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5章
“骨头渣子入土不也一样吗?”朱高煦嘟囔道,“哼,要是运尸首回来,不等入土呢就生蛆了。到时候下葬的不是蓝帅的身子,而是一群蛆!”“骨头渣子咋了,干净!”朱高煦继续哼道,“蓝帅自己也是这个意思,他连病都忍不了,还能忍那些蛆吃他?”
第59章
发泄(2)“老大,我知道你要啥,无非就是人伦礼法那一套!”一个夹肉烧饼,朱高煦三两口吃个干净,继续纵马前行说道,“那些虚礼,要分时候分场合!”
“蓝帅活着时候说过,军人战死遍野何须马革裹尸?咱大明多少将士死于国事,有几人能返回家乡落叶归根?就拿咱家来说,以前跟着爹战死那些人,不也都是一把火烧了,带着骨灰回去吗?”
“还有许多烧都没烧,随便挖个坑就埋了。这还是命好的,命不好的暴尸荒野的大有人在!”
“蓝帅说了,吾辈军人宿命于此。死就死了,顾忌身后事当什么兵啊?在家抱孩子不好吗?”
“落叶归根,归的是魂魄,可不是满身烂肉和虫子!”
“你....”朱高炽无语,“你就不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吗?”
“我知道,有事我一力担之!”朱高煦大声道,“跟谁我都是这套话,他们爱咋咋地!”说着,冷笑道,“哼,我跟蓝帅也是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交情,我不比旁人更舍不得他死?谁他妈要跟我说三道四,先掂量下自己跟蓝帅什么交情。哼哼,真有那虚伪的,看我不喷他一脸!”
朱高炽怒道,“旁人到无所谓,你让....”说着,他指下头顶,“你让上面怎么看,怎么想?蓝玉追封郡王,要国葬。”
“虚伪!”朱高煦不屑道,“人都死了,做给谁看?”说着,又道,“他怪罪又如何?大不了我这郡王爷不要了,大不了把我开革出老朱家,让我去当大头兵去!怕他?哼!”
“你.....你就作吧!你以为单这事?我问你,你在缅甸是不是杀俘屠城来着?是不是串联兵士不听号令来着。”
闻言,朱高煦就是冷笑。
“我跟你说话呢,你冷笑什么意思?”说着,朱高炽忽然感觉,他们哥俩走的路不对,“哎,这往哪去?不是回家吗?”
“咱们回家着什么急,先送蓝帅回家”朱高煦低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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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国公府,经过数日的整备,国公府已恢复了几分往日的荣光。
但遍地素缟,哀伤弥漫。
早有报信的亲兵前来告知消息,保国公蓝春,郑国公兄弟已带着家中子侄族人,在大门口哽咽相迎。
连日来,泪早就哭干了,此时心有凄然悲恸,却已无泪。
可悲伤之气却越发沉重,所谓大悲无声正是如此。
瞬间,所有人都抬着眼,看着长街尽处。
几匹战马停在那里,一长身青年从马上跃下,手捧一个白布包裹的匣子,缓缓上前。
“臣等,参见世子,参见高阳郡王.....”
朱高煦捧着匣子侧身,不受对方的礼,“今日只有护送蓝帅回家的晚辈朱高煦,没有什么高阳郡王。”说着,把匣子捧出,“蓝帅是爱惜颜面之人,生前不愿缠绵病榻,死后也必不愿满身蛆虫。所以,为了他老人家的体面,火化成灰装于匣中!”
朱高炽赶紧在旁说道,“路途遥远,这也是权宜之计......”
他是真怕蓝家人还有郑家人当场暴走.....
岂料,蓝春郑重的接过,目光满是感激,“家父生前说过,他和高阳郡王您,颇有几分忘年交之感!”说着,看着手中的匣子,哽咽道,“如此处置最好,我爹,最是爱面子。他在天有灵,见自己的身子....那才是真正的不孝!”
说着,看向朱高煦,“我爹走的.....”
“老帅没受苦,走的很干脆。”朱高煦柔声道,“一路过关斩将酣畅淋漓,最后死在我怀中。”说着,也红着眼睛笑道,“不负英雄名,战死之前夺贼酋之战旗,斩贼酋之头颅,壮烈豪迈。”
说着,忍着鼻子的酸楚回头摆手。
一亲卫捧着另一个白色的瓷瓶,另一亲卫捧着残破的甲胄。
甲胄上,满是褐色的血痂痕迹,那是凝固干涸的鲜血。
“瓷瓶里是胭脂的骨灰!”朱高煦低声道,“蓝帅生前有吩咐,死后要和胭脂葬在一处!”
“有劳....殿下!”蓝春已是哽咽的说不出话来,本来哭干的也眼泪再次溢出,不断落在蓝玉身前用过的甲胄上。
郑国公常升见状,忍着心中悲痛,对朱高煦说道,“殿下,里面准备了......”
