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5章
朱允熥甩两下胳膊,走到侧殿旁,正好看着汉白玉栏杆下,池塘中游弋的锦鲤。一个紫衣的小太监,低着头踩着小碎步,轻轻的来无声的跪在朱允熥的脚边。
哗啦!
朱允熥朝池塘中扔了一把鱼饵,引得锦鲤争相拥挤,水花涟漪阵阵。
“这几天,老爷子这边见了外人?”朱允熥低声道,“中都来的?”
“回皇上,太上皇没见外人!”那小太监低声道,“不过,有几封信送到了宫中,是奴婢经手。一封是齐王一封是楚王,还有宁王.....太上皇这几日本来好好的,自从看了那些信之后,就长吁短叹.....”
“知道了!”朱允熥又扔了一把鱼饵,面无表情的说道,“下去吧!”
“是!”小太监无声退下,好似从来没出现过一般。
“哎!”许久之后,朱允熥长叹一声,手中的鱼饵全部洒落池塘,密密麻麻漂浮一层。
老爷子不怕死,他的儿子们却生怕自己的老子死了。
不想他们的老子死,不是因为他们孝顺,而是他们怕没了这个护身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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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安宫寝宫,朴不成轻轻摇着羽纱。
迷迷糊糊的老爷子半睁眼,“过来!”
“奴婢在呢!”朴不成赶紧跪在老爷子身旁。
老爷子扶着床榻,支撑起身体,斜靠在床头,“让你准备的东西准备了?”
“奴婢不敢.....”朴不成瞬间落泪叩首。
“别哭哭啼啼的,跟个娘们似的.....”老爷子骂道,“让你准备你就准备,咱可能用不到,也可能能用到!”说着,叹口气,“这身子,已是他娘的油尽灯枯了,估计挺不了多少时候了!”
说着,他看向朴不成,“咱说过,咱不死,怕受罪!”
随后老爷子卡巴卡巴的捏着自己的关节,“咱要是真的一闭眼起不来,那就啥都不用说了,那是享福。可咱要真是不能说话,不能动,到时候你就把咱让你准备的那东西,给咱灌进去!”
“让咱痛痛快快的走,省得给人添累赘,明白吗?”
“皇爷!”朴不成忍不住,失声痛哭。
“你个老狗!”老爷子骂道,“等咱死了再嚎!”说着,忽然捂住朴不成的嘴,耳朵动动,忙低声道,“别哭了,咱大孙回来了!”
说完,老爷子麻溜的躺下,呼噜声再次响起,好似睡着了。
第267章
暖阁(1)叽叽喳喳。
翠鸟欢快的鸣唱,点亮破晓后的第一缕晨光。
红墙上斜斜伸展出来的枝头,一窝鸟儿在阳光中起舞。看起来,它们应该是一家。有些生疏却依旧乐此不疲扇动翅膀,想要翱翔的是雏鸟。每次起飞落下,都会让这些雏鸟发出兴奋的欢唱。
而雄鸟眯着眼睛蹲在枝头,略带威严的注视着他的孩子们,任凭雌鸟帮它梳理脖子上的羽毛。
乾清宫外,小太监李不全抄着手,饶有兴致的看着那群鸟儿。
然后轻声对身后的同伴说道,“哎,你说这鸟儿是怎么弄出孩子来的?”
他身后的小太监白白净净,显然岁数也不大,闻言诧异道,“鸟儿不是下蛋吗?”
“蛋也是孩子啊!”李不全白了他一眼,继续道,“他....他下蛋不就是生孩子吗?生孩子不得有.....啊,是吧?我这盯了好几天了,没见着啊?”
“是啥呀?”那小太监显然没明白,想了半天噗嗤一笑,“你想知道?回头抓几只鸟儿翻身看看不就知道了?”
“我活腻歪了?”李不全一缩脖,“那是万岁爷养的鸟儿,每天早上干爹亲自给它们喂小米。抓它们?干爹能把我爪子给剁了!”
