愿意窝在京师温柔富贵乡中。
“傅大哥!”朱允熥走远,张辅起身,对傅让说道,“这次,多谢您了!”
“不必谢我!”傅让朗声笑笑,“要谢呀,你要谢哪位!”
“谁呀?”张辅不解的望去。
只见,已经远处的皇太孙,上马之际,微微回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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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太孙有旨意,五军都督府和兵部马上发了批文,张辅以参将之身,入云南黔国公帐下效力。
有人走,就有人来。
一场大雨突然而至,初夏的京师,多了几分清爽。
京师外的接官亭中,解缙忍不住伸长脖子朝外张望,焦急之色溢于言表。
“来了!”
边上有人惊呼,解缙急忙冲出官亭,在雨中看着前方的官道,看着官道上的来人。
“老铁!”解缙挥舞手臂,大声喊道。
官路上一队马车缓缓前行,车厢中露出半张不苟言笑的脸,见到解缙之后,这张彷佛不会笑的脸,也露出几分笑意。
“老铁,你怎么才回来,我都等你好几天了!”
马车停住,解缙大步上前,笑着问道。
铁铉从马车中出来,微微一笑,“江南雨季,路难行,所以稍微慢了一些!”
两人一别两年,当初二人都是吴王身边的哼哈二将。现如今,一个是翰林院的编修史籍官,前程一片大好。另一个,在福州帮办军务,已经是文武双全越发沉稳。
“走,喝酒去!”解缙笑道,“今日好好给你老铁接风!”
“不!”铁铉摇头道,“当,先面见殿下!”
解缙苦笑道,“殿下今天可没功夫,正跟五军都督府,还有兵部扯皮呢!”
“此话怎讲?”铁铉奇道。
“边走边说!”解缙拉着铁铉,不顾头上的雨水,开口道,“信国公也进京了,他岁数大了要荣养,靖海军交给谁带?现在高丽是大明之土,南来北往的物资,都走海运,这靖海军就成了香饽饽!”
五军都督府和兵部都看上了,都跟殿下说要选派良将带领。”
何止是香饽饽,因为朱允熥给了那些勋贵们,高丽各种物资的专卖权。现在驻扎在树州的靖海军,已经成了抢手货。
做买卖,和打仗一样,最主要的道路要顺畅。而眼看老一派勋贵们得利,兵部如能安心。尽管被五军都督府压制,但也要跳出来,给自己争取点好处。
铁铉沉思着,缓缓说道,“殿下定然不肯,靖海军,为的乃是大明的海疆。殿下对此,寄予厚望。只怕,两边提出的人选,殿下都不会同意!”
“殿下还要造舰!”解缙压低声音道,“造大舰,说要能航行几万,装几千人那种,乖乖!兵部和五军都督府都吓坏了,海上的船有一些就行了,何必往随里仍银子?”
“苏州造船厂发来的单子,一艘配了十八门火炮的战舰,够三万多人吃两年还富裕!这不是往水里扔钱吗?”
“再说,现在一没倭寇,二没海盗。弄那么多船下水干什么?”
解缙絮絮叨叨的说着,铁铉仔细聆听。
两人重新换了一辆马车,缓缓进城,车厢中铁铉正色道,“此处只有你我二人,我和你说,倭寇并未肃清,不过是见此时我朝重视,不敢再来罢了!”
“皇太孙打造靖海军,也不是光为倭寇。这几年我在福州参政军务,福州泉州海港的热闹。没去过的人,根本想象不出来!”
“到了那边,我才知道,为何我大明,叫天朝上国。为何我中华,从祖宗开始,就说物产富饶,无所不有!”
解缙撇嘴,“有那么好?”
“你可知,去年福州税课司一年的商水是多少?”铁铉笑道。
“说说!”解缙大为感兴趣,
铁铉板着脸,“不可不可,这等事只有皇太孙,户部部堂少数几位人知道!”
解缙哼了一声,“你这木头人,也会卖关子了!”
铁铉看看车窗外,有些熟悉但也有些陌生的街景,“京师,变化也很大,河边码头上几乎没有空地,全是储存货物仓库了!”说着,又问道,“小解,咱们去哪儿?”
解缙一笑,“到了你就知道了!”
第157章
相似五更马车的轮子,碾过雨后都面上微微不平的青石子路,发出细微的声响。
路两边,那些清幽的小院门口,在听到车轮响的瞬间,便出现一位位俏丽的少女,对着路过的马车,微扬手臂轻轻呼唤。
铁铉在车中,如坐针毡,“这..........哪呀?”
“书院一条街呀!”解缙坏笑道。
“呸,这等地方也能叫书院?亏你还是读书人,亵渎圣贤!”铁铉怒道。
“你看,你急什么!”解缙摇头晃脑,“这些书院,非读书之院。乃是清秀女子,说书之院。何谓说书,说的就是世上事,道的就是古今情。琴瑟相和,锦瑟争鸣,胭脂风月,琵琶箫声。
这地方的女子,随便拿出以来一个,才情不比小地方的秀才举人差...........”