“不打扰!”朱高煦开口道,“饭以后再吃,你们先一家团聚,告辞!”说着,转身迈步,回头道,“等扶丧回老家那天,我跟你们同行,再送老帅一程!”
说完,翻身上马。
而他的身后,骤然传来痛彻心扉的哭声。
“爹,回家啦!”
“爹,儿子不孝啊!”
朱高煦缓缓摇头,慢慢吐出一口气,转头看看自己身边的亲兵,“你受得了这个?”
那亲兵眼睛早就红了,开口道,“二爷您受得了?”
“受不了!”朱高煦闷声道,“要是哪天爷战死了,随便找个地方把骨头渣子扬了就是,省得死都死了,还得经这些生离死别,难受!”
“说什么胡话?”朱高炽在侍卫的扶持下,艰难的上马,怒道,“老二,我发现你怎么现在,跟正常人不一样呢?”
“我的命我,我自己做主!”朱高煦笑了笑,“老大,我饿了,找个地方吃饭去!”
“走,回家!”
“不回家!”朱高煦执拗道。
“不回家哪去?”朱高炽又要发火,“京城里人多眼杂.....”
“我想ri女人!”朱高煦忽然开口,转身对身边侍卫们说道,“你们呢?”
“想!”众人大喊。
“走!我家老大请客!”朱高煦大笑。
“什么跟什么就我请客...哎,别胡闹哎!”朱高炽无奈,只能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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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长街上出现怪异的景象,一群看似边军一样的军汉,后边跟着一个胖子,一头扎进了红袖街。
一间门帘不大,规模中等的院子门口,军汉们翻身下马。
老鸨子吓坏了,脸上的粉不住的往下掉,走路的腿跟筛子似的晃,“军爷!!!!”
“别怕!”朱高煦拎着马鞭进了大堂,笑道,“我们给钱!”说着,看看周围,“不对,是后面那胖子给钱!”
“老二,我跟你说,这事可了不得.....”
朱高炽还在嘟囔,岂料直接被朱高煦的大手抓住,伸进怀里。
“哎哎,老二,嘿嘿,你被膈肌我.....”
一个重重的钱袋子,当啷一声扔在桌子上,然后朱高煦反手一拎,哗啦啦金光耀眼。
“金子?”老鸨子瞬间忘却紧张和恐惧。
“不够?”朱高煦笑笑,回头抓住朱高炽的手,直接把他手指上的蓝宝石镏子给褪下来,也仍在桌子上,“够不够?”
“够了!够了!”老鸨子连连点头。
但下一秒,她就后悔了。
只见朱高煦的眼神瞬间变得狰狞起来,唰的抽出长刀,“弟兄们,今儿包场乐呵,不相干的给老子撵出去,都是咱们的!”
“谢千岁!”亲兵们如狼似虎,院子中马上响起惊呼惨叫。
“疯了!”朱高炽楞道。
朱高煦不是疯了,他是需要发泄。
他拎着刀子,缓缓上楼,目光死死的盯着一扇窗子后,一双惊恐的眼。
咔嚓一声,窗户碎裂,一位二十多岁中等颜色的女子,被朱高煦的大手抓了出来。
“爷,爷....”那女子泣不成声。
“你叫啥?”朱高煦问道。
“奴....胭脂.....”
“哈?”朱高煦先愣后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然后,他直接把那女子扛在肩头,“就他妈你了,老子也要R胭脂!”
第60章
都回不去了(1)“这是我家老二吗?”
看着朱高煦扛着胭脂进屋,楼下的朱高炽目瞪口呆。
记忆中那个很是桀骜无脑,倔脾气都挂在脸上的老二,好像变了。变得很是陌生,甚至有些让人不敢认。
院子里,一片乌烟瘴气。
朱高炽手足无措,一时间他竟然没了主意,不知该走还是留。
老鸨子咬了一口手里的金子,“爷,要不给您....?”
“滚!”朱高炽脸上的肥肉颤抖两下。
随后猛的跺脚转身,刚迈步又忍不住回头关切的张望。
忽然,他大喊道,“老二!你把门儿关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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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高煦在屋里听到了,可他根本不为所动。
胭脂似乎再哭,也似乎再叫,又似乎再笑。
他咬着牙,铆足了全身的力气......
他看着那张脸,眼神狰狞,青筋乍现。
他在用力的想屏蔽脑中那些浮现出来的画面,可是却愈发清晰。
那些画面,都是他的良师益友,蓝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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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你知道我在军中几十年,学会了什么吗?”
“我一辈子都在行军打仗,不停的走,不停的打。我想要个喜欢的女人,没有!我想吃一碗羊杂面,也没有。我想睡软软的床,更没有!”
“军营跟坐牢一样,这里的人没有半点自由,有的就是规矩,军法,命令!”
