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0章
元末反元的时候,这些人就是镇压义军的急先锋,说起来老爷子当年面对的主要敌人,就是这些人组成的地主武装。老爷子占据江南之后,以江南财税为中心,扩军发展,最终北伐,靠的就是用刀把子从这些人的口袋里抢钱。
历史上,老爷子一死,大明朝在江南的赋税就一年比一年少。
直到晚明,几乎就是收不上来。
等到清军入关,人家爱新觉罗家可没有朱家那么好说话。不给钱?大刀片子杀一遍!过几年,再来一遍!
“你回去和铁铉说,朕说的话,永远都算。”朱允熥肃然开口,“新政刻不容缓,这些偷税贪腐之事,也是刻不容缓。给你们权了,你们就要用!”
“臣,遵旨!”景清拜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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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王,哪儿去?着急忙火的!”
王八耻刚从店里出来,迎面就碰上了正在外头候着觐见的曹国公李景隆,李景隆身后,还带和一个紧张的少年。看样子,那少年和李景隆面容十分相似。
看样子,应该是夫子。
“杂家找人去给何指挥传旨!”王八耻说了一声,伸手召来一个小太监,贴耳说了几句。
李景隆竖着耳朵听了半天,等对方说完,一把拉住王八耻,“老王,你跟我交个底,老何是不是要倒霉?”
“杂家哪里知道,杂家就是传话的!”王八耻笑笑,有些话他可不敢乱说。
“嗨,跟我还藏着,咱哥俩的交情,说点真话都不行?”李景隆笑道。
“曹国公,您就别套杂家的话啦!”王八耻笑笑。
那就是老何要倒霉了,见状,李景隆心中暗道。
因为往日皇上要见锦衣卫指挥使,随便让宫里的侍卫去找人就是,哪里用得着太监传话。太监传话,往往非常正事,也代表着皇上生气。
“老何那人挺踏实的,怎么让万岁爷生气了呢?”李景隆心中又暗中想道。
“曹国公,杂家要进去了,你别拉着杂家的袖子啦!”王八耻甩手道。
李景隆恍然大悟,松开王八耻的袖子,然后对身后少年瞪眼道,“死人呀,木头桩子呀,没长眼啊。还不见过王总管?”
那少年赶紧附身,“见过王总管!”
“不敢!您的公子吧!杂叫要叫生小公爷!”王八耻虽如今地位高,可也知道本分。
曹国公的儿子,那也是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他这个奴婢可不敢托大。
“什么小公爷,他就是个晚辈!”李景隆笑笑,又对儿子怒道,“愣啥恩?叫王叔!”
那少年又赶紧俯首,“王叔!”
“别,折杀杂家了!”王八耻赶紧摆手,“别人听见了,杂家就是不讲尊卑的罪过!”
“咱哥俩还什么尊卑!”李景隆笑道。
“杂家要进去了!回头再说!”王八耻朝里面张望一眼,赶紧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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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李景隆之子李琪看着王八耻的背影,低声道,“不过一个太监......”
“我他妈踹死你!”李景隆勃然大怒,扯着儿子的耳朵,“你马上就要进宫当差的人了,这等话也是能乱说的?一个太监?那可是皇上身边的总管太监?”
“别说你,你老子我看着人家,都要讨好三分!”
“爹爹爹!”李琪求饶道,“疼!”
李景隆放开儿子,“若不是在宫里,现在我就踹死你!”说着,拂袖道,“这么蠢,像谁呢?”
“我是你生的,你说像谁?”李琪还嘴。
“老子在你这么大的时候,八面玲珑!”李景隆怒道,“老子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玩意!”
李琪撇嘴,“又不是我让你生的!”
“我............”
就李景隆怒不可遏的时,里面有人喊道,“传,曹国公李景隆,骁骑尉李琪觐见!”
第3章
谢谢,叔儿~~~
“传曹国公李景隆!”
