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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3章

    “说句不好听的,官若正,哪里来的匪?”

    此时,何广义长叹,“哎,官威权重啊,蛇鼠有了人撑腰就要成精,就会欺负百姓。不是在下危言耸听,您不信让按察司升堂,您看看多少百姓来告状。”

    他一口一个皇上,一口一个陛下,直说的阎彦清冷汗直流,再也坐不住。

    “皇上金口玉言,老夫闻之惭愧至极。”阎彦清叹息一声道,“有负圣心,为官失职。”说着,他话锋一转,“不过何指挥可能对对方上的事有些不大清楚,老夫这个布政使虽是一省的主官。可诉讼按察刑狱等事,自有按察司审理。”

    “老狐狸!”

    何广义暗骂一声,阎彦清轻飘飘两句话,就把自己摘出去了。顺手还把锅,扣在了按察司和其他负责治安的衙门上。

    其实事情发展到如今已不是单独的白莲教的事了,而是一连串的事。而且因为白莲教一案,西安乃至陕西的官员们都要进行洗牌。尤其是民间治安,更要好好的梳理一遍。

    就听阎彦清继续开口道,“见了王爷之后,老夫马上下令按察司巡检司兵马司等,扫清蛇鼠,还一个真正的朗朗乾坤出来!”说着,拱手道,“让何大人见笑了!”

    何广义微微一笑,其实地方上如何做,和他没有半毛钱干系,他之所以说了那么多,一来是堵住阎彦清抢功的嘴,二来是别有所图。

    别看他年轻,可他终日在京城和那些老狐狸打交道,自然知道什么是为官之道。

    “藩司大人言重了!”何广义笑道,“在下孟浪轻言,还请勿怪!”说着,顿了顿,“不过这次追查白莲教的时候,在下在西安城中还是真发现几个可造之才,只是他们身份低微............”

    懂了,阎彦清马上就懂。

    朗声笑道,“大明朝唯才是举,又不是让他们做知县做学政,什么出身不出身的。”说着,摇头道,“老夫也看出来,如巡检捕盗等衙门,已不堪使用,趁早换人才是良策!”

    何广义点点头,没有说话。

    巡检捕盗等衙门虽官职不高,可油水多权力大,用来安置毛骧说之人,再合适不过了。

    就这时,王府总管王为人从外进来,笑道,“二位大人请把,王爷等着呢!”

    ~~~

    面见秦王,就在王府的西花厅。

    厅中摆了酒宴,显然不是公事奏对的样子。

    秦王朱尚烈亲自在厅口相迎,见何阎二人前来,先一步说道,“本王今日私下设宴款待二位,切莫行礼。”

    “下官不敢!”何阎二人按规矩行礼之后,恭敬的坐下。

    “这次白莲教一案,二位居功至伟。本王内心感激,客套话就不说了!来满饮此杯!”说着,举杯饮干,而后惋惜道,“可惜汤总兵在外剿贼,不能列席!”

    “都是下官份内之事!”

    其实何阎二人都明白,秦王根本没想找汤镇台前来。定然是秦王心中有事拿捏不定,要问询他们二人。

    果然,酒未过三巡,朱尚烈已按耐不住开口,“你们也知道永兴王.........”说着,似乎面有难色,“毕竟是我大明朝的郡王,先王的亲子,本王的兄长。你们看这奏折,本王........”

    说着,他的目光看向何广义。

    后者低着头,一言不发。

    可秦王却继续追问,“何指挥,你看?”

    “这个.......下官只管抓人!”何广义笑道。

    朱尚烈恼怒的神色一闪而过,转头看向阎彦清,“阎藩司,你帮本王看看。”

    阎彦清面有难色,“此等事,下官不敢擅言,还请王爷千岁体谅!”

    朱尚烈顿时不悦,“二位,这可不单是本王家中的丑事,也是国事。本王若奏对皇上有什么差池,你二位就能独善其身吗?”

    说着,把杯中酒一饮而尽,继续说道,“永兴王该死,可皇家还是要脸面的吧?总不能让他勾结白莲教的事,弄得天下皆知是不是?”

    “再说,他死了尚且有儿子在,永兴王的爵位,难不成要绝了?”

    霎那间,何广义和阎彦清都懂了秦王朱尚烈的意图。

    “天家人,果然没好想与的,都是浑身心眼!”

    何广义心中暗道。

    “上折子是假的,秦王的意图是通过他们这些官员的嘴,让皇上直接绝了永兴王这一脉!”

    “他有话是对,不管永兴王如何罪该万死,但不能见于史书。既不能见于史书,那就要以王礼安葬。在有继承人的情况下,永兴王的爵位就要传承。”

    “真狠!这秦王是要么不做,要么就做绝,然后还要自己留下好名声。”

    就这时,不等秦王朱尚烈再开口,王为人快速走来,在秦王耳边低语。

    瞬间,秦王脸色变得难看起来,“谁叫他来的?”

    第75章

    尾声(2)“王爷好雅兴啊!”

