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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4章

    盯着面前的砂锅。然后,小心的夹出一块满是蜂窝的冻豆腐,挤出汤汁,放进嘴里。

    “嘶!哈!”

    冻豆腐里面的汤既烫又鲜,即便是烫的他呲牙咧嘴,也舍不得吐出来。

    此时,燕王朱棣只身一人,大步流星的过来。

    “你这馋嘴的和尚,又在偷吃!”朱棣笑笑,挨着对方坐下,一看砂锅,有些诧异道,“咦,今日你怎么吃素了?”

    “这可不是一般的素,这是素中鲜!”道衍美美的吃着,含糊不清的说道。

    朱棣笑出声,“不过是雪里蕻炖豆腐,你还说成素中鲜!”

    “王爷,不是小僧说您!”道衍一本正经道,“你这人,太煞风景!”说着,光头晃晃,“您说,您不甚爱美人,也不喜欢口腹之欲,更不喜玩了。只喜欢领兵打仗,这日子多没滋味?”

    “你当本王是你!”朱棣嫌弃的看了一眼砂锅,“万里边疆,胡虏未靖难,本王哪有心思过你这样的神仙日子!”说着,叹息一声,伸展下手脚,“今年冬天来的早,辽东的女真人收成不好,又要来闹了,麻烦啊!”

    “这算什么麻烦?王爷麾下强兵十万,还怕了他们?”道衍继续吃着,开口道,“北元铁骑都不敢和你争锋,这点小麻烦,您还上心了?”

    “这点麻烦是不算什么,不过是打仗杀人罢了!”朱棣忽然收敛笑容,“可是,有的麻烦比这还大,简直成了本王的心病!”

    道衍放下筷子,“可是和小僧有关?”

    “庆记!”朱棣吐出两个字,“广孝,别说不是你!”

    第215章

    给别人做嫁衣道衍微微一笑,神色满不在乎。

    “是小僧的手笔!”道衍道,“不过,小僧好奇,您是怎么这么快知道消息的?小僧所做之事,可没有用到您的人呀!”

    “京中传来的消息!”朱棣冷着脸,“你当本王真是只知道领兵打仗吗?京师之中,也有本王的耳目!”

    “王爷庙算无双!”道衍赞叹一声,继续吃喝。

    朱棣看看他,有些恼怒,“本王在问你话?”

    “小僧承认了!”道衍抬头,“是小僧叫人做的!”

    “为何?”朱棣压着怒火,“广孝,你不是说和淮安那边联合结盟吗?怎么现在,又把人家卖了?”

    “结盟之事,是唬弄鬼呢,淮安那边都不信呀!”道衍放下筷子,“小僧早就预料到这次行刺,根本不会成功!”

    “那你还一意孤行?”

    “可是,能把水搅浑!”道衍亲手给朱棣盛汤,笑道,“皇太孙地位越发稳固,无论是文臣还是武将都一心跟随。那只能在,藩王上做文章。”

    “召各藩王之子进京读书,已让有些藩王不满。这次,若他能迁怒于淮,甚至降罪,岂不是让藩王们更加恨他!那些藩王可不知道庆记的事,只看见皇太孙大权在握,容不得同父异母的弟弟,要除之后快!到时候,人人自危,暗中倒向王爷您!”

    朱棣冷哼,“我那侄儿,可没那么傻!”

    “他是不傻,可老皇爷爱孙心切。”道衍笑道。

    忽然,朱棣眼神冰冷,缓缓道,“我爹,不是李世民!”

    一时间,道衍的筷子一抖。

    “我朱家起于寒微,老爷子一生为的都是这个家。别看他嘴上不饶人,可心里根本舍不得对儿孙痛下杀手!”

    “就算这事真是淮安那边做的,也不过是一纸诏书,圈禁而已!”

    说着,朱棣喝了一口热汤,“本王不解的是,明明淮安那边谈的好好的,为何要嫁祸给他?”

    “还是那话,让水更浑!”道衍低头道,“水浑了,更让人看不清!”说着,咧嘴一笑,“其实,咱们不嫁祸给他,他也未必不嫁祸给咱们。本就是互相利用,大家彼此心知肚明!”

    朱棣沉默半晌,语气更加冰冷几分,“我二哥的事,是不是也是你做的?”

    道衍摇摇头,“不是!”说着,看着朱棣,“小僧倒是有这个心,可始终没有动手!秦王虽在藩王之中最长,但谋略武功皆不如您。而且性格暴戾,在朝臣之中声名狼藉。留着这么一个藩王,远比毒死他更有用!”