殿门口太监的话音落下,李景隆忙整理下衣冠,然后回头给儿子的衣帽正了正,严肃的嘱咐道,“马上见皇上了,多磕头少说话,奏对要是不适宜,回家打断你的腿!”
说着,加重语气,“腿打断!”
李琪一看他爹那种严厉的眼神,心中就发苦,嘟囔道,“我说不来,你非让我来。你让我来干啥,本来我都说好了带秋菊梅香她们两个下半晌方风筝去。你非拉我进宫,还要打断我腿。我是你亲生的,你打断我的腿,落一个瘸儿子,你高兴?”
“我他妈.........”李景隆眼角狂跳,额冒黑线,“我怎么就生你这么个玩意,老李家早晚败在你手里!”说着,看看前面带路的太监,又狠狠的瞪了他儿子一眼,低声道,“记着,你若是君前失仪,我豁出去绝后了,也要打死你!”
李琪看他老子那样,一缩脖,没敢言声。
爷俩正往里走,忽然对面一个人刚从殿里退出来。
李景隆一看,惊道,“景清贤弟,你怎么在这?”
过来的正是刚刚陛辞的景清,拱手笑道,“下官见过曹国公!”
“咱们俩人弄这些虚礼干什么?”李景隆扶着对方手臂大笑,“刚见了皇上?”
景清笑道,“是,刚跟皇上说了些地方上的事!”
李景隆忽然凑上一步,小声道,“皇上不大高兴?”
景清毕竟是为官不久之人,即便是有些才学,又哪里如李景隆一般句句话都是坑,满肚子都是套儿。
当下,直接开口道,“是,皇上听了不大高兴!”
李景隆脸色变幻两下,继续笑道,“你几时回京的,也不和我打声招呼?这么着,晚上我做东,叫上小解咱们一醉方休!”
“多谢国公好意,下官心领。只是尚有要事,要赶回去!”
“这么急?还想着跟你聚聚呢,咱们这些投缘的朋友,天南海北的,见一面多不容易?”李景隆惋惜,随后踢了身后儿子一脚,“叫叔!”
“叔!”李琪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俯首就叫。
景清忙避开半个身位,“这如何使得?”说着,看看李琪,“曹国公的公子,一表人才,面如冠玉!”
“也就生了副好皮囊!”李景隆笑道,“随我!”
这时,门口的太监已经开始催促,眼神不住的飘来。
“我先去见皇上!”李景隆拱手道。
“国公请便!”
李景隆带着儿子往殿里走,身子越过那掀开门帘的太监之时,微微一笑,“有劳公公了!”说着,手上微抖。
那太监只觉得眼睛一花,手里已经被塞了几颗沉甸甸的金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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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中,朱允熥斜坐在靠窗的软榻上,手中拿着一个小铜壶,缓缓的给窗台上,几盆兰花浇水。
“臣李景隆,叩见吾皇万岁!”
刚迈步进来,李景隆就大礼叩拜。他儿子见老子如此,也赶紧跟着。这小子虽然嘴上跟他老子掰扯,可心里如今慌的厉害,身子有些瑟瑟发抖。
朱允熥瞄了他们父子二人一眼,继续浇花,“一天之内你递了三次牌子,有什么要紧的事要见朕?”
“回皇上!”李景隆笑道,“臣犬子马上就要入东宫为太子宿卫,臣特带他来见皇上,聆听圣训!”
说着,胳膊肘不动声色的怼了儿子一肘子。
“臣,李琪,叩见吾皇万岁!”李琪倒也还算镇定,压制着心里的惶恐,恭敬的叩首。
“进宫当差就是当差而已,直接去内侍卫处落名儿,领衣甲就是了,听什么圣训?”
李景隆那点小心思,朱允熥心知肚明,他是抓住一切能在自己面上露脸的机会。对李景隆来说,两天见不着皇上,就意味着失宠。
朱允熥说了一句,又看看李琪,“去了东宫,陪在太子身边,万事要稳重。太子年幼经常胡闹,你要劝阻,不能跟着胡闹,更不能撺掇着胡闹,明白吗?”
