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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8章

    “皇祖父!”这边朱高炽还在劝老爷子,“他们又不知道孙儿身上的老毛病,不知者不罪........”

    “你这孩子就是心善,什么不知不罪。他们是干什么的?哼,天下只有装糊涂和故意看不见,就没有不知不罪一说!”老爷子哼了两声,让人给朱高炽端了点心过来。

    继续问道,“你怎么进京了?”

    “孙儿等一想到马上是您老的七十大寿,就上奏皇上请求来京,给您祝寿。这些年孙儿们都大了,都到了当爹的岁数,可是却没给您.........!”

    老爷子先是皱眉,而后大笑,“心思到了就行,折腾什么?”说着,又大笑起来,“你们几个来,别人也要来。皇上也是,都没跟咱说一声!”

    “老爷子这是心里都清楚!”

    朱高炽心说一句,随后抓起一块点心塞进嘴里。

    忽然见老爷子身边,穿着猎装的小男孩,正用眼睛瞪着他。

    慌忙起身,“臣朱高炽,叩见太子殿下!”

    “你叫朱高炽,那你就是燕王一系的!”六斤撇撇嘴,“平身吧?”随后,对远处招手,大喊道,“燕王家来人了,你们都过来看看!”

    “谁呀!”一阵清脆的童声之中,当初那个穿开裆裤的二十六王爷朱楠打头。

    顿时,朱高炽又是一阵头大。

    再次跪地,“侄儿叩见诸位王叔!”

    “哈哈!”老爷子咧嘴大笑。

    第127章

    白手套(1)夜风有些萧索,枝影些许狰狞。

    乐志斋中的地龙烧的太旺,屋里涌动着一股燥热。

    “给窗户开个缝儿!”罗山床上坐着,正在看户部工部联合上奏,推广洪薯折的朱允熥头都不抬的对门口的太监说道。

    窗户无声的露出窄窄的缝隙,外面的冷风吹入,使得屋内的燥热柔和许多。

    尽管今秋试种的洪薯收获喜人,但户部和工部还是在推广上选择了最稳妥的方案。北方各行省,先设置大型的育苗场,而后则荒地山地缓缓执行。

    朱允熥明白,这么大的国家无论推行什么,

    都要润物细无声一般慢慢来。若是动作太大,效果适得其反不说,还会引起不必要的动荡。

    是以,他提起朱笔在奏折上写道,“朕知道了,洪薯事既然交于尔等,权则尽在汝手。推行伊始,自当慎之又慎不可贪功冒进,若适得其反反而不美也。”

    “洪薯涉及粮储民生,重中之重,伊等慢些亦老成持重之行也!”

    写完,专门放在一边。

    皇帝的生活枯燥,做一个好皇帝的生活更加枯燥,每日就是奏折奏折奏折,批不完的奏折处理不完的政事。但倘若都是国家大事也就算了,偏......

    就好比手中这份,广州海关船舶司大使陈德文的奏折。

    “罪臣离京多年,尝念及陛下圣颜痛哭流涕。再过月旬乃陛下之圣寿,臣斗胆请奏,许臣进京叩见陛下。”

    这个月是老爷子的生日,下个月是朱允熥的生日。

    他至今未尚未正式的过过生日,一来是他不愿意声张,二来则是他年纪尚轻。古人四十才开始过寿,年纪轻轻就弄什么寿诞,未免太过滑稽。

    这陈德文原先仕途一片大好,已做到了三品的应天府尹。但运河外城沿河改造的时候,被小人蒙蔽导致出了强拆的事儿,所以一撸到底。

    当时朱允熥看他还算是精通经济的人才,将伊发配至广州海关税课司。

    事实证明朱允熥的目光不错,这人在广州海关任上,短短两年时间内从为微末小吏再次晋身五品官员行列,足见其能。

    收税上这人倒是中规中矩,但是有个别人没有的长处就是抓走私。船舶司就是抓走私的,该司配有快船弓手等。

    陈德文上任之前,广州海关那边走私极为猖獗。渔民驾驶小船装载货物,直接跑到港口外跟那些番船交易。瓷器象牙香料宝石等,化整为零运进城内。

    这些走私的渔民哪有什么生活所迫一说?这等事都是大商家当地大豪私下控制,那些渔民不过能得些酒肉钱而已。

    陈德文着手走私之后,没有马上拿那些渔民开刀。而是直接抓了番人的商船,以走私罪在港口公审。当着数百番人的面,为首者全部砍了脑袋,用竹竿挂着在立于港口最显眼处。

    “谁跟渔民交易,本官就杀谁!”