    “那是谁,毒死了我二哥!”朱棣握紧拳头,咬牙切齿。

    道衍有些意外,开口道,“王爷,小僧记得您一向对秦王不是甚亲近?”

    “那也是我二哥!”朱棣低吼,脸色深沉,“再不好,也是我二哥。小时候,他教过我射箭,摔跤。”说着,眼圈一红,“我自小,养在母后身边。最亲近的人,无非就是大哥,二哥,三哥。我虽心中不服他们,可从没想过他们落得这样的死法!”

    “被人毒死?”朱棣喝道,双眼充血,“我朱家的儿郎,怎么死都行,就是不能这么窝囊的死!”

    “哎,造化弄人呀!”道衍叹息一声。

    “你说,会是谁?”朱棣盯着他,问道。

    “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别让别人以为,是您!”道衍同样注视朱棣。

    “为何是本王?”

    “因为,您得利!”道衍道,“秦王死,天下诸藩之中,您一家独大!晋王虽然也是雄藩,可他的心性却不是好斗之人。战功,兵力都不如您!”

    “而且,他是皇太孙的亲叔叔!”

    朱棣眼神冷漠,忽然自嘲的笑笑,“看看,别人的嫁祸之计,可比你高明得多呀!你弄一个庆记,不痛不痒的。而人家什么都没说,却把二哥之死的矛头,都对准了我!”

    “这才是个开始!”道衍眯着眼,正色道,“秦藩死,晋藩未必能安然无恙?”

    “嗯?”朱棣噌的站起来,“你什么意思?”

    “除了嫁祸,还有一个原因!”道衍肃容道,“剪除羽翼!您要知道,秦王晋王乃是皇太孙的亲叔叔。这两人手握重兵,一旦早早的故去。日后皇太孙上位,一旦有变,可就外无强援!”

    嘎嘎,朱棣捏得关节响亮,满是恨意。

    “这么毒?”朱棣冷声道,“到底是谁?”

    “小僧不说,您心中是不是也有答案?”道衍笑道。

    “黄毛小儿,怎会如此歹毒?”

    “人都是会变的!”道衍叹息一声,“小僧学的是佛,佛家中有句话,走火入魔身入地狱!”

    “他以为他能坐上去?”朱棣怒道。

    道衍摇头,“他并不完全为了那张椅子,而是为了心中的痴念,报仇!”

    “报仇报到自己叔叔身上来了?”

    “问题是,秦王也好晋王也罢,都只认为,皇太孙才是他们的亲侄子!”

    砰,朱棣一拍石桌,“不能让他得逞!”

    “他自然不会得逞!”道衍一笑,“这等旁门左道,怎敌得过光明正的阳谋!秦藩一死,皇太孙另立新王。新的秦王不过是皇太孙傀儡,下一步皇太孙的手,就要插到秦藩之中!”

    “若晋王死,也是这个章程。把藩王封地中的官员全换成自己的心腹,掌握政权,兵权。登基之后,削藩水到渠成!”

    “那人所做的事,只怕都成了皇太孙的嫁衣!”道衍继续说道,“您这位侄子,最擅长的事就是因势导利,层层推进。光明正大的压下来,让人没有还手的余地!”

    “呵!”朱棣苦笑一声,“这手段,像极了大哥!”说着,又冷笑道,“害死二哥之人,只怕做梦都想不到,他是在为别人忙活!”

    “先不说别人,当务之急,秦王之死的疑点,千万不能落在您的头上!”道衍告诫道,“不然,老皇爷即便是再心软,您也是前功尽弃!”

    “怎么做?”朱棣问。

    “什么也别做,做的多,错的多!”道衍道,“您不是说女真蛮子那边恐怕今年要来闹腾吗?何不,带兵扫了过去。外边闹外边的,您打您的!”

    “也只好如此!”朱棣叹息一声,起身道,“京师来了消息,老爷子病了。而且这次,有些凶险。他已经下旨,皇太孙监国!”

    “您家老爷子!”道衍撇嘴,“偏心的厉害!”

    “又不是第一天这样,小时候他眼里除了大哥,就没旁人!”朱棣自嘲的笑笑,“在他心中,家业定然是要传给嫡长子的,别的儿子,落个仨瓜俩枣就好!”

    说着,走到门口,朱棣却又停步,欲言又止。

    “其实.........”