    毛骧一身青衣,站在朱尚烈对面,笑得和风细雨一般。

    他两只眼睛,仿佛一只看着朱尚烈,一只看着阎彦清,让人不知道他到底看谁,很是不自在。

    “来人,看坐!”朱尚烈也不愿得罪他,知道他开口讥讽,也不以为意。

    白莲教一案,若说居功至伟之人,毛骧当仁不让。可朱尚烈宴请有功之人,却把他排除在外了。

    “下官不坐下了,下官前来........”说着,毛骧的两只眼睛忽然聚在一起,“是来传旨的!”

    三人瞬间一惊,皇上那边这么快就有旨意了?

    随后三人马上站起,躬身聆听。

    “圣旨不是给何指挥的。”毛骧说了一句,又道,“王爷和阎藩司也不必拘礼,皇上说了这只是他的口谕。真正的圣旨,过些天通过六部公议,再发下来。”

    说着,他清清喉咙,朗声开口,“西安的事,朕知道了。多行不义必自毙,这是天道。”

    “但,罪人不可因死而免罪。亦不可因为是我朱家之人,要为尊者讳,装聋作哑的给谁看?”

    “永兴王朱尚炳,罔顾天恩不知廉耻与禽兽何异?”

    “着开除宗籍,销毁玉蝶金牌,夺爵。”

    “其子嗣亦如是,交由秦王抚养。”

    话音落下,秦王朱尚烈叩首,“臣遵旨!”

    这份口谕简短几句,却信息量巨大。

    首先告诉众人,给永兴王朱尚炳定性。但却没说,具体什么罪名,反正他是罪人。或许京城那边,无论是皇帝还是太上皇,也都有几分家丑别外扬的心思。

    毕竟,真留下这么一笔,可够让后人嗤笑的。

    开除宗籍那就是贬为庶民,甚至连庶民都不是。永兴王下葬,那就是随便找个地方一埋,越草率越好。

    至于王位自然是没了,朝廷收回了爵位,子孙不得继承。连带永兴王的儿子,也变成了平头百姓。可能连平头百姓都不如,且不说这两个孩子,能不能长大。

    就算长大,恐怕以后一辈子也要活在别人的监视之中。

    “王爷千岁起来吧!”毛骧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句,眼珠瞬间转向,盯得阎彦清浑身发毛。

    “皇上也有口谕给你!”

    “臣,聆听圣训!”

    毛骧站在对方面前,“你办得好差,当的好官,秦王遇刺和白莲教,竟然要朕派去的人帮你查得水落石出,你陕西行省的人,都是瞎子是聋子吗?”

    阎彦清五内惊恐,站立不稳,冷汗淋漓。

    “着,降三级留任,罚俸三年。”

    “臣遵旨!”

    “阎藩司,皇上还有句私下的话让我转告你!”毛骧继续道,“为何白莲教在别的地方没浪花,在你这却闹起来了?这一两年,你这边修路修河开垦田地,都是功劳。可民间风气,你却放松了。”

    “治安管不好,就给了妖人可乘之机!”

    “你要拎得清,明白朕的苦心,不然下次朕没有旨意给你了!”

    “臣......”阎彦清涕泪交加,“臣有负圣恩,万死难辞其咎!”

    严格说来,有些事是赖不到他身上。

    可大明的官场就是这样,出事了总要有人站出来受过。

    这是老爷子定的规矩,给你权给你地位,就是要你负责的。

    ~~~~~

    王府内依旧带着花香。

    西安的外城却在暴雨之后,又经过秋老虎的暴晒,空气一片浑浊。

    临街的酒楼二楼,黑金刚带着几个手下,喝得面红耳赤。

    他帮了官府的大忙,得到巡检司兵马司等衙门的口头嘉奖。孩子也被送回来了,所以带着几个心腹兄弟出来买醉。

    “大哥,昨日巡检司的张老爷说了,西安城内有您这么一号人物,官府能省心不少!”

    “大哥,您说,咱们能不能趁着如今官面上欣赏咱们,一鼓作气把地盘再扩大些?”

    “咱们这边都是苦哈哈,油水不多。要是把赌馆开到内城繁华地方,那可是金山啊!”

    面对手下的奉承,黑金刚满脸得意。

    “这有啥难的,官面上和咱们怎么说来着.....相辅相成!”难得的,他冒出一句成语,“你看吧,以后有事第一时间就会找咱们,哈哈!”

    说着,他眼睛猛的一凝,看着窗外一家卖布料的店铺大门口。

    “哎,谁家的小娘们,真他妈带劲!”

    一群混混朝外望去,只见两个年轻的妇人,笑着进了布店。尽管是有些素面朝天,可那天生的姿色却怎么也掩盖不住。

    “大哥!”有个獐头鼠目的汉子笑道,“要不,兄弟我给你们去问问,到底谁家的娘子?哈哈,想不到穷地方,还出了凤凰了!”