    这不讲理的做法,一下就让猖獗的走私大为缓解。而后从军中调拨外地水手过来,快船巡游配合地方官府联合打击,一年之内扫清了走私。

    他如今升任船舶司的主官,也是朱允熥再次破格提拔。谁想到这第一份奏折,就是想来京师陛见的。

    “伊于海关之建树,朕已知晓。今年广州海关一枝独秀,伊亦有功矣。朕尚且年轻,你于朕君臣还很长久,不必急于一时。”

    朱允熥提笔耐心的写道,“当日伊发落广州实乃黜落,不可因稍有功绩再行孟浪之事。倘若真的心怀对朕感恩之心,用心任事即可。”

    因为是自己袒护过又提拔起来的人,所以朱允熥在用词上,选择了相对温和的伊,而不是用上下身份登基森严的尔。

    “万岁爷!”

    朱允熥刚看完这份奏折,王八耻掌灯进来低声道,“锦衣卫指挥使何广义在外边候着。”

    “嗯,传吧!”朱允熥低声道。

    “是!”王八耻应了一声,随后挑两下烛火让其更加旺盛一些之后,缓缓退下。

    不多时,何广义低头垂臂进来,“臣........”

    “坐那说!”朱允熥不等他行礼,指下旁边的凳子。

    “是!”何广义知道皇帝的脾气,也不多说废话虚礼,直接坐在凳子上开口道,“皇上让臣查的事,已然查明了。”

    “哦?”朱允熥放下折子,揉揉眼睛,喝口茶道,“你仔细说来!”

    何广义要说的是盛恒达钱庄的事,尽管那日朱允熥在旁边听盛恒达东家周全说了些来龙去脉,可心里总是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

    “皇上恕罪,臣没去巡查暗访,而是直接派人找来了盛恒达的二柜,用了点手段.........”

    “说事儿!”朱允熥有些不耐烦的开口。

    什么派人找来,用了些手段?分明就是直接绑了人家盛恒达的二号人物,把人家知道的都审了出来。

    “盛恒达周家做军需发家,后来和南边的富商联姻,因为有藩王的背景,能把南茶北贩,北货南运,所以不到二十年就建了诺大的家业。”

    “后来和山西苏州的股东共同创办盛恒达钱庄,买卖的盘子越来越大。”

    “根据盛恒达的二柜交代........说,他说。”

    何广义顿了顿,继续道,“据他说,盛恒达的东家周全,其实是周王和楚王的白手套!”

    “白手套?”朱允熥放下茶碗,面色凝重起来。

    “盛恒达因为人面路子广,不光是客商存储的银两,还有代结货款放贷等事。周家每年都把盛恒达的一部银子抽出来,无息交给两位王爷..........”

    “他们拿去放贷?”朱允熥怒道。

    何广义马上低头,不敢再说。

    “堂堂皇子亲王..........”

    一个封地开封,千年古城中原繁华之地。

    一个就藩武昌,天下商路枢纽。

    放贷,确实是个一本万利的买卖。而且还是用别人的钱,赚自己的高利息。而且有这么一层身份,谁敢不还他们的钱?

    “你接着说!”朱允熥继续说道。

    “时间久了,山西和苏州那边对周家就有了想法。说没有这么做生意的,自己票号里的钱拿出来给别人用,他们还分担风险。”

    “不过周家善于以势压人,再加上两位爷也.......”

    朱允熥冷笑接口,“他们也把自己藩库里的钱拿出来,交给周家在南方放贷是吧?”

