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3章
“为何要深夜来?”“晚饭过后,方丈说让小僧先睡一觉,然后半夜起来徒步来县城里请人。”小沙弥的口舌倒是清楚,“方丈说,等小僧和客人赶回去,正好能赶上日出!”
冷汗,顺着何广义的额头落下。
“大.......大人.......小人实在不知.......”
啪,不等张孝国说完。何广义转身就是一个大嘴巴,直抽得对方噗通一声躺在地上。
“让人家给完了!”
何广义脸色狰狞,“点火,通知汤总兵的人行动。通知各关卡的兄弟们,行动!”
“喏!”
跟在何广义身后的纪纲答应一声,从袖中掏出一枚信号弹。
唰的一下点燃,放在地上。而后,砰砰砰,数个烟花在空中绽放,异常璀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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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这鸟寺给老子围起来!”
早就有官兵埋伏在寺院不远处的山间,待看到夜空中绽放的烟花,带队的千户大呼一声。
数百早就等得不耐烦的官兵们,点燃火把,如狼似虎的冲向极乐寺。
当先的官兵直接甩出绳索挂在寺庙的墙头,而后咬着腰刀几下就攀爬上去跳落院子里,紧接着大门被从里面打开,官兵入潮水一般涌入。
“甲乙丙三队进去,丁字队沿着这鸟庙的外围给老子堵漏网之鱼!”带队的千户大声命令,“有敢反抗者,格杀勿论!”
霎那间,庙宇中响起了出家的人惊呼和惨叫。
偶尔也有兵器金铁相交的声音,但马上被杀声掩盖。那斑驳的菩萨像,不知何时被一抹刺眼的鲜血染红。
“千户大人,抓了秃驴三十七个,宰了八个。”一个浑身是血的百户对千户大声禀报,“兄弟们没死没伤。”说着,凑到千户的身边,低声道,“不过卑职看,都是些普通秃驴,没见着方丈等人!”
说着,更低声道,“大人,兄弟搜搜?”
那千户看着瑟瑟发抖跪在院子当中的和尚们,微微点头,“嗯,动作麻利点,估计锦衣卫要来了!”
百户大喜,直接拎起一个和尚,刀架在对方脖子上,“说,你们藏钱的地方在哪?”
“小僧,不.......不.........啊!”
百户当头就是一刀砍下,“忒墨迹!”又拎过另一个,瞪眼道,“说,钱呢?”
“方丈的屋里........方丈的屋里必然有........”
话音落下,许多官兵蜂拥的冲向方丈的房间开始翻箱倒柜。
这时,庙门外也响起轰鸣的马蹄。
何广义不等战马停稳,直接跳了下来,“抓着了吗?”
正大马金刀坐在菩萨像下的千户站起身,“见过指挥使大人,卑职见到大人的暗号就开始行动,这鸟寺所有的秃驴都在这了!”说着,顿了顿,“不过没抓着方丈!”
何广义面色难看,直接对身后的人说道,“去审!”
纪纲听了,带人就抓了几个和尚进了旁边的房间。
不多时,纪纲从里面出来,“大人,他们说晚饭之后就没见过方丈,不但没见过方丈,寺里边的长老数人也都一并没见着!”
“还能飞了不成?”何广义怒道。
说着,他看看那千户,“本都让你们监视这庙,你们就没发现什么异常?没看着有人进出?”
“天还亮的时候,倒是人赶着马车进庙来。卑职的人看了看,说是给庙里送粮食的。”那千户说道。
“你...........”何广义大怒,“你为何不拦着?不查看?”
别看对方只是个千户,可作为西安总兵,陕西都司身边的亲兵千户,身上是挂着参将官职的悍将。
这种军中的汉子,一向对锦衣卫这些人嗤之以鼻。如今见何广义对他毫不客气,也翻个白眼,硬邦邦的说道,“汤镇台是让我等协助你们,可不是归你们管的!”
“再说了,指挥使大人你也只是说让我等在这等着,听候命令!”
