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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9章

    “两位不说我也知道,当初看我不顺眼的是太子爷。”毛骧微叹,“茂太爷自小就那样,只要太子爷看谁不顺眼,他上去就揍。说起来也是我那时候身份非比寻常,不然招呼我的就是不拳头了。老一辈子人谁不知道,茂太爷最喜欢用板砖拍别人脑袋!”

    他絮絮叨叨跟个长舌婆娘似的,一个劲的说着陈年往事。

    常家哥俩暗中对视一眼,彼此心中都在暗道,“他说这些什么意思?”

    “其实呀,茂太爷埋伏我那一次我早就知道了!”毛骧继续道,“人都说茂太爷勇力超群乃是万人敌,哼!不过都是看在你家的面子上奉承,我要是真想还手,他早趴下了。”

    “让他揍一顿,当给太子爷出气了。他不懂事,我不能不懂事。你们说,是这个道理吧?”

    常升愣愣,点头道,“啊!”

    “你哥俩知道我说这些啥意思吗?”毛骧笑道。

    常家俩兄弟想想,没吱声,也没反应。

    “俩傻逼!”毛骧心里骂了一句,“光长个子不长脑袋,一家子都是滚刀肉亡命徒。常遇春当年吃人肉吃多了,生的儿子都脑袋不够用!”

    “不知道就不知道吧,以后慢慢想!”也可能是自己说了这么多,对方没有半点回应,弄得毛骧有些意兴阑珊。

    其实他话说的都非常清楚了,我当初不敢动你常家,我现在也不敢动。不敢动不是因为顾忌,而是上头不让。

    “其实笨点也挺好!”毛骧心中忽然想到另一个方面,“笨点虽说会惹人生气,但起码不没有花花肠子,用着放心!”

    然后他缓缓的坐下,像是很疲惫一样,对外头轻声喊道,“人带进来吧!”

    常家兄弟骤然转身,只见披头散发的常远,手脚都被捆着,嘴被塞着,让两个青衣人拽着进来。

    “呜呜....”

    见了自己的老子和叔叔,常远剧烈的挣扎,口中呜咽,眼神带火。

    他虽样子有些狼狈,可身上看着却没有半点伤痕。

    “呜呜....”常远的呜咽声更大了,那声音好像就在说,救我!

    两个青衣人把常远扔在地上,然后转头就走退到门外。

    常远在地上一下下蠕动翻滚,看着跟蛆似的。

    “噤声!”常升忽然骂道,“你还嫌不丢人吗?老实呆着!”

    第26章

    问完了(2)一声怒斥,常远不动了,躺在地上眼泪顺着眼眶子就往下淌。

    常家兄弟一看,更是火冒三丈。

    “谁让你流马尿的?”常森怒骂道,“咱们常家人,啥时候掉过眼泪?本以为你从小被惯坏了,送你去军中历练,可你历练什么了?”

    “不出事仗着家里的名头耍威风,出了事就是知道流马尿,常家这点德行,都让你散尽了!”

    “呜呜.....”常远再次发出呜咽之声。

    “我他妈让你掉马尿,让你嚎!”常升已是怒不可遏。

    在他的心中,大丈夫死则死耳,不过是脑袋掉了而已,怎么能哭呢?而且还是当着外人。

    “我他妈......”常升目光转动,忽然看到兵器架子上放着一把铁锏,直接走过去拿在手里,一脸狰狞。

    “小畜生,几代人的功绩,毁在你手里!”常升怒道,“今儿我......”

    “且慢!”毛骧开口,笑着道,“放下放下,是亲儿子呀,那玩意一下拍下去,活儿子成死儿子了。这可是大活人,弄死了事麻烦着呢。可不是当初一汪水儿,甩甩擦擦最多留点河愣!”

    这话,直让常家兄弟怒目而视,但有几分敢怒不敢言。

    片刻之后,常森拱手,“是在这里,还是再找个地方?”