“剁就剁呗!”那小太监又是一笑,“反正都挨过一回刀的人了,还怕这个?”
“滚,我他妈踢死你!”
李不全骂了一声,刚要动手,突然唰的一下,立立正正的站在墙根底下,大气都不敢出。
通往乾清宫外的广场上,一名朝廷大臣,正朝乾清宫而来。远处,更有几位大臣,从端门进入,进入乾清宫外的值班房中,等候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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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张一人高的镜子前,朱允熥坐在雕花镂空的圆凳上,披散着头发,目不转睛的盯着手里的奏折。
他身后,王八耻小心的拿着一把象牙梳子,轻轻的帮他梳理头发。
尽管王八耻只要一抬头一瞥眼,就能看见皇帝手中奏折上的文字,可他还是低着头,就看着手里的梳子目不斜视。
忽然,他梳头的手顿了顿,然后趁着梳子滑动的间隙,左手的手腕飞快的抖了一下。
他本以为做得天衣无缝,但下一秒,皇帝低着的头,已经抬起来,看着镜子。
“怎么了?”朱允熥轻声问道。
“没...”王八耻强笑。
可面对皇帝的目光,王八耻不敢撒谎,左手摊开,手指的缝隙中夹着一根白色的长发。
朱允熥放下奏折,手指捏着那根白发凑到眼前,自言自语道,“去年好像还没有白头发,今年却一根接着一根的!”
“万岁爷,您这都是累的!”王八耻继续梳头,揪心的说道,“每晚都是子时之后才就寝,刚睡几个时辰又要起来操劳。早些年,您中午还能眯一会,可这两年您都是连轴转。”说着,叹口气,“皇上,您要保重龙体啊!”
“嗯,知道了!”朱允熥淡淡的应了一声,继续低头看着奏折,显然那没把王八耻的话当话。
而王八耻则是无声叹息,将梳好的头发结成发髻,又从旁边的托盘中捧起黑纱冠,轻轻戴在皇帝的头上。
然后,他又低下头,帮着皇帝穿好白色的布袜,小心的套上靴子。
这套动作,他做了十几年,行云流水连贯自然。
就这时,殿外一个小太监低声道,“皇上,锦衣卫指挥使何广义到了!”
“传!”朱允熥放下奏折。
传字声音落下,殿中包括王八耻在内所有的太监,躬身低头背对着殿门,面对着皇帝一步步退了出去。
他们退出去下一秒,何广义进来,叩首,“臣何广义叩见皇上!”
“起来吧!”朱允熥抬头,“坐那回话!”
他们君臣二人说两句话的功夫,太监们已退到了十步之外。乾清宫门口,两名佩刀的侍卫门神一样驻立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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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上吩咐你的事,今儿一早就又头绪了?”
朱允熥坐在靠窗的罗汉床上,小口的吃着浓稠的南瓜小米粥。
何广义起身,双手下垂微微躬身道,“回皇上,您让臣留意的那些人,都是早年间臣办案时涉及的人.....”
朱允熥忽然抬头,“当初办李善长的案子,你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噗通,何广义吓得站立不稳,直接跪下,额上见汗。
“臣当日只是锦衣卫的指挥佥事,李善长一案,由蒋瓛亲自督办,审讯查抄等事,都是他来负责,臣只负责管理口供笔录!”何广义声音有些颤抖,“就是把人犯说了什么,一一记录下来,然后交给太上皇!”
朱允熥沉默片刻,“可有大逆不道,诅咒之言?”
何广义的汗,顺着鬓角就落下来,“臣不敢欺瞒皇上,是有的!”