“你这浑人!”何广义大怒。
就这时,不远处的房间里突然发出阵阵欢呼。
“可是有了发现?”何广义心中一喜。
紧接着,就听那房间中传来话,“兄弟们,找着秃驴的钱啦!”
第33章
波澜(2)从不收香火钱的寺院,竟然在方丈的房间找到了数千两散碎的银钱。
何广义捏着一块碎银子,仔细的看。如今大明朝普及银元,这些碎银显然是走的仓促来不及打包带走的。
这些钱,对于官兵们来说,是笔不小的横财。
而何广义的脸色,越发的狰狞难堪。
“让人给耍了!”
那边官兵们在欢呼,而锦衣卫这边则是垂头丧气。
显然,这些白莲教的余孽发现了他们,利用他们想一网打尽的心思,让他们在县城中苦等。而那些余孽,则是趁着他们等的功夫,逃了出去。
何广义把碎银子捏在掌心,冷眼道,“各关卡的兄弟们怎么说?怎么还没回信?”
他话音刚落,一个锦衣卫总旗纵马来到寺外。
然后气喘吁吁的跑到何广义面前,“都堂,兄弟们看到您的信号,就把路都堵了,一只鸟都飞不过去!”
“晚了!”何广义心中暗道,“只怕在堵路之前,人家早就跑远了!”
心中如是想,但还是要问,“你们在路上设卡,过往的行人可有异常?”
“没有,来往的都是普通百姓!”说着,那锦衣卫总旗想了想,“天还未擦黑的时候,卑职那边过去了几个汉子,他们背着个病重的老头,是要去找郎中的!”
“你这蠢材!”何广义怒道,“县城里没有郎中吗?哪有人看病舍近求远的!”
“往哪边跑了?”何广义继续追问。
“这个,卑职倒是没留心........”
“废物!”何广义大骂一声。
“大人,卑职看来,这些人逃出去必然要化整为零!”纪纲说道,“不然在一起的话目标太大。”说着,沉吟片刻,“他们这些妖人,在此地经营多年,想逃过咱们的耳目很容易。就算不远逃,周围的农家也可藏身!”
何广义想了片刻,“布政司的人呢?让他们拿着人口名册,在咱们布控的范围之内,挨家挨户的查。”
“喏!”
“另外,马上给我审这些秃驴!”何广义面色狰狞,看着那些和尚们,“撬开他们的嘴,蛛丝马迹都不要放过!”
马上,这座极乐寺就变成锦衣卫的刑房。
方才还兴高采烈的官兵们,见识了锦衣卫审讯的手段之后,马上偃旗息鼓,敬畏的离这些番子远远的。
何广义独身一人坐在佛像下,手中的碎银子捏的死死的,“谁泄露了消息?”
必然是有人泄露了消息,不然那些白莲教的妖人绝不会这么快逃走。而且这些妖人必定知晓了来的是锦衣卫,不然也不可能逃的这么干脆。
“汤镇台,阎彦清,秦王.....”
何广义心中过着知道他来西安的每个人,“汤镇台下属的亲兵,秦王府的护军统领,还有秦王府的太监总管......”
越是想,他心中越是没有头绪。
越是想,思绪越乱。
他知道,若是白莲教这事办不好,他的官也就当到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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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下,一辆驴车哒哒的在崎岖的山路上狂奔。
颠簸的马车之中,神情戒备的田九成,对身边已扮作寻常老翁的老僧说道,“师兄,咱们去哪?”
老僧笑笑,倒是神色坦然,“西安!”
田九成想想,焦急之色溢于言表,“师兄,那边能容咱们吗?”
“大人物有把柄在咱们手里,怎么不能容咱们,嘿嘿!”老僧笑道。
“可惜咱们的基业!”田九成叹息道,“极乐寺经营了许多年,如今一朝毁灭!”