    毛骧坐着没动,笑道,“府上少爷脾气不大好!听说路上闹性子瞎折腾,所以抓他的人才微微让他受了点委屈。”

    “这事闹的挺大,云南那边马上就要动兵了,沐公百忙之中都亲自过问。”毛骧说着,直接盯着常家兄弟二人的眼睛,“皇上的旨意,让他回来。可昆明那边军中,因为你家少爷一人,有十几员悍将,直接让人给摘了脑袋。”

    “下令的是京中的徐公,动手的是沐公。”毛骧声音渐渐变得冰冷,“都是带兵的人,谁能忍心对自己的老兄弟下手?”

    “而且,马上大战在即,即便有罪也是应让他们死在战场上,那么着起码还能给家里留点抚恤。就这么直接杀了,不明不白不清不楚。你们哥俩想想,是不是这么回事?”

    常家兄弟闻言,看着常远的目光更是充满了恨意。

    当然是因为这小畜生,让许多人牵扯了进来。而且说不定,还有许多见不得人的事没挖出来。

    若是那些人都活着,定有更多人......

    “你哥俩再想想,下令的徐公也好,动手的沐公也好,他们哪来的这么大胆子?看似杀人,其实是为了保全谁?人家可不像我,得罪不起你常家!”

    “养不教父之过!”毛骧继续说道,“贵府少爷为何落到今天这个田地,你们哥俩心中也有数吧?说起来犯错的是他,可你们就没错吗?”

    “这世上有些错,一旦追究起来,谁也脱不干净。处置起来,最宽宏之下,也不过是按照错的大小来定。”

    “错就是罪......”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常家兄弟不可能不懂。

    同时,他二人心中那块一直压着的大石头,也放下了。

    皇帝还是顾念亲情,还是想着常家的好,记得他们的情,给他们留了余地。

    忽然,他们见毛骧一根手指冲天,“上面,难啊!”

    随后,笑笑,“别添乱了!”

    闻言,常家兄弟二人更是羞愧难当,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外人添乱情有可原,自己人添乱,很不应该!”毛骧继续道,“而且也是自己人,越伤心啊!”

    厅中寂静无声,常家兄弟羞愧的不愿说话。

    儿子不争气,根子还在老子身上。常远今日有此罪孽,都是他们教养不当。而且常家的孩子,还连累了许多其他人。

    “明白了吗?”毛骧继续道,“里面的事都想明白了吧?”

    常家兄弟点点头。

    “以后知道怎么做了?”毛骧笑道。

    常家兄弟又是点点头。

    “这是为了你自己家好!”毛骧又道,“几代人的功绩,不能毁在不孝之子的手里。”

    忽然,常家兄弟有些懵。

    “知道错就要认,上面.....态度很重要。”毛骧又有些苦口婆心的说道,“做人得分得清好赖不是?而且,还得感恩。”

    说着,站起身,在常家兄弟诧异的目光中迈步,“我就不在府上吃饭了,先回去,你俩也别送!”

    “等等!”常升疑惑道,“您不是奉旨问话吗?”

    毛骧笑道,“问完了!”

    “啊?”

    ~~

    直到毛骧走远,常家哥俩才明白奉旨问话的真正意思。

    问的不是常远,而是他们哥俩。

    问的不是勾结藩王的事,而是他们哥俩明没明白皇帝的一片苦心。

    是问话,同时也是告诫还有警告。

    是宽赦,同时也把难题留给了常家兄弟。

    常远暂时被关到小黑屋里去了,兄弟二人相对而坐,拿着酒杯,叹息无语。

    “有些事,皇上不想问了。”常森先开口道,“是怕问多了伤心,更是怕那逆子连累了咱们!”

    “不是连累,而是从犯!”常升苦笑,“也不是不想问,而是皇上定然都知道了,只是不想说。”说着,叹口气,“换成别人家,这是死八回的罪过!”

    旋即,再重重叹气,“这回,皇上是真恼了,心里也是真气了!”

    “当初我就不该给他开条子.....”

    “现在说都晚了,莫说你我这几年也是飘飘然。”常升叹道,“就算没这事,也能弄出其他的事来!”