朱允熥又看他一眼,继续低头喝粥。
“回皇上,已革延安侯唐胜宗共有三子,长子继业守着一些田产,在定远老家务农,日子倒也过得去。次子隐居长沙,三子改姓赵,隐居永州。”
“已革平凉侯费聚,长子在剿灭方国珍时战死,家中二子三十二岁时病逝。现只有个孙子,年十九尚未婚配,县学的学子,靠了三次秀才,都未中!”
“荥阳侯郑遇春有六子,当日被问罪之后,其六子都被发配贵州,如今全在贵州军中。其长孙郑旺,母族乃六安侯王家。洪武二十三年追论胡惟庸案王家被夺爵,但并未问罪。这些年,王家时常资助这位外孙。郑旺也争气,千年考中了秀才,正在准备今科的乡试!”
“故济宁侯顾时,共有四子皆因胡惟庸一案被诛....其孙顾琰,迁居四川......”
朱允熥忽然放下手中的羹匙,长叹一口气,“朕少时读大明开国记,这济宁侯顾时,是最早追随皇爷爷的人。皇爷爷过长江时,他是帐下先锋百夫长!”
“回皇上!当初洪武二十三年追论胡惟庸一案的时候,济宁侯已病故,太上皇为了酬表功臣,追封滕国公!可是....”何广义低声急促的说道,“济宁侯的长子当时为金吾卫镇抚,素来和蒋瓛不睦,蒋瓛小人也,公报私仇,逼得顾家四位男丁身死狱中.......”
何广义不知为何皇帝忽然问起这些昔日的功臣子弟来,而且还要详细的追问这些人的下落。况且当年为了往上爬,他在案子中所扮演的角色,也并不是那么无辜的。
是以从进宫以来他心中就一直非常忐忑,眼下听皇帝口风,惋惜顾家的遭遇,他赶紧把脏水直接泼给了早就变成人皮褥子的蒋瓛。
“你接着说!”朱允熥看他一眼,继续低声道。
这一眼,直瞄得何广义头皮发麻。
“营阳侯杨璟当日也因胡惟庸被问罪,但因身死未追责。其子杨通嗣爵,现为普定卫指挥使。还有一子杨达,如今在国子监读书,官授散骑舍人!”
第268章
暖阁(2)“还有吉安侯之子,驸马都尉陆贤,现在锦衣卫北镇抚司的天牢....”
“他不用说了!”朱允熥脸上闪过一丝厌恶。
其实当年这些被杀的功臣当中,朱亮祖咎由自取罪大恶极,其余人等也都不是完全无辜。但最让老爷子气愤,就是陆仲亨。不但为祸乡里,肆意妄为巧取豪夺逼伤人命,还在犯错之后不知悔改,如拜胡惟庸的马头。
但念在他儿子是朱家的姑爷子,留了一条性命还给予荣华富贵。
可是现在看来....哼!
朱允熥沉默片刻,继续说道,“刚才你念的这些人名,回头你去传话,他们若有想当官的,就选到朕的侍卫亲军中来,若是不想做官想读书的,国子监也好,府学州学也好,给恩旨就读!”
虽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为人子孙的没有资格腹诽质疑父母长辈。但扪心自问,老爷子那几年确实火气大了些,下手狠了点。
过去的就过去了,没办法弥补。现在给这些人的子孙后代,一个好前程,也算是某种程度上为老爷子祈福了。
“原来皇上是想着给这些人恩宠!”
何广义悬着的心终于放下,随即皱眉开口道,“皇上仁爱之心,天地动容。但臣有一言不吐不快。”说着,他顿顿抬头道,“这些人,毕竟都是罪臣之后,放在宫禁之中皇上身侧.....”
“无妨!”朱允熥摇摇头,“你还怕他们存了歹心,害了朕?”说着,冷笑道,“若按你这么说,外边站着的邓平也是罪臣之家的出身,他就不该在朕身边,是不是?”