“官兵走了,咱们再回去就是!”老僧冷笑道,“找不到咱们,官兵和锦衣卫必然对咱们的信徒动手。他们的德行你还不知道,刮地三尺杀良冒功,到时候信徒们对官府更加痛恨,等风头过去,咱们登高一呼,嘿嘿!”
“朝廷以为抓住咱们就行了?蠢蛋!”
“教中各骨干都藏身于民,他们怎么抓?”
“离开那极乐寺,只要你我人还在,教中的兄弟们就有主心骨。”
“我不是说这个!”田九成继续叹息一声,“此去西安,我总觉不是个好的选择。我虽没什么见识,可当初师兄你说和那位大人物联合的时候,我就知道是与虎谋皮。师兄,咱们是见不得光的呀!”
“您跟他们合作,他们转头就能收拾了咱们!”
老僧的表情也凝重起来,“可若不和他们合作,咱们永远都是小打小闹!年月变了,再想和以前一样起事越来越难。”
“咱们背后,必须有大势力才能保平安!”
说着,老僧看看田九成,“你也不必多心了,我吩咐兄弟们化整为零,先都潜伏起来。一切,等这次风头过去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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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安的秋比京城要冷得多,早上起来窗边一层落叶,池塘里的水似乎都凝固了一般。
毛骧用冷水洗了脸,冰冷的感觉让他浑身毛孔张开。
这是西安城的一处上等客栈,单独的一个院落,雅致得如同富贵人家的后宅一般。
梳洗之后,他用毛巾用力的擦着头发。
忽然,他的动作停住,飞快的把毛巾缠绕在自己的手臂之上,然后如豹子一般,直接蹿上了房顶,张开手臂。
哗啦啦,一只神俊的海东青从天而降。
巨大的翅膀张开,俯冲而来,准确的落在毛骧缠绕着毛巾的手臂上。然后,讨好的用头蹭蹭毛骧的肩膀。
“累了吧!给你准备了羔羊肉!”
毛骧的脸上罕见的露出人情,然后架着胳膊上的海东青翻身落地。
随后他在海东青脚上发现一张绑着的布条,伸手解下来展开。
“自先生到秦,王府共出入三十六人.........”
毛骧默默的看着手中带字的布条,把上面的话都记在心里。
随后,他把海东青放在桌上,亲手拿起小刀,把客栈伙计在清晨给他送来的,新鲜的羔羊肉切成细条。
然后一条条的喂给海东青,抚摸它的头顶。
接着,他把带字的布条烧毁。
同时也拿出一张干净的布条,用笔写道。
“查,都去往何处,见何人?”
“另,王府最近人远出入,为何不报?”
等那海东青吃完了,他把布条好好的绑好,然后架在胳膊上,奋力一震。
海东青翱翔天空,渐渐消失不见。
“没有任何人,能瞒过青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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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去相亲我就是傻逼。
我真跟傻逼一样一样的,我他妈吃撑了去讨好谁?
社会这么乱,装纯给谁看?
第34章
京师(1)终于来了一场秋雨,把残夏的酷热吹得七零八落,让这个秋天有了几分秋天的味道。
清晨的空气湿漉漉还带着几分寒气,依稀辨认那不是寒而是昨夜的霜。花园之中开尽残红的花瓣之上,都覆盖着浅浅一层晶莹。
“老爷起了,过来伺候更衣!”
曹国公李景隆的后宅之中,夫人邓氏靠着门口对外说话。
话音落下,数个丫鬟捧着各种洗漱用品进来。
芊芊玉手撩开帷幔,从窗子中吹进来清冷的空气,让床上的李景隆打个寒颤。
“爷最烦这个天气,浑身都黏糊糊冷冰冰的!”李景隆一边抱怨着一边起身,披上丫鬟递过来的坎肩,开口道,“官服拿来,爷一会要进宫见万岁爷!”
说着,又吩咐道,“爷我怕冷,靴子里加一层毡子!”
“放心吧,早就给您准备好了!”夫人邓氏在一旁笑道,“才入秋你就招呼冷,再过些天还了得!”说着,捂嘴笑道,“爷您前几年可不这样,大冬天的早上起来要骑两圈马呢!”