    “可怎么也不会牵扯到藩王身上啊!”常森咬牙道,“他真是胆大包天,还真是愚蠢至极。”

    “姓毛的那句话没错,几代人的功绩不能毁在不孝子的手里啊!”常升喝口酒,满嘴苦涩,“这个家差点就让他毁了!”随后,冷笑,“好多人的家,都让他给毁了!”

    “那远儿.....?”常森问。

    常升没说话,拿起酒壶猛的灌了下去。

    “我知道了!”常森艰难的吐出几个字。

    然后看着瞬间衰老了十几岁一般的兄长,心疼的说道,“我明白了,咱们也要给人家一个交代。”

    不是给皇上,而是给死去的人,给卷入案子的人,还要给那些在暗中看着的人。

    “嗯!”常升说着,眼眶子猛的通红。

    “哥.....”常森也跟着落泪,颤声道,“我可下不去手!”

    常升没说话,大手却直接攥住弟弟的手。

    不多时,屋里全是他俩个的哭声。

    不知过了多久,常升踉跄着站起身,走到门口,“管家!”

    “老爷!”

    “告诉夫人,给少爷煮一碗饺子,把我珍藏的好酒,也给少爷送去一坛子。然后,再给他选个丫头。”

    “是!”

    ~~

    长夜漫长,但依旧要迎来黎明。

    天还没亮,一辆马车从郑国公府后门驶出,缓缓朝着城外而去。

    城门口的守军,见了常家的腰牌没有阻拦,开门放行。可还是好奇的朝着马车里看了几眼,马车上没有人,没有货,好像拉的是一口棺材。

    “郑国公家里出丧?”

    常家这样的人家若是有白事儿,怎会如此草率,且悄无声息?

    而且,方向也不对呀。

    常家的坟地是御赐的,挨着紫金山那边,守着皇陵。

    这面,则是出城去往句容那边走。

    马车继续前行,赶车的老仆面无表情,等到了没人的地方,才一边走一边哭。

    “少爷呀,您放心,小老儿不会把您随便丢乱葬岗去的,小人这就去乡下给您买一块好坟地!”

    第27章

    丫是个人才(1)一入冬,人就盼望着过年。

    因为只有过了年之后,才是开春。

    所以与其说是盼年,倒不如说是盼春。

    人都是一样的,有春天,谁他妈喜欢冬天?

    大姑娘小媳妇都捂得严严实实的,腰条都他妈跟水桶似的!

    但是,等人真正上了年岁之后,最不愿意过的就是年。因为过年,代表着时间如白驹过隙,不见了。

    老爷子一身蓝色的棉袍,头上的戴着翻毛羊皮帽儿,看着就跟个富家老太爷似的,站在前门大街的人流前,脸上都是笑。

    临近年关了,京城里的年味也越发浓厚。稍微有点闲钱的,都开始在街上晃悠准备制备年货。没钱的人就撅着屁股往死里干,准备挣钱买年货。

    谁都知道早买早好,等真到了年根底下,就涨价啦!

    买的多卖的也多送货的多干活的多看热闹的也多,所以这街面上的人,就好像凭空从天上掉下来的一样,乌央乌央人满为患。

    老爷子也有爱逛街的毛病,但他就是看,任凭卖货的嘴皮子说破,他挑三拣四的就不是买。除非,卖货的是什么没了丈夫的寡妇,艰难养育弟弟的长姐,徐娘半老的泼辣女子。

    今早刚起来没多久,等朱允熥散了朝会,爷俩就便服从宫里出来,在街面上溜达。

    朱允熥穿着宝蓝色常服,这颜色显得人格外精神,他又正是男人最好的岁数,又带着几分儒雅的气质,所以街面上的大姑娘小媳妇哪怕是老婆婆,走个对面的时候,都会偷偷的多看几眼。

    “咱年轻的时候,比你还精神!”