“臣,遵旨!”朱允熥一开口,李琪后背就全是冷汗。
其实对于李景隆的儿子进宫来在六斤身边当差,朱允熥的心里是不大赞同的。倒不是对李琪这小子有什么意见,关键是他有个不着调的老子呀!
这李琪只要有李景隆三分的功力,六斤还不整日被马屁包围?
不过如今看起来,李琪这小子,远没有他爹那种机灵!
朱允熥目光转向李景隆,放下手里的铜壶,开口道,“你管着火器铸造局,过年到现在,一份奏折都没见你上过,一份条陈也没见你写过,你在那边当撒手掌柜的?”
“皇上交代的差事,臣哪敢怠慢。”李景隆急道,“臣没有上折子,是因为臣一直在低头做事!”说着,笑道,“皇上让臣去,是让臣做事的,不是让臣找出毛病说给皇上您听的?”
“哦?低头做事?”朱允熥笑笑,“做了哪些呀?”
“自臣接手铸造局以来,共制作大小火炮六百八十门,其中共给静海军的二百六十二,给宁波,广州,泉州的岸防炮三百,其余的分给乐浪郡的韩王,辽东都司,还有云南边军!”
“另外还有洪武造火铳八百九十二杆,本来是一千三百杆。但因为赶工太急,有些工匠不熟练,造成火铳的口径不对,所以臣没有请示皇上,直接做主重新回炉!”
“所造的火铳,全部交付京营火枪兵!”
朱允熥听着,面上没有表情,心中却在赞许。这些数据他是知道的,李景隆所说分毫不差。李景隆这人功利心有,溜须拍马也在行,但该做事的时候,还是信得过的。
尤其是洪武造火枪那些残次品,若是一般的官员,定然不敢随意处置,一定要请示请示再请示。唯有他,直接处理了事,有担当有决心。
不过,朱允熥可没打算给他好脸,“说的倒是不错,可朕怎么听说,你是撒手掌柜的,嘛都不管呢?朕听说铸造局里头,你一次都没进去过!”
李景隆叩首,“回皇上,臣管着铸造局心中只有两个章程,第一抓质量,毕竟火器是军国利器。第二,就是知人善用!”
“臣于锻造之事,乃是外行。所以放手交给下属去做,若臣这个外行,要装内行指指点点,那就是本末倒置!”
“臣抓好质量,管好后勤,善用可用之人,提拔有用之人,放不负皇上的苦心!”
闻言,朱允熥露出笑容,“你呀,这张嘴真是!”说着,淡淡的挥手,“起来回话吧,别跪着了。王八耻辱,搬两张凳子来,让他们父子坐着跟朕说话!”
“皇上面前,哪有臣的座位!”李景隆笑道,然后看儿子木头桩子似的愣着,暗中怼了半肘子。
李琪脑中一片浆糊,见了皇上他整个人就跟木偶似的。
心中既是惶恐,又是害怕,还有几分兴奋。那可是皇上呀,那可是天子呀!
此时被他老子一怼,心中稍稍恢复几分清明。
这时,正赶上王八耻捧着个凳子过来。
李琪赶紧接过,口中道,“谢谢王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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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皇上口谕,滚进来“谢谢王叔儿!”
噗嗤,朱允熥刚喝下一口茶水,直接吐了出来。
随即笑着对李琪问道,“你叫他什么?”
李景隆也听到他儿子的话,当场脸都绿了。
“他娘的,皇上赐座,你应该叩谢天恩啊!”
“再不济,也学着你老子,说不敢坐呀!”
“怎么对着王八耻那没卵子的叫起叔来了?”
“这当口,你叫哪门子叔啊?”
王八耻也傻了,端着凳子放下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这孩子是不是傻呀?”他心中暗道,“皇上面前,叫杂家叔?这不是给杂家上眼药吗?杂家,早晚让他们爷俩坑死!”
