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2章
一个面目狰狞一看就不是好人的混混,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玉佩,“三哥,当铺掌柜的仗着背后有靠,一开始不给我。我给了他两下狠的,一刀扎他腿肚子上了!”这块玉佩是个玉佛,体积不大,只有小拇指大小,但做工却甚是精美,放在手中竟然有种暖暖的感觉,想来玉的材料也不是凡品。
三儿看着玉佩,开口呵斥那混混儿,“赎当给钱就是,我不是说这当口不许惹事吗?”
“我......没带钱!”那混混低头。
就这时,前边忽然传来黑金刚的声音,“别说话!”
毛骧带着小全小五还有老翁出来了,三个人依旧是冷冰冰的样子,和刚才不同的是,他们的口鼻都被捂住,只露出眼睛。
这模样,更是骇人。
“里面地窖有具尸首,你找人拖出来,记得尸首身上任何东西都不要碰!”毛骧开口吩咐。
黑金刚也不啰嗦,“是!”说着,看看毛骧,“我儿子......”
“死不了!”小全替毛骧回答,然后开口道,“城里共计多少家药铺?”说着,冷笑道,“别说你不知道啊,你们这些混混,身上就离不开金疮药!”
“还有!”毛骧开口,“城里有姓钱的卖烧饼的吗?”
尖嘴猴腮的三儿上前,双手递过玉佩,“西城有家钱记烧饼,开了二十年了,也是几代人的买卖!”
“再把所有卖点心的铺名给我!”毛骧又说了一声,接过对方手里的玉佩。
瞬间,他的眼神中有别的东西一闪而过。
“还真是白莲教!”他心中暗道。
因为这枚玉佩和他在刘宝儿房间中找到的一模一样,只不过他心中疑惑的是,白莲教都这么有钱吗?玉佩都是上好的西域暖玉?
“我先走,回头有人联系你!”毛骧把玉佩放入怀中,转身就走。
“哎........”黑金刚想说话,却没敢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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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他们走远,黑金刚才开口骂道,“他妈的!”
三儿依旧看着毛骧等人消失的方向,“这些人什么来路,真是邪!”
“去人,把他说的尸首拽出来!”黑金刚恼火的说道,“他妈的,等我儿子回来,我........”
三儿给了旁边人一个眼神,几个汉子进了院子。
“哥,这事我觉得,还是快刀斩乱麻,别掺和太深了!”三儿低声道,“你看,这又弄了个尸首出来,明儿说不得又弄出什么来?”
“现在抽身晚了!”黑金刚也不是莽夫,“我儿子在他们手里,咱们还帮他们做了这么多..........”说着,他不说话了,目光落在旁边一直低头,听着他们说话的万事通身上。
“兄弟,辛苦!”三儿搂着万事通的肩膀,“你先回去睡一觉,明儿一早辛苦费就送到你家去。我们做事,最是讲规矩,赏罚分明!”
“小的明白........呃.........”
噗嗤,一把刀直接捅穿了他的后心。
他不可思议的扭头,看着面无表情的三儿。
三儿抓着匕首的刀柄,冷笑着扭动。
吱嘎吱嘎,万事通在疼痛之中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
“别.........”
噗嗤,噗嗤!
三儿抽刀出来,顺势把万事通按在墙壁上,对准胸口连捅两刀。
然后,冰冷的看着万事通没了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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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下的长街,四个身影泾渭分明。
“都堂,现在去哪?”小全问道。
毛骧开口,“去找何广义!”说着,顿了顿,“刺客就是白莲教!”
“哈!”小五大笑,“这下好玩了!”
说着,他忽然定住,然后嫌弃的扯下捂着口鼻的布,丢在地上。
呼!
空气真新鲜!
第52章
天快亮(1)“可以肯定,刺杀秦王的就是白莲教!”