“我一点都不喜欢打仗,没人喜欢打仗,男人都喜欢在家守着老婆孩子热炕头。我也不喜欢杀人,因为我们今天杀人,明天就会别人杀!”
“战争是残酷的,你得眼睁睁看着同一口锅里搅食的兄弟,活生生的死。胜仗,都他妈是人命堆积出来的!”
“什么浩大武功,什么无双强兵。我们这些当兵的不在乎,都他妈是那些遭瘟的文官说出来的。”
“他们才喜欢打仗,因为打仗他们也有油水,他们还不用上战场,还他妈的能陶醉在咱们爷们打下来的胜利当中。”
“打了一辈子的人,是不喜欢打仗的。每次率军还朝,除了升官发财之外,我看到的是没儿子的娘,没丈夫的寡妇,没爹的孩子......”
“可是我既然这么讨厌打仗?怎么还打了一辈子?”
“因为,总是要有人去打呀!江山,是杀出来的太平,拒敌于国门之外,才是我等武人该做的。”
“这条路不好走,孩子!当你踏上征程的那一刻,就没有回头路。这辈子,注定要在军营中这座牢中困斗。你觉得胜利很美妙?那我告诉你,离开家离开亲人的感觉,很他娘的糟。”
“没有退路没有回头路甚至前边都没有路,成了武人就要永远的杀下去,而且这世上,我们没有失败的余地。”
“这就是我从军数十载所学会的,人间容不下武人失败,也没人愿意知道武人的难处,更没人体谅。”
“所以,你想好了吗?你会去当你的郡王,偶尔混点小军功自得其乐。还是真的,要在这条路上走下去,最终成为我这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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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二!老二?”
朱高炽一个劲儿的在下面喊。
“叫魂呢?”
朱高煦大怒,勃然起身,走到门口,“干啥?”
“我....哎!”朱高炽赶紧转身,胖手捂脸,“锦衣卫来传你进宫!”
不用他说,朱高煦也看到了。
锦衣卫指挥使何广义那厮,正在楼下笑呵呵的看着他。
“狗鼻子够灵啊?”朱高煦骂了一句,“找到这来了?”
“您带着一群人,大摇大摆的满京城寻欢乐场,锦衣卫又不是瞎子?”何广义远远的施礼,笑道,“要不,您先忙!”
“那就等着吧,老子一炷香的时间!”说着,朱高煦再次转身,砰的一声用脚勾住门。
“何指挥,我家老二....?”朱高炽讪笑,额上带着几颗汗珠。
堂堂大明皇孙郡王,光天化日众目睽睽带着手下.....
这要是御史言官知道了,还不直接炸了?
况且有人来传他进宫,他还要人等着,这不是作死吗?
这跟当年的蓝玉,有什么区别?嚣张跋扈桀骜不驯,天老大地老二他老三。
“无妨!”何广义笑道,“郡王爷不拘小节!”说着,环顾一周,满脸冷笑,“就是爱好嘛,特殊了点,无遮拦大会!”
“可不能乱说!”朱高炽忙道,“这都关着门呢,怎么就无遮拦了.....”说着,他也说不下去了,朱高煦亲兵们的坏笑阵阵传入耳中,还有许多不可描述...
“啧啧!”何广义继续笑道,“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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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的一声,门又被踹开。
朱高煦肩膀搭着棉袍,手里拎着锁子甲,一步步下来。
“你不是说一炷香吗?这才眨眼的功夫,完了?”何广义疑惑道。
朱高煦冷笑的看了他一眼,大声喊道,“各位兄弟们继续玩,银子爷已经开付完了,现在爷要进宫见皇上去!”
说完,也不理会其他人,径直朝外走去。
“这孩子,脾气就这样!”朱高炽对何广义歉意的说道。
“无妨无妨!”何广义继续笑道。
忽然,就见朱高炽拉住何广义的袖子,小声的说道,“皇上就说要见他?”
“嗯!”何广义点头。
“没说见别人?”朱高炽又问。
“您是要跟着?”何广义问道。
朱高炽挺下肚皮,“我家老二那脾气你也看着了,我怕到了君前,万一....你说是不是?”
“万一什么?”何广义装糊涂。
“今儿这事,还请何指挥担待!”朱高炽又笑道,“老二闹的有些过,不过他毕竟年岁小不懂事,又刚从战场上下来!”
“担待什么?”何广义再次装糊涂。
朱高炽也不说话了,小眼睛陡然瞪得溜圆,看着何广义。
他嘴上没说话,眼神却全是语言。
“你何广义差不多就行了,别他妈给脸不要脸,不是求着你办事。是让你在上面耳朵边打小报告的时候,悠着点说?你他妈再不上道,真当我是泥捏的?”
“你敢跟上面乱说我家老二的不是,我就进宫,在老爷子耳朵边说你丫的,你看谁倒霉?”
“你丫会来事,爷我自然领情。你丫要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的要得罪爷,你也没好果子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