“哼,以前骑马是为了发汗。现在不骑马了改骑人,阳气都被吸干了,能不怕冷!”李景隆坏笑。
“死相!”邓氏嗔怒,掐了对方胳膊一把。
李景隆一笑,站起身在丫鬟的伺候下开始净口洁面。
邓氏反身铺着床铺,忽然想了起什么开口道,“爷,昨儿我外甥那边送了节礼来,礼单子上看着,份量可是不少呢?该怎么回礼,得你拿章程!”
李景隆吐出口里的污水,“你自己外甥给你送礼,还回什么礼?”说着,马上一顿,疑惑道,“你哪个外甥送礼来了?”
邓氏不满的看了他一眼,“还能有谁?西安那位永兴郡王呗?”说着,叹口气道,“难为这孩子了,每年都想着我这姨娘,年节一次都不曾落过!”
“每年年节?”李景隆忽然高声道,“你怎么不早说?”
邓氏马上瞪眼,“大早上你喊什么?”
李景隆擦去嘴边的沫子,怒道,“老娘们当家墙倒屋塌,还真没说错,他的礼你也收?”说着,继续质问道,“你跟那边来往过多少回?”
“我自己的外甥怎么就不能来往?”邓氏白了李景隆一眼,“哦,他没继承秦王的爵位,我这个姨娘就不认他了?”
她口中的永兴郡王正是她的妹子,故秦王朱樉极其宠爱的侧妃邓氏之子,如今的永兴郡王朱尚炳。
秦王朱樉无嫡子,按大明朝的祖宗家法,有嫡立嫡无嫡立长。朱樉死后本该是他继承王位,但因为老爷子和朱允熥心中,憎恶专宠的邓氏,所以把王爵传给了庶次子。而这位本该继承秦王的庶长子,只落了个郡王。
“他要是亲王,还能认你这个姨娘吗?”李景隆大怒,“早些年,他们娘俩得势的时候,何时跟你这边联系过?”说着,挥手把下人都赶出去,“他现在空筒子郡王,想起你这亲姨娘来了?一个王爷,赶上过年过节,巴巴的给你送礼,这里边的事你想不通?”
邓氏不忿,“能有什么事,无非就是人情往来?”
“跟他有什么人情过码?”李景隆冷笑,“你若是无权无势,他给你送?千里迢迢的给你送?”说着,继续冷笑一声,“给你送礼过来,不是因为你是他的亲姨娘,而是因为你爷们我!”
邓氏恼怒,“人家是郡王.......”
“他那些礼原封不动的回过去!”李景隆直接打断妻子,“不,加两倍回过去。日后他再差人从西安往这边送礼,一概不收!”
“你这是.........”
“我告诉你,别给家里招灾!”李景隆吼了一声,随后看看外边,靠近妻子低声道,“这里面有好些事你不知道,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短,真有事的时候你撇清不了!”
“能有什么事?”邓氏眼圈都红了,“也都不是什么贵重东西,都是他差人送来的西安特产。人家孩子有深沉呢,知道他的身份不能跟朝臣们来往,连舅舅家那边都没送,全送我这来了。还写信说,不值钱的东西,给外家儿各位亲长尝尝鲜!”
“当年他母亲活着的时候,跟我确实疏远。可是........他虽是王爷,也是我的亲外甥呀!咱们当长辈的,总不能戳晚辈心窝子吧?”
原先秦王府那些事,李景隆就没办法跟邓氏说。
秦王再不像话,那也是老朱家的家仇。金銮殿上那爷俩怎么说怎么骂都行,他李景隆胆敢舌头长半截乱说话,就是死罪。
“我还能坑你?”李景隆挨着妻子坐下,搂着对方的肩膀,柔声道,“总之这两年,别和那边走太近!”说到此处,长叹一声,“他心中要是真有你这个姨娘,自然会明白咱们的苦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