    黑金刚大笑,“去,问问去。”说着,大笑道,“他娘的,这两家女子啊,就是比那些B子,看着来劲!”

    随后,几个混混跌跌撞撞的出了酒楼,大摇大摆的进了布店。

    “几位爷担待,我们这现在有女客!”门口的伙计,一见几个醉汉,赶紧张手挡着。

    可他如何挡得住这些膀大腰圆的混混。

    “起开!”伙计被一脚踹开,店内人看到这一幕,都吓得有些不知所措。

    尤其是两个女客,更是低着头不敢说话。

    “哟,哪家的娘子,这么耐看?”一个混混猖狂的笑道,“爷整日在街面上厮混,没见过你呀?”说着,凑上前去,“哪家的?住哪?吃饭没?跟爷旁边喝几盅?”

    说着,在酒力的加持之下,就要动手动脚。

    “走开!”女客之中,一女子愤然推开混混,拉着同伴就要往外走。

    “哈哈,怕羞了?哥哥不是坏人,哥哥可是让你快乐了的好人!”

    “登徒子,无赖!”

    “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别走.......哎呀!”

    啪的一声,原来是一个女客,情急之下,竟然打了那混混一个耳光。

    “他妈的臭娘们,信不信老子把你拖到巷子里轮了!”混混大骂。

    “我..........我报官!”女客惊恐的大喊。

    “你报谁都没用,老子就是王法!”说着,那混混抡起手掌,啪的一巴掌,直接打翻一个女客,随后砰的一脚,把人踹出去老远。

    然后狰狞着,继续上前。

    店里伙计掌柜来拦,被其他混混三拳两脚打开。

    “他娘的买卖不想做了是吧?”

    两个女客艰难起身想逃,却又被人抓住。

    无奈之下,两人只能奋力反击。

    可小女子哪里是壮汉的对手,被几个混混拳打脚踢毫无还手之力。

    “救命.....救命啊!”两女客凄厉的叫喊。

    有路人愤愤不平想来帮忙,猛的见到那些混混满身的刺青和凶神恶煞的模样,

    便为之胆怯。

    混混一群,可不是一个。

    眼看两女哭喊声越来越弱,混混们更加猖狂,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

    骤然间,外边忽然传来一声呐喊。

    “住手!”

    “谁..........”

    其中一个混混刚回头,还没看清来人,就觉得胸膛滚烫一热。

    原来是一把刀,直接刺入他的胸膛。

    “张.......二郎?”

    张二郎站在门口,带着几个手下,眯着眼睛,“都捅死,捅!”

    第76章

    尾声3张二郎的人没有半点废话,手持短刃朝着几个调戏女客的混混奋力疾刺。

    他们的动作没有半点花哨,直奔要害。

    黑金刚的手下猝不及防,顿时被刺伤好几个。不过短刀若不能直接刺在脖颈或者心口的位置,很难当场毙命。重伤的混混们,也掏出利刃和张二郎的手下战在一处。

    刹那间长街上满是寻常百姓惊慌失措的喊声,“杀人啦!”

    然而这阵阵喊声却似乎没有什么惊恐,许多人汹涌的围过来,既惶恐又紧张,还带着几分兴奋的抻着脖子看热闹。

    鲜血洒满了地面,双面皆有损伤。

    几个回合之后,彼此都气喘吁吁,野兽一般红着眼睛瞪着对方。

    “张二郎,你我井水不犯河水,你什么意思?”黑金刚带人从酒楼中冲出来,与张二郎当街对持。

    “看你们不顺眼!”张二郎冷笑嘲讽,“打女人?哼!”

    黑金刚缓缓抽出怀中利刃,站在所有兄弟最前面,“你装什么正经人?都是江湖上的混混,少清高!”

    “老祖宗说,盗亦有道!”张二郎背着手,向前一步,“你别糟踏江湖两个字,你不配!”说着,看看周围的人群,“外城,是我的地盘。我带着兄弟们在这讨饭吃,虽也做了许多坏事,可也立了许多规矩。”

    “首先一条,就是不能欺负老人,孩子,女人!”

    “亏你黑金刚也是有名号的,可挖绝户坟踹寡妇门,吃月子奶,打哑巴。扣皮子,草傻子,你坏事做尽。”

    “男人,可以坏。但要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你连最基本的德行都没有,江湖上你也不走长久!”

    “江湖,也不是这么混的!”

    “好!”

    话音落下,周围人群之中骤然爆发震天的欢呼之声。

    普通人不懂江湖,但也能分辨何为道义。

    人生在世,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活法。但遵守的都是相同的道义,相同的准则。可以模糊善恶之分,却不可含糊大是大非,更不能没有底线。

    人没有底线,与禽兽何异?

    众人喝彩之中黑金刚咬牙冷笑,目光带着狞狰扫过人群,最后落在张二郎身上,“好口才,比官府说的还好,不去考秀才可惜了!”

    张二郎依旧背着手没动,“多说无益,交出你手下那几个打人的畜生,我放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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