夜很深,深到没有万家灯火。天亮之前的黑,远比深夜更重。
一个简陋的卖米皮的小摊前,两碗调好的米皮,一碟臭豆腐,半碗盐水毛豆,几颗糖蒜就是毛骧和何广义的下酒菜。
毛骧剥开一颗毛豆,沾了点酱油汤扔进嘴里,然后随意的在膝盖上蹭蹭手,继续笑道,“邪教刺王杀驾,潜伏民间蓄意造反,对你而言可是天大的功劳!”
何广义低着头,轻轻说道,“功劳是以后的事,但是许多事晚辈还是想不明白!”说着,也拿起几颗毛豆吃了起来,“刺客是白莲教,那秦王府中的贼人的内应也必然是白莲教。”
“晚辈要抓捕的白莲教妖人,也是提前收到了消息,让晚辈功亏一篑!现在推算,应就是在西安城中!”
“这么说来,白莲教的内应绝不可能只是一个太监,必须是地位更高之人。或者说,白莲教的内应压根就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
毛骧看着何广义,微微一笑,“你还没笨到家!”
“可晚辈是更想不通!”何广义皱眉,“若给白莲教通风报信的内应,真是位高权重之人,他图什么?”说着,沉吟道,“位高权重之人哪个是傻子?白莲教乃是邪教,乃是朝廷的眼中钉,谁吃撑了放着荣华富贵不要,跟白莲教打连连?”
“你还是年轻!”毛骧夹起一块臭豆腐放在嘴里,“世上不合常理且让人眼球大跌的事儿多着呢!况且,你要知道,越是聪明人越是糊涂!”说着,又吃了一块臭豆腐,继续笑道,“再说了,一句谎言,需要上百句谎言来掩盖!”
“即便是位高权重的聪明人,他们做了不想让旁人知道的事,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遮掩下去!撒谎这事,上瘾的!不过到最后,骗不骗得了别人未必,到肯定是能把他们自己骗了。”
说到此处,毛骧突然皱眉,没好气对旁边米皮小摊说道,“怎么回事?臭豆腐里怎么没放虾油?”
小摊上传来一个打着哈欠的老翁声,“凑合吃吧?贫民老百姓的吃食,哪那么多讲究?”说着,继续不满的嘟囔道,“平常老头我一天卖几十份臭豆腐,也没有哪个食客挑三拣四,怎么这些小吃到了你们达官贵人的嘴里,就要放着加那个?真是臭讲究!”
这老翁是谁何广义不知道,但想来能就在旁边听着他和毛骧说话,就定然不是一般人。
可他怎么也想不到,这老翁居然敢这么跟毛骧说话?
何广义悄悄抬眼,看看毛骧。果然后者的脸色,铁青一片。
“老子一句话,引出你一堆话!”毛骧咬牙道。
老翁脖子一缩靠在墙角,“不知民间疾苦!”
就这时,巷子外边传来脚步声,紧接着小全小五跟黑白无常似的,提溜着一个身上还带着围裙,五十出头的男子过来。
他俩看看都没看何广义,直接把人扔在毛骧脚边,小全开口道,“钱记赵烧饼铺的老板,给您提溜过来了。”
小五说道,“找到他的时候,正烤烧饼呢!”
毛骧瞅瞅脚下,抖成筛糠一样的钱掌柜,又看看小全小五,“小全,你怀里鼓鼓囊囊的,藏了什么玩意儿?”
小五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他们家刚出炉的烧饼!”说着,拿一个叼在嘴里,掏出一个递出来,“您来一个?”
“你们........”毛骧咬牙,“你们他妈的是抓人去了,还是抢东西去了?烧饼你们也拿?”
“没吃饭赖谁呀?”小全摊手。
“跟您三天饿了两宿!”小五也开口道。
毛骧怒了,“那他妈就顺人家烧饼?”
“顺别的他家也没有啊?”小全耸肩。
毛骧叹口气,“滚滚滚!”
小全小五嘿嘿一笑,走到边上踢踢老头,“起来,弄两碗米皮,麻利的!”
“草你妈的,我该你们的?”老翁骂骂咧咧,但还是起身给他俩弄着吃食。
这一切,何广义只当是没看见。
他更不敢在心中腹诽或者嘲笑,因为他知道若是没有过命的交情,这些人绝不敢如此说话。毛骧被手下人挤兑,也不是他没有威严,而是他的手下真的拿他当成大哥。
“让你见笑了!”毛骧低声道。
何广义马上开口,“不敢!”