“臣绝无此意!”何广义连忙叩首。
何广义自认他这种担心不是无的放矢,但在朱允熥看来大可不必。
因为他俩的位置不一样,想的也不一样。何广义定然是怕别人报仇,可朱允熥是皇帝,代表的就是大明帝国。而这些勋贵子弟,皇帝给与他们重新进入帝国仕途的机会,他们自然只有感恩戴德的,甚至还会感激涕零私下告祭家翁,绝不会心生怨恨。
再说他们恨谁?恨朱允熥?
元始空中,建文帝登基之后对这些所谓的罪臣子弟也赦免了,甚至还允许他们继承父祖的爵位。说来有些可笑的是,朱棣攻破南京之后,这些罪臣子弟战死的战死的,隐居的隐居,最先投降的反倒都是那些光明伟正之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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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日你姥姥!”
殿外,站在门口的邓平听了一耳朵,心中对何广义骂道,“你狗日的不是吃好草料的,皇上好不容易给大伙一个前程,你他娘的搬弄是非!他娘的,还差点把老子都给绕进去了!”
心里想着,目光微转,正落在身边的同僚身上。
他旁边站着的,很是百无聊赖低着头猛咬自己手指甲的,正是刚调回京师的鞑靼勇士阿斯兰。
阿斯兰正吃着指甲,感觉有人看他,目光回过去,然后憨厚的一笑。
他在军中远比在宫中自由快活,在外人看来给皇帝看大门是无上的荣光,而他却觉得这活太无聊太枯燥。要是来几个刺客,让他砍杀一番也还好,可这宫里别说刺客,苍蝇都没几只。
邓平对他笑,他也对邓平笑。
而后,他猛的想起调回京师之前,军中老兄弟们教他的话,“回了京师之后,要落个好人缘,多和同僚们来往走动,不要总是凭勇力争长短....”
想到此处,他就靠过去低声道,“兄弟,一会下了值,咱俩喝酒去!”说着,拍拍胸脯子,“你挑地方我请客,我钱多!”然后,他眼珠又转转,“前些年曹国公请我去过一个地方,那姑娘一捏都出水,就跟草原上的韭菜花似的,那叫一个嫩。叫什么地方来着?”
他这一过来,邓平吓一跳。
给万岁爷把门呢,哪有随意乱动的规矩?而且还这么大咧咧的站过来,两人凑在一块捅咕?
但他知道眼前这位鞑靼勇士不拘小节,万岁爷又格外看重,而且还跟他平级,他一时间还真不知说什么好。
就这时,他忽然瞧见前边来人,赶紧回身走到暖阁门外,低声道,“万岁爷,燕王世子殿下,户部张部堂,吏部侯部堂,工部练部堂,杨御史,严震御史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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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宫中的暖阁,其实就等于是皇帝的客厅。
外边召见臣子处理公务的地方,罗汉床的左手边是宝座,宝座后边的梢间,小小几个平米的地方是皇帝的卧室。
暖阁的空间不太大,人多了就显得有些窄巴。
尤其是朱高炽,他一人有两人宽,一个人坐着就占了两个人的地方。
胖也就罢了,人长的还宽还大,把他身后的都御史杨靖挡得严严实实的。众臣坐下之后,朱允熥找了两次,才发现朱高炽的身后还有一人。
“辛彦德的折子大伙都看了吧?”朱允熥直入主题,“他说的这个以工代赈的法子,诸爱卿看可行否?”
方才王八耻给朱允熥梳头时,他看的就是这道奏折。
淮北数十万灾民嗷嗷待哺,朝廷一味的赈济并非良策,因为赈灾是一个漫长且繁琐的过程,不是给粮就行的。更难的还在后面的安置,还有帮着百姓重建家园。
“臣以为可行!”吏部尚书侯庸开口道,“数十万灾民青壮,每日消耗的粮食是个天文数字。”说着,沉思一番,“臣虽不管着户部,可也知道这些日子以来,光是扬州大仓就去了一半还多!”