    “皇上明鉴!”何广义咽口唾沫,“两位爷的钱经过周家也放给了南方的一些商人,谋取利息。”

    “这其中有几笔是..........”

    何广义说着,再次顿了顿。

    “不能干滚出去,朕换人来,

    谁是你何广义的主子?”朱允熥怒道。

    第128章

    白手套(2)“其中,其中有几笔钱是.......军饷!”

    何广义双膝跪地,几乎是颤抖着说出这句话。

    “不但有两位爷麾下护军的军饷,还有都司卫所的军饷.....”何广义的声音越发低弱,“其中开封那边,除了卫所护军的军饷,还有养马银,料场银等!”

    “两位爷的钱过盛恒达的手也放出去,给了江南的富商等。”

    朱允熥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下,端茶的手几乎不稳。

    何止胆大包天,简直无法无天。

    “这样的事何时开始的?”朱允熥问道。

    “洪武二十六年!”何广义不敢抬头。

    朱允熥脸上泛起冷气,也就是说他这些皇叔们,是在他老子朱标死后,做这些勾当的。那几年,也恰恰是老爷子对儿子们袒护的厉害的时候。

    “身为皇子亲王,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还一门心思捞钱。捞钱就罢了,还什么钱都敢动.........”朱允熥恨得咬牙切齿,“军饷的钱,养马的钱.........”

    说着,他转头对何广义道,“你的意思朕明白了,周全就是靠着盛恒达商号,给他们敛财,对吧!”

    “是!”何广义汗如雨下,“这几年一直如此,直到.......”

    “说下去!”

    “直到铁布政在Z地查走私,牵扯了许多海商,盛恒达几笔钱没有按时收回来,账面上出了钱荒。”

    “苏州那边的股东们提议,把两位爷手里银钱的调过来拆借。这事,就让两位爷恼了。”

    “两位爷直接把本该按时输送到银号的本金给扣了,非但如此,还把山西运过来的号银直接也给扣住!”

    “呵!”朱允熥冷笑道,“就是觉得周全和票号有些不听话,跟跟他们谈条件所以卸磨杀驴了。大不了,日后他们再找个会开银号的人,继续给他们敛财!”

    “至于盛恒达其他的股东,嘿嘿,就算知道被人明抢了,谁又敢说什么?”

    说着,啪的一声。

    朱允熥手中的青花茶碗狠狠的摔在地上,化作碎片。

    事实已经明摆着了,再简单不过。

    藩王从钱庄里空手套白狼放贷敛财,然后还把自己名下的财产,乃至可以插手的军饷其他方面的银子,投桃报李交给钱庄放贷给他们收利息。

    盛恒达别的银子或许会拖延,但是藩王的银子,一文钱都不敢拖。到期之后,本息一块交还不说,还要让两位藩王白占着巨大的现金流。

    至于什么周转信誉,更不在两位王爷的考量当中。

    “这钱,他们干什么用了知道吗?”朱允熥继续问道。

    何广义低下头,小心的用手捡着瓷器碎片,低声道,“这事,臣还没来得及去查。不过根据那边盛恒达的二柜交代,这些年的账务往来都是和王府那边的管事等人对账。并且涉及..........涉及到地方的官员!”

    说着,忙接着道,“皇上让臣兼任廉政院的侍郎,臣自然是不会冤枉好人,更不会冤枉坏人。”

    朱允熥看他片刻,“那这案子就交给你们廉政院来处理,暗中处理,现在不宜声张!”

    “臣明白,先把盛恒达的二柜账房等人收监。两位爷那边..........?”

    这才是最关键的地方,处置他们朱允熥是半点不手软,但现在这个时候......

    男人长成后,才知什么是人情可畏。

    “查,查清楚.......挪用军饷等事仔细查莫声张,其他的事一定要查,每笔银子的去向都要清清楚楚。”

    何广义忙道,“臣遵旨!”

    随后只见朱允熥好似很疲惫一般摆摆手,何广义行礼退下之后,原本盘腿坐着的朱允熥,无声长叹靠在了罗汉床的扶手上。

    ~~~

    “你怎么又来了?”