“哎呀,松手!”
解缙正说到得意处,忽然脖颈被人死死的掐住。
“你居然带来我呷妓?”铁铉怒道,“你身为国家臣子,眼里还有国家法度?”
“老子一片好心,你撒开!”解缙涨红了脸,“什么呷妓,咋们是来喝茶的!”
“你别以为我不知你说...........”
铁铉正要继续说,忽然瞥见马车外,两个有些慌乱的清丽少女,正对着马车行礼。
“哼!”铁铉撒手,正襟危坐。
“你说你,还有什么人生乐趣可言呢!”解缙转转脑袋,拉开马车的帘子,对外面的少女说道,“哎,你们班主呢?她怎么不出来?”
“我们小姐她!?”两个丫鬟少女对视一眼,其中一个开口道,“小姐也不知道您老今天要来,正在里面给客人讲书唱评呢!”
顿时,解缙的脸上满是恼怒,“我不是已经派人告诉你们清心小筑,给留地方了吗?”
“可是,客人来了,奴婢谁也惹不起呀!”一个丫鬟低声道,“来的,可是曹国公李景隆呀!”
“他?”
“他什么意思?”
解缙心中何止恼怒,简直是大怒。要说这清心小筑,虽一开始是李景隆寻到的好去处,当时为了酬谢解缙,还包了一个月给他。可后来,却是解缙的钟爱之地,可他今天没想到,李景隆居然开始吃回头草了。
“来了多久?”解缙咬牙问道。
“刚来,带着两位小爷,一看也都是富贵人家的少爷!”丫鬟低声道。
“两位少爷?”解缙心中一懵,然后恍然大悟。
要说,这个计策,还是他给李景隆暗中谋划的。他如何不知,那两人是谁呢!其实本该是三人,只不过那家的老大不好请就是了。
于是,赶紧翻身上车,催促车夫,“赶紧,换地方!”
可铁铉却问道,“你怎么又上来了?谁在里面!”
“嘿嘿,曹国公!”解缙贴着铁铉耳朵道,“我跟你说呀...........哎,老铁你干嘛去?哎,你回来,别惹祸!坏了!”
铁铉怒气冲冲往前走,直接冲到小院里面。
解缙从后面追上来,拉着铁铉,“你别犯浑!”
“国家有法度,身为外戚勋贵,国家重臣,大白天来呷妓真是岂有此理!”
“况且,他又是皇太孙殿下近臣,传出去殿下颜面何在?”
铁铉怒道,“国家尚有外敌,内有忧患,皇亲国戚居然享乐如此!曹国公也是我的旧识,今日我非要质问一番!”
话音落下,当当当,清脆小鼓响,伴着胡琴的声音,一个婉转勾人的声音,马上从里面传出来。
“一更里那个张秀才,跳过了粉皮墙儿来!莺莺说,奴家本是一个贞洁女儿,你跳也是白白的跳进来哎!”
“二更里那个张秀才,把莺莺搂在怀。莺莺说,奴家本是一个贞洁女儿,你楼也是白白的搂着哎!”
“三更里那个张秀才,脱下了外衣来。莺莺说,奴家本是一个贞洁女儿,你脱衣服也是白白的脱了哎!”
门外,铁铉已是面色怒红。
而解缙则是张大了嘴,还是曹国公会玩,以前怎么没听过这曲子?
“好!”
屋里,忽然爆发出一阵热烈的叫好。声音虽然豪爽,可却颇为稚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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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院的屋里,朱高煦朱高燧兄弟二人,手都拍红了。
他们就在北平边疆,母亲又管得严格,何时听过这等描写男女之情的小曲。而且他们都已经是知晓男女之事的年纪,越听越是心痒痒。
而且不但是听,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佳人,心中也更是火热。
“曹国公,这曲子,叫什么名?”朱高煦看着在面前,掩着半边脸,故作羞涩唱戏的戏子道。
李景隆微微一笑,“相思五更呀!民间最是寻常的,您不会这也没听过吧!”
他已经请了好几日,可朱家老大管着,哥三根本不出宫。好不容易,今天朱高煦和朱高燧趁他们家老大,被翰林学士留下考查课业,他俩才能逃出升天。
翰林之所以考查朱高炽,不是因为差,而是因为他好。像这两位,教他们人,比他们学的还痛苦。
“相似五更!”朱高煦眼睛发亮,“好名字!好名字!”
此时,眼前的戏子正好唱到了五更天。
“五更里那个张秀才,脱下了裤子来..............”
“哈哈哈!”朱高煦朱高燧两兄弟笑得前仰后合,兴致勃勃的等着下文。
那知,忽然一阵胡琴响。
唱戏的戏子掩面,“哎呀,羞死了!”然后,婉转云步,竟然退下了。
“这........完了?”朱高煦愣道,“五更完了?”