说着,他叹口气,“这次淮北水患,归根到底还是河道河堤有了毛病。辛通政提及了以工代赈,臣以为完全可行。可以让这些灾民青壮,疏通河道加固河堤,清淤开田重筑泗州城!”
朱允熥不置可否,其实以工代赈的这个提议早在他心里就通过了,但是辛彦德上折子中提了一个更关键的事,那就是除了赈灾之外,再管理这些灾民以工代赈,他一个人管不过来。
“你说说!”他的目光看向了朱高炽。
“光是河道河堤清淤筑城,人力也定然还有富余!”朱高炽开口道,“既然是以工代赈,臣以为就不能只盯着眼前这点事!”
这个提议让朱允熥有些意外,“你继续说!”说着,吩咐道,“给朕还有诸爱卿上茶,给燕王世子煮奶茶!”
“水患之后,并不是大水退了田地就能耕作的,若是继续赈济下去,没个三两年怕是不能奏效!”朱高炽又道,“所以臣以为,可以分出人来,官道要修,树要种,所谓要想富先修路么!淮西一地,既不靠海,又无大河,所以官道就至关重要!”
“修桥铺路治水开山,一项项民生工程,与其都等着朝廷钱粮到位再修,不如现在趁着有民力,而且灾民给口口粮就行,赶紧的修起来!”
“现在小省就是以后的大省,三五年之内把淮西的水路,陆路都修好,届时被水泡过的田地也能耕种,再让这些民夫们回乡.....”
他正说着,忽然间朱允熥微微抬起了右手。
朱允熥看着暖阁门口,“怎么了?”
邓平按着腰刀,从外边进来,匆匆走到朱允熥耳边低语。
第269章
多养猪(1)暖阁中骤然安静下来,仿佛只有水晶沙漏流逝的声音。
所有人都低着头,却都暗中支着耳朵,希望能从邓平的口中听到点什么。好奇,是人类的天性。
但奇怪的事,邓平明明在说,皇帝也明明在听,而且和他们的距离也近在咫尺,他们却根本什么都听不到。
“丫是怎么做到的?”距离皇帝最近的朱高炽,心中有些好奇,“他怎么做到说话时,只有他和熥子能听见,旁人半点声儿都听不着的呢?”
正想着,他赶紧低头。
因为邓平说完了,垂手退到一边,而皇帝的表情很....复杂。
“千万别再出事了,我这一天忙得后脑勺都打地了.....”
朱高炽正在心中祈祷,宝座上的朱允熥则是微微摇头,叹口气,然后看着群臣,“接着说以工代赈的事!练爱卿,你管着工部,你来说说!”
练子宁马上起身回道,“臣也赞同以工代赈,但方才世子殿下说以工代赈不要拘于一处更不要拘于一事,臣微有不同。殿下所想是好,可那样以来,只怕好事又讲变成坏事!”
“首先,以工代赈为了解决淮北的灾民问题。而殿下所提种种,只怕眼下的淮北青壮还有些不够。再者说,赈灾有个过程,修桥铺路也有个过程而且工期只会比赈灾更长。”
“先不说数十万民夫聚集在一起,有何隐患。单是他们知晓水灾已退,该是回乡建房务农时,却有家不能回......”
闻言,朱高炽瞥了练子宁一眼。
而暖阁中的诸位大臣,还有朱允熥都在不住点头。
以工代赈是好事,但越是这样的好事越要分清主次,越要因地制宜,越要分清前后顺序,分清轻重缓急。
“你他妈以为我不知道这些事?”朱高炽心里暗骂道,“老子把话都说清楚了,怎能显示出你家熥子的英明神武啊!老子说错了,才好让你家熥子点评,然后你们磕头喊皇上圣明啊!”
此时,练子宁继续说道,“所以臣以为,以工代赈就以淮北受灾之地为主。一来,民壮无需离家千里之外。二来,他们做工为的是造福乡梓,自然心甘情愿。三,好管好看好调动。”