“这些年,他们吃了不少苦,我这边也弥补不了!”毛骧微叹一声,“当年,他们也都是有功劳的,本该一生无忧。可跟着我许多年,各个都是一身恶习,就算给了金山银山也守不住,混成这个德行!”
所谓说话听音,何广义这人一点就透。
既然有功劳还要隐姓埋名,那就是他们的身份见不得光。
既然一身恶习,那就是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给钱,不如给饭碗。
想到此处,何广义马上开口,“此间事了结后,西安城这些平日为非作歹的混混,衙门里吃官饭不干人事,占着茅坑不拉屎的吏员们,也都要清理清理!”
他话说得含糊,但足够毛骧听得明白。
无论黑道白道,是改头换面进衙门吃铁饭碗,还是愿意混迹江湖挣黑钱。他何广义,都可以帮着安排。
“有心!”毛骧淡淡的说了一句。
然后,目光看着瑟瑟发抖,惊恐不已的烧饼铺钱掌柜,“知道为什么找你?”
钱掌柜哆嗦着,“知.....知道!”
那边小全吃着米皮和烧饼,插嘴道,“路上都跟他交代了!”
“既然知道,就好好说!”毛骧柔声道,“说完了好回去做烧饼,别耽误明天的生意!”
“小人..........”钱掌柜结结巴巴的开始讲述,“小人的买卖都是做街坊邻居的生意,都是周围的熟人,这个买十个那个买五个那么帮衬。”
“前些日子,来了个汉子,一次就卖了五十个烧饼。小人记得真真的,当时的烧饼已经卖没了。那汉子多了一串钱,让小的重新开炉发面,专门给他烤了一炉!”
“你还记得那人长什么样吗?”毛骧继续问道。
“记得,记得!”钱掌柜赶紧一边寻思一遍说道,“那人眯眯眼,蒜头鼻,有点地包天.........”
此时,何广义愕然发现,边上卖米皮的老翁不知何时在摊子上挂起一张白纸,然后用毛笔开始细细的勾勒起来。
“这.........高手啊!”
第53章
天快亮(2)根据旁人的口述,临摹画像本就是锦衣卫中负责刑名事务之人,必修的技巧。
锦衣卫中,根据别人三言两语就能画出人犯轮廓的高手,也有那么十几位。可那些人跟眼前这老头比起来,真是不够看。
老头的动作很慢,下笔很轻,可那份从容还有自信,却是何广义生平罕见。
三五笔之后,一个男子栩栩如生的模样已经跃然纸上。
方正脸,眯眯眼,蒜头鼻,地包天。眉毛粗,胡须密。似乎因为常年的皱眉,眉头中间带着浅浅的川字纹。
钱掌柜描述完的同时,他那边也画完。
毛骧对钱掌柜道,“你转头看看,是不是他?”
钱掌柜狐疑的转头,顿时大叫起来,“是,就是!就是他!”说着,手足无措的喊道,“尤其是他那双眼睛,看着跟寻常人不一样!”
“小人也说不出来,反正我们这种老实巴交的人,绝对没有那种眼神。他当时看着小人,小人干活都不利索了!”
何广义也端详着那张肖像,开口道,“这人的眼神,像是军中人!”说着,语气肯定的说道,“是边军,在塞外驻扎多年,看谁都是冷冷的眼神!”
“有了画像就好办!”毛骧说完,又看向钱掌柜,“你还记得他当时从哪边,到的你铺子门前?”
钱掌柜想想,“西边!小人当时正端着碗蹲在门槛上吃饭,打西边过来这人。他一开始没说要买烧饼,可能是闻着香味了。小人记得,他在小人门前停留了片刻,才开口说话!”
“他为何要问这人从哪边来的?”何广义心中疑惑。
毛骧似乎能看穿人心一样,喃喃道,“西边就对了,钱记烧饼铺的西边,是王府的后大门呀!”