    李景隆刚从衙门里出来,赶在内城宵禁之前迈进家门口。

    还没下马车,就见盛恒达的东家周全,从门房那边窜出来。

    “老朽见过公爷!”几日不见周全似更苍老了许多,“老朽早上就来求见公爷,求而不得只能在门房等候!”

    李景隆瞪了一眼管家,埋头往里走,看也不看那周全。

    “公爷!公爷!”

    下人们拦着,他根本走到不到李景隆的跟前儿。

    曹国公的管家在一旁,啪啪扇着门房的耳光,“吃人干不干人事的东西?什么人都往门里放?国公府,弄这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干嘛?”说着,咣的一记窝心脚,“记着,再有下次把你撵出去要饭去!”

    “知道了舅老爷!”门房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拽着周全就往外走。

    “公爷,您上回不是答应老朽帮忙了吗?您不能说话不算话啊!”周全大声的哭喊。

    “您帮帮盛恒达,老朽自有厚报!”

    他的喊声中,李景隆渐行渐远。

    “这一天,净他妈事儿!”

    进了后院,李景隆心中骂道,“太上皇寿辰忙的脚不离地,理藩院那边几个吐蕃土司还他妈上表,说今年收成不好,要大明倒贴他们粮食!”

    “这么一个黑心的买卖人,也堵老子家门口。你死不死,跟老子有什么关系?空口白牙让老子帮你,做梦呢!”

    “老爷回来了?”后院中堂,夫人邓氏笑着迎接上来,“您这是累着了,看着脸色不好。灶上给您炖着汤呢,是辽东那边送来的飞龙,前些日子还挺您念叨这一口。”

    李景隆在中堂坐下,伸出脚丫来任凭丫头丫鬟上前,帮他脱了官靴。

    “我记得每年你都腌雪里蕻那些玩意是吧?”

    “爷怎么想起问这个来了?”邓氏拿过一双软底布鞋笑道,“妾身这不在娘家的时候,跟着母亲养成了习惯,一一到冬天不腌些菜就觉得好像不是正经过日子。您不是最不得意那些东西吗?今儿怎么?”

    “明天挑你腌那些东西,雪里蕻烂黄豆芥菜疙瘩地环吾的,杂七杂八的装一筐!”李景隆这是累了,用毛巾擦擦脸然后闭着眼说道,“我拿出送礼去?”

    “送谁?”邓氏端着热茶过来。

    就邓氏低头放茶的功夫,李景隆凑过去在她耳边低声道,“还能给谁?老爷子得意这些呀!”

    “怪不得当我爹说,你小子浑身上下心眼子比别人头发丝都多!”邓氏笑骂。

    “我老丈杆子说的没错!”李景隆喝口茶笑道,“这年月没点心眼,怎么混?”说着,忽然又笑道,“再说这也不是心眼啊,这叫投其所好!”

    “老爷子知道扒你的皮!”邓氏笑骂。

    “他才舍不得呢!”说着,李景隆眼珠转转,“眨眼可就是老爷子的万寿了,你这做外甥孙子媳妇的,不准备点什么?”

    邓氏一怔,“你想让妾身准备什么?”

    “你不是会做写吗,纳两双千层底!”李景隆说道,“民间晚辈送礼,也就是鞋拉衣裳拉。反正老爷子那性子你也知道,越不值钱他越高兴。”

    “那叫礼轻情意重!”邓氏啐他一口,“你呀,早晚有一天,因为脑子里那些破事走火入魔!”

    夫妻俩正说话呢,门外腾腾传来脚步声。

    紧接着就见管家跑进来,脑门上全是汗,“老爷,可了不得了!”

    李景隆瞬间大怒,“跑什么?”

    “那个.......周全,一头在咱们家门前,他.....他撞死了!”

    第129章

    无赖(1)“我他妈.....”

    闻言,李景隆差点当场咬掉自己的舌头。

    “在咱们家门口撞死?”乍一震惊之后,就是怒不可遏,“老子是该他的还是欠他的,有正主儿他不去找,跟老子这个不相干的人来这手?”

    “好好好,你看老子日后如何炮制你老周家,我让你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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