    犹豫半天,朱棣才缓缓开口,“其实,京中的耳目告诉我。老爷子有道秘诏,放在朴不成那。说等他百年之后,再拿出来!”

    “关于您的?”道衍问道。

    “八成!”朱棣点点头,“估计,不是好事!”

    第216章

    臣子监督“这练过的就是不一样!”

    “腿上,腰上,那股劲儿呀!”

    “嘿嘿!”

    清晨,天刚亮不久。朱允熥就扶着后腰,慢慢朝老爷子寝宫走去。

    脑中不住的回想起昨夜的癫狂,那汤胖儿就是一匹野马,不拿出真本事还真驯服不了。

    各中滋味,回味悠长。与其他东宫妃子不同,汤胖儿的身上多了几分洒脱的野性。

    就好比吃鱼,野生的总比池塘的好。女人,也是这个道理。

    渐渐的老爷子的寝宫近了,老爷子这辈子是典型的当家人做派,一辈子没赖过床,而且这种习惯也都强加在儿孙身上。

    日出而作日落而歇,一日两餐,即便是天子也遵循着古老的生活法则。

    “沙!沙!沙!”

    扫帚扫在青石板上的声音,在开路的太监,最终发出嗤嗤的声音中戛然而止。随后,那些宫中最低等级的宫人,都石化一般,微微低头转身面对宫墙站着。

    普通人是没资格见皇帝和储君的,即便是跪他们都没有资格。

    初冬的风有些清冷,石板的缝隙中沾着几片姗姗来迟的落叶。

    朱允熥行至老爷子寝宫外,对迎过来的朴不成问道,“皇爷爷醒了吗?”

    “回殿下,皇爷醒了,正由惠妃娘娘伺候着梳洗呢!”朴不成说道。

    “老爷子昨晚睡得可踏实?”朱允熥继续问道。

    “半夜醒了两次,其他的还好!”朴不成看看左右,低声道,“或许是天凉了,皇爷咳嗽的更厉害了!”

    “一会,让太医院的人进宫来瞧瞧,别耽误!”朱允熥吩咐一句,走到老爷子寝宫外,朗声道,“皇爷爷,孙儿来了!”

    里面,传出老爷子的声音,“不是跟你说,不用过来了吗?”

    传统的汉家礼法,不管是天家还是寻常百姓人家。早起睡前,儿孙都要在长辈的房外问安,嘘寒问暖。

    “不过来看看,孙儿总是不放心!”

    “嗨,有什么不放心的,咱这把老骨头,一时半刻还死不了!”说着,老爷子在屋里继续说道,“你不用看了,咱都挺好的,去忙政事吧!你现在是监国,大明亿兆百姓万里河山的担子都在你身上,万万不可懈怠!”

    “孙儿谨记皇爷爷教诲!”

    朱允熥心里微微有些疑惑,若是往日老爷子定让他进去,然后爷孙二人一块吃早饭,说些笑话。怎么今日,老爷子似乎有些赶自己走的意思。

    “去吧,去吧!”老爷子在里面道。

    “是!”朱允熥躬身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寝宫之中,老爷子披着被子,虚弱的斜靠在床头。他身边,郭惠妃跪着捧着热茶,满眼都是焦虑和揪心。

    地上,一块白色的手绢上,带着一抹触目惊心的红。

    “走了?”老爷子轻声问道。

    郭惠妃忙到门口看看,然后回来道,“皇爷,殿下走了!”

    “嗯!咳!咳!咳!!”老爷子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胸膛随着咳嗽不住的起伏。

    “皇爷,传太医吧!”郭惠妃哭道。

    “没事!”老爷子硬生生把咳嗽压下去,端起茶碗一饮而尽,然后拦着郭惠妃,冷声道,“谁都不许说!”

    “您就这么不爱惜身子吗?有病就瞧大夫呀!”郭惠妃跪着,开口道,“您都咳血了,这可不是小事!”

    “咱说没事就没事,咱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老爷子怒道,“不就是那么点血吗?算啥?”说着,叹息一声,“那么多国事压在咱大孙的身上,咱不能再让他分心!”

    “您要是真有好歹,才更让人揪心!”郭惠妃劝着,“皇爷,您不想让殿下知道,怕他分心,臣妾理解。可您身子若真病厉害了,这一大家子怎么是好!”说着,轻揉老爷子的腿,“要不,臣妾传太医进来,悄悄的给您看,不声张,不让别人知道!”