李琪喊了一声,也觉得不对劲,心中后悔。
见周围寂静无声,皇上乐不可支,他爹和王总管呆若木鸡,他更是不知所措。
悄悄的接手凳子,放在屁股下面,然后低头坐下,一言不发。
“你他妈还敢坐?”李景隆浑身发抖,心中大骂。
一脚踹过去,“畜生,皇上面前,哪有你的座位?”说着,也噗通声跪下,“皇上,臣教子无方..........”
“等会,等会!”
朱允熥已经笑得不成样子,他万想不到李景隆居然有这种愣头青的儿子,还真是一报还一报呀!
“你方才叫王八耻王叔?”朱允熥继续笑问。
李琪栽倒在地上,眼睛眨眨,先是看看他老子,又看看王八耻辱,不敢说话。
“呔,皇上问你话呢!”李景隆快气疯了,继续怒道。
“我.........”
啪,不等李琪说话,李景隆直接一个大瓜子抽过去,“皇上面前,谁让你口里我我的!”
“行了!”朱允熥说了一句,“要打孩子回去打去,别当着朕的面儿!”
“臣该死!”李景隆叩首。
朱允熥看看他爷俩,脸上看不出喜怒,“堂堂国公之子,管王八耻叫叔!你让朕说什么好?李景隆!”
“臣在!”
“你这国公当的,有失官身国体呀!”朱允熥依旧淡淡的说道,“一个国公,巴结朕身边的人,还真是不遗余力!”
“你这心思,怎么就不能放到正地方?”
“皇上赎罪,臣罪该万死!”李景隆不住叩首,急道,“是方才在外头遇上王总管,臣想着犬子是晚辈,就让他对王总管客气的称叔。谁知,谁知这孩子实诚啊,给当真了!”
“这孩子太实诚!”李景隆又继续说道,“一根筋,直肠子,认死理!他脑子笨,不会说话。见着皇上,被天威震慑,心里慌神........”
“打住打住!”朱允熥摆手,“这事,若让外臣知道了,明儿一早,朕的御案就让弹劾你的奏折给堆满,你信不信?”
李景隆冷汗连连,恨不得回头掐死这个笨蛋儿子。
如今大明朝太监不是人,莫说宫里头老爷子对这些太监不当人,就是满朝文武,尤其是那些文官。若是知晓他让儿子管一个太监叫叔儿,只怕当场就炸。
满朝群情激愤,不把他李景隆蛋黄子弹劾出来都不算完。
在那些文官的心中,阉人,防还防不过来呢,你曹国公李景隆居然上赶着巴结?你是人吗?
“皇上恕罪!!”李景隆重重叩首,“是臣举止不当,请皇上治臣的罪!”
见自己的老子惶恐得后背都湿透了,李琪也学着他老子的样子叩首,然后鬼使神差的开口,“皇上,要罚就罚臣,别罚臣的父亲!”
朱允熥诧异的看着李琪,等着对方的下文。
就听李琪继续说道,“臣第一次进宫,心中惶恐不知所措。就想起父亲交代的话,进宫之后少说话多磕头。见人未语先笑,见着岁数大的就叫叔,见着同辈就叫哥。”
“父亲交代了,见人客气几分总是没错的。别总想着是什么国公之子,国公之子在这宫里,屁都不是!”
“以后在太子爷身边当差,人缘顶重要,人品也更重要。宁可平日低头笑,万不可让人背后说自己仗着家世孤傲!”
“父亲还说了,礼多人不怪。说话低调些,手面大方些,身上预备银票金豆子.......”
一开始李景隆听了还心中欣慰,渐渐的越听越是恼火。
“他怎么什么都往出说?”
“这小子没脑子啊?”
这时,朱允熥开口了,“你看你教孩子的都是什么?好好的孩子,你净教这些逢迎的话,半点好事都不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