    爷俩并肩走着,老爷子注意到有娘们偷瞄他大孙子,也瞅瞅朱允熥的侧脸,带着几分酸味儿说道,“那时候咱走到哪儿,人家都多看几眼!”

    “这是自然,您年轻时候要是长的不排场,滁阳王也不会把闺女嫁给您!”朱允熥笑着奉承。

    “那对呗!”老爷子很是赞同的点点头,“当初跟你祖母成亲的时候,咱是兜比脸都干净,嘛都没有。家里连褥子马桶,都是你祖母娘家陪送的。”

    “您是这个!”朱允熥竖起大拇指。

    “不光是你祖母,当年咱身边的那些女人,哪个不是别人上赶着送来的?”老爷子咧嘴大笑,忽然回头看着跟在他身后的郭英,“老四你说是不是?”

    “您说的是!”郭英也是一身便装,大笑道,“当初臣的祖父就远远的看了您一眼,回家之后就做主要把臣的妹子嫁给您!”说着,忽然有些感叹的摇头,“可惜呀!”

    “可惜啥?”老爷子黑脸。

    郭英笑道,“臣的祖父说,可惜家里就这么一个年岁合适的闺女,不然多嫁几个。”

    “嘿嘿嘿!”老爷子笑骂,“扯淡!”

    随后,老爷子看着热闹的街景,听着鼎沸的人声,忽然变得有些消沉,“这一年真快呀,还没觉咋着呢,他娘的没了!哎,也不知来年,咱还在不在,他娘的一转眼就活到死的岁数了!”

    朱允熥在旁笑道,“您老踏实的享福吧,您寿禄长着呢!”

    他虽是在笑,可心里也没底,历史上老爷子就是没挺过今年。他现在是皇帝不假,可是他也没法延迟一个人的寿命。所以尽孝要趁早,只要老爷子的要求,他没有不答应的。

    “哼,你说的好听,巴不得咱早死!”老爷子斜了朱允熥一眼,“咱知道,活长了碍眼,早死早给你腾地方!”说着,哼了一声,“到时候你想干啥就干啥,没咱这个老不死的指手画脚是不是?”

    朱允熥笑笑没说话,老爷子就是这样,一天不怼朱允熥几句好似就不舒坦一样。

    养男孩可能就是这样,小时候怎么看都可爱,长大了怎么看都膈应。明明心里爱,可嘴上还是要嫌弃。

    “哎,你最近可是抓不了少贪官,不杀了留着过年呢?”老爷子又继续问道。

    “还在审理当中,等一切都查完之后,过年之后再明正典刑!”朱允熥笑道,“快过年了,这时候杀人,总是不大吉利!”

    “扯,杀人还分时候,头一回听说!”老爷子撇嘴。

    爷俩带着人继续前行,忽然后面传来清脆的童音,“父皇,我要那个!”

    跟着他们爷俩出来的,还有六斤和小福儿。

    一个是老爷子宝贝重孙子,一个是心尖子小闺女。

    六斤让邓平抱着,小福儿让梅良心抱着,俩孩子都包裹的严实,见不着冷风。

    朱允熥顺着小福儿说的方向去,一个老汉站在路边摇晃着手里的拨浪鼓,旁边还竖着一根插满冰糖葫芦的桩子。

    “你要哪个?”朱允熥回头笑道。

    下一秒,老爷子直接骂道,“还哪个?都买了不行吗?看你抠搜那样,她可是你亲姑姑!”

    ~~

    “冰糖呼伦儿,拨浪鼓.....”

    摆摊的老汉卖力的吆喝,见一有钱的小伙子,带着老头还有小小子小闺女来到摊前,马上带上笑脸,“这位少爷,买点什么?”说着,看着六斤和小福儿笑道,“哟,这小少爷和小姑娘,长的可真俊!”

    说着,看看老爷子,笑道,“跟您老长的真像,随您!”

    “哈哈哈哈!”老爷子大笑,“咱的种儿,能和咱不像吗?

    ”说着,对六斤笑道,“随便挑!”

    “我要这个!”六斤指着晶莹剔透的红果儿糖葫芦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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