    “人老了不值钱,成他妈累赘了!”老爷子苦笑一下,“行,就依你。叫太医进来时,让起居官都避开,不许其他人在场。咱的药房,病案更是一个字都不能外露!”

    老爷子到底在担心什么?为何看个病都如此小心?

    郭惠妃心里不解,可也不敢问,只能连连答应。

    “你别想不该想的!”老爷子似乎看出对方心中疑惑,开口道,“咱就是,不想让外人看着自己,病病殃殃的模样!”说着,望向窗外,意味深长的说道,“冬天来了,不能再折腾了!”

    回到东宫景仁殿,朱允熥的早膳还没摆好。

    数位翰林学士还有宫人,捧着厚厚的奏折,鱼贯而入。没多一会,御案就被成摞的奏折淹没。

    放下奏折之后,翰林学士等人行礼退至一旁,各司其职。有准备文房用具,有记录皇太孙的起居,还有侍立一旁随时准备传话。

    和以前的疏离政务不同,那时的皇太孙更多的是学习如何处理政务。而现在的监国,则是大事小情一手抓,有乾纲独断之权。

    “殿下,您用膳吧!”

    朱允熥的炕桌上,早膳摆好,王八耻轻声说道。

    “哦,先放着吧!”朱允熥的目光落在那些奏折上,开口问道,“这总共多少奏折?”

    今日,当值的翰林学士,恰好是东宫侍讲黄子澄。这位历史大名鼎鼎,被建文帝依为心腹的文臣,因为朱允熥不喜夸夸其谈,更注重实效,现在还只是负责起草文书的翰林,而不能参与到军国大事之中。

    更没有,手握处理一部政务的权力。

    对于读书人,朱允熥可以用,但不会给大权实权。历史上无数次的教训告诉他,文人当国和武人当国都不可取。

    黄子澄微微躬身,开口道,“回殿下,此处是一千六百六十六件奏折!”说着,顿了顿,“其实原没有这么多,这几日皇上身子有恙,所以耽误了差不多八天!”

    八天,一千多件!朱允熥暗暗琢舌。

    往日在东宫,不过百十件奏折就够他头疼的了。

    八千挤压了一千多件,若是不挤压,那粗略一算。老爷子这个皇帝,每天要看两百多份奏折。

    就算都是无关紧要的问安折子,一时半会也都看不完。

    黄子澄又道,“这只是一小部分,随后还有三千三百九十一件国事,等着殿下拿主意!”

    朱允熥顿时语塞。

    老爷子平日,一天看两百份奏折,处理四百多政事?他老人家,是怎么做到的?而且,若是一天两天咬咬牙也不是不能撑下来。他老人家是年年如此,日日如此。甚至,当日所有的奏折和国事,都不许耽搁过夜。

    “论勤政,谁能勤过老爷子呀!”朱允熥心中暗道。

    自废了中书省之后,从老爷子开始皇权达到了顶峰。但绝对的权力背后,是相对的责任。

    现在,朱允熥才体会到,老爷子那句万里江山都压在你肩膀上的含义。

    朱允熥走到御案边,随意拿起一本。

    “臣,奏江西农桑事,按陛下旨意,各处田地,能种桑则种桑,能种果则种果。百姓之家,必前有犬,后有豕!”

    再翻开一本,宁波船政司。

    “今日,倭国船只往来增加,生丝之物所求甚大。陛下曾言,倭国无德,有教无类。是以,臣请奏陛下,倭人所求之物,是否买卖。另,倭国商船,是否准许上岸停靠等事,还望陛下圣裁!”

    宁波,是老爷子定下的仅有的几个可以对外的港口,专门负责对倭国的商业往来。

    其实这等事,地方上的官员完全可以自行处理,不必上奏。

    眼看堆积如山的奏折,朱允熥心中叫苦。

    “以后,想清闲都没功夫了!”

    想着,他忽然有些诧异,“老爷子是怎么处理这么多政务的?处理也就算了,他是怎么抽时间出来做别的事的?”

    脑中正想着,殿外传来脚步。

    武英殿,文渊阁,华盖殿大学士等人,在中书舍人刘三吾的带领下,恭敬的进来。

    “臣等,叩见太孙殿下!”

    朱允熥回身,诧异道,“孤没让你们来呀?”

    这些臣子,多是白发苍苍的老臣,其中站在第二排的方孝孺开口道,“臣等,是奉旨,来看殿下处理政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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