“王府?”何广义心中陡然一惊,似是抓住了什么,但还有些模糊。
“你回去吧,今日的事不要对任何人提起!”毛骧柔声对钱掌柜说道,“记住,但凡对旁人透露出半个字,你后半辈子,就再也烤不了烧饼了!”
“小人明白,小人明白!”钱掌柜磕头如捣蒜。
他不过是寻常百姓,哪见过这阵势。一群凶神恶煞的汉子破门而入,刀子直接架在他的脖子上,然后被人抓到了此地......
“回去吧!”毛骧微微摆手。
钱掌柜马上爬起来,畏惧的看了一眼,头也不回的往外跑。
“等等!”毛骧喊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一根明晃晃的金条出来,嗖的扔过去,当啷一声落地,“捡起来,赏你的!”
“这.......”钱掌柜不敢。
“让你拿着!”吃饱了的小全一瞪眼。
钱掌柜赶紧捡起来,一溜烟的跑了。
随后,张画像又被临摹成几张。
毛骧亲手卷了一张递给何广义,“画像有了,接下来怎么办,应该不用我教!”
何广义郑重的接过,“前辈放心!”说着,看着毛骧的眼睛,“先从外查起,最后才是查内!”
毛骧一笑,站起身,伸个懒腰,“那是你的事了!”说着,看看天色,“忙去吧,天快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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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时分的萧索,像是冬天来临的前兆。
这个时间内城的居民们或许大部分还在酣睡,而外城的百姓已经起身,准备开始为了一天的生计奔波。
昏暗的灯火忽明忽暗,空气中带了些杂粮粥和贴饼子的味道。
汪.......呜......
不知谁家的狗冲着街上狂吠,然后下一秒却戛然而止,似乎是被主人捏住了嘴。
狭窄且凌乱的长街上,一行人面无表情的走着。
最前面是几个瘦高的汉子,冷漠的眼神戒备的盯着周围。
几个刚出家门准备去上工的汉子,一只腿踏在街面上,马上又缩了回去。并且对着走来这一行人,讨好的点头哈腰。
“二郎,这么早?”
“嗯!”被簇拥着的张二郎倒是对这些穷街坊满脸是笑,“这是准备上工了?”说着,脚步停下,又笑了笑,“你们货栈掌柜也是黑心肠,天不亮就要去干活!”
“货栈那边忙,让我们早去!”即将务工的汉子们低头轻笑。
“早点也好,靠力气吃饭的人多干多得!”张二郎笑笑,刚要走却发现对方的神色有些不对劲儿。
“怎么了?”张二郎再次停步,“可是家里有难处?还是遇着什么事了?”
务工的几个汉子互相看看,其中一人大着胆子说道,“本不该麻烦二郎,可是......货栈那边本来说好的是三天一结工钱,可昨日货栈的掌柜说,今年生意不好,要给我们一月一结。您也知道,要是没有现钱,家里就要挨饿.........”
顿时,张二郎脸上的笑容消失殆尽,“哼,他货栈生意不好是他货栈的事,你们出力干活要钱就是天经地义。”说着,顿了顿,“你们先去上工!”
等几个汉子走远,张二郎对身边的人说,“六子,晌午你跑一趟告诉那些货栈的掌柜,别人我不管,我的人干活了就要给钱。你问他们,是他们主动给,还是要我去要!”
“知道了!”六子点头,然后指着前头一处低矮的房子,“就是那家..........去年三月,周大生的娘舅来他这里落脚,他这娘舅也不外出找活,整日里东家窜西家,满嘴什么神呀佛呀,这辈子受苦来世人上人之类的胡话!”
“走!”张二郎说了一声,径直带人过去。
自从郭元善交给他任务之后,他就带着心腹的手下马不停蹄的在外城这片鱼龙混杂之地查了起来。
一查,还真查出些线索,抓了些人。
而眼前,即将抓的这人,是被许多人同时招认的主犯。
这人,在外城私下传播白莲教。
茅草屋里漆黑一片,没有任何灯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