“这首完了,还有下面的,您别急呀!”李景隆笑道。
“不是,五更,刚脱裤子,没了?”朱高煦怒道。
李景隆嘿然一笑,“二爷,男女之事,有些不可说,唱到点到为止,方能有余味!所谓欲说还休就是这个道理,您还以为真跟乡下那些粗俗之曲一样,直接把那事都唱出来吗?听曲子,讲究的是情趣!”
“为何唱不得?”朱高煦大怒,指着那些乐师骂道,“张秀才一更跳墙,二更搂人。和那崔莺莺就是偷偷摸摸采花勾当,他娘的墙跳了,人楼了,衣裳脱了,你们居然不唱了,真是岂有此理!”
“还情趣?爷看的就是狗男女,讲什么情趣?偷偷摸摸的狗男女,也配讲情趣,不过两双大破鞋罢了。给老子接着唱,五更都干啥了,都给我唱出来!”
这时,乐师中,一个大师傅起身,委屈的说道,“两位小爷,我们这,没有这么唱的,祖师爷没写过五更后的词呀!”
啪地一下,乐师捂着脸摔倒。
朱高燧一蹦三尺高,大骂道,“让你们唱是我二哥看得起你们,赶紧唱!”
他哥俩大发淫威,李景隆就当没看见。
乐师们哭丧着脸,拉着胡琴等物。方才退下的戏子,又在后堂出来,战战兢兢的开嗓。
可是咿咿呀呀的唱了半天,实在是不知道五更之后该怎么唱。
忽然看见,朱高煦杀人一样的目光,戏子心中一慌,一首截然不同的曲子脱口而出。
“解开了香粉袋呀,露出了菊花香。”
“一朵鲜花任郎采呀,那么嗨!那么嗨!”
朱高煦大喜,一拍大腿,“这才对味儿!”
而边上,李景隆则在心里暗骂,“没出息的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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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大家,昨天我下午下了飞机,回家睡着了,真对不住大家。
第158章
心生一计“六更里呀,是东方发了白呀,叫声郎君快点起来呀!”
“外边的金鸡叫呀,窗户纸发白,我把郎君送门外,那么嗨呀!那么嗨!”
“问声郎君明晚你还来不来呀!”
戏子眉目轻佻,语气道不尽的勾人儿,俨然是一副舍不得情郎的少女怀春。
待她最后一句,郎君明晚还来不来唱完,忽然之间屋内的乐手也大声合唱起来。
“你要让我来呀,谁他妈不愿意来,哪个王八犊子才不愿意来呀。你们家的墙又高,四处垒高台,就怕你爹用那棒子拍!”
曲调朗朗上口,唱两句之后。朱高煦朱高燧兄弟,已经是能跟着曲调,兴高采烈的唱了起来。
“你要让我来呀,谁他妈不愿意来............”
边上李景隆捂着半边脸,心里骂道,“这俩活祖宗!”
这俩人哪还有点皇孙王子的样儿,简直就是土匪窝里的山大王,轻佻浮躁。按理说他们都是从小专人教导出来的皇孙,即便是心性不好,面上装也要装得像那么回事。
可此刻观他们的言行,他们还真是天性如此,连装都不愿意装。
“这哪用带,不用带他们都这么坏,我再带下去,说不定闹出什么来呢?”李景隆心中苦笑,刚要开口,忽然眼光一瞥,发现一个身材高大之人,满面怒火的进来。
“停!”
来人一声大喝,屋内乐曲戛然而止。
他站在李景隆面前,怒声呵斥,“曹国公,尔身为国家大臣,外戚勋亲,又掌管京师驻防。居然白日宣淫,唱这些淫词浪曲?”
“你他妈.....”多少年,都没人敢这么骂过自己了,李景隆噌的起身。但看清来人之后,马上诧异道,“哟,铁大人,你什么时候回京的?”说着,又看到了一边苦笑的解缙,“解翰林也在,真是巧了。来,相请不如偶遇!”
“曹公切莫再自误!”铁铉板着脸,“铁某远在福州,也知你是皇太孙殿下的近臣。背地里如此放浪行事,心中可还有太孙殿下?还有国法伦常?”
“你对得起大明的俸禄,大明君王的厚爱之恩吗?”
泥人还有三分火,不问青红皂白,李景隆被骂一个狗血淋头,当下恼火道,“铁大人,李某如何行事,还轮不到你来教训?你也算读书人,见到本公如此无礼,是要以下犯上吗?”
“国法面前,曹国公要以势压人?”铁铉不甘示弱。
李景隆怒道,“好,口口声声国法。你铁铉为何出现在这烟花柳巷之中?哼,想必你也是刚刚回京,不去陛见,先跑来这里。国法伦理何在呀?”
“你.........”铁铉气结。
“好啦,一人少说一句,都不是外人!”解缙说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